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月在上

李九歌憤憤地將鑰匙還給宋言知,並且再三保證自己沒有配備用鑰匙,才被允許離開。

走之前,他看著小舅舅毫不留情關門的背影,鼻頭一酸,自己這麽多年勞心勞力地照看小舅舅,結果到頭來,抵不過紅顏禍水,現在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真是何其可悲,何其絕情。

他一步一回頭,到了門口,陸家辰在等他,見他這副神情,問:“你不開心?”

李九歌指著宋言知家:“當然,被那個重色輕外甥的人氣死了。”

陸家辰“哦”了一聲:“你聲音這麽大,不怕將來他們結婚時,你小舅媽同你小舅告狀,到時候兩人一起給你穿小鞋?”

李九歌後背一寒,有些害怕:“算了算了,還是趕緊走好了。對了,上次在我小舅家,我小舅在廚房和你說了什麽?”

他那次喝得半醉,就記得迷蒙間,陸家辰去廚房幫忙,好像還和宋言知聊了會兒天。這兩人的性子都慢熱,他還真有些好奇兩人到底聊了些什麽。

陸家辰還是那副冷靜內斂的神情,答:“將來你就知道了。”

李九歌不解:“這還要等到將來?”

陸家辰威脅:“這周任務想要加倍?”

李九歌默然,哪裏還敢再問,隻能啞巴吃黃連,默默忍著。

陸家辰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曲江星已經在登機了,眺望著這座即將離開的城市,他心情鬱悶,也不知道下次再來這個傷心地會是多久之後。也許得等宋言知和溫舒的婚禮時,到時候宋言知才會放鬆警惕,允許他們進門。

溫舒這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很不錯,不少人又酸又理解,誰讓人家有學霸男友!

其實,學期末宋言知的項目任務加重,兩人見麵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數時間隻能微信視頻,今天也是如此。

六月末,學校同學走了大半,夏日炎炎,學校裏有些冷清。

周君如報了考研班,趙竹青去旅遊了,許輕晨三天前就回家了,溫舒連找個人一起喝奶茶聊八卦的機會都沒有。

晚上,溫舒以為睜眼會來到宋言知空****的家,然而白熾燈光刺眼,她驀地發現這不是宋言知的家。

醇厚的男聲響起,一人詫異道:“咦,宋言知,這是你養的貓?”

宋言知“嗯”了一聲。

又有一個女聲出現:“好可愛啊,宋言知,聽說養貓的男人都很顧家,溫師妹可有福氣了。”

宋言知看著桌上的不語,微微一笑,惹得旁邊女生憤憤道:“不許笑了,知道你幸福,不要再秀了。”

可隻有溫舒知道,宋言知肯定是擔心她悶壞了,所以把她帶到了這兒來。

她“喵喵喵”個不停,宋言知彎腰,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乖,好好待著,等會兒帶你回家。”

不語害羞地別過頭,安靜地坐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等著宋言知。

路過的老師被不語吸引,都在誇不語很乖,然而他們想要摸一摸貓時,又瞬間感受到了驚人的煞氣。

宋言知眉頭微挑,他們當即放棄了這個念頭,暗道宋言知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怎麽性子依舊沒變,連摸一摸他的貓都不可以。

他們走後,宋言知動了動筆,往不語腦門上貼了張字條,小組其他人見著後頗為佩服,紛紛感歎宋言知果然還是那個宋言知。

溫舒也想要看看字條上寫了什麽東西,可是想到宋言知那句好好待著又放棄了,隻能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等。

看著宋言知的側顏,溫舒時不時感慨,不愧是宋師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好看。

一直到深夜,不語被晃醒,它已經躺在了宋言知的懷裏。一人一貓行走在街頭,蟬鳴聲陣陣,月光伴著微風。

“小舒,我想你了。”宋言知道。

溫舒無法回應自己的想念,隻能輕輕地“喵”了一聲,但是她知道宋言知一定懂。她的心漸漸平靜,用小爪子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百無聊賴地感受宋言知身上的溫度。

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瘦長,形單影隻,更顯孤獨。可溫舒心想,宋言知應當不再孤獨了吧。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站在了宋言知的身旁,也將陪他一起,享受漫長人生。

宋言知一步一步,迎著月光,小心而溫柔地抱著心愛之人,回家去。

七月過了一小半,溫舒還是不得不買了高鐵票回家,她家大人早就催促了很多遍,隻不過她硬是找了許多借口才留到了現在。

宋言知沒有時間送溫舒去高鐵站,隻能讓李九歌代勞。

車上,李九歌提起那九十九個擁抱的完成情況,溫舒臉一紅,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李九歌這段時間臉皮厚了許多,心道誰讓小舅總是欺負自己,他得趁著現在小舅媽還沒正式掛牌,提前收點利息。

誰知,溫舒輕聲道:“這你得問宋師兄自己,要不,我現在給宋師兄打個電話,我來問也行。”

李九歌嚇得把方向盤打歪了,旁邊的車“嘀”了一聲,他趕緊回正方向盤,同時討饒,他才不想被小舅削一頓。

高鐵站人不少,李九歌幫溫舒將行李提到了進站口,溫舒讓他快回去。

李九歌“嗯”了聲,眼看著溫舒走遠,他倏地喊道:“早點回來。”

溫舒招了招手,還算平靜,可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高鐵開始檢票,她突然忍不住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宋言知低聲問:“小舒?”

“我能不能不回家?”溫舒可憐兮兮地問。

宋言知遲疑了一下,可最後還是答:“別瞎想了,叔叔阿姨會想你,小舒,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我在這兒等你。”

溫舒“嗯”了一聲:“可是……”

宋言知戴上耳機,手機放在手邊,一邊認真看資料,一邊聽溫舒絮絮叨叨。

溫舒回到家,溫父溫母抄著砧板和棒槌開堂問審,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她連忙尋了個由頭躲進房間,關上門。

門外,溫家夫婦貼著門聽了會兒動靜,兩人對視了一眼。

“女兒生氣了?”

“還不是你要鬧,現在好了吧,我的寶貝女兒都不想理你了。”

“你……”

溫父得意揚揚地離開,留下溫母在那兒跺腳皺眉。

當天晚上,兩人做了大餐安慰溫舒,然而溫舒急急忙忙吃了幾口就回了房間,借口自己已經困了,回房休息。

溫母總覺得事情不對,飯後過去詢問,可開門一看,溫舒蓋著薄毯,安安靜靜躺在**,並無半點不對。

溫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乖了?

溫舒此刻黏著宋言知,一步都舍不得分開,一直到了深夜,宋言知去洗澡,溫舒才害羞地躲在沙發上,心頭旖旎。

過了一會兒,宋言知圍著浴巾,擦著頭發走過來,溫舒看著他緊實的小腹、線條優美的背和手臂,莫名羞澀。

宋言知坐在不語身邊,揉了揉不語的腦袋。突然,不語的鼻子下方竟然多了一點紅色,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問道:“好看嗎?”

溫舒回過神,丟死人了!

宋言知猜得到溫舒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因為他也很想要見對方。他自以為能夠克製住思念,然而,這都隻是他以為。

他搓了搓不語的腦袋,輕若無聲般呢喃:“再等等,再等等。”

溫舒在家待得舒坦而頹廢,每隔幾日和宋言知見一次麵。她想,九月很快就到了,到那時她再找個借口早點回學校。

溫父溫母全然不知自己又要被女兒拋開,兩人還誇讚女兒可真是小棉襖,貼心又暖和。溫舒心裏不大好意思,隻笑笑不說話,有些愧疚。

一連幾天陰雨,溫舒在陽台上閉目吹風,手機提示音響起,她打開手機,是宋言知發來了消息。

——向下看。

雨水淅瀝,溫舒驚呼了一聲,起來趴在欄杆處向下看去。

她家在三樓,下方,一個高大青年撐著黑傘,正抬頭看她。她哪裏還知道“清醒”二字如何寫,踢踏著拖鞋下樓,跑到了宋言知跟前。

“宋……”

話音未落,唇上已經被覆上了一層柔軟,她睜大眼睛,宋言知溫柔地親吻她,好一會兒,溫舒實在喘不過氣,兩人才分開。

她臉頰通紅:“宋師兄,你怎麽來了?”

“小舒,你不想我嗎?”宋言知聲音低落,聽得溫舒心疼不已,她不敢再問。

溫舒心虛地看了眼四周,擔心被鄰居看見,連忙將人請上樓去。

溫父今天沒有加班,早早回家,剛進門就念叨了起來:“小舒啊,今天王阿姨跟你媽說好像在樓下看見了你和一個男人摟摟……”

剩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溫父就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宋言知坐姿端正筆直,見他回來,起身說:“叔叔好。”

溫父還當自己看花了眼,結結巴巴道:“哦,你……你好。”

溫舒在廚房切水果,端著盆西瓜出來,略過溫父抬起的手,先遞給了宋言知:“宋師兄,吃西瓜。”

溫父鼻頭微酸,宋言知將西瓜遞給溫父,然而溫父眉頭一皺,憤憤地“哼”了一聲,緊接著打電話給自家夫人,讓她趕緊回家,看看溫舒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溫母對女兒交男朋友並不限製,可是溫舒性格單純,又從來沒談過戀愛,難保不會被人騙,當即飛也似的回到家,想要看一看那個可能騙走女兒的男人到底長什麽樣。

溫母到家,放下包,氣還未喘勻,挑著眉,心裏思量著一會兒用擀麵杖打人如何,和老溫商量好的套路可不能出錯。

她一身怒氣還未消,就看見眼前的俊秀青年,溫母聲音陡然放柔:“同學,你什麽時候來的?吃過了沒?餓不餓?小舒這孩子怎麽都不提前和我說?你看,我今天都沒買什麽菜……”

她給溫舒使了個眼色,眼光不錯,怎麽不早點告訴她!她像是那種作風古板老派的人嗎?

溫舒心裏暗爽,露出滿足的笑容。

靠在廚房門邊拿著擀麵杖的溫父一頭霧水,小聲呼喊:“老婆,老婆你幹什麽呢?劇本裏可沒有這個啊!”

溫母瞪了他一眼,然後語氣和善地招呼宋言知。宋言知眉頭微挑,好像在思量著什麽。

宋言知被留下來吃晚飯,桌上擺著七八個菜,被使喚去買了兩袋鹵牛肉的溫父憤憤不已,可有溫母鎮壓著哪裏敢吱聲,隻能明明白白地對宋言知表達自己不高興的情緒。

宋言知有些發愁,從小到大他都沒怎麽和長輩相處過,自然有些局促。

飯後,溫父想要趕人,可他已經先被溫母趕去廚房了。

宋言知主動要求幫忙,溫舒不忘接話:“在學校時,都是宋師兄煮飯洗碗。”

溫母頗為滿意,緊接著質問:“煮飯,你們同居了?”

溫舒忙解釋:“隻是一起吃飯,沒有同居。”

收拾好廚房,便是溫母的盤問環節,宋言知老實應答,除了耳熟能詳的履曆,還添了些連溫舒都不知道的興趣愛好,每說一樣溫母的神情就欣喜幾分。

溫母是教師,對於好學生總是格外欣賞,更何況這明顯就是學霸級別的人物。

這麽想來,自家女兒能夠和宋言知在一起,倒像是人家吃虧了,溫母眼神和善:“小宋,溫舒她平時在學校就麻煩你照顧了。”

溫父冷笑:“我女兒怎麽可能會麻煩別人?”

溫舒“嗯”了一聲:“媽,宋師兄真的很會照顧人的。”

她事先不知道宋言知來這兒,可是在家長麵前誇宋言知是絕對不會錯的。溫父可憐兮兮地看著妻子和女兒,隻覺得眼前這一幕和諧無比,唯獨自己像是個壞人。

宋言知細心不已,見溫父的臉色不佳,忙說:“叔叔阿姨將溫舒照顧得很好,我才應該謝謝你們。”

溫父略微有點安慰,可細想之後又有點不太對勁,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像是就要嫁女兒了,他可還沒同意呢!

宋言知提前在附近訂了酒店,溫母還有些不舍,想著幹脆住在家裏就是,反正有房間。可是她又知道這樣不太好,最後隻能讓溫舒送宋言知回酒店。

終於見到思念了許多天的人,溫舒連走路都輕快了。

宋言知眉目舒展,故意走得慢了些,可還是很快就到了酒店。

宋言知道:“很晚了,我自己上樓,你快回家,別讓阿姨著急。”

溫舒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道:“宋師兄,我爸就是那樣的性格,你別放在心上,他就是太關心我了。”

宋言知怎麽會生氣,他揉了揉溫舒的耳垂,溫聲道:“我知道,你快回去吧,到家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溫舒滿是不舍,離開後,宋言知輕輕歎了口氣,好想,好想抱抱她。

他回到酒店,發了條朋友圈,配圖是明朗的月亮。

——常州之夜。

不一會兒,趙竹青已經帶著姐妹來評論了。

溫舒是常州人,所以,宋言知這是去找小舒了?那有沒有見家長,什麽反應!

朋友圈罕見地沸騰了一把,不乏偵探出沒,很快就聯想到了一切線索,確認宋言知是去見家長了。

宋言知表白之後,一眾女生默默心碎,但還是有人暗戳戳地想,兩人這麽不般配,肯定很快就會分手,可打臉總是來得這麽快,深情人設放在宋言知身上更是毫不違和。

宋言知躺在**,手機一直顯示有消息。

他閉上眼,前段時間睡眠不足,睡眠質量也不行,可不知為何,今晚他很快就睡著了。宋言知沒想過緣由,隻是覺得格外安心。

因為溫舒就在不遠處的某一棟樓裏,想念著他。

宋言知還有項目沒結束,所以在常州待不了多久,好在溫母體貼,這幾日變著花樣給兩人相處空間。

相處了幾日,溫父對宋言知的偏見也少了許多,隻是一想到女兒還小,男友越是靠譜,豈不是就代表結婚也越早,因此情緒始終高漲不起來。

宋言知終於要回去了,臨別前提著精心準備的禮物上門,溫父表麵擺出嚴父的樣子,覺得這人終於走了,卻也在宋言知出門時叮囑他路上小心、專心學業,而後又補充,別總是纏著小舒。

可憐他這乖巧了許多年的女兒啊。

溫舒依依不舍,但是幾天之後就要回學校了,不用等待太久,她又開心了起來。

九月初,大學城已經熱鬧了起來,溫舒沒有先回學校放東西,而是直接去找宋言知。

到了宋言知家,才發現還有其他人在,是寧世塵和一個很好看的小姐姐。

寧世塵了然地指向書房,然後同溫舒介紹:“小舒,這是裴老師。”

裴瑾念對溫舒好像並不陌生,還帶著股興奮感,沒一會兒就聊到了一起去。溫舒不忘稱讚:“裴姐姐,你可真好看,比我見過的女演員都要好看。”

裴瑾念自然是開心的,也有些驚訝,年輕一代中不認識她的人真是很少。不過,這就是寧世塵說的攻下學霸師弟的女生嗎,眼神清澈溫柔,還真是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舒服的姑娘。

她不知道溫舒和宋言知的完整故事,隻從寧世塵那兒聽到了一點邊角料。而這點邊角料在裴瑾念的心中,卻比最跌宕起伏的小說還要來得精彩萬分。

少女的心事啊,總是那樣,一點一絲都藏著說不出的轟隆天雷。

有時間她一定要聽溫舒本人說一遍,也許,那就是她下本書的創作素材。

宋言知在書房忙碌,眼睛忽然被人用雙手蒙了起來,他並不驚訝,而是握住了那人的手,輕聲道:“小舒,你回來了。”

溫舒驚了一下,宋言知又道:“阿姨已經和我說過你今天回來。”

原來是有人通風報信,輸得不冤。她輕快地放下手,順勢抱住了宋言知,聞著他身上清新的淡淡的沐浴露香氣,一臉滿足地說:“終於開學了。”

宋言知熟稔地親了上去,是啊,他也等了好久。

片刻後,溫舒小聲詢問寧世塵的八卦,宋言知想了想,用“任重而道遠,但是曙光已現”來形容好像最合適,隻一聽就想象得出寧世塵和裴瑾念的波折感情。

溫舒忽然問:“宋師兄,你們學霸是不是都不太會談戀愛?”

宋言知好似被人戳了一刀,可憐兮兮地看著溫舒,認真回答:“所以,小舒要好好教教我。”

宋言知這撒嬌的模樣實在讓人想要一輩子好好保護著,溫舒揉了揉宋言知的頭發,鄭重地答應了下來。

然而話還沒說完,宋言知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他又變得懵懵懂懂,看著溫舒的眼神全變了。

按照他們倆發現的規律,隻要兩個人有親密接觸,那麽宋言知就能夠盡快回到原來的身體裏,可是她現在都握住宋言知的手很久了,也沒有絲毫變化。

溫舒及時關上門,守著宋言知,沒承想,這一守就是兩個小時。

溫舒牽著宋言知的手,坐在地上,頭枕在宋言知腿上。他沒有動,任由溫舒睡下,思量著近來發生的事,他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

很多同學大四的時候都會找實習工作,早一些的上學期就已經開始利用周末的時間去公司實習了。雖然有個學霸男友,可是溫舒對考研並不感冒。

她想,她提前工作的話,就能攢錢給宋言知買禮物了。

原本秋招的時候,溫舒已經和一家公司簽訂了三方協議,這家公司在業內名聲不錯,實力也不弱,可是元旦前夕,那家公司突然打電話給她道歉,公司單方麵毀約了。

眼看著同學們越來越忙,畢業的氣息也越發重了起來,她有些沮喪,難道是因為自己很差嗎?

室友們見她氣場低落,於是悄悄和宋言知說了。

晚上,溫舒去找宋言知,將自己織了半個月的圍巾送給他。圍巾有些慘不忍睹,可現在再改,隻怕冬天過去了都不能改好。

好在宋言知不嫌棄。

他微微彎腰,溫舒踮著腳將圍巾圍在他脖子上,圍巾針腳不密,有些疏漏,花紋更是讓人忍俊不禁。掛上之後,溫舒臉紅了大半,訥訥道要不拆了再織。

宋言知用一個親昵的吻回應了她的忐忑,他很喜歡。

如同平常一樣,宋言知煮了香噴噴的麵條,兩人一起看了一部電影,最後宋言知送溫舒回去。

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江門在南方,很少下雪。

街上已經換成了聖誕節的裝飾,麋鹿帽子、聖誕老人隨處可見,情侶們在街上欣賞著初雪,期盼雪再大一點,最好能夠堆雪人,再用雙方靠近心口的那粒紐扣做雪人的眼睛。

風雪飄打在溫舒的耳尖上,有些冷,溫舒卻難掩興奮,接住了一點雪花:“瑞雪兆豐年,宋師兄,明年你一定會更加順利。”

宋言知握緊了溫舒的手,故作平靜地回答:“你也是。”

兩人踩出的腳印很快被風雪遮掩,也許很快這場雪就停了,可宋言知明白,他心上的那場雪怎麽也不可能停,甚至要下夠一生一世。

很快,溫舒就打起精神準備繼續投簡曆,然而第二天郵箱裏麵就收到了一份Offer(錄取通知書)。

聘請她的不是什麽大公司,而是一個新成立的工作室,準確來說,這個工作室還沒正式成立,可溫舒看著落款的名字,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心理學界又仿佛被人用魚雷炸了一次,依舊是和宋言知有關,他竟然成立了工作室。

要知道這幾年來可是有不少大公司邀請過他,薪酬豐厚,可他隻是表示想先認真做學術。

這下倒好,宋言知不聲不響就弄出了個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還有寧世塵一份兒,畢竟宋言知的字典裏,既然要做就打算做到最好。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生活也是,他對溫舒的喜歡也是。

寧世塵自從知道裴瑾念就是那個小時候救過他的女生後,竟然躲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太不負責任,可是一時之間真的無法麵對,有個工作室也好,畢竟工作最容易分散注意力。

溫舒又因此收獲了一眾同學羨慕的眼神,她也不禁笑著想,這算不算是紅顏禍水的正能量用法。

然而最讓人頭疼的還是她和宋言知以及招風、不語的現狀,最近總是出現各種意外,好幾次情況危急,差點被人發現。

兩人試驗過很多方法,可是都不能阻止這個趨勢。

而唯一的線索,大概就是玲瓏醫院的寵物醫生,他們兩人產生變化之前,就隻在玲瓏醫院有過交集,也正是那天之後,他們身上出現了這種奇怪的事。

他們無法佐證這兩件事的關聯性,隻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尋找當時的寵物醫生。

隻是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人得有多難。

溫舒想過在網上發帖,或者朋友圈尋人,然而那人毫無蹤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就連玲瓏醫院竟然也沒有多少人記得,實在怪異。

許輕晨最近總覺得溫舒看她們的眼神不太對,有點奇怪的和善和眷戀,並且突然特別愛逛學校,總是拍照,可是拍著拍著又沒來由地喪氣,嘀嘀咕咕,說自己以後反正也用不了手機了。

怎麽會用不了手機呢?

任何奇妙的旅程都會有終點,就像最絢麗的彩虹始終會消失。

想到宋言知也是如此,溫舒就更難過了,喵星人和汪星人會不會語言不通呢,萬一她聽不懂宋言知說話怎麽辦。

她沮喪無比,想要挨個抱一抱她們,因為也許這一天就是最後一天。

臨近新年,溫舒尋了個理由搬到了宋言知家,方便兩人互相照應,工作室的活近來全部交給了寧世塵負責。

寧世塵也不太懂,隻知道宋言知和溫舒每天早出晚歸,好像在找些什麽,他想要幫忙,可是宋言知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擔心。

淩晨兩點,溫舒睡不著,在沙發上發呆,等了一會兒,柔和的燈光亮起,宋言知朝她走來,坐在她身旁:“如果想哭也沒關係,我在。”

溫舒忍住不哭,可是越忍越難受,她終究也隻是個平凡的少女,她向往美好,可很快,她可能就再也不能和從前一樣了。

在宋言知溫柔的關切聲中,她的淚水終究還是奪眶而出,她真的很害怕,她還沒參加輕晨她們的婚禮,還沒對父母盡孝,還沒和宋言知白頭到老,她一件件地把自己還沒做到的事說出來。

宋言知一顆心也被溫舒嚇得七上八下,他想和溫舒親密,可這個時候不行,他吸了口氣,最後隻是將她摟住,想盡量讓對方溫暖一點。

他並非無所不能,可如果他也慌了,那麽誰來給溫舒力量。他隻能讓自己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平靜,等待未知的來臨。

“宋師兄,如果以後你聽不懂我的貓叫聲,可以寫字,對了,我們的身體怎麽辦?還有,我要不要提前將招風接過來,不然萬一將來我們兩個分居兩地怎麽辦?到時候就算是寫字也看不到。還有,要是有其他貓欺負我怎麽辦,你還能夠第一時間過來嗎?”

溫舒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屋內氣氛竟然隨之平和了下來,她自己都有些想笑。

宋言知認真無比地說:“我能,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你需要我,我都會在,永遠永遠地保護你。”

是時候談論永遠了,哪怕它虛無縹緲。他一遍一遍地說著情話,從前那些克製住的感情,都在今晚有了出場的機會。

一直到晨醒十分,天際亮起一片白,他口幹舌燥,但手仍舊舍不得放開懷裏的人去倒水。他真想就這樣一輩子。

他發紅的眼睛裏,透著從未有過的遺憾與慌張。

許輕晨等人都收到了溫舒的私聊,長長的一段話,看著讓人發酸。可她們怎麽瞧著這意思,像是溫舒快要死了一樣?

於是,一夥人大清早地就跑到宋言知家,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到了才發現,原來屋子裏已經有很多人了,她們並不是最早來的。

溫舒和宋言知被圍在中間,看來覺得他們倆最近特別奇怪的人並不是少數。

李九歌露出猙獰本性,捏著拳頭,惡狠狠道:“快把所有事都說清楚,你們兩個要是有半點隱瞞,我就……”

宋言知看了他一眼,李九歌頓時渾身打戰。

溫舒鼻子有些發酸,宋言知沉默了幾秒後,道:“我來說吧。”

故事並不漫長,甚至很簡單,隻是實在突破了眾人的想象力。

李九歌張開嘴巴,道:“難怪不語總是那麽奇怪,而且不喜歡和我接觸。”

宋言知輕聲接話:“這和小舒無關,它本來就不喜歡你。”

李九歌噎了一下,想要反駁,可是一想到溫舒和宋言知經曆了這種事,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裴瑾念的眼睛有些紅,現實原來更瑪麗蘇,可是為什麽結局不能變得再好一些呢,就再好一點點就可以了。

震驚過後,他們開始幫忙聯係玲瓏醫院,以及那個神秘的醫生。

裴瑾念將相關信息發布在了自己的微博上,動員網友一起尋找。

許輕晨心腸最軟,也最不能憋,最後還是哭了出來,哽咽著道:“要是真找不到,以後我就把你們帶回家,我一定不讓你們分開。”

溫舒忍不住笑了出來,擦了擦她的眼淚:“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還沒徹底成為不語呢。”

“嗯,我知道。”許輕晨哽咽道。

很快,尋找玲瓏醫院小組匆匆成立,總指揮寧世塵。

小組目標,找到玲瓏醫院的醫生,守護溫舒和宋言知。

在找到醫生之前,大家輪流照顧溫舒和宋言知,生怕出現不可控的情況。可好幾天過去,他們隻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甚至稱不上線索,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慌亂和無奈。

溫舒身體的反應也越來越大,她進入不語身體的頻率更頻繁了,時間也變得更加長。

溫舒已經預想到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天,她讓其他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可是大家都不願意走,就守在宋言知家。

不過,大家也都默契地將這可能的最後一晚留給宋言知和溫舒獨處。

夜晚,溫舒和宋言知並沒有想象中的旖旎,他們兩人站在陽台上,寒風凜冽,可唯有這樣方才能夠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抗拒身體的奇怪感覺。

“宋師兄。”溫舒抱住了宋言知,九十九個擁抱應當已經完成了大半,有過溫暖,有過寬慰,有過慌張,有過心疼,而一切的源頭都是某寶店上偶然被人拍下的擁抱服務。

“別怕,我在。”宋言知回答。

溫舒真的覺得安心了很多,天空中忽然飄起雪花,像是鵝毛。她縮了縮脖子,牽著宋言知的手回到房間。

宋言知看出了溫舒的疲憊和害怕,他摟著溫舒:“睡吧,睡醒就好了。”

溫舒點點頭,真就睡了過去,她閉著眉眼,呼吸深沉,枕著宋言知的手。

宋言知閉上眼,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他微微笑著,身旁,熟睡中的溫舒同樣露出了笑容,隻是,有一滴淚水漸漸從眼角落下,很快就消失。

樓上沒有動靜,許輕晨等人心底有些發慌,決定上樓查看情況。

他們敲門,卻沒有人回應,於是他們強行打開了門,看見了**熟睡中的兩人。

不語和招風也被帶到了這兒,它們感受著自家主人的氣息,忽然也有些忐忑,焦急地圍著**的兩人轉。

不語跳上了床,踩在兩人的身體上,希望他們趕緊醒來,可是無論怎麽做都沒有用。

李九歌的指甲都快掐到肉裏,他不敢告訴媽媽和外婆,生怕那兩位一時著急出什麽事,可是春節就快要到了,難道真的瞞得下來嗎?

他們看著**的兩人,難過非常。

也許在不久之後,隻能見到兩隻會寫字的貓和狗了。

陽台的風吹進屋子,氣溫降低,周君如準備去關窗戶,可是陽台上忽然響起腳步聲。

不知道什麽時候,陽台上多出了一個人,他穿著單薄外衫,戴著棕色線帽,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大家警惕地看向他,緊接著,那人笑笑,說:“臨時去了一趟別的時光軸點旅遊,耽誤了一會兒,希望你們不要介意,而且,難道不是你們找我來的?”

雖然他們聽不太懂,可還是瞬間明白了這人是誰。

他們趕緊讓男人查看宋言知和溫舒的情況,男人讓大家出去等候。

大家雖不放心,可沒有其他辦法,隻能乖乖照做。幾個女孩子哭成一團,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過了幾分鍾,男人下樓,大家迎了過去,他比了個順利的手勢,大家鬆了口氣,心裏卻還有些後怕。

有人詢問男人的身份,男人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自我介紹,笑著說:“你們可以喊我林,至於我,我來自未來。”

李九歌想了想,問:“你知道下一期彩票的中獎號碼嗎?”

林微微一笑:“我不缺錢,自然不會記得這個。”

大家吵吵鬧鬧,想要盡可能地多了解一點未來之事,然而林守口如瓶,畢竟不能影響過去可是鐵律。

屋內熱熱鬧鬧的,林看著窗外,難得地想要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漫無目的地尋找實在太難了,哪怕是他也是如此。

淩晨,宋言知和溫舒醒了過來。

林在房間留下了錄音,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們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身體狀況,是因為當時他的一項研究出現了錯誤,有個機器人離開時引動了特殊的裝置,以至於當時在醫院的他們有了不良反應。

他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後來又有事不在,不然肯定早就過來解決了。好在這次全網搜索,信息自動進入了他的信息庫,他及時趕來解決了這個麻煩的問題。

溫舒沒忍住落淚,她胡亂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總算有了美好的結局。

就在這時,宋言知有些嚴肅地看著溫舒:“小舒,你願意嫁給我嗎?”

宋言知道:“一起經曆了這麽多,很幸運,我們都還好好的。我想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溫舒哭得更厲害了,這一次是因為幸福而落淚。

門外偷聽的眾人屏息凝神,林悄悄拿出一個紐扣,問:“要不我放大一下裏麵的聲音?”

眾人齊齊看著他,唾棄道:“變態!”

房門忽然被人打開,宋言知嚴肅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哪裏還敢留下,灰溜溜地離開了。

宋言知輕笑了一聲,關上了門,轉身抱住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他忽然說:“我們是不是該幹點兒別的事?”

溫舒愣了愣,臉頰登時燙得離譜,宋言知還當她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

回應他的是一個輕輕柔柔的吻。

風雪不知何時變得更大了。

窗外,萬家燈火明滅,宋言知不自覺地笑了笑,他親吻溫舒的嘴角時,腦海中想到了未來。

世間所有人都在尋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他也如此。

終於有一天,南風過境,萬物複蘇,讓這世間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輕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