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張芷栩在封崢家裏把行李收拾妥當後,已經接近中午,但因為早飯在封崢的“關心”下,她吃的過多,還沒有一絲餓意。

提及“關心”這個詞語,便想到有關昨晚的事情。

張芷栩不禁撇撇嘴角,然後笑意便流露出來。

這幾年的生活顛簸,她從沒有過感情經曆,因為不知一切結束後的結果會是什麽,她便不敢給自己任何負擔。

而如今這個“負擔”仿佛甩不掉了,她要如何去做?

張芷栩靠在沙發裏陷入了沉思。

手機的微信提醒打斷了她,她拿起一看是周衝約她一起吃午飯。

思考了一會兒,張芷栩沒有拒絕,而是回複了一個“好”,便起身去換了衣服。

周衝初來乍到,考慮到他人生地不熟的,張芷栩選了個警局附近的小餐館吃飯,普通的Y省菜係,味道一般,但貴在實惠,所以來這附近辦事的人都會就近解決。

所以這個時間點兒的生意很火熱。

熱鬧嘈雜的環境,熙熙攘攘地坐了三分之二的廳堂。

張芷栩進門的時候,身邊有兩個中年男人也吵鬧著進門,你一句我一嘴誰也不饒誰,聽著話貌似是兩人因為民事糾紛才從警局出來,警察調解完,兩個都覺得餓,便又搭夥出來一起吃飯。

可是爭吵還要繼續,沒有個是非曲直、你對我錯,就誓不罷休。

張芷栩挑了一桌坐下,無奈的笑笑,世上哪有什麽事情都能分出個黑白分明呢?有的時候,道理是講不清楚的,但是拳頭可以。

“笑什麽呢?”

頭頂有聲音傳來,張芷栩恍然抬頭,是周衝疑惑的麵孔。

“聽別人吵架。”她實話實說,然後又示意讓他坐下,服務員立即小跑著過來,遞上兩套餐具。

張芷栩翻開菜單詢問了對麵的周衝後,點了幾道小菜,服務生便應著離開了。

周衝見人離開,失笑著開口:“你還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

張芷栩提著水壺給兩人倒水,聞言揚揚眉:“或許會有不經意的價值。”

聽別人說話的習慣,是為了獲得有用的信息而形成,這幾年走過的大多是小地方,全部是魚龍混雜,誰知道哪個街邊小店就遇上了。

周衝了然頜首,定睛看她:“我帶來的消息或許更有價值。”

張芷栩頓了手裏的動作,抬眼看他神情認真,便放下水壺:“什麽?”

“你和封崢前幾日去調查拐賣團夥的‘七姐’,是根據一個叫做老刀的人提供的信息。”周衝臉上帶著驚喜,“你知道老刀是誰嗎?”

張芷栩斂眉,以周衝的身份到南縣警局得知她與封崢的行動並不奇怪,但是老刀的存在能讓他如此,背後定有乾坤。

思及此,她便沒說話等他繼續。

“老刀原名刀震坤,以前在鍾山開過一個雜貨鋪,後來雜貨鋪意外失火,他便離開了鍾山。但聽說雜貨鋪失火是鍾山有個地頭蛇在他那起了爭執,他把人打了一頓後,當晚雜貨鋪便出了事,過兩日那個地頭蛇便意外致死。”

聽到這兒,張芷栩的眉頭皺了起來,沒想到老刀還有這麽一段前史,竟然能當個雜貨鋪小老板。

“不出意外,警方把他列為犯罪嫌疑人找了半個月,抓回來後調查的種種跡象表明,地頭蛇的死與他無關。”周衝難掩失落,“這個案子是我還在警校讀書時候協助調查的。”

他抬頭看向張芷栩,見她神情又恢複正常,納悶:“你不好奇後來嗎?”

“後來?”張芷栩端起杯子,“肯定是警方調查無果放了老刀,老刀銷聲匿跡多年,但在你心中留下了疑惑,沒想到在此地聽聞到他,你除了查拐賣案,這件事必然也要調查到底。”

周衝笑笑,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說對了一半,老刀確實銷聲匿跡多年,但在三年前你父母去世那段時間,他回過一次鍾山。”

張芷栩迅速抬眼,眼神凜然地看著他。

*

朝日孤兒院。

大榕樹下的封崢與柯仁成了孩子們爭相崇拜的對象,幾個孩子在樓道裏嚷了起來,熱鬧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樓道拐角裏的某間房。

房內輪椅上的男孩,盯著窗外刺目的陽光,一把拉上了窗簾,房內陷入昏暗,男孩又拿起櫃子上的耳機把音樂開到最大聲。

他討厭有生機的一切,因為和他無關。

此刻,院子裏的封崢與柯仁,也被孩子們的爭先恐後的笑鬧聲吸引了視線。

兩人放下手臂,盯著窗口露出的一排的半個小腦袋,不禁失笑出聲。

柯仁笑著卻又沉默了下來,這群孩子本該有幸福的人生,可此時他們甚至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望著那排笑彎的眼睛,他心裏的某處更加堅定了。

孫院長恰好出現,叫著孩子們一起去吃飯,聽到今日加餐,小屁孩們蹦跳著跑出樓道,進了院子西麵的食堂。

陽光下,鮮活的孩童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奔跑著。

孫院長落在後麵,走到封崢和柯仁麵前,溫和地笑著:“一起去吃吧,孩子們好久沒見你。”

“謝謝孫院長。”封崢便提起步子和孫院長一起往前走去。

“今天怎麽不見劉隊過來?”孫院長疑惑問出聲。

她在孤兒院十幾年,劉隊在南縣也呆了十幾年,兩個因為拐賣的孩子們而結識,這麽多年來早已成了朋友。有關劉召霆弟弟幾年前去世,她自然也是知曉了解的,但是斯人已去,除了把這些孩子照顧好,她也無力做更多。

“劉隊有事,或許會晚一點。”

孫院長點頭:“這些年他已然把你當成了親弟弟,你們之間的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誰也不能活在過去。”

封崢抬起頭看向前方:“您放心吧。”

話落,孤兒院的大門口停下一輛白色貨車,汽笛聲響徹,門衛大爺走了出來。

孫院長和封崢的視線望過去,孫院長眼前一亮,自言自語道:“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話說這,她便往前迎了上去。

封崢盯著那輛熟悉的貨車,幾分詫異,身側的柯仁直接驚訝出聲:“頭兒,這不是那個……書店老板?!”

封崢的目光深沉,看著白色貨車駛進院子停穩後,許嘉文率先跳了下來。

這個男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南縣的?

隨後阿晨也從車裏跳了下來,阿晨的視線第一時間與封崢交匯,既是驚訝又有驚喜,可是咧開了嘴角後又立即收了回去。

這邊看到的柯仁忍不住嘲笑出聲:“阿晨這孩子怎麽這麽慫?”

封崢沒搭腔,隻是心中的疑問越來越重,為什麽自己身邊在意的人全部都與他產生了交集呢?

門口那邊與孫院長滿臉笑意的握手招呼後,許嘉文也抬頭看了過來——

鏡片後的晶亮眼睛閃過詫異,又迅速布滿友善,他揚聲:“封警官好巧啊!”

封崢身形微動,邁開長腿:“是啊!許老板來這兒有事?”

片刻後,兩人麵對麵站定,空氣裏的氣流徒然流動緩慢了起來,兩人一笑一沉,莫名有股無形的壓力。

孫院長開口:“許先生給院裏孩子們資助了一批書籍,今天是過來送書的。”

話落,封崢倏地笑了。

“許老板果然是個有善心的人。”

“力所能及之事。”許嘉文掏出煙盒遞給封崢,“封警官傷勢如何?”

封崢盯著眼前的煙盒,遲遲沒有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