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盧瑟聯盟
月考成績發下來當天，白兮確實一鳴驚人了。
全年級有635個學生，白兮考了第634名，最後一名是因為腿摔斷缺考沒有成績。
事實證明，不好好學習是不會有好成績的。
電視劇裏那些白天不上課，但是一考試就拿第一的神話，到底還是少。
成績單發下來的當天，盧婉婉忍笑忍得快不行了。白兮看了一眼成績單就把它壓在了書下麵，對她怒吼了一聲：“別笑了。”
盧婉婉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啦，這說明你進步空間大。”
白兮不耐煩地瞪著她，剛要發火，前麵的陸鳴也轉過頭來，一把抽走了他的成績單。
“啊呀呀，這位一來就榮登‘最受女生關注的男生’榜首的白同學，你終於走下神壇了。”陸鳴摸著自己的下巴，仿佛是古代留長胡子的軍師，“依老朽之見，您可能需要上個補習班，怎麽樣，跟我一起嗎？我一個人太無聊了。”
“不去。”白兮言簡意賅地回答，搶回了自己的成績單，打算重新趴下睡覺。
大概是上次盧婉婉直接說過白兮很凶，白兮的態度明顯改變了不少，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是每次她進座位，他都會提前站起來等著。
尤其是每隔兩周的換組之後，他們的位置到了中間，不需要讓來讓去，每次她快要靠近的時候，他還是條件反射會站起來一下。
盧婉婉提醒他的時候，他還會傲嬌不承認：“我就是站起來伸伸懶腰。”
她也不拆穿，直到他自己又習慣了不再站起來。
但是至少，她現在一點都不怕他了。
下午快放學時，安琪過來叫白兮去英語老師的辦公室。
盧婉婉以為是白兮沒有按照英語老師的要求把卷子錯題給重寫三遍，立刻從他抽屜裏拿出卷子來看，發現他不光沒有重寫錯題，甚至沒有根據老師講的把錯題改掉。
卷子沒怎麽寫，但是試卷上的塗鴉倒是一大堆。
別說，如果隻是看塗鴉的話，他水平還挺好的。
她急得拿出本子幫他重寫起來。
結果過了一會兒，白兮和安琪一起回來了。
兩個人都麵色不佳，尤其是安琪。
已經放學了，教室裏人不是很多。
白兮回到座位，看見自己的卷子被盧婉婉壓著，不禁皺眉：“你幹什麽呢？”
“你不是沒有寫英語作業嗎，我想著先幫你寫一部分……不然太多了。”盧婉婉看了看，幾乎是要全部重新抄一遍。
白兮一把抽回自己的卷子：“不用，不是這個事。”
“那是？”盧婉婉愣了愣。
“沒什麽。”白兮似乎也不願意多說，“回家嗎？”
盧婉婉點點頭，開始收拾書包。
雖然白兮不坐公交車，但是這些天都會送她去公交車站，說是擔心之前鬧事的人又重新找回來。
盧婉婉正要感動，白兮卻悠閑地說道：“哦，我擔心的是我的人生安危……畢竟我需要一個嗓子大的人幫我求救。”
她就肩負著這樣的重任，時時刻刻盯著校門口，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打算拉著白兮逃命。
不過第二天，盧婉婉就知道老師為什麽找白兮了。
而且理由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學校決定讓白兮和喬揚一起代表學校參加國際高中生英語競賽。
當然現在還沒有正式定下來，隻是每個班挑選兩個人參加全校的培訓，最後選擇成績最好的兩位。
盧婉婉又從抽屜裏拿出了他的試卷，鮮紅的16分反複敲打著她的腦袋瓜。
老師是不是“秀逗”了？
當然老師宣布的當時，就有人質疑：“白兮不是考了倒數第二名嗎？”
“就當作是一個鼓勵好了。”英語老師笑著把話題帶了過去，“所以從今天開始，白兮和喬揚放學後留下來做一段時間的集訓。”
盧婉婉悄悄拉扯了一下白兮的袖子，低聲問道：“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白兮撇撇嘴。
“那你要去嗎？”
“不去。”白兮簡短回答，就又趴在桌子上了。
一時間，班上風言風語，盧婉婉上廁所的時候，都能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是不是白兮家給錢了，畢竟英語競賽這麽重要的賽事，選擇年級第一的喬揚，大家沒話說，但是選擇成績墊底的白兮……這其中肯定有黑幕。
陸鳴這個八卦王，也第一時間試圖收集資料，從白兮那裏問不出來什麽，就轉戰盧婉婉。
她更是一問三不知。
放學的時候，喬揚站起來喊白兮去培訓。白兮抬眼看了看他，淡然道：“不必了，我不去。”
喬揚也不多勸，點點頭就走了。
“你不去的話，還是跟老師說一下不想參加吧。”盧婉婉擔心他的態度會惹怒老師。
白兮也很無奈：“我說過了，但是顯然沒什麽用。”
白兮就這麽肆無忌憚地過了一個禮拜。放學的時候，負責輔導的英語老師直接就進來了，用書本敲打著教室前門：“你們班的白兮到底怎麽回事，缺席一個禮拜的培訓了。”
這個宋老師在年級裏是出了名的鐵麵無情，但是本身能力很強，還因為氣勢十足特別派去鎮壓吵鬧的班級。
班上的同學幾乎都沒走，大家的視線立刻集中在白兮的身上。
盧婉婉都覺得如芒在背，收拾書包的時候默默低著頭，不想接觸任何人的視線。
“喬揚！我說了多少次了！如果下次他再不來，出了任何問題都是你的責任……”宋老師認識喬揚，就隻能點著他出氣，“現在喬揚和白兮都給我出來！”
喬揚鎮定自若地站了起來，然後朝外走。
白兮把手裏的書一放，也跟著走了出去。
三個人走到了走廊的末端，班上的人都悄悄探出頭去看。
宋老師憤怒地揮舞著手，不知道在說什麽。
喬揚不卑不亢，白兮則全不在意，反而讓人覺得兩人的氣勢完全沒有被對方壓倒。
最後白兮朝宋老師微微欠身，轉身走了。
留下喬揚一人，接受宋老師的怒火。
白兮回到班上，自顧自地收拾書包。
這時，安琪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你既然沒有心思要參加就跟老師說退出，占著位置讓別的人也失去了一次機會！還牽連同伴被責罵，你這樣的紈絝子弟能不能不要出來禍害人？”
白兮沒有說話，就像是往常一樣，不在意任何人。
安琪更加惱怒：“不就是家裏有點錢嗎，一個英語考16分、成績墊底的人，靠家庭背景，不光直接進入了我們學校，還進了尖子班。平時對所有人都臭臉，瞧不起大家。憑著自己長得帥有什麽用？還不是虛有其表！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在此之前，盧婉婉還覺得安琪對白兮的態度不錯呢。
後來被白兮冷漠對待了幾次，雖然沒有再來糾纏白兮，而是重新回到了喬揚的後援會陣營，但是沒想到她對白兮的態度已經惡劣到這個程度了。
盧婉婉聽不下去了，小聲勸道：“這是老師的要求，不是白兮自願參加的。如果你真的覺得別的人更合適，你其實可以好好跟老師說一下，是否有別的同學願意參加然後去爭取……”
安琪大吼：“我跟你說話了嗎？你一個吊車尾的有什麽好說的！跟你當然沒關係了！垃圾！”
陸鳴雖然喜歡熱鬧，但也看不下去了：“哎呀，有話好好說，罵什麽人呢。”
白兮一隻手支撐著半邊臉，微微抬起眼睛，看著安琪，冷冷道：“你說誰是垃圾？”
“你們倆都是！”安琪接近歇斯底裏了，連帶著陸鳴都一起罵了，“還有你，都是一丘之貉！”
陸鳴雖然平時看著頑皮，但內心還是有點小心眼的，他從座位上往外邁步的時候，一隻腳鉤著凳子，向安琪的方向倒下去。
他大概是想用椅子砸安琪的腳進行幼稚的報複，但是沒想到身後有人抬著一桶剛擦了窗戶的水經過，對方嚇得一鬆手，眼看著髒水就要潑到安琪那白色的小裙子上了，她卻全然沒有發覺。
盧婉婉見狀，想用手推安琪，讓她躲開。
安琪卻像是看到了惡臭的垃圾一般，打開盧婉婉的手：“拿開你的手！不要碰我！”
果然人蠢的時候，救都沒辦法救過來。
安琪沒躲開，反而自己撞了過去，被水潑髒了整條裙子，躲避的時候踩到了落地的凳子，還失去重心倒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她也真是夠倒黴的，那張桌子上有一瓶打開的墨水，直接被她的手打翻了。
於是，裙子變得髒兮兮濕漉漉的，上身的小洋裝也被黑色墨水弄髒，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身後的同學也很尷尬：“人家都準備拉開你了，你偏要自己撞過來。”
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約而同“撲哧”笑了一聲。
正好這時，喬揚進來了。
在自己男神麵前丟了麵子，安琪徹底崩潰了，她在三個發火的對象中，選擇了戰鬥力最弱的盧婉婉。她用手推搡著盧婉婉的肩膀：“都怪你！你怎麽有臉笑出來！”
盧婉婉有些蒙，被她推得後退一步，撞進了白兮懷裏。
安琪還是不依不饒。此時，一隻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安琪，你冷靜一點。”
大家看到，事件當事人喬揚走到了這邊，製止了自己的“腦殘粉”在這裏發難。
“等會兒。”白兮偏了偏頭，看著安琪，“跟盧婉婉道歉。”
“不用了啦……”盧婉婉有點尷尬，這點小事而已。
“我憑什麽要給……”安琪憤怒又難堪。
喬揚卻站在了盧婉婉的身邊，低聲勸慰道：“這件事確實跟盧婉婉還有新同學沒什麽關係，他一開始就拒絕了，你當時在場，應該也是知道的。如果你覺得不滿意，我會親自跟班主任說這件事，讓我們班派出的兩個名額，都通過競選的方式來分配。”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琪沒想到喬揚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喬揚已經朝外走了。
安琪急忙追上去，隻是臨走前還對著白兮和盧婉婉怒道：“班裏的老鼠屎！”
盧婉婉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被這麽蹬鼻子上臉地欺負了，肯定是很不爽的。她轉過身，看著身後的白兮，對方依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看得她心中的火氣又大了一些。
但她不是容易發火的人，隻是激動地拉住白兮的手腕：“我決定了。”
白兮不解地挑眉。
“我要幫你補習。”盧婉婉目光堅定。
“噗—”前座的陸鳴忍不住噴水，瞪大了充滿求知欲的小眼睛，“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盧婉婉對於他這樣的表現很不滿意：“我說我給白兮補習英語，你有什麽意見嗎？我至少也是排在了200名以內的，隻是在我們班是墊底而已……我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把白兮教到前……500名！那也是進步了！”
陸鳴用手拍她的腦袋。
白兮眯著眼把盧婉婉給拉到了一旁：“你再打就真沒救了。”
盧婉婉卻看著白兮拉住自己的胳膊，忍不住紅了臉。
自己的同桌其實還是在護著自己的……
“你放心！”盧婉婉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誓道，“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給你補習的！”
白兮看著她笑不出來。
盧婉婉安慰道：“你不要被安琪的話打擊到啦，我覺得老師選擇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實力！今後我們就結成聯盟了！”
白兮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同情。
盧婉婉氣的不光是安琪那樣說白兮，還有她當著喬揚的麵這樣說自己。
雖然她腦子不夠好，但是她也始終相信勤能補拙。
所以她開始提前半個小時去學校，聽錄音磁帶，熟讀課文。
就為了給白兮好好補課。
這是何等感天動地的同桌情誼！
結果白兮來了學校就開始睡覺，頂著一頭有些淩亂的頭發。
普通人頭發亂，就是雞窩。
好看的人頭發亂，就是淩亂中帶著一絲不羈的美感。
盧婉婉以前對此很生氣，但是此刻她覺得真美好，甚至有點不想叫醒他。
等等，你清醒一點啊盧婉婉！
盧婉婉鐵麵無私地推了推白兮：“你快別睡了，我給你講試卷。”
白兮一動不動。
她也不氣餒，就在白兮的耳邊繼續念書，反複聽的話，總會有點印象吧。
但是她念了老半天，對方仿佛睡得更香了。
她不知道白兮是裝睡還是真的困，於是湊過去，結果剛一靠近，白兮忽然對著她這邊側過臉，兩個人目光交錯，都是一愣。
太近了，可以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
她可以看見白兮濃密細長的睫毛，還有淡褐色的雙眸，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盧婉婉，你怎麽不念了？”
“啊？”
“我是說，念書。”
“你不是一直都在睡覺嗎……你還能聽得見？”
白兮看著她，眼神還帶著熟睡過後的蒙矓：“嗯，你的聲音，很好聽。”
盧婉婉張著嘴巴看著他，頓時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大概是白兮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先動。
“不過……盧婉婉，你湊那麽近幹什麽？”白兮最先打破沉默，同時坐直了身體，揉了揉眼睛。
“我、我……”盧婉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隻是把試卷擺出來，“你拿試卷出來，反正這個試卷我都聽老師說明白了，比較有把握。”
白兮半信半疑地把試卷給拿了出來。
十分鍾後……
盧婉婉滿頭大汗，看著卷子上自己的筆記，很是苦惱：“嗯……反正這個就是這樣的組合……是一個詞組……你就按照這個答案這樣選擇！沒錯的！沒有理由，就是自己硬背！”
“真的？”白兮揚眉，“這道題應該是時態的變化吧。”
“是啊，所以就是死背就好了。”盧婉婉有些心虛，“下一題下一題，這個完形填空我比較理解……”
又十分鍾後……
陸鳴來到教室裏，看到的是盧婉婉趴在桌子上，兩眼無神地看著自己的試卷發呆。
“她怎麽了？”陸鳴想伸手給她順毛。
白兮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聽到陸鳴的問話抬眼看過去。陸鳴感覺自己的手背像是被利刃砍了一下，頓時一愣，默默收回了手。
“這是沒吃早餐給餓的？”陸鳴坐在座位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煎餅餜子，“吃吧，我倆一人一半，你像是去搶救濟糧沒搶到的乞丐，無助地坐在路邊充滿絕望。”
盧婉婉拿起煎餅餜子一口咬下去：“不會的，我一定可以想出來為什麽這道題要這樣解答！”
畢竟是經曆了大風大浪的人，從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到班裏默默無聞的吊車尾loser，盧婉婉的小宇宙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熄滅。
老師果然在課上宣布，班上參加英語競賽的兩個名額由下一次的測驗成績來決定，大家公平競爭。
盧婉婉鄭重地拍了拍白兮的肩膀：“周末跟我去一趟書市吧。”
“不去。”白兮想也不想就拒絕，“好累。”
盧婉婉對於白兮這樣自暴自棄的行為很不滿意：“白同學，你不能因為一兩次挫折就失去信心！你可以的！我都覺得我再努力一點，可以進步，就算結果不盡如人意，至少我們也是嚐試了嘛……”
白兮不喜歡這種從腦殘偶像劇裏抄襲來的鼓勵台詞，幹脆閉起眼睛睡覺。
盧婉婉正要開口再勸兩句，一個身影站在了座位旁邊。
“婉婉，你去不去小賣部啊？”林夏又來了，滿臉帶著沒有誠意的歉意，“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幫我去買個麵包啊？”
盧婉婉顯然很為難：“我已經吃過了啊，也沒有什麽東西要買的，不然你再等等？我要去的時候幫你帶……”
“可是我現在就很餓啊。”林夏有些不高興地打斷，“反正你總去小賣部，早去晚去都是一樣的……”
盧婉婉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那……”
可是身邊的白兮不動聲色，拉著盧婉婉坐下了。
白兮抬頭，看向身邊的林夏：“盧婉婉要幫我補課，她要吃什麽我都會去買，沒空幫你們帶了。”
林夏頓時驚訝又慌亂，臉立刻就漲紅了，尷尬道：“我、我隻是……”
別說林夏了，盧婉婉都沒想到白兮會說這樣的話，隻能順著他的話對林夏道：“抱歉啊，你找別人幫你帶吧。”
林夏憤憤不平，忍不住道：“盧婉婉，你真的變小氣了！”
說罷，她就離開了。
盧婉婉雖然覺得很失落，但下意識地想站起來答應林夏，結果白兮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去。”
“其實去一趟小賣部也沒那麽麻煩的。”盧婉婉耳根子軟，尤其是看到這種情況，更是擔心對方會誤會自己。
“盧婉婉，友情不是求來的，單方麵的付出不會顯得你很偉大，隻會顯得很傻。”白兮鬆開她的手腕，“你要去的話我不管你，但是我討厭每天看到這些人的嘴臉，你換個同桌。”
“換同桌？”盧婉婉愣住了，心情頓時跌進穀底。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難過。
明明之前都是一個人坐，她也已經習慣了。
她甚至在腦中上演了一出“離婚”的大戲，“丈夫”白兮坐在沙發旁邊，把離婚協議書遞給她，沉痛說道：“我們離婚吧。”
而她跌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對著他伸手大喊：“不—”
“不！”盧婉婉一下子順著自己的幻想叫了出來。
結果同學們紛紛看了過來，其中還有站在講台上板著臉的安琪。
盧婉婉的臉“噌噌”紅了一片，低下頭好好看書。
安琪在講台上忍不住說道：“一個全班倒數的給全校倒數的講題，真的是一個敢講一個敢聽啊。”
白兮依舊是漠不關心的模樣，淡淡地看著麵前的書，充耳不聞。盧婉婉無奈地躲在了書堆後麵，不想讓大家看見自己。
尤其是這其中還有喬揚。
盧婉婉有些喪氣，不過更擔心身邊的白兮。
她悄悄問道：“你會不會不信任我啊？雖然我也特別清楚，但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再加上陸鳴一起，我們三個相互幫助，肯定能進步的。”
白兮很嫌棄地白了她一眼，一直都沒跟她說話。
放學的時候，盧婉婉在思考著怎麽跟白兮和解，卻看到白兮一聽到鈴聲就轉身出門了。
她垂頭喪氣，忽然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筆記本，一抬頭，是喬揚站在她麵前。
“盧婉婉，你如果有不懂的，其實可以來問我。”喬揚的話擲地有聲，在喧鬧的班級裏，更是顯得突出。
“哐當”一聲。
盧婉婉轉頭看到安琪手裏的保溫杯掉到了地上，她滿麵憤怒和不解，有人想幫她把水杯撿起來，也被她麵色不善地阻止了。
“盧婉婉，你有聽我說話嗎？”喬揚又問了一遍。
盧婉婉這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這邊，看著麵前的喬揚，她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我……當然……”
正要回答，身後冷不丁傳來白兮的聲音。
“盧婉婉，周末幾點？”
“啊？”這沒頭沒尾的一個提問。
白兮走過來，一個側身就隔開了喬揚和盧婉婉，插在兩人中間，斜著身體去拿桌子上的書包。盧婉婉愣愣地看著白兮額前的汗珠，還有緊蹙的眉頭。
“周末你不是想去書市嗎？”白兮又重複了一遍，“幾點？”
“周六下午一點……”盧婉婉呆愣地看著白兮拿起書包，站直了身體。
“那現在可以回家了嗎？”白兮一隻手將書包拎在身後，“你真慢。”
盧婉婉立刻把書全部裝進書包裏，站了起來：“好的好的！我來啦！”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同桌居然原諒自己了，也顧不上還在旁邊的喬揚，拿著書包跟他打完招呼就跟在白兮身後跑出去了。
南方的秋日依舊炎熱。
盧婉婉從家裏出來時，已經比約定的時間稍微晚了一些。
爸媽壓根不知道她還在屋子裏，出門的時候反鎖了大門，偏偏那麽巧，大門新換了鎖，她也沒鑰匙，隻能等著老媽買菜回來，才被放了出來。
可她才發現，自己沒有白兮的聯係方式。
他也不在班級群裏麵。
盧婉婉完全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書市門口。
她跑得滿頭大汗，四處張望，都不見白兮的人影。
遠離市中心的書市本來就門可羅雀，一眼就能夠看個清楚。
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並不在，繞了一大圈也沒有，盧婉婉停下了腳步，有些沮喪。
她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角落裏蹲著一個人，就在台階上坐著，用手支撐著下巴昏昏欲睡，像是一隻被人扔在路邊的大狗。
盧婉婉走過去，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白兮一下子被驚醒過來，從地上跳起來，結果盧婉婉來不及躲開，他的後腦勺直接撞上了她的鼻子。
盧婉婉大腦一片空白，立刻就感覺到一股熱流從鼻腔裏洶湧而出。
“白、白兮……”她顫顫巍巍喊著同桌的名字，“我是不是……”
白兮一看，也顧不上自己後腦勺疼得不行了，從她的包裏翻了半天，找到了紙巾幫她擦幹淨臉，堵住鼻子。
“嗚嗚嗚，現在咋辦？”盧婉婉說話帶著鼻音，有些慌亂。
“先去止血。”白兮四顧一圈，帶著她去到路邊的一家飲料店。
白兮板著臉用店老板提供的冰塊包裹著毛巾給她反複按摩，然後讓她把右邊胳膊舉起來。
因為她是左邊鼻子在流血，就舉著右手。
胳膊才舉了幾秒，她就覺得累了，想收回來，白兮麵色越發陰沉，抓著她的手腕，幫她把手舉起來。
盧婉婉看著近在咫尺的白兮，臉紅了一片，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往臉上湧，讓她覺得鼻血更加止不住了。
“你怎麽了？”白兮打量她的臉，“還在流嗎？”
聲音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盧婉婉決定不再想入非非，而是扯開話題，解釋道：“對不起啊，我家裏出了點事情，結果我又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沒有辦法跟你說一聲，其實我都以為你走了。”
“那你還來？”白兮的臉冷下來。
“因為我希望你還在啊。”盧婉婉“嘿嘿”笑了笑，“結果你真的在！我好高興啊，你還在。”
白兮看著她的臉，覺得又蠢又狼狽，但是這樣的笑容，竟然讓他……心情也好了一些。
“把手機給我。”白兮對她伸出手。
盧婉婉拿出手機遞過去，看見白兮在她的手機上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還順便加了微信。
在操作的時候，白兮盯著手機，不去看她，沒好氣地抱怨：“是啊，也不知道某個人到底來不來，又在想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麽麻煩，想去旁邊找個地方休息，還得擔心來了之後會看不見……”
盧婉婉覺得訝異，靠上去不可思議地看著白兮的臉。
白兮一抬頭，兩個人四目相對。
白兮也忍不住紅了臉：“怎、怎麽了？”
“你擔心我嗎？”盧婉婉眨著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他一下子有些慌亂，把她給輕輕推開，回避著她的視線：“離我遠點，你的鼻血要蹭到我衣服上了……”
“你先說嘛！”盧婉婉不依不饒地抓著他的衣服。
白兮掙脫出來，回避著她的追問：“你現在真的越來越不怕我了……”
盧婉婉樂嗬嗬：“怕啊，如果你少生氣，我就真的一點都不怕了。”
準備離開店麵時，白兮找老板買了一罐可樂，他遞給盧婉婉：“喏，繼續敷著鼻子吧，等會兒就能喝掉了。”
盧婉婉有些尷尬地看著他：“我不喜歡喝這樣的可樂，我喜歡放在杯子裏，然後加冰塊，用吸管喝的，就像是電影院的那種……”
看著白兮的臉色變得難看，她立刻把可樂接過，老老實實地貼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那你就敷著，等會兒我來喝，行了嗎？”白兮無奈地歎口氣，“盧婉婉，你怎麽那麽麻煩？”
“那你討厭我嗎？”盧婉婉有些擔心，“我喝也可以的。”
“哈。”白兮卻忽然笑了起來，飛快用手揉亂她的頭發就跑開，“你看，你還是很怕我的。”
“我哪有—”盧婉婉邊說著追了上去。
書市裏沒什麽人，兩個人從店裏打鬧到店外，路上也沒有需要避讓的行人，更是鬧得肆無忌憚。
這個秋天，還真是火熱啊。
回家的路上，白兮跟盧婉婉一起去坐公交車。盧婉婉問他住哪裏，要坐到哪一站，也說不出來，隻說跟她是同一個方向。
可是他卻連乘車卡都沒有辦，甚至不知道手機可以安裝付款的軟件，盧婉婉半信半疑地幫他付了款。
坐在位置上，盧婉婉拿出了今天買的一大堆練習冊，開始分配好自己要留給白兮寫的部分，還耐心地跟他說工具書的使用方法。
雖然盧婉婉現在上不起課外補習班，但是以前老師教的學習方法，還是牢牢記在腦袋裏。
盧婉婉忽然發現白兮也買了些文具，其中還有一本速寫本和一些畫畫的工具。
“白兮，你是不是很喜歡畫畫啊？”
“沒有事情的話，畫畫可以打發時間。”
盧婉婉完全不能理解“沒有事情”這件事，因為他每次畫畫都是在上課的時候。
“那你會畫人嗎？Q版或者肖像都可以……”
“我不畫人。”白兮斬釘截鐵，打消了盧婉婉的念頭。
“哦。”盧婉婉垂下頭，“好的吧。”
白兮扭頭看她一眼：“你想讓我畫你？”
“倒也不是……”盧婉婉猶豫。
白兮以為盧婉婉要小心翼翼地否認了，結果聽到她又說道：“……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
盧婉婉認真地看著他：“反正你也缺人練手嘛，我給你當模特，不收費的那種。”
白兮白了她一眼，說道：“算了吧。”
盧婉婉從自己的袋子裏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她：“這個送你記筆記，別客氣。”
白兮：“小姐，你看我像是會記筆記的人嗎？”
“那我覺得你現在開始記一下也不錯啊，就是平時把錯題都記下來，多看幾遍……”盧婉婉又開始傳授自己平時學習的方法了。
她說得也很心虛，畢竟她的學習經驗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白兮不感興趣地扭頭看窗外，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肩膀一沉，扭頭看到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有規律地起伏著，看起來睡得很香。
這麽近的距離，睫毛的長度、臉上的青春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白兮慢慢靠近她的臉，想要更加清楚地看她的輪廓。
他一點點地拉近距離，就連呼吸都放緩了，害怕自己的動作會吵醒她。
就在這時，車子“咯噔”一下，女生睜開眼，和他的視線交錯。
帶著一絲蒙矓的睡意，似乎還沒有弄清楚眼前的狀況，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而已。
像是一個無辜懵懂的小孩子，眼中閃爍著微涼的光，像是在期待著什麽。
白兮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有些害怕她這樣的視線……
於是，他想也不想地，就將身子湊了過去，伸手給了她一個輕輕的擁抱。
盧婉婉嚇了一跳，像是受驚的小鹿。
“你在幹什麽……”
白兮覺得此刻的臉上如果倒了油，大概可以煎雞蛋了，但是表情依舊淡然。
他聽見自己小心翼翼地回答：
“沒什麽，隻是車子晃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