第七十六章 她認識他
寧檬頓時無法呼吸,聽到旁邊傳來程遠洲聲嘶力竭的呼喊:“你放開她——”
在剛剛她發懵的幾秒鍾裏,路誠突然衝過來,程遠洲想要阻擋,卻被他瘋狂的力道撞得直飛出去,後背拍在走廊的牆上,震得眼前發黑,口腔裏一片腥甜。
路誠已經抓住了雞崽一般毫無反抗之力的寧檬。
完了。寧檬想。他隻要稍稍用力,脆弱的喉管就會斷在他的指下。
可是路誠好像並不打算殺她。他掐著她的脖子把她拎得離地,咬牙切齒在她鼻尖前發出沙啞的質問:“你——你為什麽穿著她的鞋——”
寧檬發不出聲音,臉色發青,眼球憋得爆出血絲,窒息中她的內心發出靈魂怒罵:你他媽掐著我脖子我怎麽回答你啊?!
橫裏突然砸來重重一拳,拳頭上的金屬指虎陷進路誠的太陽穴,血濺到寧檬臉上。這一下砸得路誠幾乎顱骨變形,手指不禁鬆了,寧檬的身體軟軟跌在地上。
程遠洲趁路城站立不穩,又給他腹部狠狠來了一腳,路誠的身體飛起來,撞上走廊盡頭的窗戶,整個人破窗而出,消失在外麵黑暗的雨幕中。
程遠洲趕忙去看地上窩的那一團人兒:“寧檬,寧檬!”
他在她背上拍著,又怕拍重了弄傷她,渾身緊繃著不住發抖。
寧檬並沒有失去意識,從路城手下解脫後就努力呼吸,喉嚨卻仍像被堵住似的喘不動氣,已經憋得快要死過去。被他拍了兩下,這才咳出一口血沫,風箱似地喘了起來,手腳抽搐不止。
程遠洲眼都紅了,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破碎的窗戶外突然有團影子一動。是路城!這家夥居然沒掉下去,而是抓住了窗外攀附的老藤,青白的手抓住窗框,艱難地往破窗裏鑽,通紅的眼看向寧檬,嘴裏發出鐵片摩擦一般的話音:“你——你告訴我——”
寧檬狀態極差,程遠洲不想跟他糾纏,抬頭看到旁邊有個小電梯,電梯門上方貼著金屬牌,寫著“專用電梯”。電子屏正常亮著,顯示電梯正好停在三樓。
他顧不上顧慮它是“畫布還是油彩”的問題,去按電梯按鈕。電梯門按開後,腳尖先探進去試了一下,是實的。
路城已經爬進來了,拖著腳步越走越近:“站住——”
程遠洲抱著寧檬進了電梯,伸指去按樓層。可是,樓層按鈕按上去根本沒有反應!
電梯不好使?!這破遊戲把細節做好一點不行嗎?!一瞬間程遠洲真的想找有關部門投訴遊戲質量。
電梯門在路誠的手伸過來的前一瞬自動關閉,卻動不了。沒一會,電梯門被路城按開了。
剛開了一條縫,程遠洲果斷一腳踹出。路城大概是還沒從上一次打擊中恢複,就這麽被踹中了,飛起來撞到對麵牆上。如果他的血條能顯示,理應掉了好幾格了!
程遠洲抱著寧檬衝出電梯跑向步行梯,一口氣衝上五樓。
五樓也是住院區,同樣一片死寂,灰色水泥地、白牆和黃白色的病房門組成單調清冷的色塊。程遠洲帶她進了一間配藥室,把她擱在椅子上坐好,按亮一盞日光燈。
他看了看她脖子上印著青紫的指印、指甲掐破的血痕。她嘴角還掛著血絲,臉色白得可怕,神色卻已經冷靜。
他擔心地問:“你感覺怎麽樣?”
她搖搖頭表示沒事。
他轉身去藥櫃裏埋頭一陣翻,找到瓶消毒藥水,拿在手裏又猶豫了。
廢棄醫院的藥怎麽敢用呢?肯定過期了啊!
寧檬在他身後嘶啞地出聲:“不用塗藥。”一開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嗓子已充血,啞得不像話。
他聞聲回了一下頭,眼中痛惜掩也掩不住。隻從麵具下露出的半張臉也能看出他臉色沉得可怕,嘴角緊緊繃著不說話。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她,心情非常糟糕。
又焦躁地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一瓶礦泉水。
看了看日期,居然真的印著2001年。這該死的《塵封》,細節有必要做得這麽細致嗎?!他暴躁地擰開瓶蓋,仰頭先倒在自己嘴裏一點。
過期不過期不知道,味道反正嚐不出異常,就是礦泉水。
他拿著水湊到寧檬身邊,她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嗓子被涼水一浸,頓時舒服多了,再說話時也沒那麽啞了:“這個路城……”
“我一定殺了他。”他看了看她頭頂的血條,陰沉沉接口。遭受過掐喉嚨之後,她的血條連掉兩格,連同之前關卡裏掉的血,現在隻剩下五格了。
也就是隻剩半條命了。
“不是……”她擺擺手,“ 這個追殺者路城,我認識他。”
“我也認識啊,他都追殺了我們三局了。”
她說:“我以前就認識他。”
“什麽?”程遠洲愣住了。
她的手裏握著礦泉水瓶,手指不自禁地用力,奈何人設柔弱的手指隻能把瓶身捏得稍稍變形。她抬頭看著站在椅子前的程遠洲,眼中蓄起深深困惑:“看到他的臉的時候,我突然記起了他的名字。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他。可是,我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他。隻覺得怕他,很……很害怕。很害怕。”
戰栗自心底而起,逐漸蔓延到全身,整個人都微微哆嗦。
程遠洲伸手抱住她。她的身子不自覺地縮成一團,臉埋在他黑西裝腰間的衣襟裏,發出低聲的呢喃:“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到底是什麽?《塵封》是什麽?我又是什麽?”
“寧檬老師……寧檬老師。”他一手環著她的肩,一手在她後腦輕輕揉,“別怕。其實你我都跟這個遊戲有特別的聯係。你對追殺者的熟悉感,我的頭顱圖標的一再出現。它其實一直在暗示我們,處心積慮地引導我們走近某件我們忘記的事。”
寧檬:“它想讓我們看到什麽呢?”
對將要麵對的事,她心中升起深深恐懼。
他捧住她的臉:“不管是什麽,我都陪你一起。”
他的掌心溫暖地貼著臉頰,微涼的嘴唇落在她的額頭,就像一片雪花落下。
輕輕的吻沿著鼻梁滑落,停在她的唇上淺淺研磨,直至她紛亂的心緒中的暴風雪隨之雪停風住,手腳都暖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洇回紅暈,他才放過她。
門外傳來皮靴踩過水泥地麵的聲音,停在了門口。
兩人神色都變了。是路城走路的聲音。他發現他們了。本能的恐懼攜住了寧檬,她寒毛都豎起來了。
“別怕。”程遠洲說。
小小的配藥室無處躲藏,隻掛著一道白色布簾,他把她連人帶椅子搬到簾子後藏起來。雖然薄薄一塊布攔不住什麽,至少可以阻隔視線,讓她不必直麵自己極害怕的人。
然後他抽出唐刀,攔在簾前,定定盯著門口。
門上的小玻璃視窗閃過路城青白的臉,然後,門被緩緩推開了,環繞著冷氣的黑衣身影,仿佛是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使者。
日光燈的光在程遠洲的刀鋒和麵具邊緣閃著同樣冰冷的光,話音從牙縫裏飆出來:“來吧,讓我把你砍一段段的。”
路誠站在門口未動,右手慢慢伸向後腰,然後手裏多了一把槍。
程遠洲:“……”破遊戲,不公平。之前還說他們比馮哲他們幸運,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