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她以為,他們會心照不宣,絕口不提。
01.
隱在雲霧後的雲峰陵自打守峰老長仙仙逝後,這一靈氣山陵便被六界遺忘,萬年來無人涉足。
靈動山岩的溪水順著溝壑而淌,清新芳草鋪滿兩道,唯有心靜之人方可瞧見隱在溝壑後的一道暗門。
無人問津的好處,便是能落得一個清靜。
文昌帝君按例向玉帝奏請去凡間看個俗禮,沾沾俗氣。
自打他因受妖君連累而折了兩世仙力,玉帝便對他多加開恩,又看在聞人長羽的麵子上,對他放縱了些。
玉帝金口玉言,任憑他何時要去何地,隻需奏稟一聲,便可不遮不掩、大搖大擺出天界。
天界皆知他愛去凡間吃美酒,倒也省了他小心翼翼避人耳目的力氣。
文昌帝君命白特神獸在洞門口守著,自己提溜著兩壇美酒向洞內走去。
避過一抽絲剝繭的圓拱門,蹚過一灼熱燒心的行溫河,繞過一蜿蜒曲折的萬饒橋,才撥開迷霧進入後園。
老長仙所布下的迷局果真非同一般,若非他聰明且有耐性,這兩百多年他早就被迷局似的洞宮折磨得打道回府了。
文昌帝君倚在果寒屏藤上,暗嗟一聲,神仙也逃不過這可怕的歲月呀!腿腳和腰都酸疼。
“聞人長羽啊聞人長羽,你定要記得我這份報不完的恩情呀!”文昌帝君低頭瞧了眼酒壇子,喃喃。
條條幽徑,伸手不見五指。
要不是早有準備折了一片籠盞葉探路,他怕是也摸不進去。
待走過這條幽徑,那便是另一番別有洞天。
偌大殿堂全是冰砌,雖說美輪美奐,可著實耐不住寒呀!文昌帝君不禁抖了抖身子,哪怕借了寒鵠仙的耐寒衣披也抵不住萬年冰寒的冷。
文昌帝君哆嗦哈氣,緩緩走上冰階,碎碎念叨著:“聞人長羽,你要是再不醒來,我便將朱雀帶來,讓它將這冰殿烤化嘍……”
一具冰棺立於冰階高座上,隱在寥寥雲霧裏,眾人口中煙消雲散的聞人長羽形容枯槁地平躺於內。
望著聞人長羽像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不問世事地躺在冰棺內,文昌帝君噤了聲,眉頭皺起,將兩壇子美酒輕擱在冰棺外頭,心中百感交集,卻不知從何說起。
倚著冰棺許久,直至腰腿都被凍得麻木,文昌帝君將目光凝在一處,悠悠開口:“你為救小若說,散自己一身道行修為,置自己性命於不顧,你呀,雖有先見之明斬斷情根,卻還是難逃情愛這一關。
“如今的小若說早已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她將妖界之主的位置坐得穩當,那氣勢與魄力可絲毫不遜你當年戰神的風采。”
說著說著,文昌帝君睜大眼,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他最怕的便是人還沒死透呢,就哭得稀裏嘩啦。
他最不喜這模樣了。
“我可沒哭,”文昌帝君擦了擦眼角,嘴硬掩飾道,“你這一把老骨頭還沒散盡呢,我有什麽好哭的。”
他隨即彎腰拎起一個酒壇子,揭封開飲,酒的醇香飄滿了整間冰殿:“玉帝許是看在你的情麵上,對我的放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那老兒若是真顧及與你的情分,便不會對六界緘默不言,也不會不在天界琕窯為你立一塊仙碑,讓天界眾仙都失了對你行拜的禮儀。
“要我說,玉帝心中有氣,氣你為了小若說不尊天界體統,不顧他的顏麵,所以才在你仙身道骨盡散後都未舉行天界喪儀。”
文昌帝君忽覺話語不對,他這是什麽破嘴啊,聞人長羽雖說仙身已滅,可仙魂還在保肉身之形,連忙呸了兩聲:“呸呸,我這就事論事,雖說他身居天界至高尊位,是高高在上的玉帝,可我……心中就是氣不過。”
半晌,文昌帝君緩緩道:“這百年,我都在翻閱上古以魂聚形之法的典籍,定能救你。”
02.
若說折道而返,剛入殿便結結實實挨了甜芃一鞭子。
甜芃驚慌失色:“你怎麽不躲?”
雖說她使了足足七分力,但以若說如今的身份,將她的長鞭攥滅都不在話下,怎還會生挨這一鞭子。
那一鞭直直抽在她的胳膊上,隔著黑紋綢紗衣都能瞧見那一條血紅。
見若說朝萬羽清穹走去,甜芃以身相攔:“你想做什麽?”
“燈盞,是什麽做的?”若說開門見山,她在殿外聽得一清二楚。
甜芃麵上閃過一絲心虛,指節攥得發白:“這是冥界秘術,我如何得知?”
若說將甜芃的心虛都收入眼底:“你在怕什麽?”
“我有什麽好怕的。”
“那你此刻為何不敢瞧我?”雖說從她一入冥界,甜芃便一副厭惡模樣,可甜芃眼底的神色騙不了人,甜芃心中有事瞞著,而且,這件事必定與她有關。
“不想瞧你。”甜芃往後退了退,不動聲色卻恰到好處地遮了一物,便是先前差點打散的那盞燈魄。
若說一揚袖,一手拂開甜芃,一手以內力控製那盞燈魄,並揚言:“你若是再往前一步,那我便捏碎這盞燈魄。”
甜芃慌了:“好好好,我都聽你的,你別……別毀了這燈魄。”
燈魄可是能讓萬羽清穹醒過來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要護著燈魄。
關心則亂,其實就算她往前一步,若說也不會捏碎這盞燈魄。畢竟,這是救萬羽清穹命的物件。她隻是想知道,是否如她所想,那聲音……是紐蝠。
“這燈魄裏裝的是什麽?”沉甸甸的燈魄,氣味不同尋常,藥味濃鬱卻始終夾雜著其他異味。
她拜入觀仙門下七年,雖沒有學得觀仙聞香識藥的五分,可簡單的藥材味她還是知曉的。
“氣味發焦,肉身炙烤?”若說不願相信,所謂的藥材莫非是人身?
“這是冥界的事,還輪不到妖界來指手畫腳。”甜芃咬牙。
“紐蝠是我的坐騎,便是我妖界的人。”
“那你可知紐蝠真身嗎?”甜芃也不忍,可為了萬羽清穹,哪怕世人都說她心狠毒辣,她也願意擔下這個罵名。
“紐蝠乃是萬羽清穹身上的一片玄羽,你是在已故道中仙的宮觀拾到他的吧,他可是在宮觀的魔族之域現身的?”
若說愣怔——
的確,她是在隔冥界之路的剔骨草內瞧見紐蝠的。
“當年,萬羽清穹為了你不顧後果跳下天界仙台去救你,雖說他是冥界少主,可身子骨哪經得住淵底的摧殘?若不是他命在旦夕,引得他的玄羽衝破束縛,尋回記憶奮不顧身相救,現在怕是連這副形魄都保不住!”甜芃哭著,“玄羽救他,天經地義,這就是玄羽存在的意義。”
若說垂眸,細細地瞧著手中的這盞燈魄:“那他……還活著嗎?”
甜芃沒有開口,玄羽救主必得豁出性命,自玄羽奮不顧身躍入天界仙台開始,便已經隻是一片沒有自我意識的玄羽了。
“這是他的職責,但我相求一事,萬羽清穹若醒了,這些燈魄便也毫無意義了。可否,”若說頓了頓,“讓我處理紐蝠的身後事,也當我與他不枉相識一場。”
甜芃愣住,甚至忘記去擦拭不斷淌下的眼淚。隻是一場主仆相識,竟得她關切至此,那紐蝠也是死得其所了。
鬱森適時入殿:“天界布星君拜訪冥界。”
甜芃瞬間變了臉:“他來做什麽?”她記得當初他就在天界仙台旁,也未見他伸出援手。
“這鬱森便不知了,隻知此刻冥王已召布星君入殿,似有事商議。”話落,鬱森微微抬眸,定定地瞧著若說眸裏的變化。
若說心裏警鈴大作,來不及去想鬱森匯報的用意何在,一心在顏暗塵身上。顏暗塵那般心思縝密的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此番來冥界,定是目的不純。
03.
三日後,冥王攜三茶六禮來妖界提親。
黑蠱銅鈴一搖,聘禮將妖界門口堵得嚴嚴實實,陣勢之大,引得妖界一陣騷亂,妖市都關閉了,全聚在妖界正門討喜。
冥王是來替他兒萬羽清穹向妖君提親,這門親事若成了,那便是妖、冥兩界的大喜事,也解了這千百年來兩界欲起戰禍的惶恐。
眾妖齊聚,人頭攢動,議論聲一浪蓋過一浪——
“雖說冥界少主與妖君身世相貌都相配,可我聽說冥界少主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冥界將消息封鎖,誰都不得在背後議論冥界少主的事……”
“啊,真是可惜了,他人都說冥界少主長得好生俊俏,與我們妖君般配得緊呢……”
“俊俏有何用?外界都傳,冥界少主興許這輩子就這樣了……”
“那冥王此番提親,是何意?難不成想讓我們妖君嫁過去替冥界少主衝喜?做個活寡婦?”
“噓,妖嘴裏吐不出好牙,我們妖君是何人,自然要覓得一良人……”
“可要是惹惱了冥王,可對咱們妖界不利啊……”
……
“妖君來了!”
眾妖中不知是誰喚了一聲,嘈雜之音頓消。
若說著一襲絳紫對襟衫,明眸輕輕掃視一圈,聲音很輕卻有力:“妖界正門是妖市嗎?聚在這兒是等著我罰你們嗎?”
此話一出,眾妖驀地一散,腿腳麻利得讓冥界一行人驚訝不已。
妖界正門清靜了許多,也能好好將事捋明白了。
先前冥王因萬羽清穹一事與妖界斷了聯係,如今突然親自登門拜訪,還是奔著說親一事,其中必定有蹊蹺。
雖說她與冥王無過多交集,可他好歹是萬羽清穹的父親,她身為妖君,禮數應當盡全:“冥王如此破費,讓我可如何回禮?不如先入妖界嚐一杯妖界花釀,歇歇腳。”
冥王幹笑兩聲,目光輕輕掠過滿地的厚禮。為了他兒,他就算是扯下這張老臉皮也願意啊。
“妖君,此番老朽來的目的想必妖君也是心知肚明了,那我也不繞彎子了。”冥王歎口氣,忽地撲騰一跪,“我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小兒特來向妖君提親,望妖君看在妖、冥兩界老一輩的情分上,就答應了我這個小小請求吧。”
見狀,旭娘與琉縕忙去扶冥王,可冥王固執,沒得到若說的答案,死活不肯起身。
“冥王,您這可是折煞我這個小輩了。”若說輕抿著唇,目光一一掠過箱箱聘禮。
見若說臉上掛不住,旭娘趕緊挺身而出,對著冥王一通說:“冥王乃堂堂冥界之主,如今怎像個凡間潑皮無賴般硬逼著我們妖君嫁入冥界呢?六界皆知冥界少主……”
“旭娘。”為免旭娘再說出口無遮攔的話,若說出聲製止。
旭娘自知失了分寸,驀地噤了聲。
雖然旭娘話未說完,但冥王心中有數。
“妖君,我雖冥王之主,可我也是一個父親,做父親的怎能不事事為孩子考慮?我兒生性純良,一直對冥界的事不上心,要不是我硬逼著他,他如今也可成一位名震四方專除黑心邪祟的自由道士。可惜,我硬是逼著他增長功力修行悟法,為接手冥界一切事務而做準備。”
“好在他也成材,不負我的重托,被我關在幽藤暗穀修煉七百年,法力上了冥冊記載史第一,”冥王定定地看向若說,“可哪知,他一出關,便心急地翻遍《冥界載生薄》與《六界遊離薄》,隻為了尋一女子。”
若說眉頭蹙了蹙。
琉縕心思細膩,將若說的細微神情都收入眼底。
“話說到這兒,妖君也知道那女子是誰了。”冥王揚袖,指著妖界正門前的厚重聘禮,“穹兒是我膝下唯一獨子,也是冥界未來的冥君,可他為了妖君可是連命都差點搭進去了。”
旭娘險些沉不住氣,冥王此番聲情並茂,擺明了是硬逼著妖君嫁與冥界少主哪。
“冥王,我雖是小輩,可深知您心係萬羽清穹,為他操心勞碌,但成親一事非您我可下決定,自當需他親口說。我與他雖是舊相識,他待我如親妹妹般好,我也敬他將他當作我的兄長,要是因此讓冥王誤會了,我在此先賠上個不是。”若說微微彎膝行禮。
若說這番婉拒實在厲害,冥王也不知該如何說,尷尬半晌隻得悻悻而去,但堵得妖界正門的箱箱聘禮全數被留下。
雖然拒了冥界的提親拂了冥王的麵子,但妖界應盡的禮數還需做得周全,若說吩咐旭娘去恭送冥王,以免落下口舌,說妖界不懂禮數。
待人已出妖索橋後,若說才斂回視線,身子失力般晃了晃。
琉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妖君,你此番言語雖清楚地表明了你的意思,但我瞧著冥王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是啊,可我最想知道的是,先前冥王還不待見我、不待見妖界,如今怎的突然親自上門,還是為萬羽清穹提親一事。”
“其中必定是有人暗中唆使了,”琉縕仔細分析,“妖君三日前才去冥界探了冥界少主,今日冥王便登門提親。若非有人從中說托,冥王怎麽會突然如此?若他真是有心為冥界少主說親,何苦兩百多年都沒動靜,到今日才鬆口?”
“你說得沒錯,”若說目光落到那一箱箱的聘禮上,“這也許是某個人的傑作吧。”
她百年都未踏入過冥界,一踏入冥界,便聽到顏暗塵來冥界的消息,這似乎也太巧了。
04.
今日是凡間煙火大會的日子,處處火樹銀花,令人目不暇接。
琉縕停在一麵具小攤前,過往的一樁樁、一件件舊事都似洪流般浸濕了她的眼眶。
有時她也後悔,為何當初沒有聽了雪主子的話,飲下抹去凡間記憶的狸漿露,也省得每每想起來傷身又傷心。
“這位娘子,這木雕麵具都很是精致,你瞧瞧可有喜歡的?”賣麵具的小販一臉和氣,見她盯著麵具瞧了這麽久,趕緊招呼。
琉縕正要從荷包裏掏出銅錢,卻聽一錠金子“咯噔”一聲砸在了攤布上,砸得麵具一移。
“我都買下了。”
小販又驚又喜,拿著一錠金子瞬間便溜得沒影兒了,生怕買主反悔。
摩肩擦踵的人流裏隻剩他們二人巋然不動,瞧著一攤的木雕麵具。
終於,他先開口:“你真的沒忘。”
琉縕抿緊了唇,緊攥著荷包:“你不是也沒忘。”
凡間曆劫之事,她以為,他們會心照不宣,絕口不提。
兩人相對而立,琉縕隻覺心頭豁開一個口子,痛且空,她轉身欲離開,卻被顏暗塵攔住去路,逼得她迎上他的目光。
“你要是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我可保你一命。”
“說服妖君嫁於冥界少主嗎?”琉縕抬眸瞧著他,想從他的瞳孔裏窺探些什麽,“你舍得嗎?”
顏暗塵喉結上下一滾,啞著聲音道:“你說什麽?”
“要是妖君真的答應嫁給冥界少主,你真的舍得嗎?”
顏暗塵一把提起她,居高臨下地瞧著,一字一句:“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要說什麽,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你對妖君的心意……”
顏暗塵驀地扼住琉縕的脖頸,人來人往的熱鬧街市,煙花倏地綻於當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麵具攤鋪前兩抹人影倏地消失不見。
廢棄的破敗小廟,一陣勁風吹過殘破髒布條。
琉縕被顏暗塵大力推到冰冷堅硬的牆壁上,脖頸被狠狠扼住,雙腳離地。
“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琉縕盯著他猩紅的眼,沒有絲毫畏懼:“我信你能殺了我,你都能狠下心殺了你的骨肉,殺我又有何難?”
她的一句話擊中顏暗塵的心,手上的力道不由得緩下來。
琉縕腳尖著地,輕嘶著氣,脖頸的紅痕清晰可見:“怎麽,心虛了?你這麽厭惡妖,厭惡到連無辜的孩子都容不下,卻對妖君的事如此上心,要說你對妖君無意,明眼人都不信。”
“你再多說一句,別怪我將最後的情分也丟了。”
琉縕心中有氣:“情分?你何時顧過情分?你要是顧情分,便不會對孩子下手。”
“你以為孩子生下來會好過嗎?”顏暗塵駁回她的話語,麵露猙容,“不會!他會因為自己的爹娘而一生都不得快活!”
“所以你就殘忍地剝奪了他的生命!”琉縕嘶吼道,漲紅了臉。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自己考慮,從沒有顧及過別人的感受!孩子是如此,妖君亦是如此!我不知道你在謀劃什麽,可你一手推著妖君嫁給冥界少主,難道是為她著想嗎?不是,不是的!你是為了你自己!”琉縕越說越激動,恨不能與他同歸於盡,去見那可憐未麵世的孩子!
顏暗塵沒有一絲憐香惜玉,袖子一拂,琉縕便被拂至堅硬的石盤上,撞得她的背脊生疼。
“惱羞成怒了?”琉縕皺眉,眼眶蓄著淚水,瞧著她心心念念的人,哪怕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她也無法忘了他。
可惜,凡間發生的一切不過黃粱一夢。
“可你也是狠心,將自己在乎的人往別人身邊推,顏暗塵,你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你的愛太過廉價,以愛為名算計愛人,你可真狠啊。”
“你給我住嘴!”
琉縕嘴唇輕顫,強忍著淚:“顏暗塵,我就求你一句實話。你……曆劫回天界複命後,可曾有一秒想起我與孩子?”
“沒有……”
隻這一句,便徹底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強忍的淚終於滑過臉頰,她心中埋了這麽久的話,終於得到了答案。
原來,她從來都活在自己所構的虛幻中,與一良人白頭偕老,為他生兒育女,都是她的奢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