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麵具

張天成就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人民廣場上的人群,臉上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陳雅能感受到上衣暗袋裏從天使孤兒院拿出來的那些文件,幸好張天成還沒有發現這些文件。

這些文件上麵,記錄著一個驚天大秘密。

其實,張天成私底下一直和蘇紫嵐有著肮髒又血腥的交易。

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蘇紫嵐每個月給張天成提供五張人皮,而張天成每個月以資助的名義給天使孤兒院捐款五十萬元人民幣。

而且,張天成和蘇紫嵐還把所有孩子的屍體,做成真人蠟像,以滿足他們的變態欲望。

不僅如此,張天成還幫助蘇紫嵐倒賣人體器官,器官當然也是從那些可憐孩子們身上取下來的。

陽光照在他健碩的身體上,仿佛一切都還沒有變過,他還是山源市商界的巨頭,是受人敬仰的慈善家。

陳雅呆呆地看著他,腦海裏思緒萬千,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真正的始作俑者,反而是她認為最不可能的一個人。

她環顧整個房間,除了華麗、厚重的裝飾,最奪人眼球的便是牆上一麵麵色彩斑斕的威尼斯麵具了。

這些精致的麵具,和從羅中良臉上發現的那張人皮麵具極為相似,陳雅再聯係到天使孤兒院地下室裏,所有活人蠟像都沒有臉,難道……這些都是他用人皮做成的麵具?

恐懼盤踞在心裏,如噩夢般揮之不去。

“陳小姐,我們又見麵了,很意外吧!”張天成滿臉堆笑道。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都是孩子啊……”

“唔……這些孩子反正都是賤命一條,沒人會在乎他們的,我隻不過讓他們變得更有意義而已。”張天成靠近她,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這些都是藝術品,你懂不懂它們存在的價值?”

“禽獸……那天程偉在人民廣場劫持你的事情,是你一手導演的?!”陳雅無法抑製體內的怒火,仿佛有東西在她體內一截一截地坍塌,那種被人蒙騙利用的感覺讓她很無力,很痛恨。

“不錯,那天的事情的確是我設計的。”張天成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的臉看,“不過……你也知道,程偉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如果不是你及時讓他停下來,他可能真的會殺了我。”

“所以……”

“所以我還真該好好謝謝你,我說過,我很想請你吃頓飯的!”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羅中良,錢三夫婦,包括李慶元爺孫和謝連雲。”這幾個人和哥哥陳浩真的案子有關,她心裏有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張天成似乎也和哥哥的事情脫不了幹係。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這個變態。”

“你敢罵我?”

“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陳雅再次想起蘇紫嵐在天使孤兒院地下室裏對她所說過的話。

“我姐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係?”陳雅想到自己不僅不能為姐姐報仇,反而也要死在張天成手裏,心裏感到絕望。

“一年前,她竟然毫不掩飾地到處查我,我們隻不過隨便設了點計謀,她還真的乖乖地中計了。”

“原來是你……”陳雅怒吼道,淚水刺痛雙眼,“姐姐不是發生意外……而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圈套……”

陳雅終於知道姐姐給她發的那封郵件的意義了,兩年前,姐姐一定是調查到了張天成的罪行,她明知道繼續調查會惹來殺身之禍,卻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調查下去,在出事之前,她希望陳雅能做完她沒有完成的事情。

一定是這樣的。

張天成笑了起來,陽光照在肥膩的臉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扭曲醜惡。

“你連生氣都是那麽美,怪不得郭一鳴能夠對你死心塌地。”

“你什麽意思?”

“我隻不過在想,你的青梅竹馬會不會親手殺了你的林隊長。”張天成又是一陣嘲弄般的笑容,“多麽有趣的事情!”

陳雅想起郭一鳴私藏卷宗的事情,那時候郭一鳴解釋說,他是為了陳雅的父親陳漢林而那麽做的,現在看來,事情並非那麽簡單。

“是你讓一鳴從檔案室拿走那些卷宗的?”

“不僅如此,還有謝連雲的死,阿普的逃走,陳在升重傷……當然,還有昨晚發生的事情,一切簡直妙不可言哪!”

“一鳴……”陳雅雙唇微震,“張天成,你真是個卑鄙小人,枉我曾經還對你無比敬重,偽君子!”

張天成倏地露出笑容,盯著她的雙眼,顯得越發愉悅不已。他凝視著陳雅清麗帶有怒色的臉龐,陶醉般地說:“你將會是一個令人豔羨的蠟像,而你美麗的臉龐,也會成為一張完美的麵具!”

陳雅心底閃過一絲驚恐,心徹底變得冰涼。

他要把她做成蠟像?

她沒有聽錯,就像天使孤兒院裏的那些活人蠟像,栩栩如生,充滿罪惡。

陳雅使盡全身氣力,想從**掙脫開來,可是,鎖住她四肢的鐵鏈隻會讓她的手腳更痛更刺骨,她越掙紮,張天成卻笑得越開心。

他正在享受她的恐懼。

“小丫頭片子,你就省省力氣,別掙紮了。”張天成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吃吃地笑道。

“林嶠……你到底把林嶠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陳雅還是非常想念林嶠,擔心他的安危,一想起林嶠可能還在天使孤兒院生死難測,她就好像不能呼吸似的痛苦。

“你說林隊長啊,他已經死了。”張天成笑得更起勁了。

“你說什麽……他……”陳雅感覺自己馬上要哭出來了,耳朵裏嗡嗡作響,腦子裏閃現的全是林嶠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畫麵。

“現在輪到你了。”他手上拿著一把手術刀,如鬼魅般朝陳雅步步緊逼。

“你這個禽獸,”陳雅罵道,“你怎麽能……”陳雅淚如泉湧,這種心痛的感覺,在哥哥,媽媽,姐姐去世的時候,也曾有過。

張天成左手一把掐住陳雅的脖子,陳雅掙紮著,眼淚流了出來。終於,她感覺脖子一陣刺骨的冰涼,那把手術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此時此刻,陳雅想起了父親。

多年前,父親便把她和姐姐送出國外求學,一個人在山源市經營一家書店。

在國外的那些年,每天晚上她都會想念父親,即使有姐姐陪在她身邊,仍是覺得孤獨無比。可是,父親身邊什麽也沒有,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這次,她瞞著父親擅自回國,還不顧父親反對,堅持要去市局刑警隊工作。她本該在家好好陪伴父親的,卻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突然。

她能夠想象父親是有多麽的焦急,多麽的擔心。

陳雅閉著眼,流下最後一顆眼淚,停止了掙紮,她累了,隻能等待刀口慢慢劃進自己的肌膚,然後割破血管,血液噴射而出,生命漸漸消逝。

媽媽……哥哥……姐姐……

我很想很想你們,想得心都要碎了,快了,我們很快就能團聚在一起了。

可是,張天成卻遲遲沒有動手。

他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然後用刀背在陳雅的臉上輕輕劃了兩下,“放心,我不會輕易殺了你,我們還要和一個重要的人玩一場遊戲,你一定會喜歡的……”

遊戲?和誰?

最後,陳雅隻看到張天成手上拿著一支小小的裝有**的注射器,隨著刺骨的**注入到體內,和血液混合,陳雅再次陷入了昏迷,逐漸失去知覺,毫無思想,隻有無窮無盡的噩夢。

——

張天成離開囚禁陳雅的房間後,來到樓下客廳。

“管家,馬上幫我準備兩杯咖啡,謝謝。”張天成吩咐站在一旁等候多時的管家。

“請問,有客人要來嗎?”管家唯唯諾諾地問。

張天成帶著嫌惡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眯著眼微微笑道:“就算現在沒來,再過一會兒,就該來了。”

管家弓著腰,姿勢極為優雅地點了點頭,然後踏著闊步離開客廳。

十分鍾後,管家用托盤端來兩杯帶有香甜的漿果和焦糖氣息,餘味悠長的Fazenda Santa Ines咖啡再次來到客廳。

他恭恭敬敬地把咖啡放在張天成身旁的茶幾上,然後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又過了大概一分鍾,別墅大門的門鈴響起。

“讓人去開門,直接把客人請到客廳來。”張天成摸了摸溜光的頭發,從旁邊端起一杯咖啡,陶醉般的聞了聞,“這咖啡真是太香了!”

——

下午兩點,山源市人民醫院某重症監護室裏。

宋佳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潔淨的天花板,一旁的心髒監護儀發出尖銳的滴滴聲縈繞在耳邊,她感覺到一切都很陌生。

今天淩晨所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鮮紅的血液,**方毅冰涼的屍身,還有失魂落魄的林嶠……警笛聲,嘶吼聲,哭喊聲……

宋佳艱難地呼吸著,即使戴著氧氣罩,她仍然有窒息的感覺,即使護士就站在她旁邊,親切地問她哪裏不舒服,她仍感覺到孤獨。

“我為什麽沒有死……”宋佳努力地張開嘴唇,想發出聲音,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呼喊,這種無聲的呼喊是絕望的,悲涼的,無可奈何的。

兩個護士見宋佳似乎好多了,然後為她蓋好被子,檢查儀器,聊起天來——

“你聽說了嗎,今天天使孤兒院被人燒了,連院長也被殺了。”

“好像還是刑警隊的一個副隊做的,他還把前女友的未婚夫殺了。”

“咦……真是喪心病狂,一個警察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變態唄……”

“聽說……**這位還是他前女友喲!”

“真的?”

“騙你幹嗎!”

……

宋佳靜靜地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淚水不可抑製地從眼角流出,打濕了混合著生理鹽水味道的枕頭,她恨,痛恨這一切發生得太措手不及,更不可挽回,隻讓她心碎。

她轉過頭去,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熱烈溫暖的陽光,一片銀杏葉被風吹落,在窗外劃過,她的心,莫名地開始變得平靜。

——

林嶠回到市局後,直接和趙暉來到局長郭誌清的辦公室。他完全沒有料到沈承美會突然出現在郭誌清的辦公室。

果然,沈承美那天所表現出來的瘋瘋癲癲,是故意裝給他看的。

接著,他把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非常詳細地描述給郭誌清聽。

郭誌清聽到事情的真相後,**了好幾支香煙,仍然不能使自己鎮定下來,拿煙的手一直在發抖。

林嶠所說的真人蠟像,和沈承美所提供的照片裏的東西一模一樣,實在令他驚心。

他前一秒得知林嶠回市局“自首”了,後一秒就被告知,一鳴逃走了。

現在,眾口一詞,他又該怎麽繼續相信自己的兒子,倘若林嶠和沈承美說的是實話,那麽,他的兒子,郭一鳴,一輩子的前程將會毀於一旦,到時候,就算他想幫他,機會也是微乎其微的。

而且,此事一定會牽連到他,他該怎麽辦?難道僅憑一句證據不足就可以打發了眾人?

“郭局,你還在猶豫什麽?”趙暉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催促道。

辦公室的大門響了起來。

劉玥走了進來,她對郭誌清說:“郭局,慕容法醫找你有事。”

“她能有什麽事情找我……”郭誌清嘀咕道,“讓她在外麵先等等!”

“她說……她要說的事情和郭警官有關!”

“什麽?”郭誌清的臉都要被氣綠了,臉上皮膚甚至在不停地抖動著。

慕容雲低著頭,走進了局長辦公室,完全沒有以往的冷傲神色。

她變得身體消瘦,麵色暗黃,淚眼婆娑,如喪考妣。

“郭局……其實謝連雲……不是自殺,當初是我偽造了鑒定結果,欺騙了大家!”慕容雲的頭更加低垂,她沒有臉麵對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林嶠怒吼一聲。

“我……”

林嶠腦海裏想起慕容雲對郭一鳴的反常行為,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答案。

“是郭一鳴?為了他,你竟然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趙暉怒氣十足地說。

“是我鬼迷心竅……我不應該異想天開,更不應該對他抱有任何幻想!”慕容雲抬頭羞愧地看著大家,眼淚噴湧而出。

郭誌清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倒在了辦公椅上,幾乎要倒地暈厥。

這個孽子,真的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正當大家手忙腳亂地走到郭誌清身邊時,郭誌清卻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抬起右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然後沉穩而又不失嚴肅地說:“馬上集合所有警力,全力追捕郭一鳴,找到陳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