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五裏不同音，十裏不同調

就算秦卓是縣丞，他也無法在今天進入到重重把守的縣尉府，把胡姬偷出來。

胡姬不能出來，她身邊的女仆卻是可以的。

陸柒一直在縣尉府的後門守到黃昏，女仆才得空悄悄溜出來，隻交待說一個時辰後請陸柒到胡家後門去，便匆匆地溜了回去。

陸柒再三考慮，還是邀了秦卓和曹阿虎一同去胡楊裏。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又節外生枝。

胡姬如約來到了後門牆垣處，隔著一堵牆，誰也看不見誰，小聲說話。

“胡姬可好？”陸柒問得幹巴巴的，實際心情很複雜，隻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而已。

胡姬沉默了一會，才說：“隻是頭有些痛，有勞柒君掛念。”

曹阿虎一聽到胡姬喚陸柒為柒君，捂著嘴偷笑。秦卓怕他鬧出動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做了個封口的動作，示意他安靜。

陸柒的心思全在胡姬牆垣那邊的胡姬身上，沒有注意他們二人的小動作。

“胡姬，你為何要去見羅甘。他很危險，如若你出了什麽事，陸柒隻怕死一百回也不能原諒自己！”

“讓柒君擔心了，是胡姬的錯。”

陸柒沉默了許久，沒有再接這句話。他急著想知道胡姬說的“重要的事”，可又怕魯莽地問她，會惹她生氣。

秦卓看出他的糾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對女子要溫柔關懷些，切莫急功近利。”

陸柒這才沉住氣，更加關心地問候了兩句。

胡姬是偷溜到後門的，她怕久留在此會被胡致發現，先行進入了主題，“柒君，華露姑娘似乎與常人不同。”

“有何不同？”

“起初我與她對話，她還能正常回答。可是每當我問到她過去的生活時，她的思路就亂了……就好像……好像她的腦子裏有兩個不同人的記憶，混在一起了。”胡姬說完，又補充道：“有時候瘋言瘋語，有時很正常，有時眼神呆滯木然，有時又可愛乖巧……”

“羅甘說她是嚇瘋了，如此看來，許是真的。”陸柒喃喃道。

“我問她可是姓羅，她時而說是，時而說不是。我又問她，羅甘可是她兄長，她卻很肯定地點頭，不管有沒有瘋，她都是點頭的。”

華露是有多恐懼羅甘，即便羅甘不在現場，她都不敢說出聲來，隻能搖頭告訴胡姬，他們是兄妹。

“我又問了她許多問題，華露姑娘的情緒不夠穩定，偶爾會神智不清，我怕刺激她，便不敢再問了。”

陸柒對這樣的調查結果不免感到失望，他也知道，胡姬能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他不能抱怨。

“太感激你了，胡姬，這次……”

“柒君，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告訴你。”胡姬以為陸柒要離開，急忙說道：“雖然我沒查出什麽重要線索，但我有個發現！華露姑娘她很有可能不是界休縣人！”

“哦，胡姬是如何發現的？”

“流民當中，除他們二人沒有界休縣人，但有幾個是太原郡的。我聽過他們說話，華露姑娘思路清晰時，口音與他們相近。但她瘋言瘋語時，腔調中很明顯有別的地方的口音，我仔細辨認過，應該是九江郡廬陵縣的口音。”

陸柒怔住，他與秦卓、曹阿虎交換了一下眼神，對胡姬的話有所保留。

“胡姬是如何聽出那是九江郡廬陵縣口音的？”

要知道，九江郡與上郡相隔遙遠，很多高奴縣人一輩子都未去過九江郡，胡姬是大家閨秀，如何能知道九江郡那邊的口音。

再則，自古都有南腔北調之分，五裏不同音十裏不同調的事比比皆是。就算是廬陵縣，不同鄉的人語調也會有差別。

胡姬說得肯定，但還是很難說服他們三個大男人。

“我有個小姑姑嫁到了鹹陽，小時候我去她家玩，她府上有個仆人就是廬陵縣人。我記得他的口音，與華露姑娘的一模一樣。”胡姬越說越快，生怕陸柒不信，“後來我特地去找羅甘，引他說話。他正常的時候口音也是太原郡那邊的，但發怒時他吼了句‘華露是我的女人’，那尾音我一聽便知是廬陵縣的！與華露姑娘發瘋時說的方言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