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九，你動心了
蘇木九會做什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此刻就想靈主能給個痛快的。
可是她偏不遂我願，還放大了水鏡的聲音。
“師父，求你送我去靈界！師父，求你送我去靈界。。。。。。”
一聲聲如杜鵑啼血。
蘇木九的聲音向來是溫潤如玉，或者是水濺玉盤般清透，如今聽在耳中嘶啞粗糙，吵得我心煩意亂。
“靈主，這就沒意思了。我們兩個的事情，我建議就不要牽扯他人了。”
靈主丟了酒杯，以手撐頭，垂眸似乎是在思考，長甲在石桌上不斷敲擊。
靜默半晌後忽然抬起頭探過身子扯開我衣領，“花都開了，你跟我說不要再牽扯他人，晚了吧？”
我初時還要掙紮，聞言停了動作，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駭然見到胸口原本含苞待放的彼岸花不知何時已經盛開，與這滿界的花交相輝映。
螢火情魄寄在彼岸花中，情動之時，彼岸花開。
可是在靈界那麽些年，從沒聽說過哪隻引路螢火身上的彼岸花會開，所以也就一直沒放在心上。
我張張口，有些迷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所以靈主替我說了，“十九，你動心了。”
我木然重複著她的話，我動心了。
我忽的想起蘇木九說過的話，他說他似乎看清了我的長相，還感覺到我的心跳。
種種跡象早就暗示，我已重生情魄，能夠掙脫她的束縛，可我偏偏沒發現。
我掩了衣衫，麵無表情道，“靈主就不要開玩笑了，這花也許隻是個意外。”
靈主指了指水鏡方向，“那你敢不敢看他一眼？”
我嘴硬道，“這有什麽不敢的？”
抬眼看到蘇木九的第一眼，我就紅了眼。
隻見暴雨之中，他跪在被燒成殘垣斷壁的仙隱道觀門口，每喊一句便以頭搶地，額上鮮血淋漓，猙獰醒目，又很快被雨衝刷而去。
高傲的蘇木九，把他所有的尊嚴踩到了腳下，隻為換取來靈界的路接我回去。
我喃喃道，“可他說，隻要在他身邊，誰都無法動我，我以為。。。。。。”
靈主輕輕一笑，“你以為什麽？他得了老君青眼就可以在這天地間為所欲為？他說的是沒錯，你在他身邊，誰都不能奈你何，包括我。但是誰讓你又來了呢？靈界的路沒有我的準許，誰都進不來。蘇木九，真慘！”
我無比的悔恨自己又一次沒有信蘇木九的話，起身跪到地上，“靈主，求你放過蘇木九。”
靈主俯身用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現在不是我不放過他，是你不放過他，他自己不放過他。”
我口中苦澀異常，終是道出了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可是他喜歡的自始自終就是你啊！我隻是你的替身而已。”
靈主自身上解下宮鈴在我眼前晃悠，“是因為這個嗎？”
我咬著唇不答話。
卻見她轉手將那宮鈴扔進忘川，“你大概誤會了，這是別個送我的，我一直忘記扔了。還得感謝你的提醒。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心裏突的一跳，警覺望著她。
靈主起身在亭子裏踱了幾步，指了指水鏡，“那場暴雨是我下的，怎麽樣？有意思嗎？”
我搖搖頭，“沒意思。”
她又仰頭去看天上那隻遊來遊去的鯨。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句，“卿隱神社那幾壇酒是我找人放的，蘇木九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也是我刻意引導的，甚至是引著你們去救靈雀那隻紙鶴也是我放的，對了，昨天給你送酒的十八是我讓其他人變的。怎麽樣，這些有意思吧？”
我腦子一片空白，“你是閑得慌嗎？這樣耍著我們玩？”
靈主卻一點都不生氣，還有心情扶起我，“這次你猜對了，我確實在這裏閑得慌，就喜歡折騰你們這些小年輕，看你們在愛裏折騰的死去活來。”
那一刻我想透了所有的事情，從我遇見蘇木九就是她設的局，甚至包括去找古靈仙草，我們所有人差點死在魔淵，她都無動於衷，隻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填滿在這黑暗的地底長年累月生出的空虛。
我知道了真相，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見我沉默不語，繼續火上澆油，學著我剛才的語氣道，“所以蘇木九喜歡的是你，而不是我。小傻瓜，你上當了。”
我突然想用我微弱的靈力為自己與蘇木九掙上一掙。
倘若有千萬分之一的贏麵，都是我與蘇木九緣分未斷。
我還得趁著他清醒的時候去問問他，那個小狐狸是誰？他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與我同名的某個姑娘？
後退一步，指尖伸出數點熒綠，“那我們打一架吧！若我贏了，你放我走。”
靈主雙臂環胸，往前略探了探身子道，“那你輸了呢？”
“任你宰割。”
靈主想了想才道，“這樣不好。不如我們賭的大一點。我輸了，任你宰割，你輸了便去殺了蘇木九給我看個樂子如何？”
其實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可我不明白，殺了蘇木九對她有什麽好處？
我搖搖頭，“你想多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隻是在通知你，贏了我就走了。你也不必再用激將法激我。”
麵具之下甕聲甕氣傳來一句沒意思。
一朵碩大的彼岸花憑空出現，朝我擠壓過來。
看起來溫和無力的花朵給了我巨大的壓迫，胳膊都抬不起來。
綠藤完全被壓製的無法動彈。
就要結束了嗎？
我原本還可笑的想要掙上一掙，原來這就是絕對力量的差距，讓我毫無還手之力。
最後看了一眼水鏡中仍在苦苦哀求的蘇木九，我知道他聽不見，仍是忍不住大聲喊道，“蘇木九，忘了我吧，去找你的小狐狸。”
卻聽見了他隱約含有怒意的聲音，“小十九兒，你還想往哪裏跑？”
接著身上壓力驟減，我落入一個沁香的懷抱。
什麽靈界的路隻有她知道，靈主又把我耍了。
“蘇木九，你出門前還沐浴熏香了嗎？”
蘇木九臉上的表情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那個其就是我。
然後就劍指靈主，“小十九原本就心智不堅，你還在百般挑撥，該死！”
我怎麽聽著像是在罵我？
靈主仿佛提了一口氣，“你不是在仙隱道觀求人麽，怎麽到這裏來了？快回去。”
我再去看那水鏡，水鏡裏的蘇木九還在磕頭。
我身邊的蘇木九黑了臉，一掌過去碎了水鏡，“我蘇木九從不做求人這種窩囊事，都是靠靈力說話。”
好一個張狂霸道的蘇木九，我喜歡。
靈主幽幽歎了一口氣，喚出長鞭，“今日便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殺了你們這對有情人給我這一地的花施點肥。”
竟然將我與蘇木九比做花肥，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在蘇木九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快去，滅滅她的威風，今晚我再陪你睡一覺。”
蘇木九耳根微紅，提劍衝了上去。
以前怎麽沒發現，我男人殺人的姿勢真帥！
我正洋洋得意，耳邊響起了老君幽幽的聲音，“最後還是得我這把老骨頭親自動手，為我那劣徒早歸仙界掃清障礙。”
來不及呼喚，胸前猝然一痛，猩甜的血噴湧而出。
身體被這蘊含蒼穹之力的一掌擊中，迅速向後退去，我眼中已看不清蘇木九遠去的背影。
耳朵裏全是嗡鳴之音，再聽不到其他。
我以為我能活，到頭來還是個死。
蘇木九，我不能再陪他睡覺了。
冥冥中我聽到有人在溫柔喚我，“小十九，你等等我。”
又聽見似乎有稚童的聲音，“小狐狸，你的尾巴露出來了哦！”
還聽見喧鬧的集市裏有誰的呼和聲，“塗山朵朵，你給我站住！”
引魂鈴鈴聲大振，我的腦子忽然就清明了一瞬，又徹底陷入黑暗。
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