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帝君大人要抱抱/槐檸

【一】

我成仙的那一日,據說天界所有好奇心旺盛的神仙都來了南天門,為的就是看我這個熱鬧。

雖說修煉多年,可我也是頭一次見神仙紮堆出現,心裏膽怯得很。

想著讓羿仁幫幫忙,他卻望著司弘上神偉岸的英姿,甚為著迷,全然把我這一個時辰前號稱要“生死與共”的戰友忘了個徹底。

好在受羿仁仰慕的這位司弘上神倒是頗為靠譜,隻見這位人高馬大的神君往人前一站,橫眉豎目地冷哼道:“本君久戰沙場未歸,倒不知如今天界懶散**逸之風盛行,連株含羞草成仙都要過來湊個熱鬧,看來是時候上報天帝好好整頓眾仙家這不正之風了。”

司弘上神在天界資曆頗高,那些神仙一聽司弘開口,連忙討饒,四下駕雲各回各處司職去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我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株成仙的含羞草,自然有些稀罕,等這新鮮勁兒過了就好。

誰知紅顏禍水,此後我被眾仙家八卦的時日隻長不短。

浩**的九重天之上,靈氣盎然,仙霧繚繞,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內蘊五彩華光。初入天界的我好似凡間話本中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對一切事物都好奇、興奮,恨不得將這些華美的寶物全攬入懷中。

遠處一抹泛著絳紫色的流光由遠及近,宛如一顆流星那般耀眼奪目,近了仔細一瞧才看清是一位俊美的仙家。不知怎的,一見到他,我那顆一個時辰前才凝聚的仙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我慌張地捂住胸口,生怕剛成就的仙心飛了出去。不知是否我過於緊張花了眼,遙遙半空中,那雙深蘊星空的眸子似乎望向了我,然而那仙家轉瞬便飛遠了,我看得不太真切,也沒多留意。

不知不覺過了三個月,在羿仁的幫助下,我順利成為老君府上的一名仙侍,做些招待求藥之客和送丹的雜務。一來二去,我便很快與大部分神仙熟絡起來,經常無事時與眾仙飲酒作樂,日子過得十分快活。

難怪凡間每個人都那麽努力修煉,為了成仙六根清淨,原來做仙如此逍遙自在,我不禁暗自慶幸。至於那位仙家,不知為何,他的身影自我飛升那日初見後我便時常想起,仙心總會變得溫熱、跳動劇烈。

雖然我盡量讓自己淡忘此事,但時日越久,越發惱人,連同我一塊喝酒的幾位仙家都看出了端倪。

火苗童子最先向我探詢:“甘凝,最近可有不順心的事?”

“是啊,我看你這幾天臉色差得很,初來天界必有諸多煩惱,憋在心裏難受不如跟我們傾訴,多少讓我們幫幫你。”鈞蕪仙子也應和道。

我心中頗為感動,想不到酒肉朋友們竟如此體貼關照我,於是我把自己見到一位仙家心跳加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不知為何,聽完我的煩惱後,他們像打了雞血似的,風風火火地就要拉著我去月老府上求一根紅線。

我對他們口中的什麽一見鍾情、少女懷春一概不知,但也想找到自己心跳加速的答案,便任由他們帶著。

【二】

月老府上人聲鼎沸,全場的仙家個個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特別是一些仙女,目露凶光,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

大廳半空中懸浮著金光燦燦的“甘凝”與“淵華”四字,一縷縷纖細的紅線將它們緊密連接在一起。

我扯扯火苗童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詢問這狀況為何,不就是見了淵華帝君後心跳加速,以及我的名字和淵華帝君的名字之間有根紅線連著?從前做草的時候,我還經常看到爬山虎、菟絲子它們纏著樹木不放呢。

火苗童子緊張兮兮地用傳音秘術向我解釋。

原來淵華帝君是從天地間第一隻鳳凰隕落之地誕生的一團先天火靈,本應按照天道意承襲火神之位,誰知在化形之時受了一縷天魔之氣汙染,變成了非仙非魔的存在。因此他記恨魔族,幫助天界打了無數勝仗。為感其功,天帝封他為帝君享受清福。不過因為魔氣在身,淵華帝君很少與仙家們打交道,擔心誤了他們的修行。

我不解,這不是跟幾位上神的故事異曲同工嗎?那又與我有何幹係呢?

“你這就有所不知了,當世的幾位男上神中隻有司弘與淵華是暗蘊桃花的命數,司弘又是個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大漢,這些單身的仙女自然芳心暗許俊美的淵華帝君了。再加上蓉嬋上神與淵華帝君私交甚好,你這情動的對象,可真不是個合適的人啊。”

我還欲追問蓉嬋上神的事,大廳中的月老卻是一聲輕咳,和和氣氣地將眾仙遣散,又將我單獨留下。

擁擠的大廳一下子變得空**寂靜,唯有“甘凝”“淵華”四字孜孜不倦地發著微光。

月老伸手輕招,“甘凝”與“淵華”便分別落進了他的左右手。

“小友,你可知這紅線為何物?”月老笑著問我。

見他語氣溫和,我也放下些許緊張,大膽地回道:“不知!”

“哈哈,看來小友有顆赤子之心哪。世間精怪草木,人妖鬼神,皆有緣法,我這紅線便是指紅塵之緣。”

紅塵之緣……我望著月老手中的紅線不斷在四個字之間交織糾纏,看得實在眼暈,一堆晦澀難言的想法在腦中盤旋,加上來之前喝的仙酒後勁十足,最後看了眼那和我之名纏繞著的名字,我便失去了意識。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天昏迷後,月老輕撫著我的額頭畫了道靈符,獨自對著大廳輕輕地歎息道:“他為了這片天地安寧付出了太多,孩子,不要再讓他孤單下去了。”

宿醉後,我正在夢裏享用著美酒佳肴,忽然被羿仁急匆匆地晃了起來,到嘴的鴨子全飛了。

“我的仙童哥哥,你莫不是忘了今日休假?幹嗎來叨擾我做美夢,當心我在司弘神君前告狀,說你是個愛吵鬧的男子!”我擦了擦口水威脅道。

羿仁一聽這話瞬間動作輕柔:“你當知曉我是何人,自是不會在上神麵前胡言亂語。隻是這淵華帝君要的是草木之靈煉製的丹藥,全老君府也隻有你是木靈成仙能施法保藥性不損,因此……”

因此,一個時辰後我便端著丹藥出現在淵華宮前,由一位清麗秀雅的侍女姐姐引我見帝君。

說來天界大大小小的神仙我不說都交好,也起碼混了個臉熟,唯獨這淵華帝君難覓其蹤。偏偏他既是我紅線連係的對象,又是那天我驚鴻一瞥的紫衣仙家。

我偷偷瞄了眼侍女姐姐,她看起來端莊優雅,與天界的其他仙女姐姐並無不同,想來是昨夜的八卦還需一段時間醞釀發酵。幸好幸好,如果消息傳得太快,那我現在怎麽還敢往帝君寢殿走,這簡直比狐狸精還狐狸精啊!

入了帝君寢殿,侍女姐姐便退了下去。

想必是因帝君深居簡出的緣故,這寢殿裝潢得十分別致。大到牆壁上栩栩如生的鳳凰雕塑,小到我此刻踩著的朱雀羽毛編織的地毯,無一不彰顯著帝君大人的身份高貴、財力雄厚。

床榻上被華光紗帳遮掩的男子慵懶閑適地側躺著,我心裏默念了幾遍大悲咒,清了清嗓子:“小仙乃老君府甘凝仙侍,特來為帝君送……送拒絕抱抱丹?”看到瓶子上仙丹的奇葩名字,我不禁提高了分貝。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剛想道歉,卻沒想到一陣勁風襲來,一個熾熱的懷抱將我緊緊環繞,男子粗重的喘息似乎吹進了我心裏,讓我的仙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有些暈暈乎乎,帝君這……莫非當初他中的是**魔之氣?

【三】

殿中造型精美的鳳凰香爐不斷地升騰著安神靜心的嫋嫋檀香,但明顯無甚作用。我簡直欲哭無淚,隻是來送個丹藥竟被堂堂帝君輕薄,這番情景若在凡間的話本子裏,必定是判我不知羞恥勾引上神。

我偷偷盤算著此時用畢生功力打飛淵華的利弊,又瞥了眼容顏驚人的帝君,生生製住了自己不理智的想法。

這時,淵華帝君忽然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似乎勾起了我成仙以來壓抑許久的含羞草本能,一股灼熱的欲望驅使著我把手放在帝君背上,緩緩摩挲。

他隻著一身輕薄的褻衣,硬朗的肌肉線條觸手可及,除此之外,還有一道道猙獰的疤痕。

淵華一直微閉的雙眸陡然睜開,嚇了我一跳。他盯著我,咬牙切齒道:“縱使本座毒性發作,也不是什麽東西都能輕薄到我身上來的,還不鬆手?老君淨養些狐媚子,禍亂天界。”

嘿,這團幾十萬年的破柴火還真是什麽都敢講。明明自己人前君子,人後痞子,卻汙蔑我是狐媚子!想想除了二百年前那件事,無論是做草做妖還是做仙,我就沒被人占過便宜,孰料今日竟被個“老頭兒”揩了油,還被強權壓製。

我當下氣性上頭,一雙手將淵華抱得更緊了,嘴上也絲毫不讓步:“小仙並非狐媚之流,是開天辟地來第一株化仙的含羞草。平日小仙也是知曉自己愛擁抱事物的本性,所以不與人過多接觸,但如今可是帝君先輕薄於小仙的,自然是怪不得小仙了。”

聽我解釋完,淵華清冷的臉上竟飛起兩團紅霞。見了此景,我不禁嘖嘖稱奇,天底下竟有這般占其他姑娘便宜自己還害羞的男子,真是天界大了什麽樣的仙都有。但淵華帝君的臉皮之厚實乃我平生之罕見,明明紅臉紅了許久,他卻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

好吧,那我也舍命陪君子。

於是,侍女姐姐進來便見到我倆緊緊相擁的不堪景象,她顯然是頭一回見自家主人做此齷齪之事,瞪著頗大的眼睛,磕磕絆絆著什麽也說不出。

還是淵華命她撿起掉落的藥瓶才解了圍。

那藥似乎很有用,淵華吃下丹藥後非常輕鬆地放開了我,然後用會說話似的冷眼盯著我。

我識趣地也鬆了手,隻是舉手投足間靈力的運行有種莫名的阻礙,我也沒在意,默默地整理起衣襟來。

侍女姐姐的眼神在我們之間來回打量,不知她心裏在揣測些什麽。

淵華整理好形象後,淡淡地吩咐侍女姐姐退下。

偌大的寢宮裏,氣氛越發不對。

我借此機會欣賞著他俊美的麵容、修長挺拔的身姿、清高孤傲的氣質,不愧是被狐朋狗友誇到天上去的人物,名副其實啊。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露骨,淵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頓時收斂了。

見我老實後,他才開口解釋道:“兩百年前,本座與魔族征戰之時遭小人暗算,雖遇貴人相救,但留下了一個隱疾。”

隱疾……我望著淵華漲紅的臉色,頗為古怪,魔族之人也真是惡趣味,難道想用這種方式來讓淵華羞憤而死?

帝君大人避開我古怪的目光,繼續道:“這麽多年來,每當本座想擁抱之時,都是閉關運功壓製,長此以往,這病卻越發嚴重,故而本座才向老君求助……誰知你身上的靈力似乎與我的身體產生共鳴,此前才壓製不住。”

“這樣啊……”

“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你便回去吧,下個月送藥的時候別自己進來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為何,我依然心神不寧,淵華的身影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說起來,他病發時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啊……念及此,我渾身莫名變得灼熱起來。

我連忙趕往自己的住處,半路遇見疑惑的羿仁,我都隨便找個理由敷衍了過去。身上的異樣讓我頗為不適,我隻想回房好好洗個冷水澡。

誰知天不遂人願,我一打開房門,就看到了隨便披了身絳紫色長袍、長發散亂的淵華。他一見我,馬上撲到我身上,而我也本能地抱緊了他。他眼神迷離又咬牙切齒地粗喘道:“你的靈力好像刺激了本座的病症,它發作得越發厲害了。本座,實在忍不住。”

我長歎一聲,覺得自己像是被登徒子花言巧語欺騙的無知少女。

【四】

那日過後,素來深居簡出的淵華突然頻繁進出老君府,此事自然引起廣大仙友七嘴八舌的猜測。數日沒參與酒會的我偶然去了一次,我一到場,全場的仙友們頓時停下談論,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我。

饒是在凡間摸爬滾打數百年的我也有些受不住,還好火苗童子、鈞蕪仙子他們主動拉過我到桌上喝酒,緩解了我的尷尬。

大為感動的我見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方道:“我知你們心裏有不少疑問,盡管問,我必定知無不言。”

鈞蕪仙子看來憋了很久,立馬提問:“聽淵華宮的仙侍姐姐說,你已經……已經是帝君的入幕之賓了,這是真的嗎?”

對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我實在忍不住噴出了剛入口的瓊漿,這是什麽離譜的傳言!那位姐姐看著優雅,沒想到竟是個長舌婦!

我再看周圍豎起耳朵的眾仙家,連忙以身體不適為由躲回住處。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傳聞中與淵華私交甚好的蓉嬋上神。

她是司掌世間草木之神,即使我已經成仙,我見了她還是有些敬畏,更何況我私底下還與淵華不清不楚,我慌忙作揖後就想逃走。

“你身上的靈力氣息與帝君竟有些相似……”蓉嬋上神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我,“明明一個是草木之精,一個是先天火靈,你們的靈力本應是相克的啊,奇怪奇怪。”

我隻得定住身。瑩白的月光傾瀉於她的發間,我被她的美貌所驚到,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罷了,看你一副糊塗樣也說不出什麽。你把這枚玉佩交給帝君,回頭送你點禮物。”

草木清香隨風而逝,佳人已不在原地。我手中握著淡青色的鳳凰玉佩,心想,若是未與淵華產生些奇怪的糾葛,蓉嬋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回了房,不出意外地,淵華已早早地進了我的房間。此時,他正在調息,淡紫色的靈光隨著他的呼吸一閃一爍。

我還從沒仔細端詳過他修煉時的模樣,如瀑的長發披在背上,英挺立體的輪廓在暗中更顯深邃。

他好像察覺到動靜,迅速收了功。

看見是我後,他先是習慣性地紅了臉,然後有些不自然地說:“你回來了啊。”

我忍不住腹誹,一個活了幾十萬年的老男人比我這棵芳草還要嬌羞。

淵華帝君害羞歸害羞,身體還是誠實地向我敞開懷抱,宛如一個跟“丈夫”鬧別扭的“小嬌妻”。我隻好充當惡人,換上一副浪**子的神情,上前緊緊抱住他。

他發出一聲古怪的悶哼,梗著脖子道:“你倒是越抱越順手,要不是這個病,你能抱到如此完美的男人嗎?”

“不能,不能。”

“你能與如此英俊的男人這般親密嗎?”

“不能,不能。”

“唉,本座向來守身如玉,幾十萬年不近女色,沒想到竟被個小仙這般輕薄。”

“是啊,是啊。”

……

經過這些時日親密的相處,我與淵華已是熟悉許多,他的性情我也摸了個門兒清。簡言之,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是個口是心非、麵冷心熱,而且需要經常順毛的性子,還好我這人心胸寬廣,哄一哄他自然不在話下。

說來,別的男人我不清楚,淵華的懷抱的確很舒服。從前做草之時,我“抱”的盡是些飛蟲,長得醜不說,還一直掙紮,弄得我心力交瘁。

抱著淵華的感受很不同,他最喜穿著雪蠶絲製成的薄衫,柔軟順滑似無物,我甚至能感受到衣衫下他肌膚的觸感和溫度。淵華擁抱時不愛說話,大多數時候我都是靜靜地聽他綿長的呼吸聲、略快的心跳聲,怔怔地出神。

忽然,我覺得心中某處有些異樣,而我也沒壓抑,直接對視他那雙鳳眸。

“不知帝君覺得這些陰錯陽差的擁抱,如何?”

他皺了皺眉,垂下眼沒有開口。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我不知該說些什麽,心頭的衝動變成難解的酸澀和慌亂。剛好察覺靈力本能快要結束,我準備就此鬆手裝作如往常一般。

誰知患難見真情,許久不見的羿仁竟在此時破門而入,哭哭啼啼地叫嚷:“甘凝你要幫幫我,司弘上神都不理我。”

一個暗中仰慕神君的朋友,一對地位懸殊卻緊緊相擁的男女,三人在尷尬的氣氛中僵持了好一會兒。

還是我先勉強一笑:“那你,要一起嗎?”

【五】

身為老君座下煉丹童子的羿仁,與常年戍守天魔交界處的司弘上神本不該有交集。而追根溯源,此事還與我有些幹係。

數月前,我剛剛再次修成人形,為了防止再遇那吸取靈力的怪鳥,便離開了從小居住的瓊林,踏上遊曆天下的旅途。一次,我在一處洞天福地得了好處,靈力比起從前埋頭苦修時漲得更快。嚐了甜頭後,我開始有意識地尋找洞天福地。

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一處地下洞穴內隱秘的靈氣,便滿心歡喜地進去,卻見一青衫少年用一件葫蘆法寶在吸取那珍貴的萬年石乳的靈液。

那少年自然是下界采藥而來的羿仁,我本以為我會與他因爭奪寶物而打起來(遊曆天下數月,爾虞我詐見得頗多),誰知他收了一會兒便停下,拘謹地朝我一笑,表示他已經取了足夠的量,剩下的靈液,我可以隨便收取。

我行走天下也算識人無數,但這寶物在手邊還願分享的人真是世間罕有。我愣了一會兒,然後想著,這麽珍貴的靈液不要白不要,大不了打一架,看這小白臉的模樣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收取完石乳的靈液,他的確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旁調息。

我頓時對他生出些好感來,這般正直的人珍貴得很。

我一邊收取靈液,一邊主動跟他攀談。兩人相談甚歡,他也一改初見的拘謹,頗為逗趣。

意外突然發生!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此地下洞穴竟與天魔交界處的地底相通。魔氣近身時,我還在與羿仁講述遊曆時遇見的趣事,一個晃神,羿仁擋在我身前,生生挨了魔頭一掌。

我接住被重傷的羿仁,他交代我快逃後便昏了過去。這魔頭修為很高,但我如果那麽容易認輸的話,就不是含羞草族第一勇士了。

我恨恨地看了眼那魔頭,將收取到的萬年石乳靈液一飲而盡,憑借暴漲的靈力與他纏鬥許久。

就在我靈力不支時,感知到魔族氣息的司弘上神及時趕來,救了我們。

羿仁醒來第一眼便見到“俊朗瀟灑”的司弘細心地為他檢查身體,他感激不盡。而我在司弘的幫助下成功煉化了大量靈液,意外引來天劫,但或許是因為我重修的緣故,我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此劫,成為第一株成仙的含羞草。

“這麽說來,司弘就是你倆的救命恩人了。”淵華冷淡地掃視我們,語氣不善。

我和羿仁一起點頭。

他又看向羿仁:“那為何隻有你仰慕他,按理說甘凝受其恩更多,應該以身相許才是?”

我被淵華的想象力震撼到了,且不說我向來不信一見鍾情這樣的戲碼,光看司弘滿臉胡楂的糙漢樣就沒心思了。

羿仁解釋道:“小仙初見上神便覺神似小仙凡人時鄰居家考上武狀元的一位哥哥,小仙自小就崇拜那位哥哥,受其頗多照顧,還沒機會報答那位哥哥,他便因病逝世。當時一見上神隻覺哥哥恍然在世,就忍不住設法親近,報答恩德……”

說著,羿仁眼眶泛紅。我見了忍不住心疼,上前撫慰他。

淵華聽完羿仁的講述後,似乎在思量著什麽,最後開口:“你那位哥哥是不是名喚成蹊?”

羿仁連忙應是。

淵華摸摸下巴,似笑非笑道:“百年前司弘修煉出了岔子,為解心魔,特地下凡曆劫,投胎一獵戶家,名喚成蹊。不知小仙童的哥哥是何時過的世?”

我聽此驚天大料,興奮不已,見羿仁仍一副癡傻模樣,十分恨鐵不成鋼地晃起他的肩膀。

“你還不趕緊找機會和你的成蹊哥哥相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到時候和上神有了關係可別忘了我這還在做仙侍的戰友啊!”

羿仁聽完,神色古怪地在我和淵華之間打量:“你不是都和帝君,那樣了嗎?”

饒是我自詡含羞草族第一勇士,還真說不清這筆糊塗賬,本想扯些蹩腳的理由糊弄過去,誰知淵華不知吃錯了什麽藥,麵帶潮紅地敷衍羿仁:“你見什麽就是什麽,再多的也不是你能知道的。本座能給你和司弘製造機會,這事就……”

“好!多謝帝君!”羿仁完全把我忘在一邊,很是興奮。

淵華走後,他還是興奮得上躥下跳,沒個安寧。

看著開心的羿仁,我心中的酸澀也淡去不少,隻是淵華的懷抱溫暖得令人眷戀,在從前人生數百年中我從未感受過。

【六】

經過這段時間的不斷研究,我與淵華大概總結出了這病的一些發作規律。隨著擁抱次數的增加,這病症的持續時間越來越短,發作的力度也輕微了不少。

故而我今天才有空下凡為淵華找些消去疤痕的草藥。

臨走前,聽到了火苗童子他們八卦淵華又去了蓉嬋那兒,還替我打抱不平。

我覺得其實這才是一切該有的樣子,上神配帝君,一株能治病的仙草是配不上帝君的,月老的紅線應該是牽錯了人吧。

采下山崖上最後的凝血草後,我準備起身飛向天界,打算將草藥與玉佩一並給了淵華便一別兩寬。

不料飛至五重天之時,滾滾魔氣從雲中突現,我避閃不及,中了一道鋒利的劍芒。

“嘁,又不是淵華,怎麽現在本座的追蹤術法老是認錯人。”

我快速止住血,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偷襲我和羿仁的魔頭。

他也認出我來,輕蔑一笑:“原來是你這小草,上次算你命大,本座當時受了重傷,這次你就是喝一百瓶石乳靈液也不是本座的對手。”

我運起全身靈力,小心翼翼地提防著他,當時他深受重傷都能從司弘上神手下逃脫,我自然不會傻傻地跟他拚命。

突然,魔氣中飛射出一道流光將我纏得結結實實,連靈力都被禁錮,我全然動彈不得。

“本座身為魔界第七魔主,豈會讓個小仙逃走,看你是個草木之靈,想必煉成丹藥一定效果不錯。”

我慌亂地掙紮著,可還是分毫力氣使不出。看著那魔頭邪笑著越來越近,我不禁絕望,情不自禁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

“淵華!”

突然,我的額頭上顯現出燦金色的符文,半空中出現一團絳紫色的火焰,嘹亮的鳳鳴從中傳出。

那魔頭冷哼道:“果然這小草跟你關係匪淺啊,竟能用靈力本屬召喚你現身。”

我愣愣地看著那從天而降的鳳凰,腦海中的記憶潮水般湧現。

兩百年前我第一次修出人身,不顧族內禁令,偷溜出瓊林。在附近一處小山穀玩耍時眼見天空忽然布滿絳紫色的火焰,如同晚霞浮現,美得動人心魄。我正興奮地欣賞著美景時,卻見火焰中心一抹流光直直墜入穀中。

出於好奇,我湊上前去看,發現了一隻昏迷的大鳥。見獵心喜,我十分手賤地戳了戳此鳥,誰知手指被股強烈的吸力黏在鳥身上,動彈不得,更可怕的是我的靈力不受控製地**而出。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苦修的靈力成了他人嫁衣,簡直欲哭無淚,直到我連維持人形的修為都不夠了昏迷過去,這吸力才停止。

之後,我被長老們發現帶回瓊林,重新修煉。

我回過神來。

此時,淵華正在空中與魔頭打鬥,他化為人身,身著鳳鎧,手執烈焰之劍,恍若戰神親臨,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司弘和羿仁扶起我,司弘簡單問候了一下我便上前助戰。那魔頭顯然沒吹牛皮,麵對兩位上神的進攻他仍能不落下風。

羿仁著急道:“可惜淵華帝君隱疾未愈,又沒有蓉嬋上神的儲靈玉,不然早把這魔頭打得灰飛煙滅。”

“儲靈玉?”我趕緊掏出蓉嬋上神交給我的玉佩,將靈力全部輸入其中。

“這是儲靈玉?”羿仁吃驚,“你這是做什麽?你的木靈力怎麽能幫得上帝君!”

“別問了,快把玉佩給淵華,相信我。”說完,我便耗盡靈力昏睡過去。

好溫暖、好安心的氣息,冥界原來是這樣的嗎?我悠悠醒轉,看清了眼前人英俊的麵容。

“淵華?”

“是我。”他摩挲著我的肩,終於不再是傲嬌的模樣。

“魔主已經被我重創,沒個上千年連人形都修不出來。”

我抱緊了他有些僵硬的身體,頭埋進他的胸膛。嗯,他的心跳比我的還快。

“當初我重傷身體自動涅槃療傷,需吸取大量靈力,偏偏你的木靈之氣不容於我本身的火靈力。那個魔主曾在我身上下的追蹤印記誤打誤撞被傳到你身體裏,而我也遺留下含羞草愛擁抱活物的毛病,這些是在蓉嬋檢查後得到的結論。”

我止住他的話,定定地望著他:“那你以後還會抱我嗎?”

他動人的眉眼微微彎起,一個溫柔的吻落至我唇瓣。

“會。”

“以後不要再傲嬌了。”

“我哪有!”

“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