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絕嶺伏路客
西梁曆一六二年,北戎曆鴻靈十三年十二月十二。
入夜。
北戎州幅員遼闊,從金鏞城遠望東陲,需跨過九關七十六城方才能盡北戎國境。不過若是從陵陽起路,隻需三日便可抵達東陲邊疆。
陵陽都城地處北戎州偏東南境,具體緣由未知。有傳言說是北戎先王當年為了遠拒西梁,是真是假,暫不可考。
北戎州東北接壤蘭陵,東南接壤蒼梧。自三大會盟後蒼梧陷落,便無人再走蒼梧出境官道了。商賈也好遊俠也罷,紛紛改走蘭陵官道,這已然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霜河縣,北戎州與蘭陵交界的府縣,此時此刻依舊有值夜官差。
縣城東城門處人煙稀少,天氣已經見寒。一位落魄書生倒騎毛驢來至城下,辦理完通關文牒後緩緩出城。他左手捧著一隻碩大硯台,不斷有墨汁淋淋灑灑淌滿衣袖,書生卻眉目清朗渾然不覺,細細觀之竟然是那梅嶺狀元。
他的毛驢已經幹癟如柴,看來自金鏞城離開後從未耽擱行路過境。眼下望著已經蓋好紅泥的通關文牒,他神色欣慰又微微愁苦,緊了緊手上的韁繩,繼續壓著毛驢毫不停歇地出了東城門。
至此,霜河縣和北戎州便已甩在身後,他正式離開了北戎國境。
前路乃遙遙山川,綿亙無垠好似無邊無際。他騎著毛驢又走了半個時辰,迎麵已盡是山麓。官道終止再無指示,唯有一草廬驛站孤立在旁。梅嶺狀元好似輕車熟路,進去和店家打了幾聲招呼,喝了幾杯水酒淡粥,然後抱著毛筆硯台灑然上路。
驛站旁有一界碑,上書兩個濃墨古篆,謂之秦川。
有傳言說秦川縱橫五萬裏,乃是西北蠻夷之地,因此西北諸國亦被稱為蠻夷之國。無盡秦嶺密布蘭陵國境,一直延綿入最北部的樓蘭與北秦,最終融匯於北漠的嶺南境內。
秦川自古多傳說,奇人異士有之,洞天福地有之,底蘊富饒且重兵難至,山路亦是崎嶇難走。不過有人不喜歡就一定有人喜歡,因此這萬裏秦川亦是廟堂江湖。
寅時一刻,梅嶺狀元隻身跨過界碑進了茫茫群山,夜裏霧氣深重,人影倏忽不見。
他沒有往深處趕路,而是尋了處緩坡放下硯台,隨即扯下頭上簪子,將書生發髻改為雲紋長發髻。不顧墨跡徑直躺在硯台上,閉目養神並不打鼾,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睡去。
不時會有零星過客經過,佩劍背弓蓑衣鬥笠皆是江湖浪人,也有紅袍金刀的紅頂官差結伴而行。見到他皆以為是癡傻之輩,無人上前叨擾,反倒是難得寧靜。
卯時,一束澄明穿過霧氣,細看之乃是一盞油紙燈籠,骨架清麗,鑲鳳鎏金,很明顯是宮裏貴人使喚的物事。
梅嶺狀元本來還渾渾噩噩,乍見此物立時亢奮起來。他匆匆起身理了理頭上簪子,少了幾許氣定神閑,好在是夜色夠濃夠暗,已然潮紅的麵色並未顯露太多。
執燈者乃一黃門小廝,弓著腰身卑微如蟲,一副深宮內閣裏教養多年的做派德行。後麵跟著兩個素衣丫鬟,伴著四個矮腳的勞力仆役。
仆役肩上扛著一頂紅漆轎子,樸素無常,渾無新意。整個隊伍從頭到腳皆平平無奇,除了那盞格格不入的燈籠之外,看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但正是這種不倫不類混不搭調,處處亦是顯露著某種詭異莫名的深宮氣息。
梅嶺狀元上前攔住轎子,小廝一行人並未過多驚愕,仆役將轎子放下歇腳,一眾丫鬟也全都朝梅嶺狀元彎腰行禮。梅嶺狀元草率擺手應和,眼睛死死盯著轎門目不轉睛。轎門上披著一塊紅布簾子,他靜靜走上前想要揭開,誰知手到半途卻被轎中人輕聲喝止。
“樓主且慢,我身上血漬密布,受不得夜風,還是先趕路為上。”
這聲音略帶滄桑,很明顯是女子做派,雖不似少女般玲瓏繞耳,卻也風韻猶存令人如沐春風。
被稱為樓主的梅嶺狀元依言照做,緩緩放下了翻開簾子的手掌。雖夜色漆黑如墨,但發亮的眸光已然滿溢深情:“是我考慮不周了,江湖路上無論晝夜皆是人多眼雜,還是先去北秦為好。”
轎中人默默應聲,樓主示意眾人起轎行路。一行人穿過深重霧氣,逐漸離北戎州漸行漸遠。
路上,轎中人鮮少說話,樓主抱著自己的硯台伴在右側行路。轎子走的不快,他的毛驢可以輕鬆跟隨。二人偶有寥寥數語,但言語之間盡顯熟悉親密,不過這親密之中又難掩幾分疏遠隔閡意味。總之複雜難明,隨行眾人也都不敢插嘴。
樓主:“我們如今已到蘭陵地界,即便是陵陽宮裏做的不幹不淨也全然無妨。哪怕是查出一些東西,你也早已身在北秦了。我已經安排鏢門隊伍護送你們,天明之前趕到下個驛站,會有鏢師在那裏和我接頭。”
“都已經安排妥當,一切都在你的規劃之中。賀華黎是可以篤信之人,這你都是知曉的。即便是有所變數,應該也不會出在宮中,我們何時能到北秦?”轎中人的聲音越來越疲憊,畢竟這種顛簸勞頓還是頗為辛苦的。
“如果正常行腳,大概三個月光景。不過你身子羸弱,眼下需要休養,因此每隔三日我會安排沿路客棧供你下榻。大人孩子都有完備照拂,會有我的門人在客棧裏保護爾等周全,因此大可放心。”毛驢上的樓主喃喃道。
此言說罷,轎中人安靜了好長時間。樓主靜靜等候,過了盞茶時辰後總算開了口:“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們去北秦?”
樓主聽聞此話後神色黯然,他略帶尷尬的抹擦衣上的墨跡,聲音裏略微帶了幾許無奈與不舍:“真不是我有意要這樣子,你們的命比我更金貴,這你應該懂我的。隻不過眼下列國間將有大動作,我必須回陵陽主持門內大局。”
“說到底還是江湖比我們金貴。我不去怪罪於你,我隻是覺得我們都已不再年少,沒有多少時日操心凡事了。”
轎中女子這話說得極為隱喻,樓主能聽出她的怪罪與關切,不過語調上依舊是沒有半分鬆懈下來:“我今年四十有八,即將入知天命的年歲。你也即將不惑之年,我承認我負了你這麽多年,但這次當是最後一次了。”
話音剛落,四周忽然絲竹聲起,好似是吟蕭奏笛,聲音如寒潭幽泉般冷冽盎然。樓主聞聲眉間驟然成川,轎中女子也發出一聲驚詫。轎子應聲而落,麵前的黑暗中也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幽涼冷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生不逢時,屋漏夜雨。”樓主靜靜摩挲著手裏的大硯台,一邊喃喃一邊下了自己的驢子。
“都站到我身後,貼緊轎身以防冷箭,務必護得貴人周全!”
樓主的聲音低沉且不容置疑,他鬆開手中韁繩,抬手輕拍趕走了幹瘦的毛驢。
毛驢漆黑的身影隱入山林,但還未蹄聲消逝便傳出一聲慘哼。一抹冷光帶著樹叢裏一陣攪動的抽搐,最後彌留一聲不甘的餘音,令樓主的眼神更加沉重了幾分。
“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牲畜本是無辜,你們又何苦趕盡殺絕。”
他的聲音沙啞滄桑,畢竟這隻毛驢陪著他不知走了幾多年歲,於情於理都有許多不舍念想。麵前的山麓中隱隱響動,好似有勁風穿林,又好似暗流過境。樓主不用想已然心如明鏡,麵前綿延的山麓之中,此刻定然已蟄伏好了一眾江湖好手。
刺殺。
自古有江湖便有善惡,有恩怨就有報償。人們總是習慣性的記住所有仇怨,大到家國興衰,小到家長裏短。隻要世道還在,刺客便一直擁有用武之地。
麵前山道上緩緩走出一個人,夜行黑衣束發遮麵,身段凹凸有致應當是玲瓏女子。不似一般刺客隱匿潛伏靜待時機,反而昂然闊步好似天子行路。
樓主現在的樣子稍顯狼狽。毛驢已死再無腳力幫他背馱行囊,他左手捧著一隻大硯台,右手跨著兩隻花布包裹。
他將包裹放在轎子旁,衝貼緊轎身已然驚恐莫名的下人丫鬟撫慰幾句。隨即從包裹裏抽出一杆毛筆,隨手蘸在硯台上,這才朝著黑衣來客緩緩走去。
二人來至近前,樓主似乎並不意外:“我想象過你會在交界官道上動手,不過沒想過你會傾如此人勢。”
來客僅露在外的眼神毫無情感:“我一點都不覺得人多勢眾,江湖裏但凡提起白玉樓主,又有幾人敢徑自托大招呼不周?”
這聲音年紀輕淺,樓主聽聞白玉樓後微微黯然,似乎是想起某些不想想起的事情。他回身瞥了一眼轎門,轉回身已經多了幾許無奈與悲憫:“都已經是陳年舊事,是非恩怨說不清道不明,你又何必執著不放?”
“家母未竟之心事,又怎能輕言寬解?不論是你們還是那趙星闌,皆是負情薄幸的寡義之輩。我知道本領不濟留不下你,但你身後那位主子,今日必須留下首級!”黑衣女子明眸冷語,雙手寒芒吞吐,兩柄無鞘白刃已然倒垂指地。
樓主手撫清須,看著那白刃似乎有所悵然:“近些年我遊曆北境,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峨眉刺。不過容我提點一句,不管是你還是你家先母,皆已不是峨眉門徒,既然要做諸般喋血事宜,還是莫要打著峨眉旗號。畢竟是八方十門裏的大門大派,還是莫要肆意抹黑冤屈為好。”
黑衣女子聞言不為所動,還是擎峨眉刺臨陣以待。
“你問問你身後之人,當年對家母做出何般事端?若沒有愧疚於心,自然走到哪裏都是風清月明。鳳棲宮荒廢了那麽久,陵陽山宮的夜夜笙歌卻愈發濃烈。究竟誰才是捏造黑白之人你自己清楚,本就是偏袒自家姘頭的下作之人,少來對家母指指點點!”
言罷,四周山道密林中簌簌響動,一排排黑衣人相繼不再隱匿皆露出身形。一時間足有上百之眾,從身形看去皆是年輕女子,手裏所持皆是峨眉刺!
樓主見狀微微沉吟,他往後踱步緊貼在轎門前麵,手裏的毛筆開始在硯台上飽蘸濃墨,隨手抖動一下,筆鋒便銳利如刀!
“你們能夠直麵溫某,也算是行事磊落。雖說做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但最起碼值得溫某說聲敬仰。即便是今日有人遭逢不測,也不會辱沒峨眉山門威望。溫某從不是歪曲誹謗之流,不管是有恩還是有仇,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向來都黑白分明!”
黑白二字落下,手中毛筆驟然揮出。樓主的眼神不再悵然慵懶,他的眼光掃射出去,瞬間好似一匹饑不擇食的荒狼!
筆墨是黑色的,夜色也是黑色的。
黑色的墨水穿透夜裏的濃霧,勁道不息地灑在黑衣人同樣墨色的夜行服上。沒有絲毫滯留與停滯,好似刀劈斧砍般劃破皮囊深入骨髓,最後穿透手臂而出,殷然帶紅灑落大地,落墨處亦是布料撕裂露出大片肌膚雪白!
慘叫聲在幾息後方才傳遞出來,這群刺客明顯訓練有素,即便是承受莫大痛苦依然咬緊牙關,但沉悶的慘哼聲響還是連綿不斷。
“哐——啷”
“哐——啷”
樓主的墨全部落在手肘與虎口,峨眉刺難以把持紛紛脫手!
樓主突然發難也是無奈之舉。眼下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四麵八方的伏擊。他向來喜歡先發製人,即便是最後注定會受製於人,他也喜歡先做到無以為繼。
“你比你母親更加縝密周全,真的是後生可畏。這條蘭陵山道最為難走,兩側絕壁幾乎難以站立。我一直在想我的門徒為何不在此地,你能如此決絕,倒也很像當年那位主子。峨眉刺能夠攀登岩壁,這點的確是我忽略了。”
領頭女子並未答複一言,她的眼神堅定且不容置疑,輕功大展瞬間拉近和樓主的距離。她深知峨眉刺屬於短兵,必須貼身作戰才能保證有效殺生率!
一眾隨從亦是排山倒海般擎刺向前,不過勢頭浩大卻無一人發聲,好似一塊塊凝固的黑色浮雲,夾雜著一抹抹寒光吞吐匯聚向轎子方向!
一時之間,樓主好似皓月星辰般引人矚目,四下裏烏雲席卷好似漩渦墨淵,一抹抹雪亮寒光長尾閃爍好似白鱗龍鶴!
轎子四周的仆人哭的很絕望,轎子裏卻安靜的微帶死寂。
樓主看了看轎門口的紅色簾子,眼神也變得堅定異常毫無退意。他就這樣守在轎門口,不動搖也不後退,他知道後麵的轎中人需要他也僅僅隻能依靠他,所以他不能再退卻一步!
這是他遵從的底線,而他是轎中人最後的底線。
他的手指動的很快,手中毛筆在硯台上翻轉激**不息。每飽蘸一次濃墨便出手一次,筆鋒掃過皆是星雲黯淡。一時間雖有百人之眾數,但墨水好似暴雨梨花般無孔不入,觸之皆傷,令人心懼!
不過人多勢眾的道理還是亙古不變的,樓主明白墨汁總有用完的一刻。他的硯台就那麽大,他的氣力就那麽多,但眼前諸人卻都悍不畏死,很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死侍之輩。
樓主越鬥越覺得戲謔,眼前這百人中隻有領頭女子和他有恩怨瓜葛,其他人完全是連萍水相逢都不及的陌路之人,此刻卻紛紛白刃相向好似有血海深仇一般。
這便是江湖中的行事規矩,幾個人的羈絆能硬生生牽扯千軍萬馬。可能現在拿著峨眉刺朝他猛衝的黑衣人也不曾想過,自己這個樣子究竟是為了所謂的忠誠與道義,還是真的從不分辨什麽青紅皂白。
江湖和朝堂是不一樣的,朝堂上很多事情可以通過辯理來論出高下,因為很多事都事不關己,大家更多關注的是事件本身。而江湖裏往往都是辜負與背叛,因而很多事情都無法說清對錯或者舍得。
這便是江湖的好處,好在沒有道理,也壞在太講道理。
眼下不得不說,百人眾的確是太過勢眾,樓主的毛筆在渾厚內勁下逐漸分崩離析。他棄掉毛筆改用素手蘸墨,勁道依舊淩厲如風!
所到之處依舊繳械脫手,但往上衝的人流皆悍不畏死,仆人和丫鬟驚嚇過度紛紛四散奔逃,渾然不想所謂的貴人福澤。當然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這麽做也是人之常情。關鍵是黑衣人不會任由她們就此離去,還沒跑出幾步便全都被圍住刺成了篩子!
血從轎子四周暈染著擴散出來,每個死掉的下人都歪七豎八的橫陳在地,眼眶突出血絲密布,表情驚愕滿溢不甘。
濃烈的氣息充斥滿整個峽穀山道,一時間方圓幾裏再無行人敢於往前探視,隻有一群黑色的劊子手在進行著冷冰冰的安靜屠殺!
樓主已經陷入無奈絕境,不過他依舊是鎮定如山。他抿著嘴角快速緊貼在轎門口,用身軀將紅色門簾遮擋的嚴嚴實實,這也是目前他唯一能為轎中人做的事情了。
領頭女子眼神滿溢勝者的傲然,她冷漠如常的指使左右繼續往前撲殺。樓主微微開始有些擔心,畢竟他隻能守住一個方位!
他的武功已經漸漸派不上用場,他的招式開始逐漸慌亂無序,直到他被一道峨眉刺穿透了左側肩窩,整個人的氣場霎時便委頓起來。
他不甘心,嘴巴裏一直朝著轎子喊話,他在轎子四周輾轉騰挪,凡是想要靠近轎身的刺客盡數被他攔下。不過峨眉刺越來越多,包圍圈越來越小,烏雲蓋頂遮掩了皓月與星辰,紅色轎子像是一葉孤寂扁舟,在蒼茫大海浪潮中無情傾覆!
“我對不起你和堯兒,我對不起你和堯兒......”
他一直喃喃自語,直到右側手掌被刺穿,但隨之一掌擊暈了襲擊右側轎身的刺客。
又過幾息時辰,左側腰腹中了三記刺痕。伴隨著膿血與汙穢一同流淌下來的,還有被他硬生生掰斷手臂的三個身影。
不到盞茶時辰,左腿被刺,右臂被刺,側肋被刺,足足有上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守在轎子邊上,血手緊緊把住轎子的邊沿。眼神冷漠掃視,令在場諸人紛紛震撼動容!
領頭女子亦是大受觸動,不過卻絲毫沒有放鬆半分力道。又折損了十幾人後,黑衣女子終於打碎了硯台,峨眉刺亦是近身鎖喉,一切宣告終結。
領頭女子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眾人全都默然不語。
她們都在瞧看自己的傷勢狀況,發覺樓主僅僅是傷及手臂,看得出樓主並未決意下得殺手,最多也就是暈厥罷了。
不過她們不會有任何的感激或者是愧疚,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場注定不公平的刺殺。
既然不平,便不用講求道理,樓主的慈悲為懷,隻能換來可笑的幾聲唏噓。
“白玉樓主的墨寶還是如此善意,不過今日孤木難支,硬撐下去無非就是玉石俱焚。您也算是江湖前輩高人,還是留下轎子。我是和轎中人仇怨在身,至於樓主本座還算敬佩,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真實的江湖並沒有所謂的以一敵百,樓主已然躋身江湖上流,但武功高強依舊是肉體凡胎。他能夠撐到現在已然是神乎其技,但麵對差距懸殊的敵我對比,這場對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輸贏走勢。
不過他還是要抗爭到底,特別是轎中貴人還在,他就不能鬆下眼前這口硬氣。
“溫某縱橫江湖二十載,自問沒有做過違背俠義之事。溫某今日若想脫身易如反掌,不過你也明白我為何在此。此番隻求一命換一命,我不求你放過我,你放了轎中貴人,溫某願隨你驅策你看可好!”
樓主朗聲大喝,聲音不卑不亢,但轎中人卻沒有說一句話。
不過就在此時,一聲嬰兒啼哭忽然從轎中傳出。方才鬥得激烈無人顧暇,現在安寧下來後才顯得這般清晰。樓主和領頭女子聞聲皆驚詫莫名,隻不過一個是眉頭深鎖,一個是怨念交加!
領頭女子將峨眉刺對準樓主喉間,自從聽聞這聲啼哭過後,她的眼神已經冷漠到無欲無情:“竟然真的生出來了,既然如此我也出爾反爾,今日秦川絕嶺,老少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