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悠悠我心
雲層漸散,霞光絢麗,整座城都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南大舉辦的學術研討會已經結束,寧世塵得趕早上的飛機回去,他起了個大早,值機的時候還有幾人在暗戳戳地偷看他,竊竊私語。寧世塵聽了一嘴,似乎在說真人比節目上好像更帥,沒想到裴瑾念喜歡這一款。
喜歡這一款?
寧世塵忽地看過去,那兩個女生猛地被這樣看,臉頓時白了白,扭頭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過了安檢之後,寧世塵坐在休息區,才拿出手機。
屏幕上一堆微博的評論與推送,他起床時隻匆匆掃了一眼,隻當是昨晚的視頻發酵,然而現在看來似乎有點不一樣。在自己最新的那條分析博下方,新增了許多裴瑾念的粉絲的評論。
他逛了十分鍾微博,將事情理順了一些。
裴瑾念昨晚手誤點讚了一條評論,雖然很快就取消了,可還是被專業素養極強的“裴家軍”們發現。隨著各種截圖傳出,又引發了新一輪的**。
營銷號們連覺都來不及睡,也紛紛下場帶節奏。
寧世塵看著手機上的截圖若有所思,這件事就算是裴瑾念手滑,可是不是也代表了什麽東西?
寧世塵想要打電話問一問,看了眼時間,還很早,才七點十分。
他百無聊賴地逛了一圈又一圈微博,不少他的粉絲紛紛表示驚訝,不就是參加個節目嗎,怎麽還鬧出了緋聞?
各種調侃和祝福將評論區塞滿了,微博的私信也爆了。
寧世塵在飛機上小小地補了個眠,落地後精神抖擻。
下了飛機吹著暖風,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心頭一動,打開手機撥通了裴瑾念的電話。
裴瑾念窩在**憤怒地看著來電顯示,都怪這個人,是克星嗎?怎麽總能給自己惹麻煩?
“裴老師,你醒了嗎?”寧世塵輕快地問。
“難不成我是在說夢話?”裴瑾念語氣有些衝,“不用問我,手滑而已,再見。”
寧世塵嘴角微微上揚,拖著長音,有些無奈:“裴老師,我隻是想說我回江門了,要不一起吃個飯?”
裴瑾念警惕道:“你又想了什麽壞招?”
寧世塵笑了一聲,落在裴瑾念的耳中更是帶著些張牙舞爪的感覺。她心火上來,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寧世塵愣了愣,不過竟然心底還有些開心,心情不錯的寧世塵打了個電話給宋言知,讓對方來接他。
裴瑾念把手機扔在**,覺得有些無聊,她起來打開電腦,準備把昨晚沒寫完的新章節補上,網站編輯忽然給她發了個窗口抖動。
薑可:“青青快來,召喚神獸青!”
裴瑾念:“出什麽事了?”
薑可:“剛才有影視公司來問《她的小情緒》的版權事宜,想要籌拍電視劇,而且那家影視公司還打算找你做總編劇!”
《她的小情緒》是裴瑾念去年完成的一本都市言情小說,男女主角一個是心理醫生,一個是打工人,兩人因為男主的季節性情感障礙而產生關聯,並且相互吸引、相互治愈。
裴瑾念:“我知道了。”
薑可:“咦,我怎麽覺得你一點兒都不激動啊,《小情緒》被搬上電視難道你不開心?到時候興許還能夠讓裴瑾念演女一呢,不行不行,光想想我就覺得激動了。”
裴瑾念悠悠歎了聲,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了,當事人一點也不想一邊做總編劇一邊出演女主角,她隻想安靜地躺著。
她大學時期就在江寒網寫文,隻不過她當時簽約使用的並不是自己的身份證,一直到寫了幾本書逐漸有了名氣,粉絲越來越多也沒有暴露過身份。薑可是她的第二任編輯,帶了她三年多,然而她從不參加江寒網的年會,連薑可都不曾見過她的真麵目,更不知道原來網上有名的大神作者竟然還是一線藝人裴瑾念。
不過《小情緒》要被改編成電視劇的這件事她還是很上心的,畢竟是自己的“親閨女”,對誰不好都不可能對它不好。她的心情也好了幾分,之前的氣惱煙消雲散。
宋言知前天和導師去北京參加一個交流論壇會了,溫舒一下子無處可去,連著幾天都待在宿舍,平時也隻需要按時去宋言知家喂不語。
她知道宋言知白天要忙著開會,一天都難得休息,精疲力竭,因而哪怕心底想要聯係他,也隻能按捺住,晚上道一聲“晚安”就已經是最大限度了。而宋言知回複的一個“嗯”或者“晚安”,也成了溫舒最近的寄托。
下午,隔壁宿舍的同學過來一起看電影,六七個人隨意地坐著。隔壁宿舍的月月抱著個兔子玩偶,看見溫舒一臉憂鬱,打趣道:“溫舒小同誌,怎麽,宋師兄才去北京幾天就開始想他了啊?”
宿舍內的其他人登時笑了:“這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談戀愛要把握一個度,不能太依靠男朋友。難道沒有對象,這生活它就不轉了嗎?”
許輕晨輕咳了聲:“那也要看男朋友是誰,如果是宋師兄,你們難道不想把他藏起來?”
溫舒抬起頭,無所畏懼,慢悠悠道:“那可不。電影都開始了,你們還不快看電影去,難不成這麽想當檸檬精?”
她坐在拚圖地毯上,腳上穿著毛茸茸的粉色兔子拖鞋。招風就趴在腳邊,她拿起梳子一綹一綹地給它順毛,招風乖順無比。
“招風。”溫舒梳著梳著,忽然停了下來,把小招風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揉著它的頭,自言自語,“你說宋師兄是不是忘記我了,不然怎麽這麽多天連個電話都不打過來。”
“會不會是被其他學校的女生纏上了?”溫舒毫無根據地瞎猜。
“你說,他現在是不是正和漂亮姑娘在咖啡廳裏,悠閑地喝著咖啡,對麵的姑娘給他說笑話,興許他還會附和兩句,笑一笑逗姑娘開心,接著兩人看對了眼……”
招風抬起頭,正對著她,“汪”了兩聲。
溫舒靜了一會兒,揉了揉太陽穴,咳了咳:“我知道我這是在瞎想,可我現在真的好無聊。我好想他啊。”
溫舒眼神憂鬱,直勾勾地看著招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招風聽得認真,似乎也在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小爪子輕輕拍了怕她的腿,在她懷裏蹭了蹭。溫舒的臉頰頓時紅了大半。
過了幾分鍾,溫舒的手機響了起來,離得最近的周君如拿起她的手機,瞥了一眼:“宋師兄的電話!”
頓時,其他女生都來勁了,幹脆將電影暫停,連手上的零食都悄悄放下了。
溫舒接過手機,有人不忘提醒道:“免提!免提!”
迫於壓力,溫舒隻能打開手機免提,宋言知的聲音如秋日的山間溪水,清澈而涓細。他說:“今天上午參加了一個講座,主講人是楚教授,他講得很不錯,我記了一些筆記,回來拿給你看。”
他繼續道:“中午和其他老師一起在學校食堂吃的,味道一般。”
溫舒答應:“嗯嗯嗯,謝謝宋師兄!”
“下午還有一個交流會,時間很緊。”他語氣輕鬆,如果仔細聽,似乎還可以聽見若有似無的笑聲。
此刻,宋言知走在去交流會的路上,路上不少女生都看著他。
北京今天是個大晴天,午後陽光灑落,兩旁樹蔭投下斑駁樹影,陰涼與溫暖交織。
“那你快去忙,我現在是不是耽誤你了?要不還是掛了吧?”溫舒忍不住說。
然而真舍得掛電話嗎?她心中自然是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宋言知回了句“沒事”,他現在在路上,還可以聊十分鍾。
許輕晨做口型道:“十分鍾!我們豈不是要酸死了!”
“宋師兄,這次交流會是不是有很多好看又厲害的人?”溫舒將小心思藏在話裏,問了出來。
宋言知沉默了一會兒,仿佛終於等到了一樣,鬆了口氣,回答道:“我沒注意。”
溫舒一顆起起伏伏的心突然在這一刻安定下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她連忙尋了個借口將電話掛掉。
溫舒一張臉紅得像軟柿子,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宿舍裏的其他人全在起哄,她被圍在眾人中間,羞澀的同時,心裏也被甜蜜填得滿滿當當。
宋言知把手機收起來,他的耳尖一直紅著,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頭,遊苑踩著高跟鞋出現在他麵前,她聲音軟軟糯糯的:“上午我喊你,你怎麽沒聽見?”
宋言知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問:“你是……景德鎮?我沒注意。”
遊苑莫名有些尷尬,這是連她是誰都忘記了。
遊苑心態不錯,就當沒聽見,又問:“那現在注意到了,晚上一起吃飯怎麽樣?我請你。”
宋言知沒回答,扭頭繼續往前走。遊苑也不泄氣,跟了過去。
到了會場,已經有不少人先到了,其中就有曲江星。
曲江星見著宋言知眼神一亮,遙遙喊了聲“宋哥”。宋言知看了過去,嘴角上揚,微微點頭。
宋言知對他笑了?曲江星有些驚訝,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宋言知這次變了好多,這才多久,都有種重新認識的感覺。
宋言知尋了張桌子坐下,跟過來的遊苑準備霸占他旁邊的位置,然而曲江星眼疾手快,挪開凳子,先坐了下來,他扭頭笑著對遊苑說:“不好意思,這裏有人了!”
“你!”遊苑哪裏受過這種氣,可是這個場合也不能發脾氣。她爸坐在對麵的桌子上,看了她一眼。遊苑冷哼了聲,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曲江星身旁的位置上。
還有幾分鍾交流會才開始,曲江星側過身,打量了眼周圍,奇怪地問:“宋哥,這次溫舒來了沒,我怎麽沒有看見她啊?”
宋言知把筆記本放在桌上,語氣淡然:“她在學校,沒來。”
曲江星遺憾地“啊”了一聲:“為什麽不來,我還以為又可以一起去吃烤串,宋哥你不是還有三天才回去嗎,不想她嗎?”
他八卦兮兮地問著,對宋言知和溫舒的事好奇無比,遊苑冷哼了聲,看著宋言知和曲江星說:“可以找我一起去,不過我不喜歡吃烤串,我還是更喜歡吃西餐。但是為了宋言知,我也可以嚐試。”
曲江星扭頭,及時打斷了她的獨角戲,笑嘻嘻地回答:“還是不耽誤遊大小姐了,烤串這麽油膩,哪裏配得上你的身份。”
這話諷刺意味極濃,遊苑哪裏會聽不出來,可是交流會正好開始,她也不好再造次。
宋言知坐得筆直,斂著神色,眉梢彎了下來,目光卻有些飄忽,好像在思考著什麽事的可能性。
寧世塵坐在餐廳等裴瑾念,他把餐廳地址和時間都發給了裴瑾念,然而對方遲遲沒有回複。
距離約定好的十二點半還差十分鍾,他百無聊賴地翻微博,翻看粉絲自己剪輯的視頻。
過了幾分鍾,餐廳門口進來了一個戴著帽子、墨鏡,全身上下裹得十分嚴實的女人。
裴瑾念四處瞥了瞥,然後直接朝著靠窗的那個卡座走了過去。
她坐下,把包放在身旁。寧世塵恍然,笑了笑:“裴老師。”
裴瑾念壓低帽子,將墨鏡摘下,冷言冷語道:“別這麽大聲,我聽得見!”
寧世塵笑笑,沒因為對方的語氣而感到不適,喊來服務員添了杯熱水。
餐廳裏有看過節目的觀眾認出了寧世塵,都悄悄看向他,小聲議論著:
“那人好像是寧世塵,我的天,他怎麽在這兒!”
“他對麵坐的會是誰,他現在不是在和裴瑾念傳緋聞嗎?嘖,看來傳聞是假的,絕對是節目炒作。”
“興許對麵就是裴瑾念呢?”
有膽子大些的裴瑾念的粉絲突然走了過去,拿出一本小說和筆,衝著裴瑾念道:“你好,請問你是裴瑾念嗎?我不是記者,就是單純的裴老師的粉絲。如果你是裴老師,可不可以請你簽個名?
“我沒帶紙,但這本小說是我很喜歡的作者寫的,如果能夠有裴老師簽名的話,我就太幸福了!如果認錯人了,我先給你道歉,實在不好意思。”
寧世塵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畫麵,心裏暗暗發笑,裴老師的粉絲好像很有趣啊。
既然已經被猜到了,裴瑾念也不刻意隱瞞,她索性摘下帽子,露出美麗動人的臉頰。
小粉絲一臉驚喜,張大嘴巴,就像是小時候做過的摘星星的夢成真了,滿滿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裴瑾念微笑著說:“謝謝,我很開心,對了,簽在哪裏?”
小粉絲把小說打開,露出內頁,將筆遞給裴瑾念,緊張到都快說不出話來。
裴瑾念接過筆,準備簽名,這才看見內頁上的書名——《她的小情緒》。
她莫名有些想笑,心情好了許多,對這個小粉絲更加有好感了,粉完真人粉二次元!這也太真愛了!
收獲簽名的小粉絲彎腰鞠躬各種感謝,激動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在這之後又有好幾個人來要簽名,寧世塵及時幫忙擋人,不然隻怕這頓飯都沒時間吃了。
桌上的菜已經上齊了,寧世塵說:“我還以為裴老師會生氣。”
裴瑾念拿起筷子,說:“我為什麽要生氣?”她有些奇怪,盯著寧世塵,認真道,“難道我長得就很像那種囂張跋扈、傲慢無禮的人?”
寧世塵自然不會承認,將桌上那道酸湯肥牛往對麵推了推,堅定道:“裴老師當然不是。”
餐廳的音樂綿綿軟軟,一個人話裏帶刺,一個人卻不論怎麽樣都可以圓回來。
“裴老師,其實你不夾槍帶棒的時候,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喝了些酒,寧世塵臉頰泛紅,看著裴瑾念,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那個故人。
裴瑾念滿不在乎地反問:“誰?”
寧世塵自嘲地笑了笑:“小時候碰見的一個女孩。說來也好笑,我小時候還被人販子騙走過,被人販子帶到了江門,關在了一間小房子裏。那時候有個女孩住在附近,發現了我,想要幫我。但是當時我會錯了意,還咬了她一口。後來我被救了出去,警察把我送回了家,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孩。
“我聽說那時候是她找的警察,所以這麽多年一直很想找到她,認真對她說一句謝謝,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後來慢慢地,又被各種事情耽擱,一直到現在。”
寧世塵想了想:“我記得好像距離你叔叔嬸嬸的燒烤店不遠。”
裴瑾念的心倏地一震,再看寧世塵的臉隻覺得比之前更加麵目可憎,如果說之前隻是單純地不喜歡別人靠近她,那麽這個時候所有的討厭都有了根源。
原來那個人是他!
裴瑾念放下筷子,拿起包,戴上帽子,霍然起身,朝餐廳外走。
寧世塵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怎麽裴瑾念突然走了,而且好像還有些生氣。
他還以為兩人的關係應當已經有所緩和,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以為。
寧世塵第一次有些手足無措,他猜不透裴瑾念的想法。
裴瑾念突然離開,好幾個吃瓜群眾抓拍到了照片,隻怕等到下午,微博上就全是當紅女演員和緋聞男友不和的消息了。
餐廳外,裴瑾念招手打車,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寧世塵追出來時,裴瑾念已經坐上計程車離開了。
寧世塵神情微微有些落寞,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交流會進行得很順利,曲江星坐在偶像身旁更能夠感受到優秀的氣場,於是更加佩服宋言知了。
宋言知低著頭,眼睛看著手機,思量了好久。
宿舍樓內,溫舒坐在地毯上看書,手機忽然發出“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她沒在意,隻當是什麽軟件的推送,繼續認真看書。忽然,她手上的書頁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擋住,招風拍著那本《人格心理學》,將其推了下去。
溫舒撓了撓招風的背,裝凶道:“不乖是不是,小心晚上不給你開罐頭吃了!”
平時的招風可能還會委屈巴巴地嗚咽幾聲,然後立刻停下來。然而此刻,招風咬著書放在地麵上,正好放在手機旁邊。
溫舒皺著眉,卻也對它生不起氣。小招風一直盯著溫舒,看著她拿起書,然後順手將手機拿了起來。
它這才安心,舒適地伸伸腿,擺好姿勢趴在一邊。
溫舒拿起手機剛準備打開,周君如突然喊道:“小溫同學現在有空嗎?我電腦係統出問題了,都藍屏了。”
溫舒“噢”了一聲,輕快地答:“別著急,我先看看。”
她又將手機放在旁邊的小桌板上,拍拍手,站起身,準備過去看一看周君如的電腦出了什麽問題。誰知道招風慌張起來,“汪”了一聲,然後咬住了她的褲腿,大有不許她走的架勢。
溫舒眨了眨眼看著招風,它正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她一時沒領會到意思,覺得奇怪,隻道:“乖,別鬧了。”
招風坐在地毯上,耷拉著耳朵,沮喪無比。
周君如的電腦上出現了一連串奇怪的代碼,溫舒十指如飛,檢查了一遍,的確是係統的問題,接著在室友們的注視下,熟練地重裝了電腦係統。
重裝係統並未花費太多時間,然而在某隻汪星人和某個遠在北京的人心中,卻好似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溫舒伸了個懶腰,招風不停地催促她,小桌板上的手機發出亮光,微信推送了新的消息。她看了一眼,拿起手機,宋言知發了消息過來。
——曲江星說好久沒見,問你有空來北京聚一聚嗎?
溫舒的眸光從淡然轉到不敢相信,她暈暈乎乎地回複了信息,呆滯了一會兒,然後緊張地歡呼了一聲。
旁邊幾個人嚇了一跳,忙問是天上掉錢了還是外星人襲擊地球了,發什麽瘋?
溫舒輕咳了聲,說:“你們在說什麽胡話?”
周君如推了推眼鏡,一臉看破所有的神情,幽幽地說:“愛情啊,使人著迷。”
溫舒回了句“別瞎猜”,緊接著開始收拾衣物。
許輕晨偏過頭,看見她這架勢,奇怪道:“你收拾衣服去哪裏?”
溫舒神色淡然,一邊收拾一邊回答:“北京。”
眾人一陣驚呼,這千裏尋夫的架勢算什麽?愛情的味道就這麽讓人沉醉,不過三天宋言知就要回來了,竟然連這麽幾天都等不住嗎?
她們這群朋友就不配擁有姓名嗎?
溫舒沉吟了一會兒,笑眯眯地說:“不配。”
戀愛了就能這麽欺負人嗎?
交流會結束之後,曲江星邀請宋言知一起吃飯,遊苑也想要跟著一起去,宋言知卻直言不方便。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曲江星不解:“宋哥,你是不是約了其他人?”
宋言知點頭,曲江星瞬間反應了過來,驚喜道:“溫舒?”
曲江星瞥向遊苑,旋即笑著說:“遊大小姐還是自己去吃西餐吧,祝你用餐愉快。”
曲江星興奮地對著宋言知道:“宋哥,幾點的飛機,我們現在去機場接人?”
宋言知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方才還興奮不已的曲江星暗暗揣測著這個眼神到底藏著什麽深意,好一會兒才用手指著自己,緊接著露出不敢相信和無比委屈的眼神,問:“宋哥,我不能去嗎?”
宋言知將手上的那些書和筆記交給他,認真道:“今天方教授講的心理行為的幾個點很重要,你再仔細看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曲江星無奈,可再鬱悶也隻能應了下來,遊苑幸災樂禍地嘲笑了一聲便離開了。
飛機窗外雲層疏散,下方的青山染翠,湖泊如寶石,城市的建築變得無比渺小,溫舒上了飛機後心就開始怦怦狂跳。
額頭上因為焦慮而生出了一些冷汗,空姐經過時溫聲詢問需不需要幫助,溫舒心道,能夠治病的藥在千裏之外,還能有什麽東西能夠代替呢?
落地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燈光連綿成片,溫舒隻提了個小包,帶了一點換洗的衣服。
四月的北京不比南方,仍舊帶著寒氣,比春寒更峻。
她戴著帽子,走出通道。宋言知發了消息過來,他到了。
接機的人很多,還有許多出租車司機在攬客,人頭攢動,溫舒原本還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找不到對方,然而事實上,沒一會兒她就看見了宋言知。
人群中,頎長的身軀很好認,宋言知抿著唇,帶著不易近人的氣息,準確地出現在了她麵前。
“宋師兄。”
溫舒喊道,宋言知極快地反應了過來,將目光投向這兒。四目相交,溫舒一路上怦怦狂跳的小心髒忽然安靜下來,像是被一層棉花包裹得妥帖無比,她走過去,看著宋言知。
呼吸中仿佛都帶著讓人心動的驚喜,明明才幾天不見,卻像是久別重逢般滿足。
溫舒探頭打量了眼周圍,問:“曲江星呢,他怎麽不在,不是他說太久沒見要和我約飯嗎?”
宋言知麵不改色,說:“他臨時有事,不能過來。”
“這樣啊,”溫舒有些遺憾,她其實也挺期待見到曲江星的,“我還以為他會來接機。”
“嗯,先去酒店吧。”
宋言知這話落在溫舒耳邊,莫名讓她臉頰生出一點紅意。
從機場回酒店還有很遠的一段路,兩人坐在計程車上,看著一路的風景,默不作聲。
“你們是來北京旅遊的?”車內古怪的安靜讓司機師傅有些不太適應,出聲打破安靜的氛圍。
“啊,對。”溫舒知道宋言知不會回答,應了聲。
“你們做好攻略沒,準備去哪裏玩啊?需不需要報個團?我有個朋友是旅行社的,有好幾條情侶線路可以推薦,報我的名字可以打六折。”司機熱情地道。
溫舒偷瞄了眼宋言知,準備同司機師傅解釋他們不是情侶,然而宋言知神色沉靜,回道:“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可以先加我微信,我一會兒就把我朋友的微信推給你。”師傅笑著說。
宋言知將手機對著前排靠背上掛著的名片牌,掃碼添加。
溫舒坐在宋言知身旁,有些難以想象此刻的場景。
到了酒店,宋言知領著溫舒辦理入住,時間尚早,大都市的夜生活方才開始,宋言知皺著眉,不知想到了什麽,轉身拿出手機翻看。
前台的工作人員將身份證和房卡遞給溫舒,她收好之後便在一旁等宋言知。
宋言知看手機看得認真,過了兩分鍾方才放下,呼吸略有些急促,故作淡然道:“先上樓放東西,一會兒我們去逛一逛。”
溫舒點點頭,兩人一起上樓,宋言知就住在溫舒隔壁。
出門時,宋言知已經在等她了,他換了套衣服,深藍色衛衣和休閑褲,頭上戴著黑色棒球帽,顯得青春洋溢。
溫舒眼前一亮,旋即又覺得自己也太花癡了,宋言知本就還年輕,自己實在是大驚小怪。
饒是如此,她還是偷偷站在拐角處給宋言知拍了張照,接著裝作自然地同宋言知等電梯。
出了酒店,兩人打車到了南鑼鼓巷,宋言知掃了眼四周來往的人流,輕咳了聲,道:“這裏挺適合逛的。”
“對,是很適合。”溫舒忙不迭地回應。
附近有幾個女生聽見兩人這麽沒營養的對話忍不住笑了笑。
宋言知看了一會兒手機,辨明方向:“那邊有家奶酪店好像不錯。”
溫舒自然地跟過去,這家店的酸梅湯和原味奶酪是招牌,味道出奇地不錯。
兩人坐在小店角落裏僅有的空位上,宋言知喝了一口酸梅湯,問:“怎麽樣?”
溫舒嘴裏塞滿了食物,鼓著腮幫子點點頭。
宋言知看著她,眼神溫柔,而後低頭,嘴角揚起淺淺的笑。
從奶酪店出來之後,兩人又去了一家叫“創可貼8”的小店,店裏擺放著琳琅滿目的特色商品。
溫舒一眼就被一件文化衫吸引住,她拿起來,直接對著鏡子比畫:“宋師兄,這件怎麽樣?”
宋言知放下手中的搪瓷茶杯,看了過去,溫舒甜甜地笑著,一身清澈柔軟的氣息,他道:“不錯。”
“那就這件!”溫舒將這件衣服拿在手裏,趁宋言知不注意又拿了一件同款,隻不過上麵印的圖案不同。
這也算情侶衫吧,她高興地安慰自己。
宋言知提議去逛後海公園,已經晚上十點多了,這裏的酒吧正熱鬧,有些商家還在攬客。
河畔燈光漸染,文藝而清新,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酒吧內的小樂隊正在唱歌。
這個時節旅遊人數不少,宋言知瞥了眼路旁,讓溫舒等他一下,然後走到一旁的賣熒光發卡的攤前。
賣發卡的是個小姑娘,見著宋言知睜著大眼睛,眼睛撲閃撲閃。
“這個。”宋言知選了一個粉色的熒光耳朵發卡。
小姑娘偷瞄了眼附近,輕聲道:“帥哥,你一個人?”
宋言知搖頭,小姑娘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快速道:“和女朋友嗎?那就再買一個,現在買一送一,隻要二十五。”
她極快地又選了個同款的藍色發卡放在宋言知手上。
旁邊的小情侶“咦”了一聲:“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啊,不是三十一個還不優惠?”
小姑娘皺著眉:“我喜歡我願意。”
耳邊聲音嘈雜,宋言知拿著那兩個發夾朝溫舒走過來,溫舒正被人攛掇拽著進酒吧。那人雖然笑著,可是落在宋言知眼中有些奇怪和紮眼,他走了過去攔開那人,冷聲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溫舒不解:“可是我們不是剛來嗎?”
宋言知胡亂編了個理由:“曲江星約你打遊戲。”
正在認真看書的曲江星忽然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溫舒奇怪:“他怎麽不直接給我發消息?”
宋言知心裏“咣當”一聲,他實在想不到怎麽解釋,微微眯著眼睛。他鼻梁挺拔,映著燈光,分外好看,溫舒不禁開始反思剛才的行為,怎麽可以對宋言知那樣說話。
宋言知將手上的那個發卡遞給她,溫舒隻覺得萬分驚喜,見他手上還有一個,便拿了過來:“宋師兄,我來給你戴吧。”
她踮起腳想要給宋言知戴上,然而高度不夠。就在她一籌莫展時,宋言知微微彎腰,溫舒整個人一滯,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宋言知適時提醒了一句,聲音如同海風,又像是青草,撫過她的耳朵,她順勢將發卡夾在了宋言知的腦袋上。
時間定格在這一秒,附近的一個街拍攝影師趕忙拍下這一幕。
“走吧。”宋言知抬頭,語速略快。
回到酒店,關上門。
宋言知坐在沙發上,將腦袋上的發夾取了下來,他用手摩挲著發卡,仿佛又回到了溫舒幫他戴上的那一刻,女生踮著腳,笑得那樣好看。
他拿出手機,手機頁麵還停留在一個旅遊攻略上。
——北京夜遊最佳情侶路線。
隔壁房間裏,溫舒深深地舒了口氣,躺在**,疲憊了一天,她仍舊難掩心頭的興奮之情,她看著天花板,連日光燈的光芒都仿佛帶著粉色的泡泡。
每個泡泡都藏著她心底的一絲喜歡,在夢中不斷蜿蜒生長,而後徹底融合成了宋言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