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不容的鄰居

“你就不擔心他是凶手?”溫健走後,陳建鬆問徐耀威。

“不會是他。”徐耀威淡淡地說道。

陳建鬆像以往一樣沒再過問,他走到門口,問:“下一個叫誰?”

徐耀威略一沉吟,說:“肖愛珍。”

陳建鬆會心一笑,轉身出去了。

很快,陳建鬆回來了,可那位風姿綽約的婦人並沒有出現,他對徐耀威說:“她在老太太的房間裏……”

“幹什麽?”

“老太太病得很重,她在照看她。”

徐耀威思索片刻,決定親自去看一下。

半分鍾後,他們來到了李萍的房間。徐耀威發現李萍的情況相較於下午更糟了,她躺在**,蓋著被子,昏迷不醒。

“警官——”見徐耀威進來了,肖愛珍從椅子上站起身。

“令堂怎麽樣了?”徐耀威問。

“不太好。”肖愛珍低聲道。

徐耀威來到床邊,注視著李萍蒼白的臉頰,這張臉就像一副毫無生氣的麵具,被人生生地罩在她的皮膚上。

“其他人呢?”他問。

“大哥剛來過,給他把了把脈,又回去了。”

徐耀威眉毛一挑,“肖永富還是醫生?”

“對。他以前是一名婦科醫生。”說著,肖愛珍臉一紅,撇過頭去。

徐耀威見她有點回避自己,便暫時放棄了審問她的打算。

對於肖愛珍這個時候出現在李萍的房間徐耀威感到不足為奇,為此他推測她是想趁老太太彌留之際通過對她的照顧博得對方的好感,以此希望自己能分到更多的遺產。盡管這種推測應用於母女之間多少顯得荒謬,可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警察,他深諳人性的陰暗麵,但凡自身的利益受到考驗,那人們為此爭鬥的欲望就會被激發。無數的案例證明人為了實現自身的欲望會不擇手段。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肖永貴的死使得他的兄弟姐妹間接地成為了受益者(李萍應該不會讓兒媳孫霞原封不動地繼承屬於肖永貴的遺產),盡管李萍仍未公開遺囑,但通過肖永富和肖愛珍的一係列行為來看,倆人已經做好了瓜分屬於死者的遺產的準備。這其中充滿變數的地方之一就是李萍是否會改變主意。由於遺囑的內容和公布的時間尚未公開,這就使得這樁凶殺案愈加撲朔迷離。作為外人,徐耀威隻能選擇等待,因為遺囑人有權保持沉默。

“警官,您有什麽事嗎?”見徐耀威不打算離去,肖愛珍問。

“沒事,沒事。”徐耀威說罷就走。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刹,他猛然瞥見李萍的床頭櫃上有一個小瓶子,他定定地站了會兒,便徑直走過去,拿起瓶子一看,竟然是安眠藥!

“這是令堂的嗎?”徐耀威滿腹狐疑地問道。

肖愛珍點點頭。

“她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

“是的。家母的睡眠一直不大好,常常要借助安眠藥才能入睡。”

“有誰曾動過它嗎?”

肖愛珍的眼珠子往上瞅著,搖搖頭,“不知道。我沒注意這麽多。”

徐耀威把藥瓶放回原位,開始在房間裏踱步,他的目光始終聚焦著地麵。

肖愛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過了片刻,肖愛珍問:“警官,您在找什麽呀?要不要我幫您?”

“不用了……”隻見徐耀威俯下身,拾起某樣東西,“我想我找到了!”

胡誌峰對於傍晚的所見所聞感到憂心。他親眼目睹肖娜和那個警察一起走進了屋子,前者的臉上還浮現著那股充滿危險氣息的愉悅,這令他深感痛苦。雖說那個警察的年紀比肖娜要大上不少(估計有個十來歲),但這並不代表倆人不會互生情愫,尤其是聯想到那個警察氣宇軒昂的外表,胡誌峰擔心肖娜會對他產生愛慕。

胡誌峰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來島上的目的,當初還信誓旦旦地宣稱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他,在見到肖娜這麽一個美麗的尤物之後,他便把他的目的拋到了九霄雲外,轉而向肖家的千金求愛。他堅信自己的外表可以俘獲她的芳心,何況是在沒有人與他競爭的環境下。

然而,徐耀威的出現讓他清醒過來,倒不是說這個人有可能橫刀奪愛(他看起來也是有家室的人),隻是他的存在讓胡誌峰感到不安,就像一個人的靴子裏跳進了一粒沙子,他總會想方設法將它倒出來。

不過,倘若他的海島之行最終以他的全身而退而告終,那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未必不能接受,因為肖永貴的死讓他品嚐了渴望已久的快感,這是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甚至可以與愛情相提並論。然而,他卻不時擔心自己的身份會遭到暴露,原因很簡單,他當初並沒有向徐耀威坦承自己來此的真實目的。倘若如此,那他的麻煩就大了,徐耀威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曾欺騙他的人,這樣的人一定有所隱瞞,並且動機不純。

他唯恐自己被送進警方的審訊室,那裏會有不計其數的警察輪番審問他,直至他吐露真相。

但願那天不要來臨。

在房間裏待著令胡誌峰感到索然無味,於是他打算出去轉轉。可是剛走到門口,手機卻響了,他掏出來一看,一條信息映入他的眼簾。

這是一條令他欣喜若狂的信息……

肖讚不太喜歡他的表弟。

一想到那個病懨懨的、麵色蒼白的男子時,他便打心底裏感到厭惡。雖然一年到頭肖讚很難見到他,但由於他倆的房間是緊挨著的,這就使得邱飛在屋內的動靜時常能傳入肖讚的耳朵。

對於一個因身患重症而成日“囚禁”在房間裏的人來說,無來由的宣泄貫穿了他一日生活的全部,這其中不乏撞擊牆壁、摔打物品以及對周圍人的謾罵等等,而這些行為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使隔壁的肖讚時刻出於坐臥不寧之中。

倘若以上情況尚能容忍,那邱飛對於肖家的咒罵則令肖讚火冒三丈。他咒罵肖讚的父親,他的叔父,稱自己受到了非人的對待,肖家的不得好死,這些統統都傳進了肖讚的耳朵。

“我們家待他這麽好,供他吃供他喝,這家夥憑什麽還不滿足?真是不知好歹!”肖讚忿忿地想。

肖讚不時會向他的叔父匯報邱飛的抱怨,作為家族的次子,也就是別墅的主管人,肖永貴得知消息後會直接趕往邱飛的門外,隔著並不厚實的木門衝裏邊喊話,“你給我放乖點,不然我就把你趕出去!連同你的母親!”

肖讚不知為何他的姑母也會受到家裏人的歧視,盡管她很漂亮,但在祖母眼中,她卻一文不值,地位有時甚至比不上廚娘張玉容。

“你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看得過去的嗎?當初讓你別嫁給姓邱的,這種小商販配不上我們,可你偏不聽,非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下好,他不僅沒讓你過上好日子,還經常到我們家蹭吃喝……哎,你呀,真是沒腦子的東西!”李萍不時這樣數落他的女兒。

然而,邱家的人並非都讓肖讚感到厭惡,邱媛媛便是一個例外。雖說她的容貌稱不上姣好,但她溫柔的性格卻對肖讚構成了吸引。即便倆人相差六歲,且是近親,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交往,自幼青梅竹馬的他們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對於倆人的交往,邱飛是明察秋毫的,他總能通過微敞的門縫瞥見肖讚去找邱媛媛,抑或是倆人成雙成對地從他門口經過,留下放浪形骸的嬉笑聲。

一個哥哥不可能不嫉妒那些奪去他妹妹的人,雖然這種嫉妒不完全是情敵之間的嫉妒,可事實上也相差無幾。

有時邱飛恨不得衝出去大聲喝止這姓肖的小子,因為後者的行為著實令他怒火中燒,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與肖家的人來往,何況這人是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他們的行為深深地刺痛了他本就敏感的內心,使他愈發感到自己受到了遺棄。憑什麽大家都是年輕人,別人可以生活在陽光之下,他卻要忍受永無止境的黑暗的煎熬?

這太不公平了!

“砰”的一聲,他又撞向隔著他與肖讚的房間的那堵牆壁。

“你他媽是瘋了嗎?像你們這種白化病人,活該一輩子關在裏麵!”每每聽到聲響,肖讚便想破口大罵。

可事實上,肖讚卻從未罵過他的“鄰居”。他是一個頗有城府的年輕人,即便有什麽東西令他感到不順,他也不會急於表達自己的想法,相反,他會把它們深值於心底,而後找準時機向更有權勢的人傾訴,例如他的叔父,這樣會收到更好的效果。他擅長挑起他人之間的矛盾,不露聲色的,讓人抓不到把柄。

凶殺案發生後,他第一時間便對邱飛產生了懷疑,一來邱飛對肖永貴積怨已久,存在充分的作案動機;二來邱飛一直待在樓上,沒有不在場證明。與他比鄰而居那麽多年,肖讚可以感受到他心底裏的那股怒火,就像積蓄已久的火山,總有一天會爆發的。

而現在,這個時刻似乎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