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心,狐狸伸出了他的爪子

01

如果她記得沒錯,顧予川說的是和他假戲真做。

他怎麽能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來?

薑梨把頭埋在枕頭裏,像一隻蝸牛似的在床單上來回爬。

她果然沒想錯,當顧予川的眼裏閃過那一抹精光時,他的肚子裏就一定冒出了什麽壞主意。

“所以你怎麽說的?”馮曼曼追問。

“我忘了。”她含糊其詞。

“我覺得……顧予川可能對你有點意思。”

薑梨很快打斷了馮曼曼的猜測:“怎麽可能?你想多了。他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

馮曼曼斜眼看她:“你這渾身上下能圖啥?圖你不洗澡嗎?”

薑梨哽住。要姐妹嗎?塑料的,不要錢。

“不過梨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顧予川,那可是食物鏈頂端的男人,多少女人的夢中情人!我覺得你應該把握機會,不求修成正果,隻求曾經擁有!”

她完全不想修成正果,就連曾經擁有都沒有任何念頭。和他出個緋聞人生就已經這般艱難了,要是真跟他有什麽,那些狂熱的女“粉絲”不得追到她家來把她摁在地上摩擦?

不過話說回來,像顧予川這樣的,什麽樣的女人才能征服他呢,她倒是很好奇。

當然,對顧予川未來另一半的好奇淺嚐輒止,因為當晚,季蘇白又開始作了。基於她拉黑他微信的事端,季蘇白沒了窮追猛打的辦法,隻能在直播間蹲她,她一開播,就被白阿白刷的一千個火箭卡了出去。

【白阿白】:明天來俱樂部!有一個專業的比賽隊伍預約了我們俱樂部當訓練場地!

熟悉的配方。

隔天一早,薑梨收拾好裝備,還是去了趟深海射擊俱樂部。

前台小妹看到她好幾天沒來,殷勤地和她打招呼。

薑梨放下手中的東西,四處看了看,問:“聽說有個比賽隊伍預約了我們俱樂部的場地?”

“是啊,聽說是在國際射擊比賽中的專業隊伍,因為我們市下個月要舉辦省裏的射擊比賽,有一些隊伍會提前過來。”

在國際比賽中嶄露頭角的專業隊伍啊!薑梨的心輕輕地顫了一下。

——我隻是很好奇,《拯救者》這麽厲害的你,如果真的站在射擊場上,拿起槍,還能不能射中靶心。

如果是她……

薑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老板來了嗎?”

“沒有,老板……”

話音未落,隻聽見樓梯口傳來季蘇白的聲音。

“這周末嗎?我這周末沒時間啊,媽。”他拿著電話風塵仆仆地進了門,“公司的周年慶有你們不就好了嘛,我去幹什麽……好吧,我錯了,媽。”

這認錯的態度,連彎兒都不帶拐一下的。

他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折了回來。他走到薑梨麵前,視線停在她身上,問電話裏的人道:“我可以帶人的吧?”

她依稀聽到電話那端的人應允了,再然後,掛了電話的季蘇白撲過來。

“對不起嘛,我的小梨子!”

薑梨:“你別撒嬌,我害怕。”

季蘇白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這麽多天了,你都不理我……”說話的語氣極其委屈,麵部的表情極其誇張。

她乜斜了他一眼:“你想想自己做的那是人該幹的事嗎?”

一說到這個她就來氣,顧予川的“粉絲”在那邊憤憤不平就算了,她也管不著,可自家兄弟居然無中生有,還寫了一篇萬字小說,且八卦得要命,她就忍不了了。

季蘇白的認錯態度極好:“論壇的帖子我都刪了……你就原諒我吧!”

薑梨背著包走向訓練場,季蘇白跟屁蟲似的走在她後麵。

“好梨子,我的好朋友,你原諒我,我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她偏過臉來,問:“什麽地方?”

“當然是個好地方啦。你不是很喜歡吃我家廚師做的甜品嘛,這周末,我家廚師的師父從國外回來,他的手藝可比我家廚師好很多,我帶你去吃他做的甜品,好不好呀?”他的眼裏冒著小星星,滿臉期待地望著薑梨,“我帶你去吃,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嗯,季蘇白家的廚師做的甜品,那可真的是一絕,尤其是榴梿慕斯,吃進嘴裏,舌頭簡直幸福得要飛到天上去。要是他家廚師的師父做的,那該有多好吃啊!

她幹咳了兩聲,心癢得厲害,卻佯裝不為所動道:“我是那種會被輕易收買的人?”

“這怎麽是收買呢,這是孝敬,是我對你的愛,你感受到了沒?”

她輕哼了一聲:“行吧,那就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她是那種會被輕易收買的人?

嗯,她是。

周日下午四點,季蘇白那輛拉風的瑪莎拉蒂囂張地停在了薑梨的公寓樓下。

薑梨噌噌噌跑下了樓,被駕駛座上穿戴格外正式的季蘇白嚇了一跳。印象中不靠譜老板沒穿過西裝沒打過領帶,突然這麽穿,倒還有點人模狗樣的。

“你要去相親?”她揶揄道。

“是我家公司周年慶,會來一些比較麻煩的人,所以隻能這樣。”

不說她差點都忘了,季蘇白的身價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可惜了,顏值高還多金,卻偏偏生成了地主家的傻兒子……

季蘇白把車交給了門衛,拉開門請薑梨下車,一舉一動得體大方。

原來哈士奇也有像雪地蒼狼的時候,例如現在,季蘇白領她到了季氏周年慶的現場,微笑著和客人打招呼,一顰一笑都儒雅得閃瞎她的眼,她哪還能把他和不靠譜榜一“白阿白”聯想到一起。

會場兩邊的餐點太誘人,她端著盤子站在角落裏,靜靜地觀賞季蘇白當了一把工具人。她算是明白了,這什麽周年慶啊,簡直就是季蘇白的相親大會。

隻看見季蘇白被他親媽領著和各路名媛打交道,這會兒他們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談話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你好,這是我兒子,季蘇白。今年二十八歲,未婚,我記得小敏好像二十三歲對吧?小敏有對象了嗎?要是沒有的話,不妨給兩個孩子一個機會?”

“蘇白,這是你秦叔叔。秦叔叔家有個女兒,比你小三歲,是學金融的,現在在秦叔叔公司裏上班,過會兒你跟秦叔叔聊聊,加一加秦叔叔女兒的微信。”

“劉總,好久不見。對對,這是我兒子,季蘇白,二十八歲了,沒對象呢。我記得你家女兒好像比我家兒子小上一歲,下次有機會安排兩人見見……”

季蘇白的臉從進門開始一直僵到他借機上廁所的那一刻。他繞道從洗手間出來,趁著人群竄動的混亂時刻,跑到薑梨的身邊,長長地舒了口氣。

薑梨放下手中的餐盤,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哪是周年慶,明明就是你的相親大會啊,還是百人同時在線對決。”

季蘇白的臉由白轉青,他大口灌了一杯橙汁,氣得直哼哼:“我就知道我媽讓我過來沒什麽好事。”

薑梨忽然有預感,接下來季蘇白一定有什麽不靠譜的委托。

“等會兒你幫我擋一下唄……”

果然。

薑梨斜眼道:“幫人擋桃花這種事太缺德了。”

“你救救我吧……”季蘇白欲哭無淚,“我媽現在逢人就問生辰八字,要是相配的,就要直接拉我進洞房了。”

“不要。”她拒絕。

“我沒說要你假扮我女朋友,我就站在你旁邊,你就一直跟我說話就行了,我媽看到我跟你說話,不會再讓我去找那些女孩子的。”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以後她一定要牢記這句話,尤其是季蘇白的午餐,一定伴隨著極不靠譜的請求。

不遠處,季媽媽的目光尋了過來,薑梨朝她微微一笑。

“不過你和顧神到底是怎麽回事?”

兜兜轉轉繞了好幾個圈子,最終又回到了這個話題上。

“《拯救者》搞了個征集遊戲角色原畫的活動,馮曼曼的畫被選上了,她畫的是我,我就去簽授權協議了。”薑梨壓抑著怒火道,“然後你的貓打開了我電腦的攝像頭,顧予川就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然後他就趁著熱度博眼球!圈錢!”

聽完,季蘇白大失所望。

“這麽多年了,顧神一點緋聞都沒有,這一次居然跟你炒作,我還以為顧神喜歡你呢……”

喜歡?他怎麽會喜歡她呢。

薑梨搖搖頭:“你不應該比我更了解生意場上的男人嗎?”

“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自己挺好,特專情,絕不花心。”

薑梨:?

全天下所有男人說這話她都能信,除了季蘇白。畢竟季蘇白說出口的話,一般沒幾天就會打臉。但她做夢都沒想到,這一次這麽快,季蘇白就把自己的臉打腫了。

“那個女生……可以啊。”說這話的時候,季蘇白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長在不遠處的人身上。

薑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一群鶯鶯燕燕中,有一朵迷人的玫瑰驟然盛放。別說是季蘇白了,就連她看一眼都覺得心髒怦怦跳。

明明是顏色並不起眼的墨藍色連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卻能把皮膚襯得格外白皙。清淡的妝容、精致的五官、高挑的身材,還有那傲然的曲線……

季蘇白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女生好像和季媽媽交流了幾句,隨後筆直地朝他們兩個人走了過來。

“季蘇白,你要不要……”話都沒說完,薑梨就被推開了。

季蘇白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發型和襯衫領口,把西裝的紐扣扭上,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姿風情又正經。

薑梨還沉浸在被季蘇白推開的巨大悲傷中。隻見季蘇白已經花枝招展地開始朝女生拋媚眼:“嗨,我是季蘇白,季氏集團的獨生子,未來的接班人。”

這個自我介紹,讓薑梨差點把剛才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你好,我是林初夏。”

“啊,你是林氏集團的千金嗎?”

林氏集團?酒店遍地開的林氏集團?薑梨縮了縮脖子,富人的世界和她之間大概相差了一整個銀河係。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顧予川應該也是那個世界的人吧。

林初夏看向她,又轉而問季蘇白:“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是!不是!”季蘇白趕緊撇開和薑梨的關係,半點都不帶思索,“是我朋友,在我開的深海射擊俱樂部裏當射擊手。”

“射擊手嗎?”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薑梨的身子止不住地一僵。

她沒說話,又聽見來者說:“我還以為,你隻是《拯救者》的遊戲主播呢。”

“你來了啊,顧予川。”

顧予川……

薑梨機械性地轉動腦袋,顧予川就站在她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一雙眼深不見底,像是要把她灼出無數個洞來。

薑梨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玻璃杯。

季蘇白有些驚喜。

顧予川的眼睛依舊望著薑梨。

並非往日的戲謔,他的目光清冷又溫柔。

“你考慮好了嗎?”顧予川抿唇,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薑梨,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假戲真做?

如果可以,她想永遠記住這個瞬間。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心髒停滯了兩秒鍾。

他的眼睛裏有光。

薑梨在那道光裏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02

“考慮什麽啊?”“哈士奇”敏銳的鼻子嗅出了八卦的味道,搖著尾巴過來了。

薑梨果斷扭過頭去,不理會季蘇白的追問:“沒什麽……”

“你臉紅啥?”

“你來了?”林初夏扭頭就把季蘇白撇到了一邊,伸手招呼顧予川到另一側說話,留下季蘇白和薑梨麵麵相覷。

季蘇白:“你對象被人搶走了啊。”

薑梨黑臉。

“網上都把你們炒成官配了!”季蘇白道,“你和顧予川都出圈了,影響力爆炸,我估計沒多久就有不少商業廣告要找你合作。”

季蘇白嘰嘰喳喳說了什麽薑梨一點都不關心,她的目光都聚集在不遠處的顧予川和林初夏身上。

“他們好像很熟?”很快,季蘇白也發現了不對勁,“薑梨,你可不能讓林初夏和顧予川在一起啊。”

她飛了一個白眼過去:“**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那可是顧予川啊,那可是你男人啊!”季蘇白一驚一乍。

薑梨:“……”

不遠處,顧予川和林初夏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麽,兩個人的臉上都漾著笑意。薑梨盯著看了幾分鍾,居然看到林初夏把手搭在了顧予川的肩膀上,而他好像並沒有拒絕的意思?

女朋友?曖昧對象?還是他對誰都這樣?

薑梨突然氣得不行。這算怎麽回事,一邊讓她考慮和自己假戲真做,另一邊又和林家的千金曖昧不清,把她當備胎嗎?

她忍不住罵了一聲。

她轉過身,拿起橙汁咕嘟咕嘟往下灌。擦了擦嘴,她越想越窩火。在直播間跟她說了這麽多讓人誤會的話,“粉絲”胡亂牽線搭橋他也不管。她算明白了,什麽電競圈的金童玉女,她不過就是顧予川魚塘裏的一條小醜魚。

“薑梨,你要振作。”說話的是季蘇白,他伸手拍了拍薑梨的後背,“雖然以你的條件跟林初夏比起來是差了好幾條街,但耐不住顧神喜歡啊。”

她怒道:“不說話你會死嗎?”

“但是你放心,身為你的好朋友,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說罷,季蘇白就走出了最風姿綽約的步伐,踱步到不遠處兩人的中間,硬生生用他妖嬈的姿勢豎起了一道防禦線。

“顧神,小梨子找你。”

薑梨:???

她臉上的表情頃刻垮塌,看著顧予川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

白襯衫,西裝褲,直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褶皺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薑梨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目光掠過他的喉結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找我?”

薑梨倒吸一口氣,剛想用眼神殺死季蘇白,隻見他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帶一起消失的,還有林初夏。

末了,她說:“對,找你。”隻是語氣極其強硬,臉色極其瘮人。

顧予川恍若未聞,道:“說吧。”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誰?”

她道:“認識你之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真的不能太‘顧予川’。”

顧予川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問:“興師問罪總要有個理由吧。”

“顧總監做事的時候也沒見你有什麽理由。”

顧予川微微掀眸:“你這是在怨我哪件事?說出來,我好認錯。”

錯?顧大奸商哪能有錯?按照他神乎其神的邏輯,到最後罪大惡極的還不得是她這個村野小民。

“我隻是覺得,‘水性楊花’這個詞用在顧總監身上格外貼切。”她抬著頭,眼睛幹幹淨淨。

顧予川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個記憶點。

他曾赤誠追逐過的一雙眼睛,幹淨又淩厲。像山野間奔來的初生小獸,不畏懼囚籠,不放棄遠方。

顧予川回過神來,勾起唇,道:“吃醋了?”

吃醋?吃哪門子的醋?她為什麽要吃醋?

臉突然開始發燙,薑梨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和顧予川之間的距離。

“謎之自信。”她輕哼了一聲。

吃醋這件事,她自然是咬死不認的。她莫名其妙吃顧予川的醋幹什麽?她隻不過是站在正義的角度,嚴肅批判顧予川這種朝三暮四的惡劣行為。

“顧總監,你既然有女朋友或是曖昧對象,就不應該在網絡上跟我炒作,雖然按照你的說辭,這並非你的意願,但作為話題中心的公眾人物,我們可以發出聲明,澄清彼此的關係,不是嗎?”

顧予川看著薑梨喋喋不休的嘴巴,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主動澄清呢?”

他的眼神毫無預兆地堵住了她所有的思緒,連帶她後續想要說出口的話,全部都堵在了嗓子眼。

——你為什麽不主動澄清呢?

薑梨愣住了。

“既然雙方都是話題中心的主角,隻要有一方說明,不就可以了嗎?”他的咬字輕得就快要聽不見,可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鐵錘一般重重地敲擊著她的心。

顧予川走近一步,說:“你為什麽不去說明呢?”

自己為什麽不去說明呢?薑梨不知道,他的問題完全封死了她的退路,她根本沒辦法強詞奪理。

顧予川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望著他的臉,發現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稀薄起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期待著什麽,薑梨。”

薑梨被他逼到無路可退,身子抵在餐桌上,握緊手,道:“拿炒作來圈錢的是顧總監,最後倒打一耙的也是顧總監。我的意思很簡單,炒作都不是我們雙方意願,那我們都發布聲明,如何?”

說罷,她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頁麵。

巨大的陰影落在屏幕上,一隻手覆住了她的手機,隨後,顧予川抽出她的手機,在手中轉了兩圈之後,落在了他的掌心裏。

他俯下身,輕聲道:“我可從來都沒有說過,炒作不是我的意願。”

她驀地睜大眼睛。

“你說過,那是‘粉絲’們自發的行為……”她支支吾吾地說。

“嗯。”他頓了頓,說,“可我從沒說過他們這種自發的行為不合我心意。”

這算什麽意思?又撩她?遊戲裏撩是為了圈錢,那遊戲外呢?她想不明白。

良久,她問:“你也是被逼來相親的?”

顧予川:“……”

“跟季蘇白一樣,又要拿我當擋箭牌?”

顧予川:“……”

“你們有錢人之間的相親遊戲,都是這樣暗含火藥味的嗎?”

顧予川的臉逐漸緩了下來,哭笑不得:“有的時候,我真想看看你的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不是往日輕描淡寫的口氣,倒像是……有幾分寵溺?薑梨搖搖頭,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沉穩又冷酷。

“顧予川,我們扯平。”她道,“我不要你澄清,我自己去。你也沒必要戲裏戲外跟我說這些那些,如何?”

她攤手,用眼神示意他把手機還給自己。結果落入她掌心的不是手機,而是他的手。

顧予川一把拉住她,道:“你膽子不小,怎麽不敢想?”

“想什麽?”她輕微掙了一下,掙不開,她也不再努力,反正她不虧。

“想我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說這些話,為什麽找你連線,為什麽要和你炒作,為什麽不澄清,為什麽用你的形象作為角色藍本,為什麽是你。”

一連串的“為什麽”把她的腦袋都塞滿了,問到最後,顧予川留給她的,隻有令人眩暈的鼻息。

“我不想。”她道,“你別想騙我對你動心。”

顧予川覺得他真的是頭痛。最終,他還是先繳械了:“其實,我和林初夏……”

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身後的男人打斷了。

“薑梨?”

薑梨抬起頭,望向聲源處。

“嗡”的一聲,她的眼前劃過無數畫麵,隨著耳鳴的聲音越發響亮,她的大腦片刻間空白一片。

流星隕滅之後,會在地表留下深刻的痕跡。痕跡越深,就表明流星落地前飛行的速度就越快,它曾經就越閃亮。

她不知道自己墜落之後的痕跡有多深,她也從未奢求有人能記得她以前的光亮,唯獨這個人……他大概是見過她最耀眼時候的樣子的。

她沉默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從口中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喬記者?”

顧予川側過身,平靜的目光落在喬亦的身上。

麵前這個男人溫文爾雅,談吐不俗,長得也不賴。

顧予川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正在對喬亦進行初步評估。

戴了個金邊眼鏡,倒有點斯文敗類的意思——這是顧予川的最終定論。

“季氏集團的董事長夫人是我大學時期的導師,邀請我過來,沒想到這麽巧,會在這裏遇到你。”

薑梨點點頭:“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喬亦微微一笑,“你都這麽大了。”

認識喬亦的時候薑梨才十七八歲,一轉眼都五年了。

“這麽多年了,你徹底放棄射擊了嗎?”喬亦問。

他的提問讓她的心陡然一驚。

再提起這個話題,指尖都覺得微微發疼,薑梨下意識地看了眼麵前的顧予川。

“我們去那兒聊。”很快,喬亦就明白了薑梨的意思,他指了指一邊沒人的位置。

“好。”

她其實也不是沒想過要再去提起這個話題,隻是話到嘴邊,就成了歎息。

已經過去的這四年裏,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那種感覺,站在賽場,扣動扳機,正中靶心,全場歡呼。

還有多少人能記起她的名字?

還有多少人能回憶起射擊場上曾經的天才女槍手?

還有多少人能等一等她,等雨過天晴,等她重新站起來?

在經過顧予川身邊的時候,她的手被他拉住了。力道很大,她根本掙脫不開。

“不想說就不用說。”顧予川轉過身,目光直直地望著她。

“你可以不說你不想提起的事,你不必去迎合任何人。”顧予川道。

她的心怦怦狂跳起來。他知道她不想說。

喬亦停下步子,問薑梨:“這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顧予川率先接下了問題,他直起身子,啟唇道,“我們比朋友更進一步。”

薑梨:“……”

喬亦:“我和薑梨是多年的朋友,老友之間敘敘舊,應該不妨礙你。”

“妨礙。”顧予川垂眸。

“顧予川……”薑梨剛想說話,就被按住了。

他依舊淡淡地開口:“我不希望你讓她說不願意說的事。”

“你怎麽知道她不願意說?”

顧予川:“如果願意說,你早就該知道。不是嗎,多年的好朋友?”

三明治夾心的感受,薑梨算是明白了。

她現在就像是被夾在中間的可憐火腿。顧予川說得對,她並不是很想提起往事,但對於喬亦,她似乎又沒有故意隱瞞的理由。

“我們隻是這幾年失去了聯係方式,一直沒有機會……”

顧予川:“失去聯係方式,那就代表你不重要。”

他反唇相譏,字字珠璣,無懈可擊。

喬亦微微擰起眉頭,問:“顧總監是嗎?”

“有何指教?”

“之前你在電視台的一次專訪,是我製作的節目。”喬亦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早知道顧總監熒幕後的為人處世是這樣,我當初應該親自給顧總監做專訪才對。又或者我可以單獨再給顧總監做一期‘鏡頭後的我’?”

“那倒不必。”顧予川道,“我的知名度已經不再需要用綜藝節目去提升了。”

喬亦的臉沉了幾分。

顧予川輕輕地鬆開薑梨的手,不動聲色地摟住了她的腰,語氣曖昧又溫柔:“如果喬記者有一點身為媒體人的靈敏度,也該知道全網公認的我和薑梨之間的關係了吧。”

薑梨縮了縮脖子,愣了好久,才掙開了顧予川。她要是再聽不出兩人字裏行間的火藥味,那她該有多蠢。

薑梨轉過身來,一臉的不高興:“你還是一樣,說話做事一點都不顧及當事人的感受。”

顧予川眼色一沉。

“之前炒作也是,現在講話也是……”她黑臉,“顧予川,我很不喜歡你這樣。”

“是嗎?”顧予川的聲音忽然冷了下去,“這樣看來,倒是我多管閑事。”

他看了眼喬亦,又重新看向了她。

深不見底的眼睛,看得她直發慌。

不喜歡,可她沒有抗拒。她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她甚至連細想都不敢。

很快,顧予川舒了一口氣,他伸手輕輕把她往前推了推。

“去吧。”他說,“我就在這兒。等會兒要是想哭鼻子,可以來找我。”

薑梨轉過身跟著喬亦往前走,每走一步,她都能嗅到馥鬱的芬芳,像是有什麽地方開花了。

她想起剛才顧予川說最後一句話時的表情,像是有點委屈,卻又出乎意料的可愛。

薑梨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她好像知道是哪裏開花了。

03

兩人走到會場的角落坐下。

“你後來就沒有再打過比賽了嗎?”喬亦問。

薑梨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毫不在意地答:“嗯,後來就讀書去了。”

“讀的什麽專業?”

“數學……”

喬亦沉默了,射擊運動員不打比賽了,扭頭就去學數學,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才對。

薑梨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你別笑,其實我數學還挺好的。”

喬亦搖了搖頭,道:“沒,隻是有點驚訝。我原先以為,按照你的狀態,完全可以進國家隊的。”

國家隊啊,很多年以前,那確實是她的目標。

薑梨擺擺手,道:“國家隊的名額是留給那些有天賦又勤奮的選手的,我這才到哪兒……”

喬亦靜靜地望著她:“當年的事,其實我都知道。”

聞言,她的心猛地一震。

喬亦又說:“其實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關注你。當年你退賽之後我找過你,但他們說你離開了俱樂部。後來我四下打聽了一陣子,聽說你已經離開A市了。”

從那之後,喬亦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薑梨的任何消息。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從榮耀場上銷聲匿跡。這麽多年來,他也遇到過很多優秀的運動健將,他們同樣年輕、同樣努力、同樣有天賦,可他再也沒有見到當初如她眼中那樣的光。

他思忖了許久,道:“是真的可惜了些。”

“還好啦,有什麽可惜不可惜的,人生的抉擇千萬種不是嗎。”她說給喬亦聽,卻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喬亦點點頭:“遊戲主播也挺好的。之前我還聽說過‘栗子醬’,沒想到居然是你。”

“居然是你。”季蘇白之前也這麽說來著。

她的確不是那種放在人群中能閃閃發光的角色,所以大家對於英勇善戰的栗子醬居然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這件事,多半還是挺失望的吧。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主播,一開始我玩《拯救者》也沒想過以此為職業,機緣巧合走到了今天。”還莫名其妙拿了個遊戲周年慶的新角色代言。

“其實我們台裏最近也在考慮電競的節目。”喬亦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她,“如果你有任何合作意願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薑梨看著名片,道:“你現在不做記者了?”

“我現在是體育電視台的節目製作人,轉居幕後了。”

薑梨歎了口氣:“可惜……長得這麽帥居然去做幕後。”

“一直在幕前的話,找不到對象。”

薑梨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為什麽?”

“之前台長讓我去做幕前,但是做了幾期之後,微博上有一些很狂熱的女‘粉絲’給我發私信,我不太喜歡這樣。”喬亦靦腆地推了推眼鏡。

薑梨笑道:“是不是微博發私信說要嫁給你那種?”

“嗯……”

她沒露臉之前,也有好多男“粉絲”說要娶她來著,露臉之後,她都沒敢點開未關注人私信。

“那怎麽就找不到對象了?”

喬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慢慢說道:“我一直覺得,這些話大多都是一時興起的玩笑話吧。因為一部劇就喜歡上一個演員,又因為另外一檔真人秀喜歡上別的演員,諸如此類的,她們的愛來得快,轉移得更快。”

薑梨點頭:“也是,可能‘粉絲’們大多都挺博愛吧。”

此處點名:白阿白。

季蘇白猛地打了個噴嚏,他下意識地四處望了一眼,目光落在不遠處談笑風生的薑梨身上。

季蘇白又轉向另外一邊,站在那邊握著杯子,眼睛緊緊盯著薑梨和喬亦的人,不正是顧予川嗎?

他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

“你和顧予川很熟嗎?”季蘇白扭頭問林初夏。

林初夏抿了口茶:“從小一起長大的。”

青梅竹馬?季蘇白差點被口中的咖啡嗆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襲來,驚得他又打了兩個噴嚏。

沒等季蘇白說話,林初夏先開口了:“你和顧予川的緋聞女友很熟嗎?”

“她在我開的深海射擊俱樂部裏。怎麽啦?”

“沒。”林初夏掃了不遠處的薑梨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聲,“好像在哪兒見過。”

“啊?”季蘇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是《拯救者》的遊戲主播,挺有名的。前陣子她被我家的貓搞得暴露了,上了熱搜,你是在網上看到的?”

林初夏搖了搖頭,終於理清了思緒:“不,是在顧予川的家裏見過。”

家裏?季蘇白怔住了,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薑梨剛和喬亦敘完舊,就被季蘇白拉到了一邊。

季蘇白擠著眼問:“你和顧予川進展這麽迅速?”

“什麽進展?”

“跟我你還藏著掖著啊!你不是都去顧予川家了嗎?怎麽樣,他家大不大?”

薑梨伸手狠狠在他的後背上捶了一下:“你沉浸在自己幻想的帖子裏出不來了?”

“是林初夏說的,在顧予川家裏見過你!”

薑梨乜斜了他一眼:“大概是顧予川帶著別的女人回家,被錯認成了我吧?”

“要照這麽說的話,倒也真的有可能。”季蘇白歎了口氣,略帶遺憾地說,“照這麽看來,還真有可能顧予川的私生活挺亂的,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

說到最後,聲音戛然而止,季蘇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薑梨的表情。

話說重了,小梨子怕是要難過了。

然而,薑梨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奸商。”薑梨道,“就隻想著騙女孩子的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說完,她的心悄悄地沉了一下,本來開著的花突然就不香了。

“你倒也別這麽說……”季蘇白硬著頭皮挽救自家偶像的形象,“看開點,梨子。他都一大把年紀了,有個前任那還不正常嘛。”

“我沒前任。”說話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的顧予川。

顧予川抬眸,輕輕地掃了眼薑梨的臉,她一副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季蘇白:“你沒談過戀愛?”

“沒有。”顧予川的聲音很穩,半點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薑梨望向另一麵,沒有說話。

“不應該啊!”季蘇白咋咋呼呼地說,“你這麽英俊帥氣,遊戲玩得溜,生意也做得這麽厲害,怎麽就沒談戀愛呢?”

顧予川斂回視線。

“大概是在等人吧。”

聲音很近,卻又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季蘇白追問:“在等誰啊?”

“反正不是等你。”薑梨翻了個白眼,並不打算繼續摻和在顧予川的“含情脈脈”裏。

他跟她在這兒凹深情人設幹嗎?她又不會上當,隻要她不直麵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

“那你現在等到沒?”季蘇白繼續八卦。

“等到了。”顧予川想了想,又說,“但是看樣子,不太待見我。”

季蘇白氣得捶胸頓足:“啥?不待見你?她是患了眼疾還是怎麽了?我要是個女人,被你這麽等,我立刻、馬上以身相許!”

薑梨輕哼了一聲:“顧總監一麵等著心上人,一麵還把女人往家裏帶。又不戀愛,又不拒絕。真是亂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

顧予川:“把女人往家裏帶?薑小姐又是從哪裏聽來的謠傳?”

“無風不起浪!”

“強詞奪理。”

眼看氣氛不對勁,季蘇白光速跑向廁所。

薑梨抬腳剛要走,一隻白皙的手橫在了她的麵前。

“你是在怪我?”顧予川問。

薑梨搖頭。

薑梨:“顧總監日常自戀?”

“想不明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大敵意。”

“你想多了。我不過就是頂著虛名,顧總監的桃花遍天下,我才不至於這麽自討沒趣。”

“解釋的機會你總要給我吧?”

薑梨道:“你不用解釋,顧總監,你沒必要向我解釋。”

“有必要。”他說,“你可以生氣,但我不想你誤會。”

顧予川放下手,走到她麵前,語氣嚴肅:“你聽著。我從來都沒有帶過女人回家,也沒有過任何前任;林初夏和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是朋友,我和她也沒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

沒有帶過女人回家?沒有過任何前任?他沒談過戀愛,也沒有和不明不白的女人有過關係嗎?

薑梨陷入了沉思。

“還有……”顧予川停住了。

薑梨在等他的下文。

“還有什麽?”

“還有,我讓你考慮的問題,你可以不用急著回複我。”

薑梨:“哈?”

顧予川的臉微微有些異色:“在你對我有這麽大敵意之前,我希望你多了解我一些。”

了解他?瘋了吧?那張臉就已經夠讓人心神**漾的了,在這基礎上再隨便來個加分項,就足以讓她繳械投降了好嗎?她的心髒抗壓能力可沒那麽強,不至於想不開硬著頭皮往他的世界裏鑽。

薑梨板著臉說:“可是我不想,顧總監。我一點都不想了解你,你不要自作主張。”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機就被顧予川拿走了,還回來的時候,微信界麵已經是顧予川通過她好友的聊天界麵了。

“就算是合作方,也總得了解,不是嗎?”顧予川的眸光一轉,“畢竟光與的授權酬勞,數目也不小呢。”

果然,奸商在此刻就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薑梨扁嘴,道:“我和顧總監的商人思維可不一樣。”

他以為錢就可以搞定一切了嗎?做夢。

她正想著,手機驀地一振,微信收到轉賬。

薑梨認真數了兩遍,小數點前是六位數。她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抖了兩下,在心中不停地強調,自己是見過世麵的人。

“這是定金。”顧予川微微一笑,“剩餘的酬金會在遊戲角色上架之後給你。”

薑梨不動聲色地收款,臉上的笑卻不受控製地狗腿了起來。

“這麽客氣幹嗎。”她的聲音都軟了幾分,“常聯係啊,合作夥伴。”

04

向資本主義倒戈的那一天夜晚,薑梨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她見到了一隻大狐狸,狐狸朝她搖尾巴,她就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一路跑進了狐狸的洞穴,連頭都不帶回一下的。

這世上,有人死於美色,有人死於錢財,而她恰好兩個都碰到,沒理由不為所動的呀。

省隊的?薑梨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她在深海射擊俱樂部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惜俱樂部一直都沒什麽起色。一來,本市對射擊的關注度不高,大多有水平、有抱負的射擊手都去了別的城市;二來,季蘇白出資盤下深海射擊俱樂部,不過就是當時心血**,也沒有什麽後續的發展計劃,導致現在俱樂部裏基本就隻剩下一些成年人閑暇時來放鬆放鬆。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接觸這些專業的選手了。不知道她現在的技術,還能不能抓到一點專業選手的尾巴?

薑梨飛快地起床收拾裝備。

等到了深海射擊俱樂部的時候,她才發現裏麵的氣氛並不好。前台小妹站在一邊,委屈巴巴地隻想哭。

俱樂部裏麵站了浩浩****一行人,穿著統一的製服,胸口是省俱樂部的徽章。

“怎麽了?”薑梨放下包,小聲問前台小妹。

“他們嫌棄我們俱樂部不專業。”前台小妹說,“申冬是省裏的一流俱樂部,名聲挺大的……感覺他們隊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薑梨:“打槍就打槍,場地都差不多,有什麽專業不專業?”

“不知道。”小妹搖搖頭。

薑梨問:“老板呢?”

“老板出去給這些人買早飯了。”

“買早飯這種事要老板去跑腿?”

“他們剛下大巴車就過來了,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所以老板就去買了……”

薑梨“哦”了一聲。

人群中有人開口:“早就說林隊長根本就不會選場地,還不如去我們張副隊選的俱樂部呢。”

不遠處的休息區,坐在椅子上的張城皺著眉頭,對前台小妹說:“你們俱樂部怎麽回事?不是說了我們下個月要比賽,這個月場地都給我們用了嗎?怎麽還有閑雜人等?”

小妹小聲說:“她不是閑雜人等……她是我們俱樂部簽約的專業射擊手。”

“簽約的專業射擊手?”張城嗤笑道,“沒想到,你們這麽不專業的射擊俱樂部還有專業的射擊手呢?”

旁邊的矮個子選手也笑了一聲:“張副隊,他們知道‘專業’這兩個字怎麽寫嗎?”

前台小妹壓低聲音說:“我們薑梨姐挺厲害的……”

“哦?”矮個子選手不屑地哼了一聲,走到薑梨身邊,結果發現自己的身高和她差不多,臉上劃過一絲尬色,隨即挑眉道,“專業的都去別的城市了,留在這種小地方的,也隻能是歪瓜裂棗了吧?”

薑梨抬眸:“這還地域歧視上了?”

“沒有沒有……他不是這個意思。”說話的是旁邊的一個年輕選手,“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這邊的事情,等我們隊長來了就好了。”

“沒有,張副隊,小金不是這個意思。”有個皮膚黝黑的選手連忙出來打圓場。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著我的麵對我客客氣氣的,背地裏在姓林的那邊告了我多少狀?”張城走到小金麵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居高臨下道,“上次在Z市比賽,我們晚上出去喝酒的事情就是你說的吧?”

小金沒吭聲。

張城人很壯,力氣又大,被揪著衣領的小金臉漲得通紅,可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幫小金說話。

薑梨從包裏拿出護目鏡,道:“專業區和業餘區是分開的,老板給你們隊收拾好了專業區,業餘區就算有人,也不會影響到你們的。”

“你不知道我們張副隊訓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嗎?”矮個子選手怒道。

要不是看在季蘇白開俱樂部以來好不容易迎來一次重點隊的分上,薑梨早就不管這群人自己訓練去了。

“比賽的時候難道現場都沒人嗎?”薑梨側過臉,笑道,“你是專業的,不要說這麽不專業的話嘛。”

張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良久後,他鬆開手,小金後退一步,咳嗽不止。

張城看著薑梨的射擊手套,道:“日星俱樂部?”

薑梨的手猛然一僵:“網上買的,盜版。”

“我當然知道是假的。”張城冷笑道,“你哪有本事能弄來正版的日星手套?”

“我業餘的嘛。”薑梨笑了笑,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把披散的頭發高高地紮起,側過頭來朝張城擠了擠眼睛,“張哥,我還沒親眼見過專業選手打槍呢,你讓我開開眼。”

見張城臉上的表情緩了緩,前台小妹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然後被捧上天的張城就開始了他的個人表演秀。

他手很穩,瞄準力也不錯,水平倒是不賴,就是做人,太臭了。

張城總共射了三次,命中兩次十環。

“厲害啊,張哥。”薑梨鼓掌。

張城:“你不是這兒的簽約射擊手嗎?你試試,讓我看看你有什麽問題。”

薑梨擺擺手:“不行啊,張哥,我這水平太差……都是問題。”

“試試唄,你又不是專業的。打得差我們張副隊又不會笑話你。”

薑梨戴上護目鏡,目光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季蘇白提著好幾份早飯趕到俱樂部門口,看到的就是薑梨紮著高馬尾的樣子。

有點好看是怎麽回事?

季蘇白放下早飯,不禁有些愣。

自打深海射擊俱樂部開張以來,他就沒幾次認真看過俱樂部裏的人訓練,上一次看薑梨訓練,還是半年前,現在她一副“護目鏡一戴,誰也不愛”的樣子,好家夥!在直播間蓬頭垢麵,拿起槍就英姿颯爽。

第一槍,十環。

人群中傳來驚歎聲。

“不錯啊。”張城誇道。

等到第二槍,他臉上的表情變了。

又是十環。

驚歎聲更高了,矮個子選手沒想到薑梨能連射十環,登時也愣住了。

季蘇白不可置信地望著薑梨。他曾無數次在直播間看她在《拯救者》裏拿起槍,如同女鬥士一般地大殺四方,他想,如果《拯救者》裏的其他玩家看見她擊殺對手時的樣子,也一定能看到她眼裏耀眼的光。一如此刻,她瞄準靶心的眼睛像是星星一般,閃亮又迷人。

季蘇白忍不住拿起了手機,打開拍攝功能對著她。

砰!

槍響的時刻,她高高的馬尾辮輕輕地晃動了一下,遮住了季蘇白的視線,等他再次看向靶心時,一旁的職業選手都呆了。

季蘇白激動得想哭。

原來遊戲裏這麽帥,狙得這麽準,是因為現實中她就是個穩準狠的射擊手啊!

薑梨放下槍,摘下護目鏡,不遠處是三個幾乎重疊在一起的痕跡。她轉過臉來,滿臉微笑地看著張城:“我不太專業,我們俱樂部的其他選手都比我強一點。”

夠了!季蘇白滿頭黑線,放眼望去,整個市裏比她強的可能都找不出幾個來。

張城黑著臉,很明顯她的三連十環已經讓他顏麵掃地了。

然而,薑梨還是甜甜地笑:“主要還是張哥指導得好,讓我們這樣業餘的選手也能打出這樣的成績來。”

她歎了口氣,說:“如果不是要‘搬磚’,我一定要去現場看你比賽。”

人群中突然傳來掌聲。

其他人朝著聲源的方向畢恭畢敬地叫了聲“林隊長”,唯獨張城的眼睛往上瞟,裝作看不到的樣子。

林奇朝薑梨投來讚許的目光:“你很棒。沒想到這裏有這樣優秀的射擊手。”

薑梨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如果對專業射擊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們申冬。”

“謝謝林隊長的抬愛,不過我不太專業,也不想打比賽。”說完,薑梨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看到滿臉不可置信的季蘇白,薑梨朝他鉤鉤手。

季蘇白愣了幾秒後才木訥地走過去,第一件事就是認真地豎起大拇指。

“我現在終於明白顧予川為什麽會看上你了……”

薑梨黑了臉:“幹嗎,是我配不上他嗎?”

“不不不,簡直是他高攀了好嘛!”季蘇白連拍馬屁,“你這個水平不去打比賽,真的是太可惜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對她說“可惜”。是啊,放棄射擊比賽真的挺可惜的。更可惜的是,箭在離弦的那一刻,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我就是運氣好,三連十環,平時都歪得不行。大概是正義感作祟,實在是看不慣省隊的那幾個人這麽囂張吧。”

“你不會拒絕的嗎?”

“好不容易來個省隊的人幫我們打打名氣,我不得好好供著啊。”

薑梨搖搖頭:“那我近期不來俱樂部了。”

“別啊,我想看你打槍!”

“看直播不香嗎?”

季蘇白想了想:“還是真人比較香……”

薑梨低頭刷微信朋友圈,手指停住。她扭過頭,凶巴巴地看著季蘇白:“偷拍我還發朋友圈?給我刪了!”

“從這個角度看隻能看到你的眼睛,刪什麽。”季蘇白一邊說一邊欣賞自己剛才拍的照片,“你不覺得這張照片拍得很酷嗎?”

薑梨放大之後仔仔細細看了很久。

是很酷,那雙如雄鷹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睛,精準又凜冽。

顧予川在看微信的時候,刷到了這條微信朋友圈。

聚會上季蘇白死乞白賴地加了他微信,他倒是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看見了她眼裏的光和從前一模一樣。

“在看什麽?”林初夏瞥了一眼顧予川的手機,見他不動聲色地掩住了屏幕,輕笑了一聲,“這是有什麽見不得的秘密?”

顧予川喝了口咖啡,繼續看手上的文件。他淡淡地抿唇,道:“你們酒店策劃部的文案寫得真糟糕。”

林初夏:“眼睛都長在手機上了,哪還有心思看文案?”

顧予川合起文件:“你很酸啊。”

林初夏搖搖頭,挑釁似的說:“難得看你對工作之外的事情感興趣,能不好奇嗎?”

“好奇?”

“嗯。”

顧予川:“給我轉十萬,我馬上告訴你。”

林初夏:“奸商……”

05

薑梨再一次刷微信朋友圈的時候,發現顧予川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季蘇白發的那條狀態點了個讚,嚇得她手抖也點了個讚,又火急火燎地取消。

沒過一分鍾,顧予川就發了消息過來。

顧予川:最近什麽時候有空?

薑梨:幹嗎?

顧予川:要給你拍寫真,建模師也要找你溝通。

薑梨:下周二之後。

顧予川:那就下周三,我來接你。

接她?怎麽接她?那她豈不是連家庭住址都要曝光了?

自從上一次她接受了顧予川的轉賬之後,她就有種微妙的挫敗感,每每想到自己向資本低頭的醜惡嘴臉,她就忍不住想扇死自己。

好在馮曼曼安慰她說“拿錢不積極,腦袋有問題”,她這才心裏舒爽了一些。可一想到這次的合作,後續會和顧予川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她就沒來由地慌。

慌什麽?她不知道。

按照馮曼曼的思路,栗子醬和顧神的炒作越火,《拯救者》四周年慶的新角色人氣就越高,到時候光與賺得盆滿缽滿,她能分到的羹也就越多。《拯救者》的新角色分成賺一筆,栗子醬知名度大漲再賺一筆,怎麽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也就她自己在這兒黯然神傷了。

“聽季蘇白說,你在俱樂部打敗了一個省隊的選手?”馮曼曼問。

薑梨道:“他以為我純粹就是業餘玩玩的,壓根兒就沒認真打。”

馮曼曼拿著剛打印出來的花紙在她麵前炫耀了好半天:“我下下周就去光與跟項目了,一想到每天都能和專業的原畫師在一起打交道,天哪,梨子,我人生巔峰了!”

薑梨看著馮曼曼手上的那張稿紙,那張看上去她被磨皮精修並加了無數濾鏡的臉,歎了口氣,說:“不知道玩家看到原畫,再看到我本人,會不會巨失望……”

“請你振作一點!”馮曼曼放下稿紙,刷起了手機新聞,“你明明五官很漂亮啊,幹嗎自己暴殄天物啊!”

薑梨眼睛都不抬一下:“電子競技不需要顏值,我靠技術征服世界。”

電子競技真的完全不看臉嗎?當然不可能。這是薑梨再次上線之後發現自己掉了好幾百個“粉絲”之後換來的大徹大悟。

深海射擊俱樂部這段時間都有省隊的人在訓練,她看張城不太舒服,就在家待了兩天。

在**躺得骨頭都軟了,薑梨收到了直播平台的電話,於是不得不爬到電腦前,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再不播就要違約了,顧予川前幾天給她那點預付款,還不夠付直播平台違約金的零頭。

為了不喚醒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粉絲”,開播之前,她還特意去顧予川的直播間晃了一圈,確定顧予川沒有開播預告,這才安心地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大概她上次的露臉,導致直播形象受損,這次直播間的人氣明顯下降了一半。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人氣的高低,進了《拯救者》,她的腦海裏就隻有殺敵。

她在自己的房間直播,馮曼曼在隔壁畫稿子,冷不丁有人按門鈴,她戴著耳機沒聽見,馮曼曼的思路被終結,罵罵咧咧地跑去開門。

網友A:栗子醬的室友又開始日常口吐芬芳了!

網友B:好久沒有聽到栗子醬室友的聲音,居然還有點想念。

薑梨這把已經拿到了十三個人頭,係統顯示這一把她已經是殺敵最多的玩家了,全地圖不過就剩下九個人,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很隱蔽,能在這個位置瞄到外麵的人,卻不容易被外麵的人發現,看樣子這一把栗子醬第一名是穩了。

“無敵是多麽多麽寂寞。”沒想到好幾天不碰《拯救者》,狀態還是這麽好,薑梨心情絕好地開始哼歌。還沒哼兩句,她的腦瓜子都差點被人給崩了。

“嗖”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了一顆子彈,直接把她的頭盔給打碎了,她瞬間殘血。

與此同時,她看到了直播間的彈幕。

不一會兒,她直播間的人數突然噌噌噌漲了起來。

網友D:兄弟們,你們猜我剛才去了哪裏?我去了顧神的直播間,剛才那一槍是顧神狙的!

又是顧神?他不是沒開直播嗎?

另一邊,顧予川悠閑地坐在電腦後麵喝著咖啡。

助理朱南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電腦屏幕,合不攏嘴:“不是吧,總監,你讓我給你盯著栗子醬,就是為了她一開播就去虐她的?”

這前幾天不是還在直播間打得火熱,怎麽轉眼就兵戎相見了?朱南腦袋想破了都想不通。

顧予川掀眸:“你現在進步很大。”

“哈?”朱南一愣。

“開始揣測老板的心思了。”顧予川頓了頓,說,“是公司的事太少了,還是你的工資太多了?”

朱南連忙噤聲。

栗子醬躲在屋子裏打藥,好不容易把血加滿了,剛想探出頭,就聽見不遠處別人打起來了。現在她還沒有確定顧神的位置到底在哪兒,不敢輕舉妄動。

薑梨認真地看著屏幕,卡了半天位置,但從她的視角裏,隻能看到房子的牆,她之前找的完美狙擊點就因為剛才顧予川的一顆子彈,沒了。

什麽意思嘛,薑梨搞不懂。

先是線上搞曖昧,線下送溫暖,說一些讓她一頭霧水的話,好不容易她對他的敵意沒那麽大,他又跑《拯救者》裏來殺她了,這是要幹嗎!

她飛快地掏出手機,給顧予川發了條消息。

薑梨:這麽巧啊,顧總監,又在遊戲裏碰到了。

顧予川:不巧,我等你很久了。

薑梨:顧總監真是好閑情逸致。

顧予川: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比一場嗎?滿足你。

薑梨:你怎麽一點身為職業選手的職業操守都不講啊?

顧予川:我開局到現在都沒有殺人,還不夠講職業操守?

薑梨:那你這就是看不起我了……

耳邊的槍聲結束了,遊戲界麵上的存活人數又少了兩個。薑梨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角色,終於,在西南方向找到了一個光點。

好家夥,在這兒等著她呢。

薑梨勾起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起身,透過小窗口,對著西北方向一個瞬狙。

打到了!界麵上顯示出對方受傷的特效。

網友1:好帥!我栗子女神的瞬狙!

網友2:這是什麽驚為天人的操作?!

網友3:作為栗子醬和顧神的“粉絲”,看到他倆你死我亡,我的心真的好痛……

這一發子彈穩準狠,打到了顧神的腦門兒,好在他戴著三級頭盔,才不至於被一槍斃命。

網友4:剛從顧神直播間過來,顧神的頭盔也被打爆了。

網友5:這下好了,兩個光頭之間的角逐……

薑梨完全不知道顧予川今天是在《拯救者》裏上演哪一出,隻知道,要是她今天再被顧予川比下去,那她這個《拯救者》主播間“第一狙擊手”的稱號就沒臉要了!

彈幕上網友們還在猜測兩人的種種可能,薑梨的耳機裏突然傳出腳步聲。

糟了,有人上樓了。現在她必須要對付上樓的這個人,但她一起身,就會被等候多時的顧予川狙擊。

這個遊戲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了?薑梨欲哭無淚。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的瞬間,薑梨一個挺身,對著來人橫掃了一梭子子彈。隨著房裏的人被解決掉,她那顆光禿禿的腦袋暴露在西北麵伺機多時的人眼裏。

光點閃過,消音狙擊槍響起,薑梨的屏幕灰了。

她就知道!顧予川果真沒有心慈手軟!

薑梨嗚咽了一聲,把手機丟在桌上。

電腦上網友們紛紛感慨:我顧神狠起來,連老婆都殺!果然,電子競技沒有愛情。實在是太慘烈了。

薑梨回顧了一下遊戲戰局,突然在觀眾席發現了一個異常顯眼的名字。

加V的認證ID——【G.】。

他來幹嗎?是來看她輸了之後一蹶不振的醜態嗎?做夢。

薑梨說了句“我喝口水”後摘下耳機,活動了一下已經有些生硬的脖子,茶杯放到嘴邊,突然身後傳來男聲。

“脖子不舒服嗎?”

“噗——”

薑梨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把剛才喝的水都噴了出來。她驚訝地轉過臉,是喬亦。

“你怎麽在這兒?”

“我之前敲門來著,你室友開的門。”

她剛才戴著耳機,完全沒聽到。

喬亦道:“我看你一直在玩遊戲,就沒有打擾你。”

“那你等好久了吧?”

“沒有沒有,是我不請自來。”喬亦搖搖頭,“我今天正好到這附近來有點事,看到一家人氣很高的甜品店,我記得你很喜歡吃榴梿酥,所以就買了幾盒帶給你。”

喬亦說完,薑梨才猛地意識到她沒有關直播的麥克風。

薑梨趕忙關了麥克風,再次抬頭的時候,直播間已經被彈幕刷爆了。

網友A:我的天!男人?什麽情況?

網友B:聽上去好像和栗子醬關係挺好的?居然知道她家住在哪裏?我一個鐵粉都不知道她喜歡吃榴梿酥。

網友C:重金求這位兄弟把栗子醬的地址告訴我!

網友D:會不會是栗子醬的男朋友?

網友E:那顧神怎麽辦?不要啊!我是栗子醬和顧神的“粉絲”啊!

網友F:完了!

直播間飄來了霸屏的七彩彈幕。

白阿白:什麽?小梨子你瘋啦!

她懷疑季蘇白正在殺往她家的路上。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本來她和顧予川在網上炒作就已經夠離譜的了,現在居然還爆出了這種驚天大瓜?她的人設不得全線崩塌?以後再說起“栗子醬”,可不得是“那個水性楊花的主播”嘛!

喬亦:“我是不是……讓你難堪了?”

薑梨搖搖頭,沮喪道:“不,你倒是沒有讓我難堪,隻是會讓我……身敗名裂。”

喬亦連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薑梨的腦袋重重地砸在鍵盤上,徹底蔫了。

朱南取來文件的時候,就看到顧予川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總……總監。”他顫顫巍巍,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文件我拿來了……”

顧予川沒搭理他。

朱南不怕死地看了眼顧予川:“我明白!我現在就滾!”說完,他把文件放在顧予川桌上,轉身就要跑。

結果有人比他更快。

顧予川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陣風似的奪門而出。

朱南一個人在原地傻愣著眼。

自家總監的電腦還沒關,他悄悄地看了眼電腦屏幕,沒想到自家總監居然跑到栗子醬的直播間去了,然後他看到了直播間瘋狂閃爍的彈幕。

原來如此。

“這下好了。”朱南暗暗歎了口氣,“遊戲贏了,老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