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角

林嶠又躲躲躲藏藏地去了一趟天使孤兒院,孤兒院的主教樓和職工樓已經化為灰燼,隻剩下高聳、烏黑的牆壁。

昨晚的一切真相,孤兒院地下室裏喪心病狂的罪惡,已隨著那場猛烈無情的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天使孤兒院周圍都是警察和來看熱鬧的市民。

林嶠在孤兒院附近沒發現陳雅的行蹤,不過,他聽到有人說警方還找到一具女屍,他害怕陳雅會遭遇到什麽不測,昨晚那場大火能夠毀滅一切,包括陳雅。

他的心又痛又悔。

昨晚,他怎麽能帶她去孤兒院,這一切的苦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陳雅真的遭遇了什麽不測,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車在公路上疾馳,車窗外的一切如浮光幻影般掠過。陽光透過車窗投射在他的身上,卻無法讓他的身體變得更溫暖。

不遠處,一輛白色的奔馳車出現在狹窄的環山公路上,像脫韁的野馬朝林嶠的車急速撞了過來。

林嶠猛地一踩刹車,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車輪在地麵摩擦發出“嘶……”的一聲低吼。

幾分鍾後,從那輛白色的奔馳車上走下來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他穿著整齊的西服,戴著墨鏡,怒氣衝衝地向林嶠走來。

男人凶神惡煞地敲打著林嶠的一側車窗,在這個節骨眼,林嶠不太想給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

就在林嶠發動汽車想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從奔馳車裏又走下了一個人。

原來是張天成。

張天成是天使孤兒院最大的資助人,一定是聽說天使孤兒院被焚毀的事情,才會急匆匆地趕來瞿陽山的吧。

現在,天使孤兒院的孤兒們也隻能靠他了。

也不知道張天成對那個男人說了什麽,隻見那個男人乖乖地離開了林嶠的車,然後鑽進了奔馳車,之後奔馳車從林嶠的車旁呼嘯而過。

林嶠不知道是,在距離他不到一百米的環山公路附近的一處灌木叢裏,正躺著一個知道陳雅下落的人,他的身體已經被子彈打穿,整個人正在慢慢變得虛弱,生命垂危。

——

陳浩真站在沒有拉上窗簾的巨大落地窗前,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陽光,用手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

昨晚,他明明親眼看到陳雅逃出了天使孤兒院,而小雅的失蹤讓他十分痛心,他對此自責不已。

現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陳雅。

他本以為昨晚,事情就應該水落石出,可沒想到事情卻出現了驚人反轉,一夜之間,蘇紫嵐成了受害人,林嶠反而成了罪人。

特別是昨晚在孤兒院的密室裏看到的所有蠟像,仿佛讓他回到了十年前,窒息的感覺如影隨形。

如果說蘇紫嵐就是童工案的幕後黑手,那麽,十年前陷害他的那個人,是否也是蘇紫嵐呢?

他不確定,真的太不確定了。

“浩真,窗簾必須要拉上。”劉玥焦急地跑過來,拉上窗簾,屋內頓時陷入一片灰暗。

陳浩真握住劉玥的手,“你怎麽和爸一樣,我隻想多曬曬太陽,你就……”

“不行,絕對不行。”劉玥斬釘截鐵地說。

“玥兒……求你了。”

劉玥終究還是心軟了,她把手從窗簾上放了下來,留下了一小片空間給陳浩真。

“浩真,你就吃點東西吧!”劉玥心疼地說。

“不用了,我沒有胃口。”陳浩真無奈地搖了搖頭。

劉玥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勸他。

“還沒小雅的消息嗎?”

“現在小雅生死難測,想要找到她,光靠我們的力量實在太難了,找小雅的事情恐怕還得靠林嶠。”陳浩真近乎絕望地說。

隻要他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湧起當年陳雅渾身是血躺在冰涼地板上的樣子,這個畫麵,是兩年前陳念死在人民廣場時候的樣子。

他多麽懷念,小時候帶兩個妹妹在草地上放風箏的快樂時光,那時候,他們無憂無慮,彼此坦誠相對。

而此刻,他是多麽的無能為力啊!

“林嶠?”劉玥錯愕地看著陳浩真,“他現在已經是通緝犯了,怎麽去找陳雅?”

“所以,我們要幫他盡快洗脫罪名。”

“我們應該怎麽做?”

“我思來想去也隻能讓沈承美母女幫我們了。”

“光憑她們……”劉玥遲疑著,“我覺得郭誌清不會輕易相信她們。”

劉玥對郭誌清的性格十分了解,郭誌清做事謹慎,生性多疑,而且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得罪任何人。

“這些照片是我昨晚親自在孤兒院的密室中拍下來的,你回市局之前,把它們衝印出來,讓沈承美母女交給郭誌清吧!”陳浩真遞給劉玥一部手機,手機裏麵有很多在孤兒院密室裏拍攝的照片。

“我還是覺得郭誌清不會輕易相信。”

“不管怎麽樣,我們總要努力試試,小雅等不了多久,我害怕她會遭遇什麽不測。”陳浩真的嗓子沙啞而且顫抖。

“你為什麽對林嶠那麽有信心?”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信任他。”陳浩真也很憂慮,他沒有別的路可以選,“現在警方最想做的事情應該是全力抓捕林嶠,查明真相。所以,我相信,一旦林嶠能夠再次回到市局,他一定會用盡各種辦法,去找到小雅,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讓我們太失望。”

然而,他們兩個都忽略了,在別墅的不遠處,一個男人手上正拿著望遠鏡,往別墅裏麵偷看。

——

上午九點,山源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郭誌清看著眼前的郭一鳴,怒火中燒,他沒想到郭一鳴會做出這麽糊塗的事情,竟然開槍打死了宋佳。

“趙暉,你先出去,繼續追捕林嶠,一定要把他帶回來見我!”郭誌清命令道,“記住,一定不可以徇私。”

趙暉走後,郭誌清走到郭一鳴身邊,腳底像是踩著棉花,感覺天旋地轉。

“你這個孽子,為什麽要這麽做?”郭誌清暴怒道。

“我說了我隻是失手了。”

“失手?”郭誌清斟酌了一會兒,“你有什麽失手可言,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完全沒有必要開槍,告訴我,你為什麽想殺林嶠?”

“林嶠拒捕,難道我不應該開槍嗎?”

“我說過,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必須把林嶠帶回來,活的,難道你不知道?”

郭一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臉上表情猙獰。

“一鳴,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麽,告訴我,在事情還沒變得更糟之前,至少我還能幫你。”

“我說了林嶠就是凶手,為了報他和蘇紫嵐之間的私仇,他傷及無辜,甚至想把天使孤兒院給燒了……”

“你放肆。”郭誌清用力往桌子上一拍,臉漲得通紅,“我說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私自開槍,這樣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嗎?”

“可是……爸……你一定要幫我!”

郭誌清看了郭一鳴一眼,重重地歎了口氣,“不過好在宋佳被救過來了,你放心吧……如果你說的都是實話,這一切真的是林嶠做的,我確保你會沒事的。”

“砰砰砰”,辦公室的大門響了。

郭誌清吸了一口氣,稍微平複了情緒。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支煙,點燃,然後用一貫的威嚴對門外的人說:“進來。”

“郭局,我來晚了。”劉玥不卑不亢地站在門外,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郭誌清把手腕抬起來,看了一眼手表,“有什麽事情嗎?也不請個假。”

“我車開到一半就壞了,手機又忘帶了,實在沒辦法。”劉玥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不過我在半路遇到兩個人,她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講。”

郭誌清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什麽人?”

劉玥把沈承美母女領到辦公室內,“就是她們母女倆。”

——

林嶠從天使孤兒院回到市區,把他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個遍,可就是沒有陳雅的蹤跡。

最後,隻剩一個地方了,那就是陳漢林的別墅。

陳漢林的公寓前有警方監視,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林嶠在濱江路躊躇了很久,才走進一個小小便利店。林嶠看見櫃台上有一台老式電話,老板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正坐在櫃台裏一邊織毛線,一邊看早間新聞。

林嶠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然後走進雜貨鋪,“阿姨,能借您的電話用一下嗎?”

老太太一臉慈眉善目,笑起來像一頭老山羊,“可以啊,你用吧!”

林嶠很謹慎地拿起電話撥號,他手上有一份陳漢林書店的傳單,上麵有電話號碼。

“喂,哪位?”電話裏響起陳漢林的聲音。

“陳老板,我上次訂的那批書你還沒給我發貨呢!”

陳漢林沉默了幾秒,轉而笑道:“喲,瞧我這腦子,我給忘了地址。”

“我在鋪子裏,臨江路,468號。”

“哦,我有印象了,你是前天來我店裏訂書的小夥子吧,正好我在家,我這就開車給你送過來!”

“這多不好意思,待會你給我媽就好了,她在家。”

“好,請等我幾分鍾,我這就送過去。”

林嶠打完電話後,老太太對林嶠說:“小夥子,你到底在和誰打電話,你報的是我們家的門牌號吧!”

“不好意思,阿姨,我確實報的是你家的門牌號,不過我沒有惡意,希望你能相信我。”

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鏡,打量著林嶠,瞧著眼前的小夥子一臉正氣,不像是壞人,“算了,不過你要做什麽呀?”

林嶠遞給老太太一百塊錢,對老太太說:“阿姨,待會有個朋友會來找我,能讓我在裏麵坐幾分鍾嗎?我們說幾句話就走。”

老太太滿腹狐疑地看著林嶠,然後擺擺手,樂嗬嗬地說:“你想坐就坐吧,不要你的錢。”

林嶠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瞥了幾眼電視。

電視裏麵正在播放孤兒院被燒毀的新聞,更讓林嶠心驚膽戰的是,他已經成為通緝犯,電視屏幕上顯示著他穿警服的職業照。

幸好老太太一門心思在織毛衣,沒有認真看電視,不然就糟了。

女主播以“市刑警隊的恥辱”和“令警方蒙羞”的詞語來形容他,仿佛他真的是警界的敗類。

林嶠看完心裏一陣五味雜陳,不過,這種感覺隻持續了幾秒,他沒有時間去哀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