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隊友
整個賽場裏人聲鼎沸。
“他就是那個林一昂！”
“林一昂還好意思來參加人家黎明選拔賽想洗白？”
“也太過分了吧？職業選手帶著隊伍來欺負業餘？”
“肯定是走投無路了！哪個俱樂部敢要這麽個垃圾！”
“林一昂退出比賽！”
“對，林一昂退出比賽！”
北境身體往後一仰，有些厭惡地看著場下。他們剛才為夢之隊歡呼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這麽快就翻臉做起道德衛士來了？
“大家安靜一下！雖然……我們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曾經FATE的LDL主力選手……”主持人完全是靠本能在救場。林一昂不躲起來，這個時候居然敢來參加黎明選拔賽？腦子進水了吧？
“我們想知道你一個沒被取消職業資格的選手為什麽會參加這次比賽？”
“之前‘投降事件’你本人一直不接受任何采訪也不道歉，現在能否給辛苦支持FATE的粉絲一個交代？”
“林一昂給我們個交代！”
……
台下局麵完全失控。主持人慌不擇路，急忙向後台工作人員求助。林一昂握著麥克風的手已經全是汗，那些嘲諷聲音從四麵八方鑽進四肢百骸，讓他窒息，連視野都模糊起來，眼前身後，似乎都隻剩下無盡深淵……
北境的聲音突兀響起，“趕緊說完給我。”看林一昂沒有反應，他又踹了踹對方的小腿。林一昂轉頭看了看他，小白臉正在生動地朝他擠眉弄眼，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了。
林一昂重新把目光投向台下，麵對那些寫滿了厭棄和敵意的臉，堅定開口，“我不會退出比賽。”我要和我的隊友走到最後。
全場安靜了一秒，隨即炸開的吵鬧幾乎把屋頂掀翻，“這人還要不要臉啊！”“他們隊跟他都串通好了來抱大腿的吧！”“黎明有黑幕！”
“大家安靜一下！”後台走上來一個憨憨的胖子，看上去30多歲，八字胡讓他看起來像電視劇裏搞笑的師爺，非常有親和力，“我是黎明高一年級組長陳十八，也是這次的賽事發言人，請安靜一下！我覺得我們聯盟玩家的素質是很高的。”場麵總算暫時穩定了一些。
一些老玩家知道，台上這個胖子除了自己介紹的身份之外，還是最早黎明的幾個創始人之一，自願放棄學校管理層身份而去當老師，門生眾多，非常受尊敬和愛戴。林一昂看過去，這應該就是何益讓自己要找的人了。
“黎明選拔賽選手的篩選規則是，三個賽季常駐王者分段的玩家都可以來報名。”
“我們當初設立這個規定，是因為達到職業選手標準的玩家有捷徑可走，不會繞彎來參加比賽。”
“那林一昂更應該退賽！”“對林一昂退賽！”
“安靜！”陳十八忽然收起了那副笑嗬嗬的和事佬表情，不怒自威，目光巡視場下一圈：“關於林一昂過去的風評和經曆，不能作為讓他退賽的理由。就黎明的賽事規定來看，他有資格參加選拔賽。”
“另外，我個人認為，如果各位或者場上任何一名選手以讓他退賽來羞辱或者擊敗他，不如在比賽中打敗他，賽事組既然決定沒有讓他退出職業賽場，我相信官方的判斷，這也是對他另外四個隊友的尊重……”
宇宙軍團那邊淩宇突然舉起了手。
陳十八示意主持人拿一個麥克風過去。“大家好……”淩宇顯然也緊張過頭了，一隻手按著桌子，咽了好大一口口水才又說話，“我們剛才討論了一下，我們希望能和夢之隊在決賽一戰。”
“林一昂既然已經去打輔助了，他的隊友也確實都是業餘玩家，我們不希望冠軍是一個有汙點的職業選手讓給我們的，而且我們有信心能擊敗夢之隊！”
場下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連媒體席也紛紛震驚，看著台上站出來的淩宇，他們都以為他會支持退賽。陳十八鬆了口氣，如果連淩宇也要求林一昂退賽，那麽想保住這個小鬼可能要費更大功夫，他都準備好讓林一昂讓掉3個ban位了。
現場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安靜，淩宇都坐下去了，林一昂把話筒遞給北境，也坐下了。北境站起來，臉上是他多年來訓練有素的、用來應付父親的完美“營業”笑容：“大家好，我是夢之隊射手北境。我也今天才知道林一昂的身份。”
林一昂側目過去，巨大射燈下，北境的五官模糊起來，奶白色的麵孔發亮。
光芒裏，北境無視場下“抱大腿”的質疑，從容開口：“坦白講，我不在乎。不過，如果大家因此而期待我們輸的話……”他忽然挑釁一笑：“那我覺得還蠻好玩的。”
場下一片寂靜，北境的聲音清澈有力，在電競館裏蔓延回響。隨即罵聲再度反彈，這回連北境也變成了攻擊對象，夢之隊儼然變成了臭味相投的人渣隊伍。唯有楊依依眼圈發紅，激動地看著北境，他竟然對別人的事上起心了！？
終於等到下場。林一昂走路搖搖晃晃，等在隊伍最後麵，北境慢下來和他並排。
“你其實不用……”猶豫許久，林一昂才開口，經受過輿論風暴後，他才知道常人無法感受到那種壓力和後果，北境這麽一來就徹底被卷進去了。其實就算隊友要求他退賽，他也想好了，最壞不過去邊打工邊打直播，他早晚會回到賽場！
“我就圖個刺激的。”北境打斷道，雙手懶洋洋放在腦後，似乎剛才的場麵不值一提。
陳十八站在休息室門口，看見他們就示意林一昂過去。
“怎麽樣？”陳十八笑眯眯看著他，“是不是特委屈？”
林一昂搖了搖頭。
“既然你打到這兒了，我們就會承認你是黎明的學生，隻是……”陳十八看著他，“你覺得自己是個合格的職業選手嗎？”
“2016年的7月8號，2015年11月13號，2014年3月22號，這三天，你都在幹什麽？還記得嗎？”
林一昂被問得懵了一下，疑惑地看著陳十八。
“去遊戲論壇搜一下吧，你會看到一個真正的職業選手需要麵對什麽。”陳十八捏了捏林一昂的肩膀。他在LDL的成長拔節了，FATE讓他臨危受命，首發射手和隊長的光環讓他以為出道即巔峰，但哪怕單說實力，他還有更大的進步空間。
陳十八一番故弄玄虛倒是有效轉移了林一昂的注意力，沒剛才那麽焦慮了，他一路跟著陳十八從員工通道走出去。一個白襯衣女生焦急在門口徘徊：“林一昂！”
“你是……？”
“我叫葉璟！之前賽後找過你的輔助，”姑娘微慍，臉上泛起潮紅，馬上又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是你粉絲站的站長，還有很多人在支持你！我們不會相信那個不清不楚的破錄音！”葉璟鼓足勇氣抬起頭，一口氣說完又開始緊張地看著林一昂。
粉絲站站長？？？林一昂有些不知所措。他幾乎沒近距離接觸過粉絲，或者說就沒這麽近和女生說過話。
葉璟看他臉上陰晴不定，回頭一看，四雙眼睛齊刷刷在不遠處盯著。
“……我先走了，那個決賽我會去看的！”葉璟朝笑得一臉燦爛的楊依依揮揮手，掉頭就跑，“一定要加油！”一個小白點迅速消失在遠處。
宿舍裏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反倒是北境，回來就開了電腦，懶洋洋問：“訓練嗎？”
林一昂點點頭，轉臉發現球球坐在**，一臉鬱悶，跟林一昂嚴肅地對視一會兒，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從行李箱裏翻騰出一件白夾克。
不隻是林一昂，連張彥和北境的臉色都變了。那是老FATE最早的隊服樣式，白底紅色LOGO印在夾克背後，周圍有大大小小的黑色簽名。
“我在現場，”球球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春季賽你們真的給了粉絲很多驚喜。”球球又把衣服慢慢疊好。那句話他始終憋著，那件衣服上麵少了一個他最想要的選手簽名，那個在春季賽力挽狂瀾的救世主射手林一昂。當時他買了離選手通道近的票，準備四強賽後碰碰運氣，畢竟林一昂出了名的臭臉。
“說那麽多幹什麽？”北境站起來，“你不打了？還有張彥，林一昂沒坑過你們吧？”
“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不尊重比賽。”球球頗有深意看了眼林一昂。
林一昂拿著那件T恤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突然把自己穿著的T恤脫下來，拿了支筆，唰唰唰寫了幾個字在上麵，然後鋪在球球麵前，“那已經不是我的隊服了，現在這才是我的隊伍，等我們拿了冠軍，我會把欠你的簽名還你。到時候丟掉或者踩上幾腳，都隨你。不過你不能打我，黎明禁止學生打架，會開除的。”
北境和張彥也圍過來，三個人一看，上麵大大地寫著幾個字，夢之隊。
北境搖頭笑道：“林一昂你這一手字真是……太難看了，看我的。”說完他也把T恤脫下來，大書法家似的筆走龍蛇，在衣服上寫了夢之隊三個字。
張彥平時內向寡言，這會兒感覺一股熱血衝上腦門，把衣服一脫，“林樹……不是，一昂，你最不夠意思就是不告訴我們！”隨後就拿過筆準備寫字，一看那T恤卻犯了難，深藍色的衣服要怎麽寫字上去啊？他光著膀子在宿舍裏亂竄，先去陽台看了一下有沒有洗好的白衣服，不行又彎著腰費勁巴拉地把自己28寸的大箱子從床底下拖出來，蹲在那兒刨啊刨，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球球率先繃不住，大笑出聲，“X的，我本來還想再嚇唬林一昂一下的，張彥你真是煞風景！我先搞我的，不管你了。”
十五分鍾後，四個光著膀子的少年衝到女生宿舍樓下，氣喘籲籲的齊聲大喊：“楊依依——！”
過了一會，楊依依的小腦袋驚愕地從二樓陽台上探出來，“幹什麽啦你們！”
四個男孩把被自己塗鴉過的白色T恤高高舉起，風格迥異的字體都被記號筆反複塗抹，遠遠望去“夢之隊”三個字也顯眼得很。四個人大笑道：“看！我們的隊服！”
本來對林一昂的事情憂心忡忡的楊依依笑得彎下腰去，悄悄擦掉了情不自禁流出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