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溫柔像羽毛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並不大聲，隻是靜靜地砸在高層住宅樓誰家的塑料棚上。有規律的雨聲輕輕地敲打著，窗外的夜景也被這一場雨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霧。
房間裏很安靜，靜得似乎都可以聽到對方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靜得林雲舟都可以聽見周阮眼淚滴在被罩上的聲音。
不重，但分明是滴在了他的心頭上，砸得他心擰著疼。
她就這樣正麵朝上躺在**，右手背過來遮住眼睛，擋住自己無神又拚命掉著淚的眼睛。
林雲舟起初把她摁在**，後來聽到那個如同驚雷一般的消息時，也是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的手。隨著周阮的話語，他開始也隨著她一起倒在了**，一動不動地望著天花板。
周阮的聲音很輕，像流水賬一樣，就這樣將五年前的事情娓娓道來。有時，她會卡殼，於是房間裏就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可林雲舟也不催她，因為他知道她在掩飾自己話語裏的哽噎。
她講一段，停一段，有時候帶著笑，有時候又哭得厲害。
在說到五年前她剛剛結束了高考時，對他的那場表白時，她幾乎全程是笑著的。林雲舟有偷偷側過頭去看她，發現周阮彎起了眼睛，笑得很甜蜜，可又像是在笑自己當初飛蛾撲火一般的傻。
接下來說到那個晚上時，她又在哭，輕聲啜泣，斷斷續續說了好久，才把事情說完。說到那件事時，她停頓得更厲害了，幾乎是說一句停一會兒，言語裏的苦澀都快把林雲舟吞沒。
終於，當她結束了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萬籟俱寂。
林雲舟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聽見自己帶著有些喑啞的嗓子開口，問出了自己心中始終盤旋著的那個問題。
“阮阮，你後悔過嗎？”
後不後悔把自己交給他，後不後悔不告而別，後不後悔漫長的等待，後不後悔重逢後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她。
後悔？周阮聽到林雲舟的話後，大腦空白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許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了。這幾年都活在充實和忙碌之中，周阮很少會想到那一晚的事，也很少能夠想到那一晚自己痛徹心扉又甘之如飴的心情了。
偶爾的，極想他的時候，也是拚命壓抑住了自己的情感，頂多偷偷打開微博，搜一搜他的新聞。最過分的，也不過是今年春季賽的時候，第一次去到現場看他的比賽。
因此，周阮壓根沒有想過後悔這個詞。對於她而言，那一晚是毒藥，埋下了她想見不能見的苦楚；亦是解藥，讓她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尚有慰藉一詞可言。
至於等待，那已有了想要的結果，又怎麽會有後悔。
可她說不出口，回答林雲舟的，隻有越來越多悄無聲息的眼淚。
也不知是怎麽地，過往的這五年，哪怕算上暗戀他的高中三年，再苦再累，周阮都沒有掉過與他重逢後這麽多的眼淚，尤其是今晚。
壓在心頭的事，一旦被釋放了出來，眼淚就像開了閘怎麽也止不住。
林雲舟自然察覺到了。
他側過身去，看著女孩躲在自己的手後輕聲嗚咽著。他終於忍不住，再一個翻滾到她身邊，摟住了她，吻了上去。
這次吻到她的唇時，感覺是苦澀的。
林雲舟細細舔砥著，溫柔地撫慰著她，把她的鹹到發苦的眼淚都吞到腹中。他反反複複，不知休止地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含著她的嘴唇，像對待某樣珍寶一樣不敢怠慢。而周阮呢？早已經在他如此溫柔的攻勢之下，忘了眼淚。
她緊緊地閉著眼，手開始摟上對方的脖子，隻覺得自己的一口氣全憑對方這一人提供，他是她的氧氣，是水源，是今生不可缺少。
唇齒交纏的呢喃中，周阮聽見林雲舟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痛苦，不甘和歉疚。
“對不起，阮阮，”他說，“這麽多年來，你辛苦了……我原以為在那個時間段，放下和你之間的感情會讓我更專注於賽場。可後來，我才發現，我其實花了更多的精力去忘記你……真的對不起……”
朦朧之間，周阮想要開口跟他說一點兒也沒關係，可她渾身上下隻抽得出力氣竭盡了全力地搖頭。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
幸好在漫長的時光後，我們還能夠相遇。
也不知道究竟吻了多久，周阮隻覺得自己的骨子裏都化成了一攤水，濕漉漉的。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啊。周阮想。
終於，她呼吸不過來了，試圖分開他們緊緊相貼的嘴唇。然而，林雲舟在這時卻不肯妥協了，剛才持續了許久的溫柔動作此時突然變得凶猛了起來。
他死死地扣住周阮的頭，將她湊近自己，汲取著她的呼吸。
周阮的手抵在他們倆的中間，恰好貼著林雲舟的胸口，從這個角度，可以精確地摸到對方身上的肋骨。
正當她還處在林雲舟忽然變化節奏的失神之中，周阮忽然感覺到身下一涼——林雲舟索性扯下了她身上為數不多的遮擋物。
“嗯……”她終於沒忍住的嬌喘，溢出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唇齒之間。
林雲舟終於放過了吻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阮，眼裏是燎原的星火。
“阮阮，”他叫她，在觀察她臉上顯著動情的表情，“記住我，記住這一次。”
周阮沒工夫再專注地去看他，她大口喘息著，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反正隻是一通胡言亂語，不著邊際的話，自己都沒辦法理解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
——
周阮累極了，隻想就這樣睡去。然而，林雲舟的汗珠就這樣滴在了她的肌膚上，順著身體的曲線滑下。
她的眼睛已經全濕了，隱約中，周阮看見那昏黃的燈似乎變成了一輪明月，靜悄悄地，就掛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今晚的月色，更美啊。
她控製不住地想，然後陷入了一片香甜的夢境之中。
——
再度醒來，窗外的雨聲已經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是透過窗簾隱隱約約露出的陽光把周阮叫醒的。
雨後的世界，空氣格外清新。連鳥也不甘示弱，站在枝頭肆意呼吸著被洗刷過的空氣，愉快地歌唱著。
周阮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裏，軟綿綿的被子，軟綿綿的枕頭，連身體都是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可言。然而，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換成了睡衣，是她最愛的那套粉色格子的，格外舒適。
她竭力去回憶昨晚的事，好不容易從記憶裏找出了一點兒細枝末節。
是了，是林雲舟，是他給自己換上了衣服的。
然後，記憶便像開了閘的潮水一樣，浩浩****地湧來。
她和他，終於……
林雲舟呢？周阮忽然回過神來，想到了那一位很重要的人。
她的手匆忙摸上床左側的空位，還是溫熱著的——幸好，這不是夢。周阮鬆了一口氣。
這時，房間外傳來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周阮？”他很快推門進來，走進房間裏。
女孩一頭秀發此時亂糟糟地堆在頭上，眼神還是迷離著的。她坐在**，呆呆的，好像剛從什麽可怕的聯想之中回過神來。看到他進來，她才忽然回過神來。
沒等她說話，林雲舟立刻開口，把手中拎著的還冒著熱氣的塑料袋抬至眼前，“快起床刷牙，給你買了早餐回來。”
豆漿油條小籠包，都是周阮愛吃的。
此刻，周阮的胃適時地滾動了一下，“啊，餓死了。”
她沒再糾結，翻身起床。
衝了個澡，洗去了身上黏膩的感覺，又刷牙洗臉後坐在餐桌前的時候，林雲舟已經脫掉了外套，早早地坐著開始吃早餐了。
他嘴下咬著的也是油條，和買給周阮的一樣。
金黃金黃的油條上油光鋥亮，一口咬下去，露出綿軟純白的內裏，看得人食指大動。
周阮剛一口咬住油條，耳邊的碎發立刻掉了下來。
“你怎麽這麽早就出門了，唔……”她想騰出手來把碎發別在耳邊，下一秒，有人比她更快。林雲舟立馬傾了身過來，耐心地為她把頭發整理好，眼神專注。
指腹的溫度有些涼，許是剛出門經受了早晨寒霜重露的緣故。可，當他微涼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她臉頰的一刹，周阮還是覺得他所到之處都是一片火熱。
受不了。
她低著頭，任憑自己臉色騰地一下變紅，順帶也燒紅了耳朵。
林雲舟自然是發現了她的變化，笑意盈盈地說：“出去給你買早飯啊，不然你醒了之後肯定餓了。”
剛還在周阮眼中頗有**力的油條，不知怎麽地，這一刻竟然讓她有些食不知味。更令她心動的是眼前這個人。
周阮看著他盛滿了寵溺的眼神，想，你怎麽什麽事都知道啊……想著想著，又不禁露出了自己崇拜的眼神。
你果然無所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