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現場說法,無意撩動芳心

呂珠怔住。

剛冒到頭頂的怒火,隻因陸柒的一句話,立刻被燒得透透的,連煙都沒冒,隻覺得周身清爽暢快。

“其實……”呂珠莫名地紅了臉,羞答答地瞟了陸柒一眼,“三老時常教育我們,說是要多學些法令,才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這不正好有現在的案子擺在眼前嘛,呂珠想……想請教柒君,多學點法令。”

陸柒差點又要說“這事該問法吏”,幸虧他反應敏捷,生生地將這句話咽了回去,調整了一下心情,說:“吳德這次犯案,情節嚴重,怕是有苦頭吃。”

“他偷了我們的頭發去賣,確實可惡。這等盜賊,著實不能輕饒。”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猶如手、足、心、肝、脾、肺、腎,豈是一個偷盜罪名能解決的。”

呂珠愣住,驚訝地張大了嘴,半晌才問:“那……他這算什麽?”

後來一想,頭發跟四肢器官一樣重要,頭發被割,豈不是跟被人斷手斷腳一樣嚴重?

“柒君,你能不能像講故事一樣說給我聽,千萬別背什麽法令,我聽不懂。”呂珠一心向學,滿臉都是“我恨不得在知識的海洋裏遨遊”的神情。

陸柒站定,想了片刻,才說:“那我跟你說幾個案例,你就知道有多嚴重。”

“曾經有人在街上鬥毆,把對方綁了起來,拔光了他的胡須和眉毛,最後被判處完城旦。”

“還有一個士伍,與人鬥毆時,拔劍砍斷了對方的發髻,也被判處完城旦。”

“可是,同樣是鬥毆,如果你咬斷了對方的鼻子,或者耳朵,或者手指,或者嘴唇,隻會被判處耐刑。”

“你若與人有了糾紛,動手打架,切若動人頭發。”陸柒侃侃而談,整個人變得輕鬆自信,他似乎忘了呂珠是個女子,對她諄諄教誨起來,“隻要被拔頭發的人有了感覺,不管你拔落了他多少頭發,都可稱為‘提’,若在鬥毆中,你提了對方的頭發,你……”

“柒君,呂珠隻是個弱女子,何來力氣提人頭發!”呂珠沒想到自己在陸柒的心目中是個彪悍“野夫”,急忙出聲提醒他,生怕他再說下去,自己會變成洪水猛獸。

陸柒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歉疚地笑笑,道:“是陸柒言過其實,抱歉。”

隻要一停止談論法令,陸柒就變得拘束冷清,無形間與呂珠保持距離,變得生疏,不好相處。

呂珠眼珠子一轉,馬上接上剛才的話題,“如此說來,也是沈阿屠倒黴。畢竟,是他割去了我們的頭發。”

“否也。”陸柒搖頭,思忖半刻,又說:“是也。”

“到底是不是啊!”

“沈阿屠未盈六尺,是未成年人。”

“哦,我明白了。我聽三老說過,未成年人是可以減輕刑罰的。”

“那也要看情況的。”陸柒笑道:“如若情節輕微,確實不必受罰。上個月縣廷才辦了個案子,有個未盈六尺小兒,有一匹馬自己放牧養之,後來馬受了驚嚇吃了別人的禾稼,被人告之。縣丞審案後,不但沒有處罰他,連禾稼也沒讓他賠償。”

“如此說來,沈阿屠是不是可以無罪釋放?”

“不能。剛剛不是說過了嘛,斷了頭發行為極其嚴重,沈阿屠是一定要接受刑罰的。”

呂珠徹底繞暈了,她捧著腦袋盯著陸柒,有點後悔自己找來他討論這麽深奧的問題。

陸柒卻來了興致,很耐心地向她解釋道:“去年有個少年,也是未盈六尺,偷了一頭牛。因為偷牛是嚴重罪行,縣廷將他羈押一年。一年後放出來再量,已經六尺七寸高,最後被判城旦。”

“哈哈哈,我懂了,原來你們還能這麽幹!”呂珠撫手稱快,心中甚是喜悅。

誰叫那沈阿屠平日嘴巴惡毒,沒少譏笑辱罵她。如果他沒做惡,呂珠也不會壞心眼地盼他出事,但現在他是咎由自取,呂珠在這裏落井下石也不為過。

陸柒見呂珠哈哈大笑,不知為何,也覺得大快人心,不經意間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溫煦的笑容。

呂珠看著他的臉,癡了。

“你真好看。”呂珠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心裏話,“如果我能嫁給你,就是現在要我死,也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