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就知道小思如果叫我西西,一定會很好聽

傅西泓在宿舍裏,盯著手機的微信界麵,一動不動。

他發給宋思思的幾條微信,都沒得到回複,狀態也沒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他看了看窗外夜色,退出微信界麵給田欣打去電話:“田欣,是我,傅西泓。思思回來了嗎?”

“好,我知道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傅西泓摁掉電話,起身拿外套。

陳楚見狀,問:“哎,你去哪兒?”

傅西泓皺眉:“思思這麽晚還沒回來,我擔心她。”

陳楚看了一眼手表:“才九點半,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別黏得太緊,不然女生會覺得難受的。”

傅西泓微怔。

這時手機響了。

他趕緊拿起來看,是宋思思回他微信了:“你睡了嗎?我想見你。”

傅西泓大長腿火速邁開。

陳楚看著某人連門都來不及帶上,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手機裏田欣發給他的大大笑臉表情包,歎氣:“都說了,太黏人會讓人受不了的……”

傅西泓下樓,正要給宋思思去電話問她的位置,就這樣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遠方跑過來。

他定睛一看,是宋思思。

她怎麽跑得這麽急,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傅西泓心下一緊,朝她跑過去。

“你怎麽了?怎麽跑得這麽急?”傅西泓扶住氣喘籲籲的宋思思,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思思是從學校大門口一路跑過來的,跑得臉頰紅紅的,眼神格外明亮。她喘著氣看著他關心的表情,伸出雙手將其一把抱住。

傅西泓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愣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主動。

傅西泓不明所以,輕拍她的背,小心翼翼地問:“小思,你……到底怎麽了?”

宋思思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當作搖頭:“沒有,就……忽然很想見見你。”

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會很想見到他。

隻知道,見到他的那一刻,她躁動的心才安定下來。

她緩緩放開他,氣息勻稱不少,但臉依然紅紅的:“傅西泓,明天,我們去玩吧。”

“好。小思,你確定你沒事嗎?”傅西泓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忍不住再次詢問,“有什麽一定要跟我說哦。”

宋思思搖搖頭,又用力點點頭。

請原諒她暫時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時想要見他的心情。這個晚上,於她而言,意義非常。

在終於理清楚自己心裏對白鹿鳴的感受後,拿出手機看到傅西泓的微信,她無法再等待,第一時間打車過來。

而終於看到他後,她隻有一個想法—

她是有點喜歡他的。

……

算了,以後慢慢跟他說吧,來日方長,徐徐圖之。

“那……晚安。”宋思思深吸一口氣,抿唇說道。

“小思。”

“嗯?”

“下次別再這麽晚還在外邊,我會擔心。”

“好。”宋思思聽話地答應。

傅西泓再次微微一怔:“那……晚安。”

宋思思點點頭,轉身。

這時有從籃球場打球回來的男生,一邊抱著籃球一邊熱聊著往這邊走,已經轉身的宋思思忽然重新轉回來。

“晚安!”

她再次道了一句晚安。

傅西泓微怔,報以微笑。

走過來的兩個男生看到這一幕,發酸地說:

“唉,有女朋友真好。”

“就是就是,特地跑過來說晚安啊,這個晚上怕是安不了了呢。不然,我們也說一下晚安好不好?”

“好惡,去死!”

……

傅西泓站在原地,看向走過去的兩個男生。

是托他們的福,宋思思才會又說一句晚安的嗎?不過今晚的宋思思,真的好奇怪。

那亮如星辰的眼眸,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似乎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可她最後都沒有說。

她的心情很好。

讓他覺得,和他有關。

究竟是什麽呢?

明天出去玩,是僅僅要付諸上次說好的彌補約會,還是另有乾坤呢?

回到宿舍後,傅西泓睡不著了,他篤定自己一定錯過了什麽。

而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宋思思,不過和傅西泓的不安不同,她是對今晚的自我認識而輾轉難眠。

試著不再為一個人悵然若失,而是去為另一個人心生歡喜。

這種感覺,很陌生很神奇……甚至有蠢蠢欲動的興奮。

宋思思被這種感覺嚇到了,她拉過被子埋住臉,卻埋不住咚咚咚的心跳。

一直抱著手機的田欣感覺到某人的突兀心境後,則是一臉愁容的看過去:“宋思思,今天怎麽這麽開心呀……”

“我有嗎?那……開心不好嗎?”宋思思在**打了個滾,把身上的被子重新蓋好,“你不是說我之前的心情跟踩到狗屎一樣?”

田欣張了張口,又默默地閉上了嘴巴。是啊,她是想讓她開心來著,可如果是為了這件事開心,那還是不要開心比較好啊……

一分鍾前,田欣翻到學校論壇最新上傳的一個帖子—

宋思思和白鹿鳴從酒吧出來,搖搖晃晃上出租車,一路回小區的照片。

標題是:宋思思劈腿少年竹馬,深夜獨處四十分鍾!

唉,宋思思,難道你真的就出不來白鹿鳴這個坑了嗎?這明天傅西泓要是看到了,可怎麽辦才好……

田欣痛苦地閉上眼睛,她不是要做縮頭烏龜,而是不忍心破壞這倒計時的,某人的快樂。

“傅西泓。”

第二天,宋思思穿著裙子等在食堂門口,到了時間,還是沒看到傅西泓。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傅西泓和陳楚一起出現。她喚了他一聲,小跑過去。

傅西泓戴著棒球帽,沒有看她。

宋思思看陳楚,陳楚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比傅西泓好到哪兒去。

她明白,他們一定也看到論壇上那張斷章取義的照片了。

早上醒來後,她就看到田欣麵色凝重地坐在電腦前,而枕邊的手機群消息一直沒斷過。

宋思思試探性地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田欣緩緩扭頭說“思思你要挺住啊”時,她就知道事情不對。

果然,歡喜的夢總是應該小心掩藏才行,一旦高調就容易樂極生悲。

“昨晚,白鹿鳴失戀在酒吧喝醉酒了,我把他帶回家後,我就出來了。”宋思思深吸一口氣,向傅西泓解釋道,“那些照片的拍攝是故意截取的,更沒有什麽四十分鍾。”

傅西泓垂眸。

陳楚見狀,便拍了拍他的肩,對宋思思道:“你們倆去操場好好聊,我去外帶一些吃的過來。”

陳楚走了,傅西泓依然沉默著,宋思思著急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嗎?”

“昨晚,你跑來找我,我很高興,我高興了一晚上。”半晌,傅西泓開口,“不過我沒想到,你特意跑過來找我,是要給我打預防針。”

“什麽預防針?”宋思思瞪大眼睛,握過他的手急急道,“不是這樣的,我根本不知道有人偷拍!”

傅西泓低頭,帽簷將臉遮擋了大半。

他推開她的手:“思思,和照片和真相都無關。你昨晚的歡喜是因為白鹿鳴和喬蕎分手,不是嗎?”

宋思思愕然。

她怎麽也沒想到,昨晚她為他雀躍的心情因為這一組照片給生生地誤會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宋思思搖頭想要解釋,可是越著急越語無倫次,“傅西泓,我昨晚高興是因為……”

“思思。”遠處,傳來了白鹿鳴的聲音。

傅西泓沒有回頭,目光漸冷。

宋思思一個頭兩個大,這時候白鹿鳴出現,根本就隻能讓局麵變得更糟啊!

白鹿鳴走近,像是不知道宋思思和傅西泓在談話一般,對宋思思說道:“思思,昨晚謝謝你的蜂蜜水,我早上起來頭沒那麽疼了。”

“嗯……”

“思思,你吃早飯了嗎?我忽然很想吃我們以前常吃的那家豆漿油條。我早上回校的時候看到對麵開了一家分店。要不……”

“鹿鳴,我現在有事,我們……”

傅西泓邁步離開了,宋思思沒心思聽白鹿鳴囉唆,趕忙跟上:“傅西泓!”

邁上台階的時候,宋思思隻顧著著急,沒看清腳下,一個沒踩穩,直接跪磕在台階斜麵上。

“思思!”身後的白鹿鳴上前來扶,看到她的膝蓋蹭掉了一層皮,“思思你受傷了!”

宋思思直勾勾地望著傅西泓,他停了下來,但也隻是停了一小下,就繼續往食堂裏走去。

沒有回頭,沒有轉身。

白鹿鳴還在宋思思耳邊說著什麽,可宋思思什麽也聽不見,她的難過突然泛濫成災。

曾經對她沒辦法說不的傅西泓,溫柔微笑的傅西泓,關心著她的傅西泓,就這樣不見了。

因為生氣,不見了。

原來,她早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喜歡上了這個強行介入的傅西泓。

醫務室裏。

校醫給宋思思處理傷口,白鹿鳴守在一旁:“如果你疼,就抓著我。”

宋思思雙手按在床邊,低著頭。

此時此刻,她最疼的,是心。

早知道她就早點跟傅西泓說明真實的心意,就不會有這些誤會,更不會給有心的“壞人”可乘之機了。

出神間,一顆大白兔奶糖出現在宋思思眼前。

宋思思抬頭,白鹿鳴微笑道:“你受傷的時候總怕疼,說吃我的糖,就沒那麽疼了。”

宋思思看了一眼奶糖,沒有接:“鹿鳴,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白鹿鳴微怔。

“昨晚我們被拍了,學校論壇上的新聞,你知道嗎?”

“我知道。”白鹿鳴訕訕地把手裏的糖塞回口袋,“不就是你送我回家嘛,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好了。我們的確是青梅竹馬。”

“我介意。傅西泓誤會了。”宋思思皺眉。

“這真的是個誤會嗎?”白鹿鳴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沉沉。

“什麽?”

“思思,你喜歡我,對不對?”他雙手揣進口袋,上前。

宋思思別過臉:“我沒有……”

白鹿鳴:“你撒謊的時候從來都不敢看人眼睛。”

“我說了,我沒有。我喜歡的人是傅西泓。”十年的暗戀一朝被拆穿,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宋思思有些生氣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不跟你說了,我要走了!”說著,她跳下床,不管膝蓋上的傷,一搖一擺地往外走。

醫務室裏,白鹿鳴站在原地,悵然若失。

這是第一次,宋思思衝他發脾氣。

這些年來他早就習慣她像小綿羊一樣的溫柔,不敢反抗的順從。

她的突然改變,像空氣裏突然把氧氣抽離—

他還沒來得及習慣,就要接受她的離開了嗎?

傅西泓,你明明才出現了短短一兩個月而已呀……

教室裏。

田欣放到桌上的早餐,宋思思視若無物。

宋思思今天精心打扮過,像個精致的洋娃娃,比任何一天都要光鮮漂亮,灰敗的表情卻也比任何一天都要更像黑白相片。

田欣無奈地勸:“你就吃點嘛,陳楚打到的這個紫薯麻糍是暢銷貨,我們每次都搶不到呢。”

宋思思仍然神思空空。

見她怎麽都不肯聽勸,田欣有些生氣了:“你不吃,傅西泓就能理你了嗎?”

提到傅西泓,宋思思的睫毛總算動了動,不過比剛才更難過了。

田欣歎氣:“早就勸你要及時珍惜身邊人,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被人鑽了空子,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宋思思本來一心隻想著怎麽能跟傅西泓更好地解釋,某人偏偏把炮架扛起來送到她手裏,她氣不打一處來地陰沉著臉瞅田欣:“如果你昨晚就告訴我照片的事,我就不至於這麽狼狽了。”

田欣正吃著手裏的薯餅,聽到這含冰的指責,猛縮腦袋:“咳咳,天地良心,我冤枉。昨晚看你那麽高興,以為你是因為白鹿鳴啊。誰知道……再說了,就算昨晚告訴你了,和早上跟你說有什麽區別嗎?你解釋,傅大少就能相信嗎?換作是我,我也不信啊。”

宋思思盯著田欣,一動不動。

田欣一禿嚕嘴,就刹不住車。她感覺自己說重了,抓耳撓腮地趕忙往回找補:“不是,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說……”

“喜歡了白鹿鳴十年,忽然間心意不再堅持了。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宋思思苦笑一聲,“確實不該相信的。”

“思思……”

“我也沒想到,聽到白鹿鳴的回應後,我沒有想象的那麽開心。”宋思思酸了鼻子,“我更沒想到,看到傅西泓頭也不回地走掉,我會那麽難受。”

宋思思平時性格軟軟糯糯,很少哭,為了白鹿鳴哭時都沒有現在看著這麽難受。偏偏她此時此刻的難過還強忍著,更讓人心疼好嗎!

田欣被嚇到了,擁她入懷,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的,會沒事的,傅西泓那麽喜歡你,一定會聽你解釋的。別哭啊……你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田欣……”

“我在我在!”

……

這早上的課,姐妹兩個算是都當了一次課堂幽靈。

宋思思完全沒心思聽,田欣則是瘋狂地發微信給陳楚。

與此同時,傅西泓和陳楚在上著商業心理學課,坐在大講堂裏。

傅西泓如常做著筆記,陳楚坐在他旁邊知道他心裏揣著事兒,隻是暫時一心二用罷了。

周邊的人則是忍不住投來打量的目光,因為論壇的照片實在是太刺激了—校草被戴了綠帽子,本人還照常來上課?這怎麽能不讓人好奇他的心理活動呢?

盡管陳楚已經在第一時間把帖子撤下來了,但眼明手快保存照片的人分流下去轉載,是沒辦法的。

陳楚拿著手機放到桌下,用冰冷的目光把那些八卦眼神給逼回去了。

傅西泓:“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好了。你管得住嗎?”

陳楚收回目光,睨他:“我是管不住,那你管得住自己嗎?”

傅西泓沒說話。

“還是說這也是你的套路?”

這回傅西泓冷眼看他。

陳楚歎氣:“田欣跟我說,宋思思哭了一早上,連早飯都沒吃。你不心疼?”

傅西泓手裏的筆頓了頓。

“田欣還說,宋思思啊……”陳楚欲言又止,作勢看看手機裝短暫失憶,“哎,說什麽來著?”

傅西泓知道他是故意的,不動聲色地用筆尖戳他的胳膊。

疼痛讓陳楚一口氣提到嘴邊,看向前方侃侃而談的教授,硬是把嘴閉得嚴實。他扯嘴微笑,看向傅西泓:“兄弟,既然這麽在意人家,就好好地聽她解釋一下嘛。萬一你以為的不是你以為的,豈不是抱憾終生?”

陳楚的最後一句話似意有所指,傅西泓被吊起了胃口。

但作為男生的自尊,還是讓他無法在這件事上主動去找她。思索半天,他悶聲道:“今晚我會在H餐廳上班。”

陳楚飛快地按動手機。

晚上,傅西泓穿著服務生製服在餐廳門口看向外麵。

大門口的柵欄被鬱鬱蔥蔥的樹木圍繞,最初是為了餐廳的私密性和整體裝修的格調來定的。此時此刻卻讓傅西泓覺得極度妨礙視線—這樣不能遠遠地看到宋思思到底來了沒有。

早上,她的腿受傷了,不知道怎麽樣了。

算了,白鹿鳴陪著她,自己操心什麽。

田欣說她沒吃早飯,那今天一整天都沒吃嗎?

“思思,蘑菇雞肉茸湯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火溫著呢,老板。”站在旁邊的絲絲回答。

見傅西泓皺眉扭頭,她意識到自己的稱呼有問題:“對不起,老……”

傅西泓重新看向門口。

終於,宋思思的身影出現了。

傅西泓的嘴唇剛要上揚,緊接著看到宋思思旁邊的人時又陰冷下來—白鹿鳴也來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終伸手推開門。

門外,白鹿鳴時不時地伸手要扶宋思思,宋思思不斷地推開說不用。

她抬頭,看到傅西泓。

宋思思下意識地想要露出笑容,但想到早上在食堂的時候,笑容也不由自主地怯了好幾分。

兩個人,一個站在台階上,一個站在台階下,誰也沒有先說話,畫麵跟凍住了一般。

白鹿鳴開口打破死寂:“傅西泓,沒想到你這麽小心眼。”

宋思思訝然。

傅西泓則冷冷地看向他。

“就為了這件事要給思思臉色看,你也沒優秀到哪裏去嘛。”白鹿鳴淡笑,“我跟她這麽多年的朋友,我喝醉了她照顧一下不應該嗎?換作是她,我也會這麽做。要不然你就別喜歡她,連帶著也不用討厭我。你覺得怎麽樣?”

白鹿鳴說話清清淡淡的,卻每個字都十分有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不是和喬蕎完全沒有共同點的。

宋思思屏息,這次帶白鹿鳴過來,是她的冒險—因為白鹿鳴說,男人其實比起解釋,危機感來得更有用。既然傅西泓真的把照片的事放在了心上,索性以毒攻毒。

宋思思忐忑不安地看向傅西泓,隻見他突然勾唇抿笑,走下台階。

然後……

他把她公主抱起。

進餐廳後,傅西泓把宋思思放在沙發上。

宋思思又看到傅西泓在自己麵前半蹲下來,絲絲把醫藥箱拿過來。他將她受傷的腿搭在自己膝蓋上,把紗布揭下來。

“誰給你包紮的?”

宋思思怔怔:“校……校醫。”

傅西泓沒說話,拿碘酒和棉簽小心翼翼地擦傷口,宋思思縮了一下:“疼……”

是真的疼,不知道為什麽,他喚醒了她所有的痛感。

這時,絲絲又把準備好的雞肉茸湯和蛋糕端上來。宋思思怔怔眨眼,絲絲朝傅西泓努了努嘴:“別看我,他準備的。”

傅西泓低著頭專心處理她的傷口:“吃點熱的和甜的,就沒那麽疼了。”

真好,他理她了,她又能聽到他溫柔的寵溺聲。

難道白鹿鳴說的以毒攻毒,真的有用?

宋思思忍不住看向白鹿鳴。

白鹿鳴則靠著旁邊的椅背,雙手抱臂,靜靜地低著頭。

待宋思思喝了兩口熱湯,挖著精致的蛋糕吃了三口,傅西泓已經幫她把紗布換好。

“別以為你受傷,我就放過你了。”

“啊?”

傅西泓起身,俯視她:“小思,我還是……”

“我喜歡你。”宋思思漲紅臉,這四個字急急地從嘴裏蹦了出來。

哎?她說了什麽?

宋思思也震驚到了,她她……她是告白了嗎?

宋思思羞得低下頭,舌頭打結:“我……我是說,我有一點點喜歡你……”

該死,解釋好像又是第二遍的告白……還當著白鹿鳴、惦記傅西泓的女服務生,還有遠處幾個服務生的麵,啊啊啊,要羞死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傅西泓一把抱起她,讓她站在了座位上。他不想壓抑此時的欣喜,抱著她隻想聽她再講一遍。

“我……沒說什麽啊。”天哪,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哎!宋思思恨不得鑽地縫了,怎麽可能再說一遍?

“你說你喜歡我。”傅西泓不依不饒。

“我……我說一點點。”宋思思咬唇。

“那也是喜歡。”傅西泓黑眸似水,“一點點也是喜歡。宋思思,你露餡了。”

他緊緊地抱過她,像抱住了一個失而複得的寶貝。她聽到他在耳邊低聲說:“我會把一點點,變成很多很多。總有一天,你會主動大聲地跟我說,‘傅西泓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宋思思的臉紅透了。

明明她是來解釋誤會的,為什麽好像……最後的最後,還是被某人給擊中小心髒了呢?

她站在座椅上有近一米九高,格外突兀,比傅西泓還要高上一個頭。明明是應該氣勢十足的存在,偏偏軟萌得毫無氣場,小臉憋得通紅,雙手握拳,被傅西泓抱著像個孩子。

天知道,她是把這輩子的羞澀都消耗了。

以為暗戀白鹿鳴是這輩子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了,這一趟解釋加不小心的告白,宋思思才明白,沒有最勇敢,隻有更勇敢。

這是足以寫進宋思思回憶錄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宋思思也不清楚這算不算是解釋清楚了,傅西泓一直抱著她,旁邊的服務生都笑得看不下去了。

她伸手推推某人的肩,聲音軟綿下來:“你放開我啦。”

下一秒,宋思思感覺腰間一緊,腳下一空。

傅西泓抱著宋思思坐下來:“笨笨,腿上還有傷呢。”他的氣息溫和地包裹住她。

沒能看到他的臉,宋思思也能感覺到他在笑。

這笨笨是罵他自己嗎?是他抱她起來的好嗎?宋思思想噘嘴,卻怎麽也噘不起來。她拉住傅西泓,探頭:“那你還生氣嗎?嗯?還生氣嗎?”

傅西泓眉眼間已經都是笑意,再緊繃下去的意義實在不大。

呼,他要是再不解氣,她真的就招數用盡了。

傅西泓:“等我,我去換衣服。”

宋思思乖乖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滾燙的臉頰,不知是不是錯覺的原因,之前還對自己傲嬌臉的女服務生此時居然和傅西泓同款憋笑。

還有還有……白鹿鳴怎麽不見了?

難道跟傅西泓走了?

宋思思心下一緊,趕緊起身。

絲絲攔住她:“哎哎,你要去哪兒?”

“我得去更衣室!”她可不想白鹿鳴破壞了勞動成果啊!

“你不是答應了,在這兒等的嗎?”

“不是,我怕白鹿鳴他……”

“你怕你帶來的朋友會對我們老……我們傅西泓有威脅嗎?”絲絲不以為然地哼哼,“傅西泓可不是一般人,那個男生出不了什麽大波浪的。”

宋思思擰眉,這算是一個愛慕者對傅西泓的格外自信嗎?

“再說了,男生和男生之間的事啊,就得讓他們自己解決。你摻和不了。懂嗎?”絲絲突然挑眉,給宋思思上了一課。

宋思思半信半疑地被摁回到座位上,心裏犯嘀咕,是這樣嗎?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他們兩個在家裏吃飯後一同離開的情形。

所以,那時候,他們也偷偷地暗自解決了什麽嗎?

更衣室裏。

傅西泓把製服脫下來往更衣櫃裏放,跟進來的白鹿鳴在後邊說道:“思思的事,我想和你談一談。”

傅西泓一邊換衣服一邊淡定地接話:“好啊,你想怎麽談?”

他和白鹿鳴早該有這樣的對話機會了。

如今,隨著照片事件的發酵、宋思思的告白,這個機會終於醞釀成熟。

白鹿鳴:“學校籃球場。”

傅西泓把衣服套上,轉身:“晚上十點。”

白鹿鳴:“好。”

兩個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濃濃的火藥味。

傅西泓把更衣櫃的門關上,越過白鹿鳴。

“十年。”白鹿鳴突然開口。

傅西泓眯眸。

“你知道十年是什麽概念嗎?”白鹿鳴側目,幽幽道,“思思十年的年少青春裏都有我的影子,她即便現在選了你,我於她的意義,也不是你可以比的。”

傅西泓看向前方,淡淡勾唇:“是啊,十年。”

“十年的時間裏,但凡你有一次珍惜過她,今天我都沒可能聽到她的告白。”他拍拍白鹿鳴的肩,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白鹿鳴的眸慢慢沉下,有些落寞。

傅西泓從更衣室出來,回到大廳,把宋思思背起來就往外走。

宋思思輕拍他背:“我可以自己走的。”

“聽話。”傅西泓扭頭,柔聲道,“在我背上乖乖的。”

宋思思不再堅持,在他背上乖乖趴好:“那……我們要去哪兒?”

“吃飯。”

一提到吃飯,宋思思的肚子就咕嚕嚕叫起來了。

咳咳,該死,好像剛才一碗熱湯和蛋糕下肚,餓了一天本來已經麻木的胃幡然醒悟抗議了起來。

傅西泓心疼扭頭,囑咐道:“下次再生氣,再鬧別扭,也不能餓肚子。聽到了嗎?”

宋思思心有餘悸地委屈:“啊……還有下次啊?”

她真的不擅長哄人的。

傅西泓笑:“不好說。”

“什麽叫不好說啊?”

“不好說就是不好說。”

“傅西泓,你是在欺負我嗎?你信不信我咬你!”

“你是要親我?”

“傅西泓!”

……

傅西泓背著宋思思哪兒也沒去,而是一路回到學校,這頓和好飯選在了食堂用。

所謂流言止於行動派。

他和她一起出現,一起吃飯,就足以讓那些看笑話的人閉嘴了。

這回,是宋思思的盤子裏菜堆積得跟小山一樣。傅西泓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慢點吃。”

宋思思大快朵頤,見某人沒吃幾口,於是問:“你怎麽不吃?”

“我是秀色可餐。”他托腮,目光盈盈。

“傅西泓……”

“嗯?”

“我要拒絕你的土味情話。”宋思思垂眸。

傅西泓好奇:“為什麽?”

“我寧願你平時不要這麽溫柔,這樣你生氣的時候才不會頭也不回。”宋思思放下勺子,悶聲說道。早上在食堂,她的腿磕在台階上他頭也不回的樣子真的有陰影。

傅西泓微怔,看著她委屈的樣子,心疼不已:“對不起。”

早上與其說是對她的狠心,倒不如說是懲罰他自己。

進到食堂後,他立刻就後悔了,可是等出來後,就看到白鹿鳴扶著她離開的身影。

他忍不住問自己,是不是沒有努力的可能了。

如果沒有努力的可能了,當初老天爺為什麽要給自己接近她的機會呢?

這一天,對於宋思思來說是難熬的一天,對於他來說,更是。

“不過呢,我這不是土味情話,是真心所想。”傅西泓伸手把勺子重新放到她手裏,“小思,我誠心向你道歉,以後會聽完你要說的話,也不會丟下你。好不好?”

宋思思眨眼,她本來是想要撒嬌一下的,沒想到他會這麽誠心誠意地跟自己道歉,還附帶了保證。

那,她能不能借機問一下在更衣室他和白鹿鳴說了什麽啊?

算了算了。還是不冒險了。

這時,喬蕎端著飯盤走過來,正要埋頭吃飯的宋思思被她冷冽的目光刺激到,抬起頭。

喬蕎那目光似是有話要說,但在宋思思發現時已經收回目光,徑直往前。

宋思思瞬間被氣到了,居然還敢這樣看她?不是惡人先告狀嗎?這次照片事件她懷疑就是喬蕎搞的鬼,不然哪兒會那麽巧,在操場碰到喬蕎後去找白鹿鳴,就這樣被拍到了?

“喬蕎。”

喬蕎停下,很不耐煩地應了一句:“幹什麽?”

“照片的事,是你做的嗎?”

宋思思不喜歡搞那種暗中收集證據或者打遊擊戰的招數,看到喬蕎索性就直接問。

“思思,別亂說。你有證據嗎?”喬蕎不慌不忙。

宋思思皺眉:“因為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那天是你讓我去找鹿鳴的。”

“有嗎?那天我朋友都在,我可沒讓你去找白鹿鳴。你別冤枉我啊。”喬蕎一臉無辜,回答得滴水不漏。

“你!”宋思思氣急,起身間被傅西泓拉住。

“小思,別生氣。不管是誰搗的鬼,重點是不影響到我們就好,那對方的詭計就沒有得逞。”

傅西泓的一席話,讓喬蕎的臉色更加不好。

“別影響我們吃飯。”傅西泓柔聲拍了拍宋思思的手背。

宋思思往喬蕎那邊歪腦袋,哼哼道:“西西你說得對!”

喬蕎咬了咬紅唇,端著飯盤走過去。

宋思思恨恨地咬了一口西芹:“明明就是她,還不承認!鹿鳴真是瞎了眼會喜歡上這種女生!”

傅西泓沒說話。

宋思思意識到自己提到白鹿鳴了,趕忙又說道:“呃,我是說,幸好我沒瞎了眼。我是說我雖然瞎了吧,但後來不瞎了。”

她手忙腳亂,笨口拙舌,傅西泓卻笑得越發寵溺:“小思,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我沒生氣。”

宋思思如釋重負,又忍不住再次確認:“真的?”

傅西泓眉眼盈盈,替她出主意:“這樣吧,要是你覺得我會生氣就叫我西西?我保證一定不會生氣了。”

宋思思腦回路轉上三秒,想起剛才為了氣喬蕎,她叫了他西西。

“我剛才是為了氣喬蕎……”

“我知道。但是很好聽。”

某人這是在套路她叫他昵稱啊……她倏地漲紅臉。

“再叫一次?”

“食不言寢不語!”

“剛才叫得很好聽,真的。我就知道小思如果叫我西西,一定會很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