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底線

“你先回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傅西泓送宋思思到街邊,打車,把身上最後一張五十塊付給司機師傅,並和司機師傅確認地址和個人信息後關上車門。

目送車子遠去後,傅西泓緩緩轉身。

方才在餐廳找他們麻煩的男人在門口等著,看到傅西泓一個人後,賠笑著屁顛屁顛跑過來。

傅西泓微微蹙眉:“不是給你錢了嗎,還等著做什麽。”

“傅少,以後有這種賺錢不累的好活,記得多照顧我哈。”

“你剛才太凶了,會嚇到她的。”傅西泓略不滿。

男人緊張地縮了一下腦袋,立刻又賠笑說道:“哎呀,傅少,這不是逼真一點才顯得像嘛。再說了,這不逼真一點怎麽顯得您傅少的霸氣……”

“夠了,我還有事。”說著,傅西泓雙手插口袋走向對街,不再和對方廢話。

男人看著傅西泓坐上黑色寶馬後,還不忘鞠躬哈腰說慢走,然後提提褲子哼哧:“嘖嘖,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追個妞都喜歡這麽多套路啊。”

二十分鍾後,H法式餐廳。

傅西泓邁步往裏,玻璃門被服務生提前拉開,所有人都恭敬地衝他彎腰鞠躬道:“老板好。”

之前當著宋思思麵“饞”傅西泓的女服務生走上前,好奇地問:“老板,錄音不是拷貝給您了嗎?還有別的事?”

傅西泓徑直走向宋思思坐過的位置:“絲絲,把今天的監控錄像給我看一下。”

被喚作絲絲的女服務生努努嘴,恭敬地說:“好。”

傅西泓單手輕輕地點擊筆記本上的畫麵,將其放大到宋思思的部分—

她一直有在看他。

特別是他故意設計的那個旋轉菜單的動作。

她有看到。

宋思思的表情,分明是想起了什麽。

聯想到在烤肉店時他設計的牽手後,宋思思欲言又止的表情。傅西泓幾乎可以確定,宋思思要和他說什麽了。

絲絲一直站在一旁,見傅西泓緩緩揚起嘴角,心情不錯,便大著膽子問:“老板,進展不錯?”

傅西泓抬眸,輕抿了一口咖啡:“嗯,接下來兩個月的飯都有著落了。”

絲絲不由得一愣,哇……她沒聽錯吧,老板居然會回答她的問題?

這家法式餐廳是傅家投資的產業,傅西泓平時不常來餐廳,偶爾過來也就是來吃一些最新的菜色和喝杯咖啡就走人,對員工們都是禮貌寡言、保持距離的。

沒想到這次傅西泓會提前來,不但正經八百地“開會”,開會的內容還是讓他們配合他假扮服務生,她單獨還有戲要演。

今天假扮服務生的傅西泓可是和平時老板亮相讓他們看到的樣子判若兩人啊……

直到看到宋思思,大家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明白後,是更不明白了—

這位宋思思是何方神聖,值得傅西泓如此費心。

絲絲被安排成為惦記傅西泓的同事,去接近宋思思。她跟宋思思說的話都是傅西泓給的台詞,傅西泓還要求她把兩人的對話用手機錄下來。

傅西泓對宋思思的態度,簡直……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絲絲神遊間,陡然聽到宋思思的聲音:“他是我的。”

她一激靈,望去:哈,原來是老板把錄音打開,聽了起來。

原來再酷的人,跌入愛情都是一個德行。

嘖嘖,沒救了,沒救了……

“哎,你是怎麽追到傅西泓的?”

“服務生工作期間搭話客人,這樣好嗎?”

……

“你為什麽喜歡傅西泓啊?”

“傅西泓人長得帥,能力棒,性格又那麽好,不喜歡才有問題吧?”

……

“顯然是和你不一樣的方法,不過怎麽辦,我不打算告訴你。還有,以後你不想自取其辱的話還是另找人選吧。他是我的。”

……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傅西泓修長的手指在手機的進度條上來回拉動,讓這句話不斷反複。

他出眾的眉眼在暖色的燈光下柔和得不像話,眼底翻滾著歡愉。

宋思思,為了靠近你,我承認我要用盡方法。

我不想讓你知道我都做了什麽,但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也依然理直氣壯,不怕你知道。

因為我喜歡你,比你想象的還要炙熱無比,還要久遠深長。

有一天,這句“我是你的”,一定要聽你真心誠意地說給我聽。

夜色的另一邊,女生宿舍。

田欣歡天喜地地吃著宋思思帶回來的烤肉,當然,吃之前早就把傅西泓又是一頓彩虹屁捧上了天。

宋思思躺在**一邊做著自行車式蹬腿,一邊回想停電中傅西泓那隻伸過來的手。

“田欣。”

田欣就著綜藝吃得正歡,抬眸,差點沒被宋思思倒掛下來的腦袋和長發嚇死。

“咳咳!啥?”

“你有傅西泓的詳細資料吧?我是指很詳細的那種。”

“哎?”

“我想看看。”

“這個嘛……”

“別說你沒有,你都是傅西泓的內線了,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呢。”下課的時候溜得那麽快,還告訴他她去跆拳道社練得肌肉渾身酸痛,她懶得追根究底了。

“嘿嘿嘿……思思,別這麽說嘛。我可是把你當我親姐妹來著。”

“閉嘴,資料。”

連續七天,宋思思早中晚都按時出現在食堂,比上課打卡還準時。

傅西泓看著她不住地往自己飯盤裏夾雞腿,哭笑不得地說:“你是真怕我挨餓,是嗎?”

宋思思眨眨眼:“你不喜歡吃雞腿嗎?那還給我。”

傅西泓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眯眸:“哎,給了我的怎麽能拿回去。”

他照樣用溫和裹藏炙熱的目光望向她。

但這回宋思思沒跟平時一樣漲紅臉、不知所措,而是騰出另一隻手用勺子輕敲他腦袋:“好好吃飯。”

傅西泓呆呆怔住。

看來……宋思思在知道他和她其實是小學同學的這段過往後,和他相處起來變得自在很多?

雖然突然有點不習慣,嗬,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她對自己沒那麽有距離感了吧?

“哎,思思,下午有訓練,你不要吃得太飽哦。”

傅西泓低頭含笑間,聽到有男生在喊宋思思,不由得擰眉,扭頭間,是沈星河。

沈星河隻是淡淡地衝傅西泓點了下頭,便看向宋思思說道:“哦,還有,田欣下午有事嗎?跆拳社希望她可以來拍幾組照片呢。”

“哦,好。我問問她。”麵對沈星河,宋思思下意識地坐直身板,一副乖乖小學生的模樣。

“不吃飽怎麽有力氣做體力活動呢?”傅西泓蹙眉,看向沈星河。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沈星河對宋思思的語氣過分親昵了點。

沈星河本來是要端著餐盤和身後的兄弟們過去到那邊坐的,傅西泓這麽一問,不由得讓他停住腳步。

“吃得太飽,到時候運動起來會反胃的。”不過,沈星河還是耐心地解釋了一下。

“嗯,有點道理。”傅西泓點點頭,看向宋思思,“不過我不喜歡讓思思餓肚子。”

宋思思怔然,不知道傅西泓到底想說什麽。

“小思,下午我給你送下午茶吧。”

宋思思:“呃……”

沈星河:“對不起,思思下午有訓練,恐怕沒空喝下午茶。”

“那就帶給你們喝。”

“我們都沒時間。”

“喘息的時間都有,喝茶的時間怎麽會沒有?”

宋思思:“停!”

雖然隻是兩人的正常交流,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的人都覺得逐漸嗅出了火藥味。沈星河後邊的兄弟們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確認同一個問題:老大和傅西泓才第一次說上話吧?

宋思思趕忙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神情懇切地又做一個請的手勢:“好了,下午茶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星河學長,你先去吃飯吧?”

她用生動的眉毛和發窘的表情在說:這麽一大波人擋在過道也不太好,是吧?是吧?

沈星河微笑點頭,領著兄弟們浩浩****地走了。

宋思思如釋重負地坐下,有些不高興地看向傅西泓:“你幹嗎要和星河學長過不去啊?”

“我有嗎?”傅西泓不動聲色地吃著雞腿。

星河學長?嗯,叫得還很親熱。

“明明就有啊。他又沒招惹你。”宋思思不解,他剛才雖然臉上依然保持微笑,可分明就是揣著不爽好嗎?

“還是說你們之前有過節啊?”

“那你覺得我是為什麽。”傅西泓看她。

“我不知道啊……”宋思思眨眼。她知道的話就不會問了吧?

傅西泓放下了筷子:“我吃飽了。”

“啊?”宋思思疑惑,他還沒吃幾口呢。

傅西泓端起盤子起身。

宋思思:“……”

他這是生氣了嗎?

為什麽生氣?

因為她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爽沈星河?

可她的確不知道啊……

宋思思趕緊掏出手機,打給田欣。

待她把事情的原委講給田欣聽後,電話那頭田欣一秒大叫:“笨蛋!大笨蛋!傅大少這是吃醋了呀!”

“吃醋?”宋思思瞪圓了眼睛,更加不懂了,“吃誰的醋?”

田欣嫌講電話不解氣,撂下一句:“跆拳社等我。五分鍾!”就掛了電話。

宋思思就先去跆拳社換了衣服,托腮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田欣。

田欣抱著相機飛也似的奔過來,硬生生將她擠出去一大截:“你個笨蛋丫頭我真是恨鐵不成鋼呢。哎,你說你,上課記單詞理解語法咋就那麽腦袋靈光呢?偏偏這種正經事上就這麽愚笨,你說你到底隨誰?”

宋思思:“……”這才不是正經事呢。

“你到底說不說?”

“星河學長叫你思思,還攔著傅西泓這個正牌男友不讓他送下午茶。這擺明了就是在傅大少的心裏下釘子了呀!”田欣啪啪拍手,又外加攤手的。

宋思思哭笑不得:“可是星河學長根本就是照事實說話吧,根本就沒有下釘子的意思吧?”

田欣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摸摸她的胸口:“是—你知道沒這個意思,我也知道沒這個意思。可是落在傅大少耳裏就有這個意思啊。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感受不同,懂?”

宋思思終於恍然大悟,傅西泓這是吃了無影醋?

她隨即反應過來什麽,瞟向田欣:“你怎麽會這麽懂?”

田欣嗬嗬挑眉:“嘁,隻有你個呆瓜不懂。”自己一個外人都看得清楚,傅西泓對她的用心有多認真呢。

宋思思又問:“那我該怎麽做?”

他生氣了的話,下午還會來送下午茶嗎?

田欣剛想說話,瞄一眼她出神的表情,又默默地閉上嘴巴:“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畢竟是你和傅西泓在交往,不是我。所以還得你自己想。”

建議宋思思來跟沈星河學跆拳道的本意,好像已經奏效了,她練拳沒幾天,這心思好像已經從白鹿鳴那兒成功轉移了。田欣暗喜,拍拍宋思思的肩,默默地把興奮放到心裏:勝利在望,再接再厲啊!

田欣心裏冒的什麽泡,宋思思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她心裏倒是豁然開朗。

“對,朋友。我可以從朋友下手。”

“啊?”

宋思思拉過田欣就往外跑。

“喂,你要去哪兒啊?”

男生宿舍樓門口。

宋思思拉過一個男生讓對方給陳楚帶個話後,便抻長脖子看從宿舍樓裏出來的人。

“陳楚是誰啊,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田欣一邊掏耳朵一邊擺弄著手裏的相機。

宋思思嗬了一下,真是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田欣也有不知道的人了。

“陳楚都不知道?傅西泓的好朋友。”

她這幾天包傅西泓的三餐,在食堂的時候看到過幾次。陳楚總是笑著看一眼傅西泓和她這邊,然後和其他幾個固定的飯友吃飯。

傅西泓說,為了照顧他目前的約會狀態,他的哥們兒都會自動遠離,然後每天晚上回去後都會哭唧唧地要求陪吃夜宵。

能讓傅西泓特別點名的,相信這關係準不錯。

田欣“哦”了一聲,算是接受訊息。誰叫傅西泓光芒過剩?注意力自然是火力全開對付他一個了,陳楚頂多是在資料裏走了個過場哪會特別記憶和研究呢。

“所以你是想走曲線救國路線,讓陳楚出馬?”

“是啊,不是說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嗎?傅西泓現在生氣了,陳楚說一句頂我說十句吧?哎哎,出來了。”宋思思看到了陳楚的身影,趕緊揮手。

陳楚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穿著T恤和寬鬆的運動褲,踩著一雙好像不是原搭的鞋子,嘴角還殘留著牙膏泡沫走過來,開門見山地問宋思思:“什麽事?”

沒想到這時候他還在睡覺,宋思思瞬間覺得打擾到了陳楚的好夢,抱歉地笑笑:“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

“沒事。你說吧,和傅西泓吵架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好像就是男版田欣啊。

宋思思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這算是兩人正經第一次說話,卻被對方輕易看穿。

“算……是吧。他好像有些誤會。”宋思思頓了頓,“下午跆拳道我有訓練,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帶他過來看?”

陳楚沒問原因,沒有推諉,而是幹脆利落地點頭說:“好。”

宋思思怔怔,突然想起傅西泓衝她好多次溫柔說好的笑容。

“那……謝謝了。”

陳楚轉身回宿舍樓,宋思思扭頭:“田欣,我們走……”

一直沒說話的田欣呆呆地拿著相機,一動不動地看向前邊,跟被定格了一樣。

“田欣,你怎麽了?”

“他就是陳楚?”田欣依然一動不動,氣若遊絲地突然發此一問。

“對啊。”

“思思啊……”

“嗯?”

“我好像一見鍾情了。”

“……”

宋思思回到跆拳社,和沈星河等人一起到體育館。

針對上次宋思思的爆發力,沈星河表示這次可以和她進行近身對打的練習了。

方台上,兩人站好對立姿勢。

“別怕,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想要對別人出手,就不要怕挨打,想要贏就先要不怕輸!”

“沒錯!來!”

宋思思目光一凜,握起小拳頭就對著沈星河揮去!沈星河敏捷躲過,給她繼續攻擊的機會。就這樣,宋思思的膽子慢慢變大,更加放得開,拳腳並用,一心要把他攻克下來。而注意力集中起來的時候,真的可以忘掉全世界!

與此同時,傅西泓和陳楚提著外賣的下午茶進來了。

站在高台上拍照的田欣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們,激動得趕忙整理表情。

陳楚跟在傅西泓後邊,看一眼方台上正在練習的宋思思,跟某人吐槽:“我說你是不是矯情了點,明明下午一定會來送下午茶的,幹嗎還鬧別扭裝不會過來了的樣子啊?”

傅西泓目光望向方台:“我想看看她是不是會在意我的情緒變化。”

陳楚笑:“事實證明,她在意了。”

傅西泓淡淡一笑。宋思思會跑到宿舍樓這裏找陳楚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隻是想,宋思思能和田欣抱怨吐槽兩句提到他就好。

這意料之外的驚喜,委實讓他受寵若驚。

可是宋思思的小腦袋瓜跳脫得厲害,又不能以正常人來推斷,比如能敏感地捕捉到他的不爽,卻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爽。知道從陳楚這裏敲邊鼓,卻不知道借機問陳楚關於他的事情。

唉,算了,慢慢來吧,不能貪心。

傅西泓這麽安慰自己,就這樣走到田欣身邊。

田欣撫發到耳後,衝傅西泓搖小手:“傅大少你好啊。陳楚,你好啊。”

後一個“你好啊”比前一個綿軟好多。

傅西泓禮貌地回應一聲,和陳楚把下午茶放到一旁的看台上,轉身麵對方台。

此時方台上的宋思思已經沉浸在攻擊的模式中忘記防禦,沈星河突然采取進攻—將她的腰間抓住拎起,帶著身體的重量往前撲倒!

宋思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沈星河壓在身下了!

這一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而唯獨田欣和陳楚是看向傅西泓的。

這……**裸的親密接觸啊。

果然,傅西泓的臉色難看得不像話。

田欣咽口水,作為負責拍照的她,此時真不知道是該按下快門呢,還是不按。

宋思思瞪大眼睛看著身上的沈星河,完全發蒙,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這是輸了。

“可以起來了吧?”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拉沈星河起來,宋思思看到是傅西泓。

“傅西泓,你來了?”她開心地咧嘴,他來了是不是就代表不生氣了?

傅西泓沒說話,她被扶起後,他扭頭看向沈星河:“你這是跆拳道還是相撲呢?”

聽出他這言語裏有挑釁的意味,沈星河蹙眉:“傅西泓,你了解跆拳道嗎?”

“不了解,不知道你現在願不願意給個機會讓我了解一下?”傅西泓說著把襯衫領口的紐扣解開一顆,挽起袖子。

這火藥味怎麽比食堂裏還要濃啊?宋思思大驚,趕緊拉住傅西泓:“傅西泓,你誤會了,星河學長真的隻是在教我跆拳道!”

傅西泓微笑著看著宋思思:“我知道,我想核實一下他有沒有教你的資格。”

宋思思:“……”

沈星河挑眉,答應下來:“可以啊。任何一個對跆拳道有熱忱的人,我都願意切磋一下。”

他們緊緊地盯著彼此。

完了,兩個人算是杠上了。

宋思思還想說什麽試圖力挽狂瀾,遠處看台上的陳楚開口道:“西泓,好久沒看你活動筋骨了,加油!”

田欣也跟著喊:“加油!我會給你們拍下又美又酷的照片的—”

宋思思無語,徹底放棄。

大家都圍過來看比賽,相比傅西泓這邊,沈星河這邊的加油和支持人數明顯占優勢。

之前就彰顯過八卦嘴的霍飛偏偏這時候又作妖:“思思美女,你支持誰啊?”

“……”

一邊是教練,一邊是名義上的男朋友。選哪邊都不對吧?

宋思思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

隨著一陣歡呼聲,台上沈星河和傅西泓毫無預兆地已經切磋起來!

沈星河先發起進攻,傅西泓躲避且迅速抬腿,利用他大長腿的優勢猛攻對方下盤。

“加油!加油!”

“老大加油!”

“傅西泓加油!”

……

宋思思看得心驚膽戰,原本以為傅西泓謙謙君子,而沈星河作為跆拳社社長,又參加過大小比賽,這一定是可以猜出結果的切磋。沒想到傅西泓也不弱,幾次假動作間差點把沈星河製住了。可是沈星河不是吃素的,在最初的吃驚後迅速調整適應,他的社長實力很快彰顯起來。

她既不想沈星河難堪,也不想傅西泓受傷。

眼見兩個人難解難分,誰都不肯住手,宋思思撥開看熱鬧的熱血人群,要攀上方台去阻止他們。

田欣遠遠地看到宋思思的舉動,意識到她要做什麽,立刻大喊:“宋思思,你幹嗎?”

傅西泓聽到後,分了神。

沈星河的拳頭就打在了他側過去的臉頰上。

所有人驚呼出聲。

傅西泓踉蹌著後退。

宋思思擋在傅西泓的前麵,張開雙臂衝沈星河道:“星河學長!夠了,停下吧!”

沈星河的拳頭收在宋思思臉前零點一厘米的距離。

宋思思扭頭,看到傅西泓的嘴角流血了。

“快去休息室,那裏有藥。”她扶他往台下走去。

傅西泓看著緊張的宋思思,微微出神。而同樣出神的,還有沈星河—他盯著自己的拳頭,悵然若失。

看台上,田欣飛快滑動手裏相機的照片,忍不住發出嘖嘖感歎:“哇,校草和跆拳道社長的較量,這發上網肯定能吸粉啊。”她最後還拍到宋思思美女救英雄的畫麵呢!

“這些還是別發網上了吧,不然西泓真的會把跆拳社給掀了也說不定。”一旁的陳楚突然開口。

田欣眨眨眼,有點被陳楚的話給嚇到。不過看他衝自己又十分認真地點點頭,她突然道:“那……你請我吃飯,當作把這些照片都買下了?”

陳楚微愣,笑了。

休息室。

宋思思細心地給傅西泓檢查嘴角:“幸好,隻是擦破點皮。不然你這張帥臉就毀了,到時候看你還怎麽找女朋友。”

傅西泓輕點她額頭:“我女朋友不是你嗎?”

見他還耍嘴皮子,宋思思噘噘嘴:“我也不要你!”

傅西泓笑歎:“如果剛才不是分心了,這一拳是不會落在我臉上的。”

宋思思感覺到他的目光又開始加溫,炙熱,莫名地心跳加速,果然,聽到他又說道:“能讓我分心的,也隻有你。”

傅西泓的手輕輕握住她拿棉花棒的手。

他剛剛經過劇烈運動的手,手心滾燙還沁著汗。

休息室仄小的空間,讓他們挨得很近。這讓傅西泓每一寸的炙熱都是雙倍的。

從來沒有和男生這麽靠近過,宋思思的耳朵不可遏製地發紅發燙,很多話到嘴邊要說出時都糊成了一團。

“小思,剛才你維護我,我很高興。”

“我……我是不想看你受傷,也不想看到星河學長難堪。其實……星河學長教我挺認真的,你真的誤會得有點多,幹嗎要和他切……”

“不許你叫他星河學長,也不許你和他有身體接觸,更不許……”傅西泓突然皺眉,溫柔無縫切換成霸道,將宋思思一把拉過。

宋思思瞪大眼睛,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還不許……什麽?”

“更不許你為別的男生說話。”這句不許,輕軟得不像話。

宋思思撲哧笑出聲:“我還以為你說不許我來跆拳社呢。”

“是想不許來著,但如果這是你的愛好,我有什麽理由不許呢。”他睨她一眼,無奈地說。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不許哎,還那麽多個。你不是說對我沒辦法說不的嗎?”宋思思眨眼歪頭。

“和異性的部分是我的底線。”傅西泓抿唇,別扭的神情可愛非常。

宋思思盯著他的側臉,突然很想伸手捏。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正好扭頭,那清澈的眼睛一點點地下移。

隨著傅西泓臉一點點湊近,宋思思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停彎曲握緊。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田欣:“思思啊,我和陳楚先走了哈。你們……別耽誤太久時間。”

宋思思驀地坐直身子,把手抽回,急急地把急救箱往他懷裏塞:“剩下的你自己擦吧,我在外邊等你!”然後砰地把門甩上。

宋思思捂著胸口,一個勁地罵自己瘋了!

剛才,傅西泓想吻她,她卻沒想著要躲?

不,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宋思思飛奔到操場,逼自己跑上兩圈—宋思思,你一定是今天的運動量不夠,所以頭腦才會發昏。多出汗,多出汗思緒就會清楚了。

下午的操場,人比較多。

宋思思看到了喬蕎—她和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在散步。

看到喬蕎,宋思思想到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白鹿鳴了。

相比之前白鹿鳴來這邊找喬蕎的頻率,她隱隱覺得哪兒怪怪的。

算了,他們的事已經不是她管的範圍。宋思思心煩意亂地搖搖頭,決定繞開喬蕎。結果,喬蕎喊她:“宋思思。”

喬蕎和她的朋友浩浩****地走過來,宋思思雖然不知道她喊自己做什麽,但還是禮貌地停下來。

喬蕎:“能不能麻煩你和白鹿鳴說一聲,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他就算一時接受不了,但也不該這麽彼此折磨。”

喬蕎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在宋思思的頭上。她愕然地盯著喬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和鹿鳴分手了?”

“你不是和他是十多年的朋友嗎?他難道沒和你說?”喬蕎挑眉,“還是說,你忙著和校草談戀愛,顧不上他這個好朋友?”

宋思思沉下臉,喬蕎這話帶刺,看似轉告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來“拜托”,真是司馬昭之心。

想到白鹿鳴被這樣的女生搶走,宋思思心裏就不是滋味。她不想和喬蕎繼續浪費時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後邊傳來喬蕎和眾人的說話聲、笑聲。

宋思思逆著風越走越快,心像倒伏貼地的大片蘆葦。

白鹿鳴歡喜地告訴她,他和喬蕎在一起仿佛就在昨天,他還興致勃勃地要給喬蕎做生日宴,他才和喬蕎在一起沒多久。

居然就分手了?

為什麽分手?

不,現在的重點是,他一定很難過吧,一定在哪裏偷偷地獨自療傷吧?

白鹿鳴從小到大性子都是淡淡的,很少難過,但如果真的走心了,就會久久走不出來。

中考時,他記錯自己的數學試卷的答案,以為考砸了,一言不發地從學校離開後躲起來,她找了三天,才在郊外的一家網吧找到了他。

他難過,她就陪著他難過;他不願意回家,她就陪他窩在網吧裏吃泡麵就橘子汁。

最後成績出來了,他考得不錯,心情這才撥雲見日,她則犯了胃病住進醫院了。

宋思思拿出手機,發微信給白鹿鳴,問他在哪裏。

在知道白鹿鳴和喬蕎交往後,她是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們分手,如今惡魔般的“詛咒”成真,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高興的感覺。

她隻希望這一次,白鹿鳴能別做傻事。

在發了十條微信和打了十五個電話後,宋思思終於得知白鹿鳴的所在地點—穌酒吧。

她推開酒吧厚重的門,進入昏暗躁動的世界。

裏麵到處是放縱自我的人,宋思思跟西天取經一樣繞開一群人,終於找到趴在吧台上的白鹿鳴。

“白鹿鳴!你醒醒!”宋思思走過去推白鹿鳴的肩,“你醒醒啊—”

酒保一邊擦玻璃杯一邊說:“小姐,他喝醉了。”

話音剛落,白鹿鳴的頭就抬了起來:“誰說我醉了?我沒醉!再給我來一杯。”

酒保笑笑,看了一眼宋思思。

宋思思的心情絲毫沒放鬆多少,白鹿鳴這樣子沒喝醉也離醉不遠了。

“思思,你來了?”白鹿鳴終於看到了她。

“來,思思,陪我喝一杯。”他拉她過來坐下,把手裏的雞尾酒遞上。

宋思思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看到他眼底迷離的紅腫,反感地推開:“你把自己泡在酒缸裏,喬蕎就會理你了嗎!”

白鹿鳴的笑難看地僵住。

宋思思看他這個樣子,又生氣又心疼:“喬蕎說你們分手了,她還讓我轉告你,不要再打電話給她。”

白鹿鳴眼裏虛無的笑意一點點冷下來,化作最寒的碎雪,落進酒裏,一飲而盡。

“我隻是想問問她,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

“不過你放心。”白鹿鳴把玻璃杯拍在琉璃台上,苦笑一聲,“我不會再給她打電話了,因為這幾天我想清楚了,我和她其實並不合適。”

宋思思微怔。

“我喜歡古典樂,她喜歡歐美歌;我不能吃辣,她無辣不歡;我喜歡帶她去看電影,她喜歡拉我去唱K。我喜歡安靜,她喜歡熱鬧。我和她沒有一處是相同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喜歡她,隻是那驚鴻一瞥帶來的錯覺罷了。”白鹿鳴說這話時定定地看向宋思思,那八分清醒兩分醉意的落寞,帶著別樣的風景紛至遝來。

聽到他這麽說,宋思思不由得想起幾天前的四人郊遊—

下了幾天的小雨後天氣放晴了。

宋思思和傅西泓下午都沒課,從食堂出來,傅西泓提議下午出去玩,正好被一同走出的喬蕎和白鹿鳴聽到了,便問要不要一起。

宋思思本來是不願意的,但看白鹿鳴拉著喬蕎的手一臉開心地附和:“是啊,人多熱鬧。思思,我們正好兩對,要不然一起吧。”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或者說,拒絕的話,會很奇怪。

於是,大家坐著傅西泓的車到了H市郊外的落霞山。

這裏是半開放式的風景區,地貌遼闊,有一大片的花圃。落霞不是真的落霞,而是指這超過千畝的玫瑰花圃到了黃昏時分美豔似落霞。

很多人都喜歡開車來這裏燒烤、野餐什麽的。

喬蕎對這種聚眾性活動似乎駕輕就熟,知道要買什麽,也知道怎麽安排。宋思思就默默地看著她拉著白鹿鳴買吃的,買帳篷和好看的鋪單,還買一些手辦遊戲。

白鹿鳴一臉好奇的同時,也有跟不上節拍的少許勉強。

而傅西泓一直拉著宋思思的手,說不上是什麽神情,似乎是對這四人約會不怎麽熱情,但又很享受在她身邊的感覺。

到了花圃邊的草地上,喬蕎和白鹿鳴鋪好坐墊,把食物從車裏拿出來擺上。喬蕎衝宋思思招手:“思思,男生負責搭帳篷,我們女生就負責做吃的吧。”

喬蕎這種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自來熟,讓宋思思其實心裏是不爽的,但她不想破壞氣氛,也就以沉默迎合了。

最主要是……傅西泓一直都在留意她,如果她表現出一點點不開心,他可是會黑臉的。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她得暫時收一收對喬蕎的真實心情。

兩人走到烤架邊,把食材擺盤,開始燒烤。

喬蕎的長發不時地翻飛到宋思思的臉上,香香癢癢的,宋思思想往旁邊挪一點,這時喬蕎開口說道:“這裏風景不錯吧?我跟你說,旁邊不遠處還有冒險樂園,裏邊的鬼屋設置得特別棒。我們四個人正好可以組隊,不用和別的陌生人拚一起走。”

“鹿鳴不喜歡鬼屋的。”宋思思睨她。

“哦,是嗎?”喬蕎翻轉著手裏的魷魚串,不鹹不淡地應了句,跟剛才提議時的興奮完全不同。

看她對白鹿鳴的事好像並不放在心上,宋思思有些奇怪和不開心:“鹿鳴也不吃魷魚的,你不知道嗎?”

喬蕎眨眨眼:“那我自己吃。”

她顯然是剛剛知道。

宋思思皺皺眉,還想問她“那你知不知道鹿鳴喜歡吃什麽”時,喬蕎扭頭搶先問出了口:“你對鹿鳴的事知道得還挺多啊。”

“畢竟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喬蕎的笑容刺眼,宋思思低頭翻轉自己手裏的串串。

“鹿鳴說過和你認識好多年了,不過真沒聽他怎麽說到你的事。所以今天也算是我們正經第一次認識呢。看你性格挺內向的,沒想到找男朋友方麵超厲害,把我們H大的校草直接勾搭走了。”

宋思思心裏的弦嘎嘣斷了,喬蕎這幾句聽起來真是一個錯別字都沒有,但話裏的夾槍帶棒可算是結結實實地打到了她。

“女朋友都會覺得自己的男朋友最好吧。我覺得傅西泓挺好。你難道不應該覺得鹿鳴挺好嗎?”喬蕎口吻裏半開玩笑的羨慕,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好事,宋思思耐著性子說。

“是挺好。我在持續了解中。”喬蕎晃了晃手裏已經烤好的魷魚串,衝那邊在搭帳篷的白鹿鳴喊道,“鹿鳴—魷魚串烤好了,你要吃嗎?”

“好啊。”白鹿鳴微笑著回應。

喬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宋思思。

“……”

宋思思原地憋到爆炸。

接下來,這種讓她憋到爆炸的情形,多到可以刷彈幕了。

比如,喬蕎和白鹿鳴的互喂。

比如,喬蕎要去花圃裏拍照,白鹿鳴明明對花粉過敏卻忍著不說,拿著手機緊緊跟隨。

比如,喬蕎嫌白鹿鳴的帳篷搭得不對,其實隻是一個錨點沒固定對地方,催他重新來過。

比如,喬蕎一定要去鬼屋,白鹿鳴硬著頭皮說好。

……

那天宋思思光顧著生氣,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傅西泓。

他沒有抱怨什麽,宋思思的愧疚卻達到了頂峰。

她這個假扮女朋友,在這場四人約會裏,扮得很不夠格。

回到宿舍後,宋思思捧著手機翻看著照片,輾轉反側很久最後給他發了一條微信:下次我們一起玩。就我們兩個。

那邊很快回複:好。

宋思思的愧疚感才好了一些。

……

白鹿鳴突然把宋思思的凳子拉過來,俯身道:“我才發現,原來陪在我身邊的人一直是你,宋思思。”

他的聲音不大,宋思思卻聽得清楚。

周圍的嘈雜和淩亂的燈光在那瞬間飄離得好遠,輕微的耳鳴聲中隻有白鹿鳴的聲音在響。

“思思,我太傻了。我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你對我很重要。”

掛念了十年的人,此時此刻,終於說出了宋思思渴望過無數次的告白。

此時此刻他終於看到了她。

宋思思的心猛地縮緊。

她皺眉,心情恢複平靜。

沒有激動,沒有期待,沒有想要號啕大哭的心酸衝動。

什麽都沒有。

在白鹿鳴靠近過來的時候,她本能地扭過臉:“鹿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宋思思付完錢,扶著白鹿鳴走出酒吧。

涼涼的夜風吹走他們身上大半的酒氣,白鹿鳴可以自己走,但還是有些踉蹌。宋思思就走在他身邊不時扶他一把。

兩個人默契地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路邊可以打車的地方,宋思思和白鹿鳴一起上了出租車,報了白鹿鳴住的小區名稱。

車裏,白鹿鳴的腦袋漸漸靠過來,靠在她的肩膀上。

宋思思看向前方,被車窗折射的霓虹飛快地投射在她的臉上,仿佛這十年的縮影再來一遍—

以前念高中的時候,他們晚自習後,回家都是打車。

她的小區近一點,白鹿鳴的小區遠一些。

坐上車白鹿鳴總是犯困,喜歡靠她肩膀眯一會兒。

每天學習的枯燥和疲憊,都會在這一刻化成宋思思一個人藏在心裏默默的喜悅和悸動。

她會正襟危坐,會暗暗挺直腰板,會努力給她喜歡的人最舒適的倚靠姿勢。

這些年,宋思思用事實加自我陶醉的方式對自己說—對白鹿鳴來說,她還是很特別的吧?

可是現在,過去重現。

她的心裏竟然沒有了那種開心和悸動。

她垂眸,對這樣的自己不明所以。

車子很快就到了白鹿鳴住的小區,宋思思送他到門口。

白鹿鳴用指紋開門後,宋思思幫他把鞋脫了,換上拖鞋,將他送到房間的**躺下,再到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放到床頭。

做好這些後,她沒有停留,默默關門離開。

在關上門的瞬間,她好像對過去的十年,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那放不下不肯放下的夢,在聽到白鹿鳴說發現她重要後,夢的濾鏡輕了不少。

她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喜歡白鹿鳴。

之所以那麽難受,是因為那幾分不甘心。

如果不是白鹿鳴和喬蕎鬧掰,她或許還會困在這個迷霧裏。

在白鹿鳴靠近她的時候,她的眼前……出現的竟是傅西泓的臉。

為什麽呢?

宋思思走出小區,走到路邊重新打車回學校,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從酒吧開始就跟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