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娟

趙娟這微笑著堵人的樣子,的確讓梁宇有些惱火。

一般情況下,任何清白的人遇到警察造訪要查東西,都很配合,心裏有鬼的人會溜,虎一點的罪犯,就是把資料燒掉,這麽威風堂堂拿搜查令堵警察的,著實少見。

梁宇也不是那麽容易被唬退的,回道:“趙總似乎不知道,我們警察辦案,如果拿著搜查令過來,那一定是你們公司確定有犯罪事實了,不會是疑似的。”

趙娟寸步不讓,笑著說道:“警方辦案的實際情況我們小老百姓當然不知道,但是沒有搜查令,公司資料我就不能隨意給您看了,我們做的是金融生意的,現在市場競爭又這麽激烈,公司的客戶資料是要嚴格保密的。

“您來我們公司已經對我們是不好的影響了,如果連搜查令都沒有,我就隨意讓您隨意翻看我們公司資料,那誰還敢把錢安安心心放在我們公司啊,您說是吧。”

梁宇的語氣放得客氣了一點,問道:“趙總的意思是,不讓查了?”

沒有搜查令這件事,讓趙娟完全放鬆了下來,她表現得更加遊刃有餘,說道:“當然不敢,警察辦案,公民都有義務配合的。”

她引見了旁邊那位男生:“這位是我們公司法務,朱勝,您想問什麽問題,既可以問他,也可以問咱們公司員工,他會在一旁協助,既保護公司利益,又保證配合您查案。”

這擺明就是找個人監視梁宇,這麽一個懂法的人,梁宇想使點什麽特殊辦法查嘉琪提到的郵件或者跟《江湖兒女》有關的事,這位法務都能阻撓一下。

趙娟安排好,就沒什麽心思跟這個警察周旋,告辭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不陪著您了。”

她剛轉身,梁宇追問:“趙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趙娟回頭,黑亮的頭發隨之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請問。”

“文正清,你認識嗎?”

問完這個問題,梁宇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小點,審了這麽多年犯人,他對人回答問題的觀察到了極其細微的地步,他看得很明白,說出文正清這個名字以後,趙娟的眼裏有一絲閃動。

她回答:“不認識。”

“那趙總,你是哪裏畢業的?”

“澳洲國立大學。”

說完,她提腳出門進了外麵的電梯,按下樓層。

隔著門口的玻璃,梁宇和趙娟彼此注視,隨著電梯門關閉,兩人的視線始終在空中較量著,誰也不向誰認輸。

梁宇跟這樣的人較量著,身體裏的血液都開始興奮了。

這一個上午,梁宇頂著這個法務的壓力探聽了一會兒消息,這個法務雖然長得文質彬彬,隻要梁宇提出任何有點進攻性的問題,他就拿法條來阻止梁宇,被梁宇問話的人一直看法務的臉色,隻要法務開口,就不出聲了。

梁宇問得都快自閉了,幹脆走人。

他走了以後,前台馬上再給趙娟打電話。

“他走了。”

趙娟問:“拍到了嗎?”

“拍到了。”

“發給我。”

前台把偷偷摸摸拍下的梁宇照片用微信發給趙娟,趙娟在微信裏找到了一個叫方是民的人,轉發給他,加了一句話:這個人剛從我這裏離開,跟著他。

趙娟坐在椅子裏,翹著腿閉眼轉了轉老板椅,細細思考著到底是哪個地方的錯誤引來了這位突然造訪的警察,文正清已經結案化成了灰,他突然跑過來問自己,到底是什麽意思。

文正清這三個字卡在她心裏,這一個多小時,趙娟都沒有心思處理公事,就這麽安安靜靜看著窗外吳東市的鋼筋水泥,等待方是民的消息,消息到達的時候,趙娟眼裏的肅殺之氣漸漸升起。

方是民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除了梁宇,還有一個早就消失不見的路嘉琪,他們正一起坐在某個巷子裏的小店吃飯。

本來以為她逃了,逃得遠遠的,逃到他們找不到她的地方好好珍惜生命,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不僅沒逃,還大搖大擺地搭上了警察,給她帶來了更大的麻煩。

趙娟看著這張臉,心裏有了新的主意,她先給方是民回了條消息:“馬上離開吳東,十年內不要回來了。”

十年,追訴期。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沿著廣闊的景致踱步,拿著手機輕輕敲了敲額頭,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對付不太重要的人,趙娟向來不喜歡用重要的武器,暗處的好東西用得多,曝在明處下,容易出事。

雖然極不情願,她還是在手機上尋找那個不常溝通的名字:清潔工。

“周六有時間?見一麵吧。”

梁宇和嘉琪吃完中飯,他就回到辦公室,查了查趙娟這個人。她是吳東本地人,除了太亨金融,還投資了幾家利潤不錯的本地小企業,身家財富很是讓人眼饞。

太亨金融的官網頁麵有她的介紹,澳洲國立大學高材生,擁有IPCA和ACCA證書,資深金融理財顧問。

梁宇對上麵,趙娟的溢美之詞沒什麽興趣,轉而查起了戶口係統。

趙娟的戶口登記顯示父母早亡,她跟著舅舅過了幾年,後來舅舅死亡,她的戶口再變遷,就是前幾年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父母早亡的孤女,她是怎麽走到今天這樣的位置的?

梁宇得挖一挖這個人,他拿出手機,打給了市公安局網絡中心的同事。

“小錢,有空嗎?”

隻聽見一聲輕微的歎氣,對方回道:“宇哥,現在我接你的電話都有心理障礙了。”

“幫我查點事。”

“宇哥,這次我真不能幫你再查了,我已經被扣過一個月工資了,你放過我吧。”

“一個很簡單的事。”

“不行,我們領導已經警告我了,你要查什麽必須先跟他打招呼,他說可以查我才能查,要不,你先跟他說吧。”

梁宇閉了嘴,網絡中心那位主任跟他本來是同一個組的,做事風格不同,向來不對付。現在全公安局都知道他們在抓毒品犯罪,突然要查國外的事,這位主任肯定是不答應的。

“你真不幫我查。”

“宇哥,我也有領導啊。”

“行吧。”

梁宇掛了電話,網絡中心這條路走不通,就隻能另外想想辦法了。他在係統裏又查了兩個人的資料,隨後就等時間下班了。

晚上回到家,嘉琪像在電腦旁長了根一樣,就差跟這個電腦套裝融為一體了。

她又在跟奶茶一起打怪刷級,梁宇走過去瞧了瞧她的屏幕,嘉琪這才意識到人回來了,趕忙把耳機扒下來,問道:“怎麽啦?”

“奶茶是在吳東大學讀書吧?”

嘉琪搞不懂他的意圖,隻能就已知的消息回答:“沒錯。”

“吳東大學是個好學校啊……”梁宇袖起手喃了這麽一句,隨後把耳機從嘉琪脖子上取下,對著耳麥問:“奶茶,你們學校有懂網絡技術的人嗎?”

“黑客嘛,你想幹嘛?”

“幫我在澳洲國立大學的信息係統,查一個叫趙娟的學生,學籍在10年以內,年齡32。”

“好吧,你為什麽要查這個人啊?”

“不能說,能不能查?”

“行,不過我收點錢不過分吧?”

“盡量滿足。”

梁宇把耳機還給嘉琪,嘉琪調侃著問奶茶:“你又不懂電腦,你還能認識黑客?”

“我雖然不懂電腦,但是我有男朋友啊。”

嘉琪語噎,沒想到新生代年輕人撒狗糧的姿勢已經進化到了她的知識盲區,奶茶太秀了。

梁宇在餐廳裏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喝了一口,對嘉琪說:“你先下線,我有話問你。”

嘉琪回了奶茶一句有事再見,馬上跑到第一天被梁宇審的那個位子上坐下,雙手疊在腿上,說:“您請問?”

“你老板趙娟,你什麽印象。”

“她啊?她就是我們全公司的偶像,在我們公司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長得又好,衣品又好,又有能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單身,雖然從來沒看到過她另一半,但是她那麽優秀的人,也不太可能是單身。”

梁宇端著馬克杯,這杯子還是嘉琪買回來的,給他買的黃色,嘉琪自己用的大紅色,買回來的時候他還挺嫌棄的,現在不知怎麽的順手就拿起來用了。

梁宇喝了口水,繼續問道:“她有可能是害你的凶手,你還能這麽誇她?”

“那也是她夠厲害,說實話,哪怕受害者是我,我還是挺佩服她的。”

“那受害者不是你,你也會佩服她,不打算為受害人出頭?”

“那我隨隨便便為人出頭,那誰為我出頭啊?”

梁宇停頓了一下,回答:“我啊。”

他這句“我啊”說得太快,太隨意,快到嘉琪認定自己是幻聽了,隻是後麵跟著一陣鴉雀無聲,讓她又陷入了困擾。

嘉琪緊張兮兮的,嘴裏開始胡說八道起來:“你,你算哪根蔥,哪棵蒜啊,你,你都沒朋友呢。”

梁宇既不害羞也不害臊,說完跟沒事人似的,又把話題轉了回去:“她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繼續說。”

嘉琪低頭掰著自己的指甲,說道:“她很喜歡鞋子,辦公室裏麵有一個巨大的鞋櫃,裏麵的鞋子看起來也有五、六十雙吧。”

“喜歡鞋子,還有呢?”

“她吃飯吃得不多,每天下班都會健身,就是一個有錢精英,以前聽說過她要移民澳大利亞,也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中國籍。”

梁宇眉頭下沉,他今天查的時候趙娟還不是移民,如果她在近期成為澳大利亞人,要想抓她就完全不可能了,時間有點緊迫。

“周六,請奶茶他們來吃個晚飯吧。”

嘉琪猛地抬起了頭,“你想讓他們幫忙。”

“是。”

“也叫李勳?”

“叫。”

嘉琪眯了眯眼,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你查過他們了。”

梁宇眼光往前一掃,笑道:“變聰明了?”

“我是無條件相信他們的,但是,你才不會隨便就把事情交給他們去查呢。”嘉琪的八卦心一動,又問道:“他們,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啊?”

“奶茶本名叫宋圓圓,普通家庭的孩子,沒什麽特別的地方,隻是沒想到,李勳是李信陽的兒子。”

“李信陽?那個白手起家,創造了房地產的奇跡,臥龍帝國的李信陽啊?”

“你很了解他?”

嘉琪提起這個成功人士,興奮得滔滔不絕:“我買過他的自傳,他就是個天才。

李信陽白手起家,早年跋山涉水離開家鄉,後來又做工程,實際上就是個包工頭,賺了第一桶金,再後來看準時機精準進入房地產行業,那時候房地產還沒這麽瘋狂,他就憑借地產生意,飛黃騰達。

“吳東很多小區和CBD都是他們家的,回頭我得好好向李勳討教一下,他是怎麽投的胎啊。”

“除了憑借投機房地產掙了很多錢,他還做了什麽其他好事麽?”

嘉琪頭往回縮了縮,回道:“他一個那麽大的商業帝國,提供了那麽多工作,養活了那麽多人呢,可能還做了很多慈善,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梁宇把喝完水的馬克杯放在桌上,看著嘉琪的眼睛說:“這種人做慈善是不可能不讓人知道的,眼光放遠點,別隻知道看錢。”

他說完,提步就往房間走了。

嘉琪趁著他背對著自己的時候,掄起拳頭在他背後張牙舞爪了好幾下,輕輕“哼”一聲表達憤慨,轉身又回到電腦旁,上線約奶茶和李勳周六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