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的屍體
韓策一離開階梯教室,剛剛還壓抑著說話的幾個人頓時聊開了,多多少少都是圍繞著韓策的魅力聊的。
萬萬嗤之以鼻,他連她拋出的問題都不敢回答,有什麽魅力可言。她是設了個坑給他,他若跳算是他本事,不跳就證明沒膽識。
她拋出的問題無論韓策怎麽回答都不會對,如果說是抓住凶手得知犯罪心理,那他這門課存在的意義就十分雞肋,如果他回答的是後者,那她就會拋出下一個問題——現在所講的是事先推測還是凶手加以佐證的?
據了解,犯罪心理在實際破案中確實能夠提供很大的幫助,但這些的前提都源於現場所呈現的證據和法醫的屍檢報告。
十幾年前,哈鹽市發生一起重大的連環殺人案,死者都是初高中的少年,屍體被損害得極其嚴重,拋屍地點卻又十分大膽地選擇在學校操場或是人多的公園。
當時,不少犯罪心理學家推論凶手是一位極其喜歡展示自我、生活陰暗見不得別人好的身形猥瑣的遊民大漢。但事實上,凶手是個一家私企的老板娘,為人和善內斂,生活優渥,麵相甚至可以用美麗來形容,和那些學家推斷的凶手天差地別。
所以,萬萬對犯罪心理這種虛虛的學問無法信服。
成渝和李姍姍從後排座跑過來,拽開蘇姬把萬萬往懷裏摟:“我們可憐的小萬萬,這節課受苦了吧?”
萬萬的心思從課堂上抽出來,打掉成渝不老實的手:“哪有那麽誇張?”
“還不誇張,一節課就你起來了兩次。”
李姍姍猛點頭,蘇姬不服氣:“你們怎麽不心疼心疼我,我才是最擔驚受怕的那個,她兩度起身折磨的可是我的心髒。”
成渝回過身又把蘇姬往懷裏抱,大氣淩然地拍著背:“不要緊,晚上放學哥哥賞你們一人兩串雞心,都給你們補回來。”
這時,近處傳來不和諧的嗤聲,蘇姬扭過頭看過去,正是上課前和萬萬撕的那女生,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這下被那一聲嗤笑都激了上來。
蘇姬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想要上去給那女生一下子,被李姍姍和成渝眼疾手快地攔下來:“別惹事,操場五十圈啊。”
他們學校一點好,不會隨隨便便因為個人錯誤開除或者記過,但懲罰也慘無人寰,四百米的操場不論男女五十圈,能自己走下來的是少數,基本都靠抬。
成渝捏著手指咯嘣咯嘣脆響:“我這渾身的暴躁不安隻能轉化為食欲了。”
李姍姍見她平複了,也不在教室裏久待,拽著三個人一塊離開是非之地,後兩節是小課,都是自己班的人,倒沒有再發生多餘的口角。
說好的擼串,學校附近的都不好吃,幾個人打車到的市區步行街,一頭紮進小胡同裏看到了一間店麵不大的小店,門口的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成渝過去先點了串,等其中一桌空了連忙坐過去。
女生都八卦,不知道怎麽地就提起和萬萬嗆聲的那個女生。蘇姬認識的人多,對那兩個女生有些印象:“出頭的那個名聲不怎麽樣,得理不饒人那掛,男生女生都不願意和她走得近,怕惹了麻煩。那個不吭聲看著就蔫壞蔫壞的女生,家庭據說不錯,老媽是過氣的明星,老爸的話傳的是私企老板,總之就是要錢有錢吧。”
李姍姍擼一串羊肉下來,和長相記不符地冷嗬一聲:“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就不一樣,連男朋友劈腿了都有人出氣。”
成渝比了個手勢:“打住,咱可沒腿給他劈,那渣男充其量泰迪抬腿撒了泡尿,還被萬萬巧妙避開了。”
李姍姍撩了下頭發:“你的形容詞真的有待修煉。”揮手招呼老板:“再來兩串腰子,多點孜然粉。”
蘇姬打了下她的手:“你怕不是覺得內心的雄性激素不夠多吧?”
“我再多也多不到成渝那麽多吧?”
天是聊不下去了,成渝起身去結賬,萬萬她們三個等在後邊刷手機,果然看到新聞上爆出哈鹽大壩的殺人拋屍案破獲,凶手係馬戲團新任團長,在南杭市表演中被抓。
正當著要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胡同外傳來一連串的尖叫,開始是一道接著是兩道,越來越多的尖叫聲加入進來,震耳欲聾地讓人誤以為是粉絲見麵現場。
直到一個女生臉色刷白地跑進來拽住萬萬身後的一個男生,說話都是斷斷續續地磕巴:“有死人……有人死了,就在步行街施工的那塊地……,剛有人撞過去……撞出了一個屍體……”
萬萬順著胡同口看去,那邊已亂作一團,膽子小的一窩蜂地往外跑,膽子大點的都朝著事發地趕過去。她把手上打包的串交到成渝手上,交代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就逆著人流跑出去,身上還穿著下午那套衣服,針織裙有點跑不開,也顧不上所謂的形象,兩手提著裙子兩端,把裙擺提到了小腿上,步子邁得開些,速度上去,很快便跑到了女生口裏描述的地方。
那處圍滿了人,男男女女的舉著手機拍照錄視頻,還有幾個男人竟試圖著跨越隔離用的鐵皮牆,現場隨時會被破壞。
萬萬連忙衝過去喊了聲:“站住,不要動!”
那男人動作一頓,被唬得一愣一愣地轉過頭看向萬萬:“你什麽人?”
萬萬沒回男人的話,抬手看向腕表記錄過時間後,目光犀利地看向四周的人,保持著一定高度的語調,盡量讓大家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有人報過警了嗎?”
“報過了,現在什麽情況,這裏怎麽會有死人?”
萬萬指著中年男人:“你向後退,不要破壞現場證據。”
男人臉色晦暗,挺大個老爺們就這麽被一個小姑娘指揮來指揮去的,臉上掛不住:“你誰啊,在這裏指手畫腳的?”
萬萬甩了一句“公安”,把人群向後疏散,留出一大段距離後,她也能看清躺在施工地的那具屍體。
死者是個中年男人,臉色泛青,衣衫整齊地穿在身上,胸口被一把匕首直灌心髒,染紅了大半麵襯衫,致命傷似乎隻有這一處,死亡時間應該超過八個小時,肉眼可以看見露在在外的肌膚上有屍斑行程,真正的死因和時間還需要法醫的堅定,光憑肉眼很難判斷。
又過了幾分鍾,聽見一陣警鳴聲呼嘯而至,兩輛警車停在人群外,從車上下來六七個穿著製服的人,三四個去維護秩序,被萬萬拉開的距離被他們拉上隔離帶。
帶頭的刑警沒有穿製服,眼睛眯著看著完好的現場,注意到萬萬的存在,狹長的眼打量著,一揮手叫來手底下的一個小刑警,把人叫到近前,聲音壓得很低:“小吳,你去看看那姑娘怎麽回事?”
“好的,廖隊。”
廖峰繼續打量著萬萬,在案發現場能麵不露驚色淡定如常的女人他見得不多,除了自己隊裏的一個女刑警外,還有現場勘查部門的負責人。
現在又多個萬萬,看模樣不像是分所的人,那隻剩下一個答案——凶手。
小吳剛當上刑警半年多,麵對的現場還不多,強裝著鎮定走到萬萬麵前,從胸前的口袋裏抽出本子和紙:“你好,例行調查,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和死者有什麽關係?”
炮語連珠說了一堆後,小吳側目看眼躺在施工水泥地的屍體,一眼就瞟到了翻白的眼,還有胸口外翻的爛肉,隱隱約約地還能聞到一股屍臭,胃裏頓時翻江倒海,捂著嘴擺擺手衝到一旁的垃圾桶嘔吐起來。
萬萬皺緊眉頭,目光錯過小吳落在廖峰身上,知道在場的這些刑警都在聽他指揮,剛要上前說明情況,又一輛車停下來。
身後傳來了一聲不急不緩的聲音:“這不是萬萬同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