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樂觀
回去以後,徐耀威便讓他的司機喊來了肖愛珍。接二連三的審問,使後者開始揣測是否又發生了駭人聽聞的事情。
審問很快開始。
“邱夫人,你感覺好點了嗎?”徐耀威語氣溫和地進入了開場白。
肖愛珍麵帶感激地點點頭,並用指尖揩掉眼角的淚痕。
“令堂去世前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嗎?”
肖愛珍緊蹙眉頭,含糊其辭道:“我不知道,警官。總之我離開沒多久,就傳來母親去世的消息——嗚嗚嗚……”
徐耀威等她停止了抽噎,接著問:“你離開的時候她就已經咽氣了嗎?”
“沒有。我記得我離開前還特意湊到她耳邊觀察了一陣,當時她還有呼吸……”肖愛珍帶著哭腔答道。
“你是幾點離開的?”
“就在你走後不久。”
“七點五十?”
肖愛珍抬起淚汪汪的眼睛,點點頭。
徐耀威一向對時間極為敏感,幾乎每隔一刻鍾就有看表的習慣,因而他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時間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走的時候有發現什麽異常嗎?”他問。
肖愛珍蹙起濃密且不失秀氣的眉毛,“異常?沒有啊!有什麽異常呢?”
“比如可疑人員?”
“沒有……怎麽了,警官?”肖愛珍與之前受審的人一樣,掩飾不住疑惑,她瞪著大眼睛問道。
徐耀威搖搖頭,轉移了話題,“令堂去世前有告訴你遺囑在哪嗎?”
肖愛珍一怔,“沒有……她一直昏迷著,沒有開過口。”她的眼神掠過一絲不甘,仿佛在經過徐耀威提醒之後猛然想起了令她念念不忘的要事。
“好,我了解了……你請回吧,邱夫人,謝謝你的配合。”徐耀威認為該適可而止,於是打發對方離開。
肖愛珍先是一愣,過了幾秒便起身告辭了。
陳建鬆已經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雖然徐耀威始終守口如瓶,可一向敏銳的他依然嗅到了其中的端倪,至於這端倪背後的事件是什麽,他仍在暗中揣測。
作為一名司機,他當然不便過問,熟諳警方辦案流程的他明白自己終將獲知一切,因而他也樂於充當旁觀者。不過與以往的經曆不同的是,這起案件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興趣,不知是他第一次參與到調查之中還是另有原因,總之案件的真相就如黑暗中的一抹光亮吸引著他,令他按捺不住好奇。
肖愛珍走後,徐耀威沒有再傳喚別人,而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陳建鬆不知道是否該打道回府,正猶豫著,電視的聲音吸引了他,他細耳諦聽:“……據地震局檢測,近期南海部分海域將發生強烈地震,震級可達8級,由此可能引發海嘯、泥石流、火山爆發等自然災害,望相關人員做好防範,以免造成人員傷亡……”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從旁邊傳來,嚇了陳建鬆一跳,“什麽?!”隻見徐耀威騰地從椅子上起來,走到電視機前,不可思議地嚷道:“要地震了嗎?”
話音剛落,房間突然開始搖晃。
令洲島之行並沒有徐耀威想象中的樂觀。
從電視上獲悉南海部分海域即將發生地震的消息之後,徐耀威立即向警局匯報了情況,得到的答複是讓他盡快處理案子,最好趕在出現意外之前全身而退,否則連警局也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危,因為當局不可能單單為此就遣派直升機去營救(何況他們還未遭遇危險)——除非萬不得已。倒不是說警局不重視他們的安全,而是他們相信徐耀威的能力,後者總能在危急關頭力挽狂瀾,並化險為夷,他輝煌的履曆便是很好的證明。
誠然,警局也是考慮過應對措施的,那便是派遣船隻搭救,隻不過這個方案一經提出便遭到了徐耀威的嚴詞拒絕,理由是他認為海上並不太平,地震引發的海嘯將隨時可能把船隻吞沒,屆時他們恐怕連葬身的地方都沒有。
如此一來,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是加緊調查了,也惟有這樣,他們才能脫離危險,案子拖得越久,那他們就離死亡越近。
這絕非危言聳聽。
除了環境的惡化,案件本身同樣令徐耀威焦頭爛額。
李萍之死使這起案子已然演變為了一起連環殺人案,而凶手的動機則逐漸暴露——為了得到遺產。徐耀威揣測凶手已經提前獲知了遺囑的內容,由於分到他頭上的遺產少之又少,因此他去找李萍理論,逼迫她修改遺囑,可是後者不從,他惱羞成怒,找準時機殺死了她。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作案動機,而這背後的黑手隻可能是肖家的人。
按理來說徐耀威得出這層結論是可以縮小調查範圍的,可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令他震驚萬分,其來由是這樣的:在警局與徐耀威協商未果之後,後者突發奇想,認為有必要摸清島上的人的來曆,這樣有助於他全盤掌握情況。
應他的要求,警局很快提供了詳盡的資料,根據資料顯示,肖家的人包括張玉容在內都沒有什麽疑點,倒是胡誌峰的過往引起了徐耀威的注意。資料表明胡誌峰的父親胡鄴曾是一名商販,專以在海上販運香料為生。二零零五年,胡鄴因非法運輸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加之他早前已與妻子離異,這就使得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胡誌峰不得不自力更生,對一個未成年人而言,這無疑是一個災難。
巧合的是,胡鄴之所以鋃鐺入獄,其中竟與已經遇害的肖永貴有關。資料顯示,正是肖永貴對胡鄴提出的指控,使得檢方認定胡鄴涉嫌非法運輸罪的情況屬實,於是判處他有期徒刑十五年。可以說,肖永貴是促使胡鄴被定罪的關鍵。
然而,或許是天道輪回,在胡鄴入獄之後不久,肖氏家族同樣遭遇了不測,一些不堪忍受他們長期壓榨的人們終於爆發了,他們向公安機關舉報肖家的行徑,要求警方著手調查。當時適逢掃黑除惡的高峰期,警方當機立斷,派出大量警力端掉了肖家的“巢穴”,使港口恢複了太平。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掌握的證據有限,檢方沒能對肖家提起訴訟,肖家也憑借殘存的一點勢力遠赴海島,從此告別了他們在陸地上的營生。
讀到這裏,有人會問,胡鄴為何會與肖家扯上關係呢?
對此,徐耀威猜測是胡鄴同樣受到了肖家的壓榨。由於胡鄴是一名商販,他做買賣時必定要向肖永貴支付“保護費”,而這是他所不情願的,倆人於是結下了梁子。恰好胡鄴從事的是非法買賣,肖永貴瞅準時機,舉報了他,令後者鋃鐺入獄。這一做法使得肖永貴在打擊了異己的同時,也鞏固了他們在碼頭的勢力,可謂一舉兩得。
那麽,胡誌峰又是怎麽回事呢?既然他是胡鄴的兒子,那他出現在島上絕非偶然。他一定是有備而來,而並非他之前說的那樣僅是簡單的休閑度假。
徐耀威認為有必要找他談談。
“請坐!”
麵對徐耀威的邀請,胡誌峰顯得落落大方,他拉開椅子,一股腦兒地坐下去,並理直氣壯地瞅著徐耀威,似乎不認為自己會有麻煩。
“吃早飯了嗎?”徐耀威開場道。
“沒有,警官。”胡誌峰的聲音渾厚有力。
“我也沒有。聽說廚娘今天睡過頭了……”
“咯咯咯……”胡誌峰不由自主地笑了。
“昨晚睡得好嗎?”徐耀威問。
“還行。”
“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當然要等您抓住凶手了!”胡誌峰朝徐耀威訕訕一笑。
“這個假期對你來說不是很愉快啊!”徐耀威戲謔道。
胡誌峰臉色微變,應道:“是啊!誰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真是太可怕了!”
徐耀威幹笑一聲,“胡先生,這次你也算不虛此行了吧?”
“啊?”胡誌峰一臉不解。
“肖永貴的死是你樂於看到的,難道你不認為嗎?”徐耀威緊盯著他的眼眸。
“我……我……”胡誌峰漲紅了臉。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徐耀威不緊不慢地問道,“不會真是來度假的吧?”
“啊——是,是的……”胡誌峰有些語無倫次。
徐耀威搖搖頭,“我不這麽認為,胡先生。之前我還不了解你,但自從昨晚局裏給我發了你的資料以後,我不得不改變對你的看法。”說罷鄭重其事地望著他。
胡誌峰的臉刷地變白了,就像一堵牆,毫無血色。
“能講一下你來這裏的目的嗎?”徐耀威趁熱打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