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險況

66險況 燃文

貝內特先生的允諾讓瑪麗安安心心在朗伯恩待了下來。有句話叫遠香近臭,也許是多日不見女兒的關係,瑪麗頭一次在貝內特太太身上享受到了隻有在莉迪亞麵前才有的母愛。

回到朗伯恩的第二天早上,瑪麗乘著家裏的馬車去了內瑟菲爾德。知道妹妹回來的賓利太太當天晚上就派仆人過來邀請了。

才下馬車,瑪麗就看到簡站在內瑟菲爾德的門前台階上朝著她用力的揮手,一身白色的蕾絲高腰長裙將她襯托的彷佛降臨塵世的天使,因為懷孕而變得分外柔和的眉眼卻又讓她如同聖母瑪利亞一樣充滿慈愛。

“哦,瑪麗!你真的太好了,”簡恨不得從台階上衝下來,如果不是有管家在旁邊阻止她的話。“收到消息的我簡直不敢置信!你竟然真的來了,為了我,不顧路途的奔波顛簸……”

簡臉上發自內心的喜悅讓瑪麗感到慚愧。她回擁自己的好姐姐,真誠地道出了自己的祝福。姐妹倆手挽著手親密的走進內瑟菲爾德。

還沒走進起居室,瑪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蹲在搖籃外眼睛亮晶晶地用手輕輕撓著裏麵小嬰兒的下巴,“叫姐姐,小尼迪,叫姐姐。”清清脆脆的聲音天真活潑的讓瑪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瑪麗驚訝的表情讓簡產生了誤會。她表情難過的對瑪麗說:“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現在把小尼迪當弟弟呢。爸爸說這樣也好,省得她腦子轉不過彎來,越弄越糟。”

簡後麵的這句明顯是複述貝內特先生的原話——那位先生向來毒舌。

“她在這兒沒給你們增添負擔吧?”瑪麗可知道莉迪亞的殺傷力。

“還能增添什麽負擔呢,”簡忍不住抹眼淚,懷孕的人總是多愁善感,簡的心又向來良善軟和。“她現在就和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前兩天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她差點就把地上的泥土塞肚子裏去了,我真的擔心極了。”

“不要難過,她會好起來的,隻要我們有耐心。”瑪麗安慰因為小妹妹而傷心難過的姐姐,“就像爸爸說的,就讓她以後做小尼迪的姐姐吧,這樣他們也能彼此作伴。”

“可他們明明是母子啊!”簡的眼淚終於決堤了,“噢,我也是快要做媽媽的人了,隻要想到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身邊卻不能相認……”

“簡,莉迪亞這種是特殊情況,不是誰都有她這樣的本事把丈夫兒子家庭甚至自己都搞丟的。”瑪麗實在做不到像伊麗莎白一樣包容簡無底線的聖母心腸。“等以後小尼迪懂事了,他自然會知道那個一直不曾長大的好姐姐就是他的母親,他會照顧好她的。”當初得知莉迪亞生了個兒子的貝內特夫婦可是齊齊鬆了口氣。隻要撫養小尼迪到成人,他自然會娶妻生子贍養母親。

“哦,瑪麗,我的好妹妹,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我隻是有點難過,”簡用手帕擦眼淚,“莉迪亞怎麽說都是我們的妹妹,看到她落到這樣一個下場……我,我真有些不忍心。”

你哪裏是有些,明明是非常!

瑪麗無聲地歎了口氣,耐著性子安慰姐姐,說這未必就全是壞事,又掰扯了一遍莉迪亞曾經闖過的禍,讓她仔細想想到底是現在不吵不鬧乖乖聽話的莉迪亞好還是往日把他們鬧得疲於奔命敗壞全家名譽的莉迪亞好。

她的話立刻讓悲春傷秋的簡悚然一驚,立馬想起了那些因為莉迪亞而憂心忡忡徹夜難眠的夜晚——饒是簡依然為莉迪亞感到難過卻也不會一心一意巴望著自己的小妹妹重新恢複正常了。

好不容易讓簡重展歡顏,搖籃那邊又鬧起來了。

被莉迪亞弄哭的小家夥把小拳頭攥在耳邊嚎啕大哭,震耳欲聾的哭泣聲聽得瑪麗頭皮都要炸起來了——無法,她隻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簡。

簡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很快就讓小嬰孩安靜下來。

瑪麗湊過去看,堪堪滿四個月大的小嬰兒被簡養得圓滾滾的,他和他的父親看上去幾乎無一處不像,漂亮極了。

不論是腦門上軟軟的金色發茬還是天空的眸子和粉嫩的小嘴唇,瑪麗不禁感歎了一句。簡卻抿起了嘴,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道:“我們的小尼迪絕不會和他的父親一樣的,他會是個得體有教養的好紳士,受所有人的尊敬。”

瑪麗忍俊不禁地笑她:“把小尼迪當自己的孩子看了?”

“他就是我們的孩子!”簡一臉認真。

瑪麗動容,鄭重點頭同意了簡的話。

瑪麗在朗伯恩一呆就是大半個月,亨斯福德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也沒有信件。貝內特太太開始懷疑,不僅僅是她,就連瑪麗去內瑟菲爾德探望簡的時候,簡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隻有貝內特先生依舊不發一言,待瑪麗如初。

大家的疑問和憂慮瑪麗都通通裝傻混過,實在混不過就躲進貝內特先生的書房裏——假裝她真的隻是單純的過來探望懷孕的姐姐一樣自然。

如此一來,從未這般親密過的父女倆有了交集,貝內特先生還是頭一回知道他的這個三女兒也並非他以往想象的那樣死板,相反,她的學識甚至還在兩個大女兒之上。

之所以會給貝內特先生造成這樣的認知,自然是因為瑪麗在原來世界的知識積累。

——兩個世紀的差距足夠瑪麗在朗伯恩這樣一個小鄉村脫穎而出。

又是大半個月過去,日曆翻到了五月上旬。

柯林斯依然沒有過來接瑪麗的意圖,反倒是貝內特太太開始憂心忡忡的問自己的丈夫,好心的貝內特先生——要不要給女婿送封信讓他過來接女兒回家。

貝內特先生拒絕了妻子的提議。他讓貝內特太太不要插手小夫妻之間的矛盾,除非他們鬧得一發不可收拾。貝內特太太頓時嚷嚷起來,“噢噢噢,我就說他們肯定出問題了,她還怎麽都不肯承認——我這就去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完全將丈夫的話當成了耳旁風。貝內特先生叫都叫不住。

此時的瑪麗在三樓的露台上澆花,這一塊小露台上的花朵都來自於簡的侍弄,後來因為嫁去了內瑟菲爾德轉交給了仆人打理。瑪麗回來後每日閑著無事就接過了女仆的工作,親自給花澆水。看著這些亭亭玉立鮮嫩欲滴的花朵,瑪麗的心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好轉起來。

花灑壺裏噴出來的水聲敲打在翠綠的葉子上發出的沙沙聲讓瑪麗分外享受,她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每一朵花的需求,眉眼間一片柔和。

這樣的柔和卻很快被一聲尖叫打破了!

“媽媽,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生氣?”手上的花灑壺都還沒放下,人已經被貝內特太太用力拽著往外走的瑪麗大惑不解地問。

“為什麽生氣?你還問我為什麽生氣?”貝內特太太鼻子都要氣歪了,“你和柯林斯先生是怎麽回事?吵架了嗎?還是你做了對不起他的事?”要不然也不會回到朗伯恩一言不發。

瑪麗神情一怔,不知道貝內特太太怎麽突然對這個問題如此執著,她蹙著眉心說:“我們沒有吵架,我也沒……”她聲音一頓,“也沒做對不起他的事。”

“那他為什麽還沒有來接你?”貝內特太太咄咄逼人,“沒有一個丈夫能夠忍受自己的妻子離開自己好幾個月的!”

瑪麗苦笑,“媽媽……”

“別叫我媽媽!”貝內特太太打斷女兒的話,“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我沒什麽好說的。”瑪麗垂下眼瞼,“如果媽媽不喜歡我呆在朗伯恩,我離開就是了。”

“離開?說得倒好聽,你能到哪兒去?莉迪亞的下場你還沒看夠嗎?”貝內特太太推搡著女兒下樓,“不行,我必須立刻讓你爸爸給柯林斯先生寫信,把他叫過來問清楚——”

“不!媽媽,您不能去叫他!”瑪麗臉色一變,腳下的步子也是一停。

“我為什麽不能叫他?”貝內特太太的聲音裏已經帶上哭腔了,“我們家對主一向虔誠,是最忠實的信徒,為什麽家裏的姑娘嫁得總是不如意,莉迪亞就不說了,眼看你的婚姻也要保不住了,哦,上帝啊……我的神經都要碎裂了!”貝內特太太用力晃了晃腦袋:“希爾!希爾!快叫你的男主人寫信去亨斯福德!”她一麵大聲吩咐著一邊拖著女兒下樓,“我要柯林斯先生明早上就趕到朗伯恩來!”

“不!媽媽,您不——啊啊啊——”瑪麗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腳下一滑就這樣順著樓梯滾了下去,貝內特太太被她帶累也跟著滾了下去!一股誰也看不到的銀色光華瞬間在瑪麗即將落地的時候一托——瑪麗就落到了厚厚的地毯上。這還沒完,貝內特太太很快砸了下來,她的一隻胳膊重重打在瑪麗的小腹上——瑪麗隻覺得一股尖銳的刺痛自那一處爆出,眼前一黑就暈厥了過去。

被女主人從儲藏室裏交出來的希爾太太見到這一幕,捂住嘴巴驚叫出聲。

已經將憤怒的妻子忘在腦後的貝內特先生看書看得正入迷,聽到尖叫十分不滿的走出來就要訓斥,一眼就看到了樓梯下生死不知滾作一團的妻女,他麵色大變,差點也昏了過去——半晌才強打起精神振作起來,一麵吩咐人去找瓊斯醫生一麵吩咐人去內瑟菲爾德告知賓利夫婦。

貝內特府一片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