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愈力

追殺者泛著青色的手指要掐上她咽喉的時候,突然“呼”地消失了,整個人如沙塵般被風吹散。

在消失之前,一句陰沉的話聲若有若無飄進她耳中:“你和你的噩夢,總會在黑夜裏重逢……”

這句話音飄忽不定,她不確定是追殺者說的,還是來自某種“旁白音效”。

與此同時,別墅深處不知什麽地方,傳來“當、當、當”的老鍾表報時聲。響了五下。清晨五點了。遠處的有閃光映進眼中,那是湖麵反映的點點晨光。

追殺者如他突然出現一般,突然消失了。他是因何而來,又因何而去?

程遠洲跌跌撞撞跑到她麵前,伸手想摸她呆怔的臉,又小心地沒敢碰到她皮膚,聲音顫抖:“你什麽時候掉的一格血?沒事吧?”

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血條的變化,搖搖頭:“一格而已,沒事。”

他麵具下神情放鬆:“幸好幸好。”

她的目光上移到他頭頂:“你的血條隻剩了五格了,你知道嗎?”

“唔,是嗎?”他麵具後的目光散了一下,仿佛是看向視野中的血條,這一散卻沒能再收起,視線忽地混沌,身子一軟朝前倒去。

她慌忙接住他,無奈她身嬌體弱撐不住,兩人一起滾倒在地上,匆忙之中她隻能努力把手掌墊在他腦後免得摔到頭。

程遠洲枕著她的手,意識隻是恍了那麽一下,片刻間已經恢複清醒,喘息幾下,滲血的嘴角咧出一個笑:“沒事,我沒事,這不是還有五格呢麽。”

“別動。”她白著一張臉,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忽地縮了一下身子。她的手搭在他肋下,聲音有些抖:“這裏痛嗎?”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遊戲中失去一隻眼睛、現實中失明的吳啟。以她多年的格鬥經驗,知道剛剛的惡鬥有多激烈,程遠洲受的傷肯定不輕。若把傷情帶回現實中,情況可能很嚴重。

“不怎麽痛。”他分明感覺肋下、背後、左手肘片刻前還錐心刺骨的劇痛在迅速消褪,一會就完全沒感覺了。

與此同時,眼前出現提示:守護者具備自愈力;當新一局遊戲重新開始,守護者的血條能夠回滿。

蒼白的臉倒浮起詭異的紅暈,“你……你幹嘛摸我。”

她心中充滿了疑惑。之前他跟追殺者打鬥時,她明明聽到骨頭斷開的聲音。把準備坐起來的程遠洲一把按了回去,再從頭到腳把骨頭摸了一遍,直摸得他小鹿亂撞,耳根子紅得要滴出血來,小聲哼哼:“別別,天都亮了,讓人看到不好……”

她根本沒甩他的含羞帶怯,隻困惑道:“真的沒事嗎?”

他把剛剛看到的有關自愈力的提示背給她聽。

她半信半疑:“身上已經不痛了嗎?”

他忽然不知起了什麽心思,抿了抿嘴:“痛。”

她又慌了:“哪裏痛?”

“到處都痛……”

不遠處突然傳來冷冷的一聲:“兩位客人這是在幹什麽?”

寧檬轉臉望去,是管家任衍。正皺著眉,不悅地看著一坐一躺,姿態可疑的倆人。寧檬說:“我朋友傷得很厲害……”

程遠洲已經呼地坐起來,聞言,猶豫著要不要躺回去配合一下。寧檬:“……”

管家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片刻尷尬之後,寧檬記起了管家其實是NPC,大可不必跟他那麽講究。她指了一下那破碎的窗戶:“是這麽回事,昨晚貴府進賊了,我們為了抓賊受了點傷,您這裏有醫藥箱嗎?”

管家點了一下頭:“我讓下人給二位送到房間去。”

果然就這麽被打發走了。寧檬鬆一口氣。程遠洲先站起來,伸手小心翼翼把她也扶起。

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隻見他雖然嘴角仍掛著血跡,臉色卻很平靜。她問:“你真的沒事?”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我剛剛覺得要被打死了,不過追殺者一消失,我就迅速恢複了。我們這個自愈能力……不對。”他低頭看著她,臉色緊繃起來。

她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隻見短裙下露出的筆直雙腿上,從上到下劃了數道血口,還在滲著血。是從布滿碎玻璃的窗台爬出來時劃傷的。

不看則已,這麽一看,頓時覺得傷口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腳……抬起右腳看了一眼,腳心赫然還紮了一塊碎玻璃。

程遠洲低聲說:“隻我有自愈能力,你沒有。”

“可是……”她的目光移向他頭頂,血條的影像還懸在那裏,雖然被越來越亮的光線照得透明,但能看清還是隻剩五格的狀態,並沒有回血。

“剛才的提示說了,是遊戲重新開始時,我才能血條回滿……大概指的是下一局?不過沒關係,我現在感覺非常良好。”程遠洲說著,腰一彎,托著她腿彎將她橫抱了起來。

“你你你幹什麽?”

“你這樣子能走嗎?別……別亂動!”他揚臉看著前方,不敢低一下頭——穿成這樣還敢亂動!

程遠洲抱著寧檬回到他們的房間,輕手輕腳把她擱在沙發上,沒一會,門被敲響,女仆阿珍出現在門邊,手裏捧著一個醫藥箱。

“管家讓我送過來的。”她個子瘦小,臉上沒有表情,微微低著頭,五官平淡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抹去似的,看上去像貼在門邊的一個紙片人。

“多謝。”程遠洲正在扶著寧檬的腳查看傷情,騰不出手來,“麻煩你擱在茶幾上吧。”

阿珍走進來,放下醫藥箱,後退了兩步就想離開,寧檬忽然叫住她:“阿珍,你負責照顧夫人嗎?夫人是不是有個魚形胸針?”

阿珍腳步一頓,抬頭看向她。大概是下人身份的原因,阿珍總是低著頭,這是寧檬第一次與她對視。

阿珍沒有回答,總是木然的眼底卻動了一下,那一瞬間總算顯得她不再像個紙人。這個小小的眼神閃動,讓寧檬知道阿珍不是個毫無意義的龍套NPC。可是阿珍表情太麻木,寧檬並不能辨別這個眼神的意味。

程遠洲已經開始給她處理傷口,他單膝跪在地上,把她的腿擱在自己膝蓋上,抖著手用鑷子拔出她腳心的碎玻璃,聽到皮肉與玻璃摩擦的微響,他自己先哆嗦了一下:“疼不疼?”

寧檬常年練格鬥的人,這點痛算不了什麽,隻微皺一下眉,隨意答道:“沒事。”

他手忙腳亂地給她清洗,上藥,輕輕吹氣在傷處,包紮,完全顧不上兩個女孩之間的微妙氣氛。

寧檬盯著阿珍的眼睛,繼續追問:“你們家夫人……”

開著的門口忽傳來話聲:“喲,怎麽了?”

幾人轉頭看去,是夫人。她還穿著那件暗紅綢緞睡袍,薄軟的麵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線條,腰帶鬆鬆係著,手裏夾一根香煙。領口的縫隙散到極低,腿也露得極高,腳上卻穿一雙大紅的高跟鞋,姿態懶散,臉上的深深倦意讓她顯得更性感。

如果說昨天半夜她這打扮合理,現在大白天的,又有外人在,就有些太隨意了。她好像是路過的樣子,側身站在門外朝屋裏望來,表情微微驚訝,還有一分關心,昨晚的一身戾氣已**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