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水泥下的短消息
當馮哲告訴章安,那個女小偷當時可能沒有摔死,但是又被人利器刺過的時候,章安的臉色變得慘白,眼睛睜得老大,哆嗦著嘴唇像要說什麽,又被掐住喉嚨似的說不出來。
馮哲審視著他:“你想到什麽了?”
“刀……”章安終於艱難地發出了聲音,“那天晚上,萬總追小偷的時候,拿了一把刀。”
馮哲的心提了起來:“什麽樣的刀?”
“大概這麽長的一把匕首。”章安比劃了一下。
馮哲沉吟著:“這麽大一把刀,不像普通水果刀啊。”
章安:“不是水果刀,是軍用匕首。我當過兵,能認出來。”
馮哲:“你們萬總平時有帶刀的習慣嗎?”
“我跟萬總不熟,不過,那是管製刀具,按說不是隨身帶的東西……”章安越說越不安,“難道……難道那姑娘當時沒摔死,萬總又把她……為什麽?為什麽?”聲音激動得變了調。
邵擇言幽幽道:“走吧,去問問你們萬總……”話未說完,眼鋒一轉,朝地下車庫的幽深處看去,輕聲說,“那邊有人。”
章安一轉頭,看到一根四方柱子後探出半個窺視的腦袋。那人見被發現了,轉身就跑。
沒想到,章安下來後開了電源,地下車庫的感應燈竟然大多數沒壞,那個人跑到哪裏,頭頂的燈就跟著亮起,他在空曠的車庫奔跑,就像舞台上被打著追光的演員……
章安也看清了那是誰。他胸腔劇烈起伏一下,爆發出一聲怒吼:“萬鵬!你給我站住!”
如一頭憤怒的熊衝了過去。
邵擇言站著未動,笑得犬齒閃著冷冷的光:“哈哈,恩人變仇人,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
萬鵬已經被章安凶猛地撲倒在地。萬鵬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拎在半空猛晃,衝著他失去人色的臉大吼:“萬鵬,你對那個姑娘做了什麽?!她是不是沒死?她還活著嗎?她在哪裏?你告訴我她在哪裏?”
萬鵬掙紮著說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章安鐵缽一樣的拳頭重重擊在萬鵬的臉上。長久壓抑的情緒一旦爆發,不是萬鵬幾句狡辯能躲過去的。
聽著萬鵬在章安的拳打腳踢下哀嚎,邵擇言誇張地倒吸冷氣,湊到馮哲耳邊:“瞧瞧,打得比我還狠。哎我說你這人,他打人你怎麽不攔著了?”
因為馮哲覺得萬鵬該打。他掃一眼邵擇言:“你攔吧,章安太猛了我攔不住。”
邵擇言笑著上前拉住章安:“好了章哥,先聽他說,交待得不徹底再接著打。”
章安劇烈喘息著暫停下拳頭,臉部肌肉還在控製不住地顫抖。
萬鵬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來,吐出一口混著斷牙的血。邵擇言拿腳尖輕輕踢了他一下:“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不會攔他第二次。”
章安跟著嚷一嗓子:“你說實話!”聲音裏竟帶了哭腔。
萬鵬艱難地坐起,忽然嗬嗬笑起來,慘白的燈光下,他流血的臉顯然格外恐怖。
“我說實話,我全說。再不說出來,我也要瘋了。”
三個人均露出迷惑的表情。
萬鵬看向黑洞洞的電梯口,陰沉的眼底壓著戰栗:“是的,她沒有摔死。我下來看的時候,她還活著,還撕打我。然後,我給了她一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戰栗一下。章安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悲哀、仇恨、悔恨讓他麵部扭曲:“為什麽?為什麽?她是個小偷,你抓住她報警就行了,為什麽要……”
“她撲上來撕咬我!你不知道這些混社會的小丫頭下手多狠!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情急之下失手!”萬鵬凶狠地盯著章安,“出這事還不是因為你嗎?要不是你把她攆急了,她能掉下來嗎?當初要不是為你著想,我至於攤上人命嗎?你有沒有良心?”
章安說不出話來,眼淚漫了一臉。
邵擇言是此時幾個人中最冷靜的一個,嘴角冷笑一現即隱:“那她死了嗎?”
萬鵬眼中浮起深深困惑:“我覺得她死了。可是,後來又不確定了……”
“為什麽這麽說?”
“那天我刺了她背心一刀後,她就不動了。應該是死了。我就去開我的車,開到電梯口這邊,把她搬上車,然後運出去,埋了。”
馮哲深呼吸一下:“埋在哪裏了?”
“城西一個施工中的工地,離這裏很遠。第二天我再去看,埋屍的地方蓋上水泥了,我就想,永遠不會有人發現底下有具屍體了。”萬鵬的語速平穩,又透著一種奇特的亢奮,臉色變了變,“可是……”
馮哲不解地:“可是?”
萬鵬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過來:“呐。”
馮哲接在手裏:“這就是你讓我們找的手機?”
“不是。”萬鵬說,“ 你自己看。”
馮哲看向尚在屏保狀態的手機屏幕時,注意到上麵顯示著日期:2018年8月22日。
之前跟寧檬他們彼此交換通關經曆時,寧檬提到進入每個關卡的日期都是不同年份的8月22日,這一次顯然也不例外。
]手機一震,有消息進來。滑開屏幕,是短信消息:“我在哪裏?”
發信人沒有備注名字,隻是一串手機號。
馮哲滑開手機屏,翻了一下記錄。這個手機號一直在給萬鵬發消息,幾句話輪著發,發了幾百上千遍。
“我在什麽地方?”
“我在哪裏?”
“你對我幹了什麽?”
“放我出去,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而且發送時間隻在每天的深夜時分。馮哲拿著手機的這會功夫,同樣的消息又來了好幾輪。
馮哲猶豫地問:“這個給你發短信的號碼難道是……”
萬鵬抬起頭來,眼中是深深恐懼:“我查過,是個沒實名製的卡,不知道機主是誰。可是從這語氣看,就是她發的,你說是不是?”
被封在水泥底下的女孩給凶手發來短信,詢問他自己所在的漆黑的地方是哪裏,質問他為什麽殺害她。
廣大的地下車庫裏,其他地方的感應燈已經滅了,他們頭頂部分的燈也要晃晃身子才能喚醒。無邊的黑暗,壓抑的窒息感。每個人都仿佛被封在了水泥下。
馮哲有些壓抑地發出聲音:“你讓我們找的手機,就是給你發短信的這支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