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目的
李萍的身體似乎不大好。
自從昨晚接受完審問以後，徐耀威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臨近傍晚，他才從張玉容口中得知老太太身體不適，於是便決定到她的房間探望一番。
昏暗的光線下，隻見一個老人坐在床頭，手捂著胸口，麵色發紫。
“您這是怎麽了？”徐耀威問。
“我高血壓犯了，警官。”見徐耀威進來了，李萍想下床，卻被後者製止了。
“您在**待著，不用管我。”
“嗯……有什麽事嗎，警官？”
徐耀威以問候的名義編造了一個借口。
李萍道了聲謝。
徐耀威想起了張玉容所說的原珍向天果，便問:“那些果子沒了嗎？”
“沒了……”
“還沒運來嗎？”
“沒有。說是海上的浪太大了，船開不過來……”李萍扭過頭，望著浩瀚的大海，“我怕這次是挺不過去——咳咳咳……”她突然咳了起來。
縱使一個人坐享榮華富貴，但在病魔麵前，他卻是不堪一擊的。徐耀威望著她形容枯槁的模樣，不禁心生這樣的感慨。
過了一會兒，李萍的咳嗽有所好轉，便問:“警官，能不能告訴我……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看得出來她很關心。
徐耀威略微沉吟，答道:“這個沒法說。在查出真相之前，我不敢妄下結論。”
李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件事情我昨晚沒有告訴你，可是過後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向你說明……”
徐耀威心裏一緊，“什麽？”
李萍深吸一口氣，“你知道邱鈺輝為什麽要回來嗎？”
徐耀威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那個男人黝黑的麵龐。他搖搖頭。
“他得知要分配遺產的消息，所以才特地趕回來的！”李萍壓低聲道。
“分配遺產？”徐耀威掩飾不住驚訝，“這是您的主意嗎？”
李萍點點頭，“一個多月前我就向他們三姊妹透露過這事兒，估計愛珍也告訴邱鈺輝了，所以他才趕回來的。你想，來一趟島上多不容易，可見他的決心有多大……”李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徐耀威。
“他們都知道遺產是如何分配的嗎？”
“不知道。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李萍回答得斬釘截鐵。
“您打算什麽時候公開？”
“我還在考慮。”
“那您是懷疑他……參與到這起謀殺案當中來了嗎？”
李萍點點頭，問:“那兩個客人的嫌疑大嗎？”
徐耀威搖搖頭，“沒有嫌疑。”
李萍示意徐耀威湊過來，對著他耳語了一番……
當天的晚餐是人到的最齊的一次，除了李萍和邱飛，所有人都出現在了餐桌上，他們像是一群各懷心事並出於某個眾所周知的原因聚在一起的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享用”著美食，並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待著某件令他們拭目以待的事情發生。
餐廳安靜得出奇，隻能聽見零星的餐具碰撞的響聲。
過了一刻鍾，一個人放下筷子，用足以引起所有人注意的聲音問道:“各位都吃完了嗎？”
見狀，眾人紛紛放下碗筷，用毋庸置疑的目光望向他，似乎表明他們已恭候此刻多時。
徐耀威直起身板，說:“正好這會兒大家都在，我想借此向你們透露一點信息，畢竟各位還要在這裏待上幾天，讓你們一直蒙在鼓裏也不是辦法……”說著，他觀察了一下眾人的神色，接著說:“首先，我很抱歉地告訴大家，凶手還沒有自首。我猜他就打算這麽跟我耗下去，最後讓我無功而返。如果你有這種想法，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偵破密室殺人案從來不會超過五天，五天以後，我就會讓你原形畢露；其次，我已經掌握了各位案發時的去向，其中某些人的陳述與實際情況是不符的，這就很難不讓我懷疑你的動機。我不知道你們是出於何種目的來到島上的，但我敢肯定與錢有關。錢能讓一個人看起來很醜陋，哪怕他擁有再華麗的外表，都無法掩蓋自身散發出來的銅臭；最後一點，我想提醒某些人，如果你仍然恪守著你那自認為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你就是在加速你的死亡。作為警察，我必須全盤掌握一切，否則將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好了，各位請繼續用餐吧！”
飯後，徐耀威把溫健單獨留下，給他灌了兩杯拉菲，後者喝了卻不見醉意。
麵對徐耀威的質問，溫健回答不出所以然來，隻是堅稱自己當時的確喝醉了，而非裝的。對此，徐耀威沒有深究，因為溫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殺人（孫霞的證詞可以作證），他隻是搞不明白為何一樣的酒量在同一個人身上會出現迥然不同的情況。
吃完晚餐，徐耀威回到了房間，沒多久，他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人就是邱鈺輝。他的到來並不出乎徐耀威的意外，因為後者在餐桌上的發言是有的放矢的。
“邱先生，請坐。”徐耀威對他說。
邱鈺輝朝他欠了欠身，依言坐下。
“有什麽事嗎？”徐耀威斜睨了他一眼。
邱鈺輝將早已準備好的煙遞給徐耀威，幫他點著，訕訕道:“警官，有件事情想跟您道個歉……”
“噢？”
“我今天下午才想起來，昨……昨天中午我確實回了一趟別墅，忘了跟您說了！”說著訕訕一笑。
徐耀威吸了一口煙，問:“什麽時候？”
“就是吃完午飯那會兒。我當時不是在外麵散步嘛，然後就突然鬧肚子了，於是我就趕回來上廁所——愛珍可以為我作證。”說著用一副誠懇的目光望著徐耀威。
“她可說的是你一直和她在一起噢！”徐耀威目不旁視，凝視著徐徐上升的煙霧。
邱鈺輝漲紅了臉，支吾道:“這——這是個誤會，警官！因為上廁所這事太——太稀鬆平常了，所以我和她都沒往心裏去……嘻嘻！”
“你隻是回來上廁所嗎？”
邱鈺輝怔了怔，連連點頭，“對，對！”
“哪間廁所？”
“房間裏的。”
“為什麽有人看見你上三樓了？”
邱鈺輝渾身一顫，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
徐耀威氣定神閑地撣了撣煙灰，問:“你的房間在二樓，你上三樓幹什麽？”
“我……我……”邱鈺輝的臉像豬肝一樣黑裏透紅，“我上去探望邱飛了！”
徐耀威冷笑一聲，“這個時候去探望？”
“是——是的，愛珍說他中午沒吃飯，怕餓著了，讓——讓我回去看看！”
徐耀威拿起電話，撥通了陳建鬆的號碼，裏麵很快傳來應答聲，他說:“阿鬆，你現在去邱飛的房間，不要掛電話，我有話要問他！”
“好。”
邱鈺輝聞之色變，他耷拉著眼皮，緊張得直抖腳。
徐耀威打開了揚聲器。
電話裏頭很快傳來邱飛冷漠的聲音，“喂？”
“我是徐警官，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
“昨天中午有人去找你嗎？”
邱飛頓了頓，答道:“有。我父親。”
“他找你幹什麽？”
“他問我要不要吃飯。”
“你怎麽說？”
“我說不用了。”
“為什麽我剛才問他他說沒有這回事呢？”
邱鈺輝險些跳了起來，卻又對徐耀威無可奈何。
“不……不會吧？”邱飛顯得難以置信。
“是真的。他現在不在我旁邊，我可以對你說實話，你父親不是凶手，我隻想了解一下他的去向，這樣對案情有幫助，請你如實回答我。”
“他沒來找我，警官。”邱飛改口道。
徐耀威合上了電話。
再一看邱鈺輝，他已經嚇得麵如土色。
邱鈺輝點上一根煙，一連吸了好幾口才鎮定下來。對於徐耀威采用的欲擒故縱之計，他顯得束手無策，在被邱飛戳穿謊言之後，他隻好承認自己撒了謊，並答應坦白自己的去向。
“警官，我這就告訴你實情，不過我得強調一下，我沒有殺人……”他戰戰兢兢地望著對方，似乎生怕遭到一頓毒打。
“你說吧。”
“是這樣的:昨天午飯後我就和愛珍出去散步了，途中我們探討著遺產分配的問題。您也知道，我這次回來的目的是什麽，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我就不瞞你了——我是聽說了老太太準備公布遺產的分配方案，所以才趕回來的，因為我怕愛珍吃虧，她對付不了他們……”說到這裏他打住了，偷偷觀察著徐耀威的神色。
“此話怎講？”
邱鈺輝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決心似的，說道:“愛珍雖說姓肖，可她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跟肖家是隔了一層的。這家子人本來就勢利，從上到下，無論老少，都十分排外。你別看愛珍跟他們住在一起，可實際上時常受到他們的排擠，連那個姓張的胖女人都敢使喚她。早上你問我他們待邱飛怎樣，我沒有如實回答，現在——警官，我實話實說，他們恨不得把邱飛趕出去！”說著用手指狠狠地敲了敲桌麵，繼續道:“憑什麽你白吃白喝，還一天到晚啥都不幹？憑什麽要我們養你？憑什麽要給地方給你住？他們就是這麽想的！可事實上呢？事實上我每個月都會打錢回來，供他們母子三人吃穿！我敢保證，我姓邱的從來沒有占過他們家的便宜！我之所以讓邱飛委身在這裏，是因為他有病，不能工作，出不了門，隻能整日整夜地待在房間裏，否則病情就會惡化……警官，你以為我想寄人籬下嗎？不想。我丟不起這個人！可是，我也沒有辦法，為了生活，為了子女，我不得不這麽做……”他用手比劃著，慷慨陳詞。
徐耀威等他停下來，說:“這些都是曆史，邱先生，我隻能作為參考。你得給我講清楚，為什麽你們討論遺產問題的時候你要回來呢？”
“我去找遺囑了！”邱鈺輝毫不避諱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