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船長

寧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台詞上,她看似搖搖欲潰,其實一直在精神高度緊繃地計算著方位、距離、角度和力度。突然喊了一聲:“接著!”一揚手,藏在胳膊底下的匕首丟出,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掠過追殺者的身側飛去身後。

以她極度虛弱的狀態,就算有刀在手,也絕無可能正麵抗衡追殺者。雖然程遠洲現在也很虛弱,但追殺者的背心朝向他,毫無防備,把刀給程遠洲是最好的選擇。

生死之際程遠洲沒掉鏈子,他接住了匕首,也抓住了她拋來的最後一次機會,用盡全身力氣朝追殺者後心刺入。

追殺者未及回頭,就感覺背心一涼。

寧檬眼睜睜看著他頭頂的八格藍色血條“唰”地一下,清空到底。

看來是正中心髒了。

追殺者的嘴唇半張,仿佛不可思議。

然後身體頹然跌倒,觸地的瞬間化作飛沙,空餘一把匕首“撲”地落在樓梯鋪的暗花地毯上。

程遠洲也隨之倒在樓梯上,目光渙散,隻覺得渾身劇痛,呼吸困難,有那麽一會失去了意識。但他心裏掛著什麽事,在瀕死的感覺間硬生生逼迫自己清醒。

寧檬正在抱著他的頭喊他的名字,渾身抖得篩糠似的,眼睛驚惶地睜大,臉上血和眼淚混在一起,一塌糊塗。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程遠洲努力聚焦眼神看她的臉,在艱難的喘息間,用微弱的氣聲發問。她為什麽一身血?傷在什麽地方了?

寧檬怒道:“還顧得上問我怎麽了,也不看看自己……”她哽了一下,說,“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是時賢的。他死了。”

程遠洲睜大眼看著她:“……”

她看懂他眼神,趕忙解釋:“不是我殺的。先別說這個,你傷得很厲害,你別說話,保持體內……”她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其實內心已急得發瘋。這孤島之上,如何搶救一個生命垂危的傷者?

程遠洲靠在她手上,喘息了一會,呼吸漸漸平穩。忽然手撐著地,在她驚異的目光中慢慢坐起:“好多了。”

他按按自己胸口——這裏不久前正中追殺者一腳,當時胸骨好像都塌進去了,肺部似被擠爆,口鼻噴血。但現在不知不覺恢複了。

他坐著穩了一穩,感覺疼痛退潮般從身體上消失。還染著血的嘴角欣喜地衝她一笑:“我又自愈了!”

她看了看他頭頂僅剩的一格血,心有餘悸,笑不出來。

程遠洲擺脫疼痛,舒適地伸展一下手腳:“找到胸針了嗎?”

她搖搖頭:“按這劇情的尿性,應該是被殺他的人拿走了。”

“誰會殺他呢?”程遠遊心中飛快地掠了一遍別墅中的幾個人,“難道是任衍?”

這座大宅中的三個人,賀曉蒲被喂致*幻劑、奪家產;仆人阿珍被利用,親手給她敬重的女主人喂毒藥,如何不恨;管家任衍更是暗戀賀曉蒲,如果知道時賢做過的事,難免起殺心。

三個人都有殺人動機,但按時間算,在地下室放映廳的賀曉蒲和阿珍沒有作案時間,那就隻剩下任衍了。

兩人強打精神,收拾一下想去找任衍,寧檬的動作忽然一頓:“你聽。”

程遠洲:“什麽?”

她側耳傾聽:“鋼琴聲。 ”

遠處,湖邊碼頭的方向,傳來隱隱的鋼琴彈奏聲。

《水邊的阿狄麗娜》。

兩人對視一眼:“去看看。”走了兩步,寧檬又回去撿起那把匕首,刀尖朝下遞向程遠洲,“拾個裝備。”

程遠洲嫌棄地躲了一下:“不要!有血!”

“哎呀毛病真多,你給我收著!”她把它硬塞進他手裏,“這可是能救命的道具!”

他委委屈屈拿兩根手指捏著刀柄,猶豫著不知該把它收在哪裏。

眼前忽然凝起一行字:“得到武器:匕首*1”。

然後匕首從他手中消失。他愣了一下,感覺到腰側硬硬的,撩起黑西裝下擺一看,腰帶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皮刀套,匕首已妥妥地收在刀套裏。

程遠洲喃喃道:“真的可以撿裝備啊……”

雖然寧檬還有九格血,但她看上去比隻剩一格血的程遠洲虛弱得多,一站起來腿直發軟。

站在她下方台階上的程遠洲自然而然地伸手,又想抱著她走,被她堅定地拒絕了。

他臉上露出不解和一點不開心。

她正色說:“我還是自己走吧。萬一把你這一格血累沒了就麻煩了。”

“沒事,我體力已經完全恢複了。”

“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領導?”

“……”

他隻好放棄,改成扶著她朝門外走去。這時她才發現,這家夥已經學會控製力度,扶在她胳膊上的手動作平穩而力度適中,手掌溫暖幹燥。

進步還是有的。她很欣慰啊。

兩人走出別墅,沿著燈光昏黃的路,穿過籠罩著島嶼的濃稠夜色走向碼頭。

那艘遊船停靠在碼頭,船艙內有燈光,鋼琴曲從其中傳出,流淌向湖麵。

月亮不知何時鑽出雲叢,細碎月光在湖麵輕輕跳躍。

他們懷著滿心忐忑,輕手輕腳登上船。

就在他們踏上船的一刻,船身動了,它航行起來,漂在平靜的湖麵上滑向黑夜深處。

雖然詭異,已經過多種刺激劇情的兩個人,並沒有驚慌,隻是有些緊張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船上情景還是他們離開時的樣子。

而甲板邊緣的欄杆上,坐著穿紅色小禮服裙的少女。

她已不是之前可怖的模樣,小禮服裙幹幹淨淨,眼睛完好而明亮,靜靜地望向船艙景觀窗,赤著的雙足隨著曲子的節奏一搖一晃。

寧檬和程遠洲看著她,均不由自主保持了安靜。

那是林迎迎遇害前的樣子。她真的很年輕,很漂亮。

再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客艙景觀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鋼琴前,穿一身深藍製服,正在彈奏那首《水邊的阿狄麗娜》。

這個人物第一次出現。他是誰?

“那是我爸爸。”少女輕輕的聲音傳來。原來那是船長。

“那天的遊船宴開始前,爸爸用拍立得給我拍了一張照片。拍得好看嗎?”

寧檬輕聲答:“特別美。”

少女嘴角彎起甜美的笑,接著說:“ 我落水時,鋼琴師正在船艙裏給客人們彈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