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金匠呂珠
呂珠被斷發後,一滴眼淚都沒掉,在縣廷做完筆錄就回到了鐵裏,冶鑄青銅器,開門做生意。
她家是世襲的金匠,父母早亡,家中親戚也對她退避三舍,不聞不問,呂珠孤苦伶仃,自知生活艱辛,容不得她自怨自艾。好在她有一門手藝,足以謀生,不至於餓死。
奈何呂珠生得醜陋,至今未嫁。現在又被人斷發,醜事傳千裏,就連尋她打鐵的人也如同龍卷殘雲般消失得幹幹淨淨。
呂珠正坐在鋪子裏發呆,忽然看見外麵站著一個俊俏書生,身後還跟著個高大結實的男子,頓時喜上眉梢。
“公子是要做什麽?我都會的。”直到呂珠走出鋪子,才赫然發現他們二人是縣廷的人,特別是俊俏書生頭束發冠,衣著打扮與鐵裏男子的短褐脛衣不同,細想昨日在縣廷所見令史的裝扮,恍然大悟,“公子是令史?找我何事?”
“本史還有些事要問問姑娘。”陸柒是官吏,呂珠是工匠,兩者身份懸殊,陸柒本可以不必向她行禮,但為了能快些得到有用的消息,陸柒還是客客氣氣地對著呂珠行了個禮。
李照愣住,思忖片刻後,也跟著行禮。
“這……哎呀,回禮了……“呂珠何時受過如此大禮,激動得語無倫次。特別是看見陸柒長得俊逸斯文,一顆芳心早就興奮得如小鹿亂撞,恨不得立刻掏出來給他看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呂珠這才發現他們還站在門外,“令史快請進來,外麵風大。”
鋪子裏根本沒有可以坐的地方,呂珠慌慌張張地找來兩個舊蒲團,用衣袖擦幹淨,放在陸柒的腳邊。
連李照都嫌棄這蒲團髒,可陸柒毫不猶豫地跽坐在上,李照再不願意,也隻能跟著坐下來。
“令史還有何事要問?”
“敢問呂姑娘,可知鐵裏有哪位男丁不足六尺卻力大無窮?”
呂珠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後來馬上想到陸柒問的是男丁,尷尬地將手握成拳頭,抵在胸口想了想,道:“裏巷深處有戶人家名叫沈阿屠,不過他不是金匠,是個狗屠。”
狗屠就是專門殺狗的屠夫。秦時是吃狗肉的,狗屠也算是個熱門職業。
這個答案,與陸柒預想的有些出入。他怔住,陷入沉思。
呂珠以為自己說錯了,“那狗屠年紀比我小些,也不長個。”她就著自己的身高比劃一下,“跟我差不多。但他力氣大得很,我曾經見過他與別人角抵,鐵裏竟沒幾個贏得了他的。”然後呂珠又指著巷尾的方向,“因為專門殺狗,血腥味重,所以往在下風處。我討厭他身上的味道,所以總是避著他。”
“味道?”陸柒仿佛想到了什麽,“姑娘昨日被襲時,可有聞到什麽味道?”
“沒有……”呂珠想了想,又說:“香味算不算?”
陸柒思忖著,昨日大家都在河裏洗了澡,就算有味換了衣裳也清爽如初。再則,巫祝在河邊招魂辟邪會用香,姑娘們個個戴著香囊,三月初春百花齊放,小樹林裏爭奇鬥豔,香氣四溢。呂珠隻聞到香味也不足為奇。
陸柒又將調查方向轉回到身高上,“除了沈阿屠,可還有其他人了?”
呂珠撐著下巴想了許久,很肯定地搖了搖頭。
“姑娘可知其他裏巷有沒有類似這樣的人?”
呂珠又咬著唇想了想,道:“男子不足六尺的不少,但要力大無窮的,我知道的隻有沈阿屠一人。”
陸柒立刻起身告辭。
呂珠戀戀不舍地追了出去,望著空****的通道,心也跟著空****,“令史為何詢問沈阿屠,可是他犯事了?”
“是誰給你狗膽,竟然質問令史!”李照見呂珠窮追不舍,沉下臉喝道:“你不好好守著鋪子做金匠,難不成是長舌婦?”
呂珠被李照唬得不敢上前,她癡癡地望著陸柒,欲言又止。
陸柒怕呂珠會走漏風聲,不得不轉過身來,好聲說道:“今日之事還請姑娘保密。”
“會的會的。”
陸柒淺淺微笑,又施一禮,帶著李照往巷尾去。
呂珠雙眼迷茫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失魂落魄地喊了聲:“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