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果真不信我
我張嘴想要呼喚靈雀的名字，試了幾次發不出任何聲音。
身子輕的好像要隨時乘風歸去。
手腳卻是重的，抬都抬不起來，將要飄起來的身子硬生生拉了回來。
腦子裏一陣一陣空白，穿插回放我們第一次相見時她對我說的話。
“十九，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幹，成為靈界螢火領頭人？”
我當時惱羞成怒，“這位同僚，能不能麻煩你先把衣服給我，我剛洗完澡。”
她仍堅持要跟靈界業績倒數第一，靈力倒數第一的我湊成一對，如果不答應就收走我衣服，讓我成為靈界第一個裸奔的引路螢火。
我隻當她開玩笑，她可是靈界引路螢火中靈力最強的，聽說一來就幹了一票大的，捉了人間某處死城的惡鬼回來。
怎麽可能看上我這種小嘍嘍。
事實證明她就是看上了，雖然最後仍是妥協將衣服還給我了，但也是從那以後有空就黏著我。
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麽了。
仔細想想，直到現在我都還沒給她明確的答複。
過往點滴與現實在大腦中來回拉扯，似乎要硬生生將我靈魂割裂，這種強烈的撕裂感讓我喘不過氣來，胸口處悶的像被魅魔從高處扔下來數十數百次。
不遠處的蘇木九跟魅魔在做什麽，說什麽，我通通都已看不見，聽不見。
待那螢光消散才緩過勁來想起伸手去抓，可是怎麽都抓不到。
我忙踉蹌起身，想用袖籠將那消散的螢光聚攏住，卻被人拉住。
“十九，她已經死了。”
蘇木九的聲音聽進耳朵裏，恍恍惚惚，不甚真切。
我並不信他，話本裏講的，人快要死的時候都會說點什麽。
我的靈雀，甚至還沒來得及喚出我的名字，怎麽可能輕易死去。
所以我張嘴咬他一口，趁他吃痛拽出長袖繼續去攏那所剩無幾的螢光。
我聽見魅魔在笑，“小三死了，你們總得有個人死了才算是天經地義。”
去她娘親的天經地義，靈雀能活著才算是我的天經地義。
蹦蹦跳跳攏了半天，袖中什麽都沒有。
我伸手錘了錘腦袋，肯定是我這衣服不行。
轉身又去求蘇木九，“蘇木九，能不能把你的衣裳借我用一下，我怎麽都攏不住天上那團散了的螢光。”
蘇木九慘白的臉上表情很是奇怪，不複以往的高冷，像是千年冰川化開成了水，輕微俯下身子捉住我的肩膀，“螢光已經散了，沒用了。十九，你醒一醒。”
我已經沒心情去琢磨他善變的表情，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我現在隻想要我的靈雀活著。
我還沒告訴她，我很是願意抱她的大腿跟著她混。
何況她還沒睡到蘇木九，怎麽能這麽容易就去了？
既然蘇木九不願借，那就算了。
我再努力努力，萬一能收的住一星半點，去求靈主複活她。
但是蘇木九這個混蛋仗著自己靈力比我強，硬是將我摁在他懷裏不鬆手。
再怎麽踢他咬他都不鬆手。
他的聲音悶悶的從胸腔傳過來，“螢光已經散完了，沒用了。”
我的眼淚忽的就下來了。
不想被別人看了笑話，先是咬著牙小聲抽泣，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索性號啕大哭起來。
我終究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抽噎著不斷重複，“蘇木九，靈雀死了！”
蘇木九抬手用拇指不厭其煩的擦掉我眼中掉落的一顆顆淚珠，溫和道，“也不一定，說到底這都是在幻境中，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我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真的嗎？”
他還待說些什麽，被魅魔懶懶的插過話頭，“假的。”
她的話無疑如當頭棒喝，驚起了我一身膽氣，當即紅了眼大吼，“蘇木九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我現在就要殺了她。”
身上綠藤感應到我的怒氣，呼啦啦從指尖冒出衝向穩坐如山的魅魔。
但通通被一束金光所阻。
蘇木九！
我又開始劇烈掙紮，“蘇木九，你憑什麽阻我綠藤去路，憑什麽阻我去殺魅魔？”
魅魔整理了一番衣袖，不緊不慢道，“來啊，這就要妥協了？我做夢都想有人殺了我，被困在這三尺冰**，我也無奈的很呐！”
我這才注意到自始自終她都沒從冰床之上下來過。
臉色紅潤，根本就不是重傷的模樣，連地上那灘觸目驚心的血也消失不見。
我沒頭沒腦的想起小三的話，況且你那公子沒病又沒災，燉了他做什麽？
或許這句話是真的。
還有剛剛那長鞭明明可以直接刺穿蘇木九，卻偏偏繞過他向我襲來。
魅魔熟讀人心，自然是算準了靈雀會為我擋下這次攻擊。
所以奸細竟然是蘇木九！
我使勁推開他後退一步，“蘇木九，你騙我！”
他臉色白的可怕，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十九，你要信我！”
他還想騙我，我搖搖頭，“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你根本就沒病對不對？還有給我的那把匕首也根本就沒什麽用，你一直在引導我靈雀是奸細，是想為殺了她做鋪墊吧？我不知道你是何目的，非要夥同魅魔殺了靈雀，念在無論如何你也算是救過我的份上，我便不與你計較了，但魅魔我必要殺了她，若你非要阻攔，我便隻能踏著你的屍體過去了。”
蘇木九又噴出一口血，“你果真不信我？”
我不答他，喚出綠藤，一步步朝他走去。
正麵對上蘇木九與魅魔，我幾乎沒什麽勝算，可我就是想為死去的靈雀討回點什麽，用我這條命去討也在所不惜。
反正在此之前，她已經救過我很多次了，我還她一次也不算什麽。
原本心裏對蘇木九那種模模糊糊的奇怪感覺，此刻每往前走一步便消散一分。
待走到他跟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引魂鈴還在我這裏。
我定定望著他，“蘇木九，我不想欠你什麽，引魂鈴也還給你。小三的妖靈已經與我融為一體，我沒法還你，若此戰之後我還活著，我把命還給你，如果我死了，我死了……”
我喃喃著不知道該怎麽辦，實在是不想欠他什麽，我又沒有來世，不可能許下來世之約，忽又想起一事，“那天在卿隱神社你傷得實實在在，確實是我救的你，就一筆勾銷了吧！”
蘇木九臉上徹底沒了血色，嘴角來不及擦掉的血觸目驚心，眼裏盡是哀傷，“小十九兒，我以為你始終是信我的。”
我已經分辨不清楚他這副樣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指尖綠藤叫囂著抗議，我用最強大的念力壓製住它無聲的抗議。
最後一使勁，尖銳的藤條刺進腹部，經過層層內髒，將引魂鈴挖了出來，帶著粘稠的鮮血遞給蘇木九，“呐，還給你了，你自己裝好，丟了可別賴我。”
疼得我全身直冒冷汗，無數綠藤從血管中冒出，迅速集結堵住傷處。
我此刻無比期望要是蘇木九沒來救我就好了，我要是死在小三手裏就好了。
有時候活著，真的比死了還難受。
蘇木九垂下頭看著我手裏的引魂鈴，半晌歎息一聲，才伸出手合住我不斷顫抖的手掌，連同引魂鈴一起。
“原本就是你的東西，不必給我。若你真想殺了魅魔，我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