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市場
梁宇回家多繞了一些路，從動物園出來以後，他怕被人跟蹤，確定了後麵沒人以後，才回家。
他們的動物園之行，沒有什麽收獲，下一個地方，該去市裏的花鳥市場了。
梁宇把去花鳥市場的時間選在了周六，如果按他平日裏的習慣，是一定要挑工作日到這種地方的，工作日去這裏的人少，抓人方便。
現在他成了被別人抓的那一方，當然要挑魚龍混雜的時候，比較好給對方製造障礙。
吳東的花鳥市場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城北的花鳥市場比較老舊，不太可能有儲存櫃這種便民的東西，城南的市場比較新，也許能找到鑰匙所屬的櫃子。
花鳥市場的所在地麵積不算小，大約一個街區，地形很像一個不規則網格，商戶特別多，小鋪子一間擠著一間，所有鋪子的門口都要麽堆著鮮花，要麽堆著魚缸和鳥籠，把一車寬的走道硬生生壓成了隻夠雙人並肩前行的人行道。
市場東邊最外圍的一線房子是整個花鳥市場的物業，前麵房子門口都掛著金色牌子，上麵寫了物業辦公室。
梁宇敲了敲第一間的門，裏麵坐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女性，她們應聲，齊齊看向門口的梁宇，其中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問道：“有什麽事？”
梁宇走進來，說：“我們是來逛市場的，怕小偷，想問這裏有沒有儲物櫃？”
她們搖了搖頭說：“沒有。”
“整個市場都沒有麽？”
“有些鋪子多的人可能有櫃子在店裏，可以寄存，不過你得自己找找。”
“鋪子有編號麽？”
紮馬尾的女生看著天，努力回憶著什麽回答他，“我記得好像是從中心位置順時針往數，北邊12點的方向是1號。”
“多謝。”
話不多說，梁宇就拉著嘉琪往市場裏找，從中心商鋪往外數第29間，就在中心四方商鋪的旁邊。
他們兩站在商鋪門口就失望了，這鋪子是賣烏龜的，招牌上畫一個特別可愛的烏龜Logo，跟他們手裏那串鑰匙帶的圖案，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裏。
這裏的鋪子都很小，看一眼就能看到大半個店麵，櫃台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旁邊的櫃子都是不帶鑰匙的，裏麵一層一層疊起來的都是玻璃缸，裏麵背著深綠殼子的烏龜正在靜靜等待時間流逝。
店門口的大媽拿著把大蒲扇搖著，對他倆笑眯眯地說：“喜歡可以進來看一下。”
嘉琪禮貌地笑了笑，說：“不用了，謝謝。”
兩個人站在門口一籌莫展，路上騎著電動車送貨的人催道：“誒，你們倆別擋道行麽？”
他們倆讓到一旁，又到了別人店門口，受了一頓白眼，隻能移動開，慢慢在這窄道裏閑逛起來。
“現在，怎麽辦啊？”嘉琪問他。
“一間一間找。”
“啊？那我們今天都不見得能找完吧……”
“你還有別的法子？”
嘉琪閉嘴，現在除了一間間找，確實看不到其他希望。
他們倆打算從中心一圈一圈往外繞，剛走完第二圈的一半，梁宇總是警惕回頭，掃視周圍的情況。
“怎麽了？”嘉琪問。
“準備跑。”
梁宇冷不丁地說這麽一句，嘉琪也明白又被人盯上了，自己也邊走邊看形勢，尋找合適的口子開溜。
早前有幾個人在離他們七八個店鋪的距離，踮著腳往他們這邊看，梁宇沒在意，現在從不同的三個方向，都有這樣的人在慢慢靠近他們倆，味道就不對勁了，他拉著嘉琪的手，往外圍的方向先慢慢走。
梁宇帶著嘉琪走了兩個口，轉而左繞右拐，繞到了個離那三撥人都有點遠的一個口子，突然拔腿就跑。
那三撥人從看到他們跑開始，立馬往他們倆的方向追，但是距離太大，再加上這兩個人跑得快，速度還堅持得很好，這間隔就越拉越大了。
不過梁宇和嘉琪也並不幸運，他們看見最外圍的出口時，迎麵又來了一波人。
“分頭跑吧。”嘉琪說道，“我們分兩邊跑，總比都被他們逮著強。”
“出去找凡子。”
他們背對著背，往兩邊跑出去，追他們的人左右為難，懵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分人繼續追。
嘉琪莽著頭向前衝，跑到路口又一拐，拐完一段再拐一個彎，回頭看了一眼沒人能追上，笑得正開心，再一返頭直接撞到一個人胸口，手裏的手機一甩，摔了個七零八碎。
那個人往後退了兩步，手裏一塑料袋熱帶魚往後一甩，全摔到了地上，在地上蹦躂。
“大哥，對不起！”嘉琪立定，趕忙道歉。
那個人正要發火罵人，一看見是嘉琪，火氣馬上就滅了，問道：“你怎麽在這？”
“黑子？”
嘉琪先回頭看了一眼，後麵不遠的一個路口，那群人四處張望，發現了她站在這裏。
“不解釋了，我要先跑了。”
嘉琪打算繞開李勳往外衝，李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跟我來。”
李勳帶著她往市場的中心方向跑了兩了十字路口，往左拐路過一個門麵以後直接進了一間花店，對櫃台上玩手機的女店主說：“開後門。”
女店主一看是李勳，趕忙起身往店內走，撥開重重綠植找到一扇銀柵欄門，替他們把門打開。
這間店的後麵，是一條狹長的封閉通道，李勳把門關上，帶著她跑到直線通道的盡頭，又是一扇門。
李勳敲了幾下門，外麵的人打開，出去以後還是一家店麵，大門口麵對著大馬路，他們從店裏出去，就已經離開花鳥市場了。
嘉琪坐上了李勳的瑪莎拉蒂，總算安全了。
李勳邊開車，邊問道：“為什麽有人追你？”
“這事……很複雜。”
“又不能說麽？”
“對不起……”
“他到底是怎麽照顧你的？被人追殺不說，你一個女孩子，他怎麽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
嘉琪聽李勳這麽說，不僅不認同，還替梁宇委屈得不得了，反駁道：“是我要他分開跑的。”
李勳聽這發衝的語氣，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說道：“哦，是這樣麽……”
嘉琪別開臉，看著窗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跟李勳說話了。
“你還住公安局？”
“沒有。”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吧。”
“別，你送我到最近商場的咖啡廳吧……”
“你現在連住哪兒都不願意告訴我了麽？”
“不是我不願意說，是真的不能說……啊！”嘉琪突然大驚小怪地這麽一喊，著急說道：“借一下你的手機。”
李勳把口袋裏的手機掏給她，嘉琪拿到手才想到自己從來沒有背過梁宇的號碼。
“我不記得梁宇號碼了，能用你的微信給他語音一下麽？”
李勳拿回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找到了梁宇，撥了語音過去。
“什麽事？”熟悉的聲音一出現，嘉琪的肩膀就能放下了。
“梁宇，我是嘉琪，我碰到李勳了，你逃出來了嗎？”
安靜，梁宇那邊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一點聲音。
“喂，梁宇，我是嘉琪，你聽得見麽？”
嘉琪想到了梁宇向來跟李勳不對付，這麽莫名其妙就跟李勳一起了，他該不會生氣了吧？
“剛才情況挺緊急的，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他。”
嘉琪隻聽見聽筒裏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隨後梁宇如釋重負的聲音傳來：“你沒事就好。”
聽他這麽一說，嘉琪鼻梗突然就熱了，心頭上盤旋著一股暖流，激烈得不得了。
她壓了壓自己想哭的衝動，說：“我在T-MALL的咖啡廳等你。”
“我馬上就來。”
李勳把她送到商場，買了兩杯咖啡陪著她，許久，才問出一句話。
“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還不錯，你呢？上次……”
嘉琪剛說出這兩個字，馬上住了口，他們上次見麵是在醫院，他們上次說話是嘉琪想把錢還給他。
“我不會放棄的。”
李勳突然這麽胡亂告白，嚇了嘉琪一跳。
“我願意等，我相信我可以。”
“哈？”嘉琪嘴都合不上了，她從來沒發現李勳不僅愛麵子，還這麽軸，跟頭牛一樣，她現在心裏，隻有梁宇，不可能再裝得下別人了。
“我覺得，你不要等比較好……”
李勳眼角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們難道，在一起了？”
嘉琪的臉刷一下就紅了，眼皮子亂七八糟地眨巴，就這麽窘迫了好幾十秒，忽然臉上的緊張感又慢慢褪去。
他們倆，算是在一起了嗎？
從醫院回來以後，他們的確變得更親密了，可梁宇從來沒問過她是不是願意當他女朋友，也沒向別人介紹過她……
盡管她的身份的確不好向人介紹。
這麽一想，她像一跟蔫了的菜一樣，說：“我不知道……”
嘉琪的話剛說完，一隻手突然拍到了她的肩膀上，好像十二月哈爾濱的雪水迎頭蓋下，把她整個人都澆涼了。
她一點一點回頭，脖子像裝了個劣質軸輪似的，一卡一頓，嘉琪耳中出現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幻覺。
後麵漸漸出現的是梁宇那張幹練的臉，他正看著李勳，麵帶微笑，說：“謝謝你照顧她，下次請你吃飯。”
所以梁宇現在是聽到她麵對李勳問他倆是不是在一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回答了一句不知道麽……
李勳見到梁宇，麵色僵硬，一言不發。
梁宇輕輕拍了拍嘉琪的肩膀，“走吧。”
嘉琪一手扶著椅背，一手壓著桌子站起來，好一陣兒才能對李勳憋出一句：“謝謝你，黑子。”
他們倆離開咖啡廳，李勳看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右手漸漸拽成了拳頭，緊緊握在一起。
嘉琪跟著梁宇出了門，郭弘凡正在門口等著他倆，隻見梁宇身後的嘉琪低著頭，像做了什麽不得了的錯事一樣。
“凡子，你先回去吧。”
郭弘凡見狀心裏自我補充了好多劇本，多嘴說了一句：“人家是個姑娘，你別訓人家，你看她都被你訓成什麽樣了，我還是送你們回去吧。”
嘉琪如獲大赦似地點頭，“好好好。”
“不行。”
梁宇這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郭弘凡更加心潮澎湃，他眼睛往左邊看了看嘉琪，又往右邊看了看梁宇，認定事情並不簡單。
秉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精神，郭弘凡嘿嘿諂笑著，說：“女士優先，我還是為你們服務，護送你們回家吧。”
梁宇用手把郭弘凡的臉擰到另一邊，催促：“趕緊滾。”
郭宏凡退後兩步，揉了揉自己的臉，看梁宇這架勢，是必不可能讓他看熱鬧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車裏，開車走人。
兩個人回家的路上，嘉琪一直低著頭，心裏安慰著自己：也許他沒聽見呢，也許前麵李勳問的那句話，他根本沒聽見呢。
她給自己找了一萬個借口，又把這一萬個借口推翻，眼睛始終不敢往駕駛座看一眼。
在這恐怖而寂靜的氛圍裏，車突然間就停了，嘉琪抬眼往前看，已經到了家裏的地下停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