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的小星星

星星碎:你知不知道甜的100種方式?

小豌豆:吃糖,吃蛋糕?

星星碎:還有98次的想你。

1)

十二月的海城,溫度竟然又回升了一點。

所有人都在等著、熬著學期結束,小豌豆比其他人還要忙一些,除了在學校費腦子還要在舞蹈室拚體力。因為月底藝校招生就開始了,她要去舞院參加考試。

北齊嘉很久沒來舞蹈室了,這段時間天天過來跟她吐槽。

聽說北爸要給北齊嘉介紹個朋友,還是個女生,後來才知道那是商業夥伴家的孩子,家長們處得好,就想讓孩子們也多接觸接觸。

北齊嘉看透一切:“我爸就想利用我吹彩虹屁的能力,來鞏固兩家的利益往來,都不知道對方長了幾個眼睛幾個鼻子的,我煩都煩……”待看到對方的容貌時,他兩眼放光,“一點都不煩啊。”

小豌豆從頭到尾就看戲旁觀,後來北齊嘉發現對方太“公主病”了,人家小豌豆同樣是千金公主,怎麽差距就那麽大!那姑娘看不起人,說他連她腳指頭都配不上,要不是家裏長輩的意思,北齊嘉得提前預約三年才能見她。

幾天後,北爸直接揪上敗家兒子的耳朵:“好你個北齊嘉,我讓你去套近乎,你幹了什麽?那是李家的千金啊,你竟然往人家咖啡裏倒風油精,腦子‘瓦塔’啦!你這個挨千刀的……”

北齊嘉瘋狂吐槽那個李家千金,說其自認為是舉世無雙、美貌絕倫的花仙子,便趾高氣揚、頤指氣使的,他實在受不了了,一定要想辦法惡心她一下。

在酒店,他無骨嬌軟般挽著時深的胳膊:“討厭,人家錯了啦,這些日子我跟李家妹妹清清白白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不信人家剖開胸膛給你看。”說著就拿時深的手去摸胸口。

要不是北齊嘉說要帶小豌豆來做擋箭牌,時深才不會多管閑事。

事實證明找男生這個方法太好用了,李家千金當場就不想跟北齊嘉來往了,直勾勾地盯著時深說道:“帥哥,我們現在認識還來得及。”

時深為此惹事上身,輪到北齊嘉開始看戲。小組四人在外聚餐的時候這李家千金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的消息,衝過來就找時深,這下可熱鬧了。

趙木子遠遠看著他們在路對麵談話,嗤之以鼻:“纏完那個纏這個,有錢了不起啊。”

小豌豆倒是沒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

馬路對麵,李家千金被時深“已有喜歡的人”為由拒絕,她就往小豌豆那邊瞧了瞧,當下就明白了,可還是不服氣:“我到底哪裏比不過她?”

時深隻是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兩個字解決問題:

“你醜。”

2)

小鬧劇一直延續到月底才結束,小豌豆在裴靈、鍾爸和幾位老師的陪同下去了新城。

如果說小豌豆沒有壓力那是假的,來新城之前那幾日每晚都睡不好覺,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握著手機多次點開某人的對話框,裴靈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幹什麽呢?”

沒辦法,她的媽媽就是這樣精力旺盛。

就在小豌豆要關機的時候,屏幕亮了一下:“加油。”

此時是淩晨02:14分。

原來時深跟自己一樣,也是無眠。

時深此時正躺在**,床頭的台燈光芒微弱,他翻看手機直到觸碰到食指尖上的水泡,這才“噝”了一聲。那顆水泡已經三四天了,還隱隱作痛。

在小豌豆要出發新城的那幾日,時深經過一家手工發飾店,店家是個漂亮的小姐姐,她看到時深盯著櫃台上的各色頭繩出神,覺得好奇。

“同學,你是要買頭繩嗎?”

時深還穿著致遠中學的校服,他摸摸鼻翼,點點頭:“嗯。”

小姐姐給推薦了一些,時深都沒有看上,他問道:“有沒有加粗加厚的,可以把長發固定得緊一些?”

“多長的頭發?”

時深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很長,很亮,很美。”

小姐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少年心思也太淺了吧。

時深眼光高,挑不中,最後小姐姐就把自己的材料包給他翻了出來,讓他買回去自己做。於是時深回家挑燈夜戰,使用膠槍不當指尖被燙了個泡。

那日放學,在下樓梯的時候,時深快速將做好的頭繩放置小豌豆書包的側麵。小豌豆回頭,時深替她拉好拉鏈,擦肩而過時小聲說了一句:“去新城用。”

希望她以最美的姿態贏得成功。

小豌豆考試的現場,頭發盤得十分漂亮,黑色頭繩比以往買的都緊致些,雖然做工有一些粗糙,但這是她用過的最好的頭繩了。

3)

將近十天的日子,小豌豆不負所望,順利通過三試,接下來就要等四月的結果公布。她那顆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北齊嘉興奮地做了個橫幅掛在了學校門口,他攔著門衛和保安不讓拆,一個勁地呼喊:“高三(2)班!鍾淺同學!順利通過舞院考試!”

保安氣得拿起對講機呼叫同事:“快點過來,把這學生給揪到主任那兒去!”

“來啊,走過路過的,不要錯過!”

時深到學校門口,就看到保安和北齊嘉鬥爭的一幕,他抬頭看了看醒目的橫幅,昨天就收到了小豌豆通過的消息,她說:“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於是他走路都自帶風。

在經過北齊嘉身旁的時候,北齊嘉喊他:“兄弟,過來幫我搭把手啊。”

保安死死抱住北齊嘉,問時深:“這是你同學嗎?”

“不認識。”

時深目不斜視,徑直走過。

“喂!豆子的大喜事啊,普天同慶啊,幫忙啊兄弟……”話音未落,他就被保安給拖走了。

小豌豆就站在不遠處,追隨著時深的背影,連同入冬的第一片雪花,落入肌膚悄然融化。她淺淺微笑,慢慢往校門口走著。

一步一步,都是他留下的腳印。

時深感覺到什麽,一回頭就是小豌豆清麗的笑臉,鼻尖被凍得有些紅,像極了家中貓咪粉嫩的鼻子。他“撲哧”一聲笑了,也不管有沒有人,衝她揮手:“來,快跑。”

4)

小豌豆參加完舞院考試,回來之後便短暫地閑下來了,偶爾還幫著趙木子補習功課。

有一天,趙木子突然說:“我弟明年要考初中你知道吧?”

想起那個虎頭虎腦卻是個小人精的趙長弓,小豌豆點頭:“怎麽了?”

趙木子趴在桌子上有些苦惱:“我爸媽讓我給他找個家教,說必須成績要好,最低要年級前三。”

說到年級前三,小豌豆自然而然想起時深來。

趙木子幹咳兩聲:“沒錯,我找過時深,但人家說了,不教廢柴。”

這確實是時深的風格啊。

小豌豆看著趙木子衝自己撒嬌眨眼,已然看穿她的心思:“你想讓我去教?”

“咱是不是好姐妹?我弟就是你弟啊,再說還有這個拿呢。”說完,她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搓呀搓呀,似乎要搓出小金花來。

小豌豆想了三秒,寒假馬上就要到了,她正想該用什麽理由出門。趙長弓的補習,確實是個恰當的時機,於是她答應了。

於是趙木子立刻回家跟爸媽開家庭會議,說是要換一個更好的老師來。爸媽當然高興了,緊接著,趙木子故作惋惜,拇指和食指又搓了起來:“就是這個問題。”

“咱們給的費用是按行價來算的呀。”

趙木子“嘖”了一聲:“前三都配不上我們長弓,我給他請的可是年級第一!還想不想讓他考致遠了?還想不想這唯一的兒子讓你們光宗耀祖了?”

“那你的意思是?”

“就把今年趙長弓的紅包給我吧。”

於是這對常年毆鬥、陰謀陽謀各種使的姐弟倆當晚就撕得你死我活。

5)

趙木子請小豌豆出去逛街吃飯,北齊嘉也跑來相蹭,這讓她頗為嫌棄:“就知道蹭吃蹭喝,你還能蹭什麽?”

“大爺我身價萬千,哄得我高興了,以後換你蹭我!”

趙木子啐他:“滾!”

三個小夥伴累了便坐在拱橋上休息,趙木子拉過小豌豆:“來,自拍,選個兔子的表情。”

小豌豆可愛地舉起剪刀手,趙木子“哢嚓”一下,看後嗷嗷直叫:“怎麽我的臉那麽大啊,你往前靠,咱們拍好看點。”

旁邊的北齊嘉硬要擠進來,趙木子不耐煩:“本來屏幕就夠小了……”

“我也要拍。”

“你拍什麽?”

“我也要拍兔子。”

趙木子一把摟過北齊嘉,對準鏡頭的時候說:“我看你就像隻兔子,怪可愛的。”

鏡頭開了美顏,趙木子是沒看見,倒是小豌豆在旁側看得一清二楚,北齊嘉被圈著脖子的時候臉上陡然升起了紅暈,愛貧嘴的他破天荒沒有回話。

趙木子保存照片往群裏發的時候,北齊嘉還裝作咳嗽往旁邊移了移。

小豌豆在一旁看得明白,她忍住笑,這兩個人是不是對某些事情還不自知啊?

6)

當天晚上,時深躺在**玩手機,豆豆就窩在他的腹部睡覺,房門被敲了兩下,時媽端著切好的水果進來。

時深將豆豆抱下去,放下手機起身去接盤子。時媽無意看見那手機屏幕還在亮著,一個頂著兔耳朵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

“這是?”時媽忍不住指指**的手機。

時深回頭,眸子裏閃了閃光,撲上去就把手機鎖屏。

“沒什麽。”

時媽站在那兒眨眨眼,這個“此地無銀三百兩”演得有些尷尬啊。關鍵自己還要表現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時媽就找其他話題:“作業寫完啦?”

“嗯,寫完了。”

接下來兩人無話,站在那兒莫名覺得有些局促,時媽剛準備走就看到貓咪跳上桌子去嗅那盤水果。

時深嗬斥出聲:“豆豆下來!”

這一聲喊讓時媽突然想起照片上的小姑娘的名字:豌豆。

豌豆,豆豆。

時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心中的情緒早已波濤洶湧。她一臉平靜地說:“你吃吧,我去做晚飯。”說完走出房間,關門,立刻就往房間小跑。

時媽要把“前線”消息傳達給一家之主。

“我發現了大秘密,大秘密哦。”時媽捧著手機,坐在床邊壓低聲音,生怕被樓上的人聽見,“你還記得時深的班長嗎?”

“記得啊,鍾淺啊。”時爸回著。

“小名你還記得不?”

“叫,蠶豆……哦,不,豌豆。”時爸見她提起小姑娘,也有些好奇,“怎麽了?”

時媽一拍大腿,有點興奮:“她跟咱們家崽崽,豆豆一個名字啊。”

時爸單純,理解不了:“然後呢?”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叫豌豆,時深的貓就叫豆豆,這中間有關聯呀。”

時爸在電話那端抽抽嘴角:“這能有什麽關聯?以前我養的泰迪還叫萍萍呢,不跟你一個名字嗎?”

“是不是活膩了?”時媽怒了。她這輩子對時爸把自己的小名用在狗的身上一直憤憤不平,後來因為時深不太喜歡小動物,再加上工作繁忙,那條“萍萍”就被送到鄉下去喂養了。

本來時媽是要跟時爸討論關於小豌豆的話題,後來演變成“翻舊案”,這對結婚二十多年的夫妻因為一條狗爭吵不休。

時深在下樓去廚房喝水的時候,聽到媽媽在房間裏吼道:“說到底你就是不愛我!”

他站定,又聽媽媽喊:“那你說愛我,現在就說。我管你旁邊有沒有人,你敢說嗎?”

最後時媽軟軟一句:“這還差不多。”

看來兩人熱戀期還沒有過,時深喝完水上樓,身後還跟著貓咪。上到中間的時候,時深特地回頭看一下,聲音溫柔:“走,豆豆。”

7)

爆竹聲響,新的一年終於到來。

小豌豆家今年過年算是全家團聚了,年初一去了北齊嘉家中拜年,後來還去了鄉下。裴靈被幾個七姑八婆圍著問八卦,後來問不出什麽就捉了小豌豆。

“你爸媽是要複婚嗎?”

小豌豆搖頭:“不知道。”

“妹妹呀,咱都當你是自己人才說這些話,你爸媽要是不複婚,還是趕緊跟你媽走吧。你媽老有腔調了,你爸哦……”對方撇嘴晃手指,意思是不行。

大媽們集體附和,尖嗓子,小眼睛,一副趾高氣揚的做派。

裴靈耳朵靈光,當即就衝過來,指著大媽們怒言:“你嚼舌根的毛病是絕症啊,沒錢看我給你讚助,再不濟醫院床位我給你安排啊……”

小豌豆拉著裴靈,從沒見她這樣發過脾氣。裴靈手腳並用,把人都給嚇跑了。

“還治不了你們了。” 裴靈在整理衣服,這才發現女兒站在一旁看著自己。

小豌豆緩緩開口:“媽,你這是在替爸爸出氣嗎?”

裴靈也不反駁,清清嗓子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能讓兩個人吃虧,一個是你,一個是你爸。”

“你還愛爸爸嗎?”小豌豆問出了埋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

她們站在鄉間田野上,踩著融化的積雪,聽著鳥雀在枝頭喧鬧。

裴靈這下不說話了。小豌豆頓了頓,又說:“你留下來並不是因為要看住我吧,隻是為了找個由頭跟我爸在一起。”

裴靈被說中心事,春日的陽光漸漸變暖。

她可能注定要做一個不稱職的妻子和母親。

“淺淺,這就是為什麽小孩子全都要,大人才做選擇。等你長大了,或許就明白了,我跟你爸可能不會再像從前了,但無論怎樣,愛你,是一如既往。”

8)

小豌豆說要去給同學的弟弟補習,裴靈一句也沒有多問。

趙木子那天外出,就她父母和弟弟在家。趙家父母告訴小豌豆趙長弓在房間寫作業,隨後就出去買菜,想要中午款待一番。

趙長弓房間的門開了一點縫,小豌豆禮貌地敲了敲才推開。她壓根就沒有料到,頭頂會有一盆冰水正候著自己。小豌豆猝不及防地被水澆灌全身,塑料盆落在地上打著旋,趙長弓前一秒裝乖寫作業,待看到小豌豆的慘狀時跳上凳子就大笑。

“還年級第一!你跟趙木子都是笨蛋!”

趙長弓衝她齜牙,很是囂張:“叫你幫她搶我紅包,我們現在是敵對陣營,亮出你的大刀來吧,要麽你死,要麽我亡!”

小豌豆哪有什麽大刀啊,她捋著濕答答的頭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算是明白為什麽來之前趙木子說要小心,心想著一個六年級的孩子能有多調皮呢。

中午落座吃飯,當小豌豆的椅子“嘩啦”一下全散架的時候,她坐在地上籲了口氣。好心的父母將可憐的老師扶起來,隨後就滿屋子追著趙長弓打,小豌豆覺得自己練後空翻都沒有這樣摔得疼,她揉著屁股坐在被兩個長輩保護的區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飯,嘴裏“咯吱”一聲響,牙齒有些痛。

小豌豆吐出一顆白色的石子。

趙長弓遠遠地咧嘴笑,像極了小惡魔,還模仿著遊戲裏的聲音:“Triple Kill(三殺)!”

9)

北齊嘉被趙木子約出來,要在徐家匯買東西。

這天雲淡風輕,遠遠地,北齊嘉倚靠在商場門口,看到一隻花蝴蝶飛過來。

趙木子穿著濃墨重彩的棉布連衣裙,待看到人時,上了膛的機關槍腿改為小碎步,羞答答地走過來。她摸摸耳畔別著的小石榴發夾,比塗的唇彩還要鮮紅。

北齊嘉歪著腦袋看她,好奇地問她:“你是把調色盤穿身上了嗎?”

趙木子握起拳頭往他胸口一捶:“我就知道你嘴裏沒好話!豌豆還說我穿這個男生喜歡,我看你壓根就不是個男生!”

其實她的打扮很好看,隻不過北齊嘉看素顏看慣了,有點不適應。

“我怎麽就不是了?”北齊嘉正正衣領,摸了下鬢角,“嚴格說起來我還是個男人,今天就讓你看看來自男人的魅力。”

別說,北齊嘉每次講大話的時候,側顏看著真是帥氣。

趙木子本想再捶他一拳,不知為什麽改為用指尖戳了:“待會兒你要把事給我辦砸了,有你好果子吃!”

兩人轉身踏入電腦城,朝著目標遊戲機而去。

她可能是低估了北齊嘉的交際能力,從一樓到十四樓,砍價真的砍到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後硬是在趙木子有限的經費中,購了一套索尼遊戲機。

北齊嘉傲嬌地將小臉一抬:“怎麽樣,我厲不厲害?”

趙木子輕哼,也不看看是誰訓練出來的。

10)

時深本來是要和北齊嘉一同外出轉轉的,小豌豆突然打來電話說讓他幫忙代一天課。電話中她咳嗽不止,正在醫院掛鹽水,鑒於自己生病的原因實在不知怎麽開口,隻能婉轉地跟時深囑咐一聲——

“小心,保重。”

趙木子家的鑰匙被壓在了大門口的石磚下,時深覺得奇怪,小家夥明明在家,為什麽還要拿鑰匙開門。鑰匙其實是趙家父母給小豌豆的,因為這個小魔王多次將家教老師鎖門外,任憑小豌豆怎麽敲門都不應。

但是時深拿開石磚,底下並沒有鑰匙,倒是壓了一張字條,上頭畫了個豬頭。

他就突然有些明白小豌豆的“欲言又止”了。

趙木子家是獨門獨院,時深抬頭看看剛冒芽尖的爬山虎,他走遠了些,一個俯身衝刺,按住牆頭,利索地翻身跳了下去。

小魔王正在後麵玩得歡,手中拿著彈弓到處發射,那顆圓鼓鼓的小塑料球,嗖地往時深腦袋奔去。趙長弓被來人嚇了一跳,待時深徒手抓住小球的時候,慌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蒙了。

時深捏著那顆小球,漫不經心地看了兩眼,冷冷地問:“你就是用這些小伎倆對付她的?”說著他就彎腰在綠植旁摸出一根棍子。

趙長弓嚇得噌地從地上彈起,大喊:“爸!媽!姐!有壞蛋!”

趙長弓搜尋防身法寶,撿起地上的水管,當即開了閥。

於是兩人大戰,一觸即發。

小豌豆因為擔心時深被欺負,掛完水就趕了回來。待她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也是愣了半晌。趙長弓像看到親人一般,流著兩行清淚衝她哭訴:“老師!快救我!”

時深握著棍子,一下兩下,閑情逸致地敲打著。

而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長弓像是稻草人一樣,以十字形被架在了竹竿上晾著,地上一小攤的水都是從他身上滴下來的。

時深對小豌豆招招手,待她走到趙長弓麵前,這才露出笑容。

“別怕,我給你一次性治過來了。”

所以這個世界啊,當真壞人得需“壞人”治。

小魔王還需大魔王治。

趙長弓在最後一天補習結束後,恭恭敬敬地給小老師鞠了個躬。趙家父母感動不已,臨走前還跟小豌豆說,要不來年高考再給補補吧?

趙木子壞壞地衝弟弟挑眉,小魔王好似失了性子,瞪她一眼就回房了。他掀開被子正準備大睡一場,就看到了夢寐以求的遊戲機,那瞬間小臉憋得通紅,突然就“哇”的一聲哭出來。

趙長弓轉身撲到姐姐懷裏,委屈得一塌糊塗。

趙木子摸摸他的腦袋,輕聲說道:“生日快樂呀。姐姐希望你平安長大,學業有成。”

人們都說,父母尚在,兄弟姐妹的紐帶就不會斷,但若父母不在了,他們也許就漸行漸遠,背道而馳。要說這個世上有什麽東西是天長地久的,那就隻有愛了。

趙木子無法預測未來,她能做的,就是在人生有限的年華裏,同弟弟一起成長,能在某個孤獨的深夜,還得以不離不棄地陪伴和相互取暖。

11)

新學期開學時,裴靈非要陪小豌豆前去報名,在交完學費後,終於在學校大門口碰到了時深。少年眼尖,下意識埋頭的時候被招了過去。

裴靈好不容易才逮到人,哪能讓他跑掉。

時深禮貌性地叫了聲阿姨好。

裴靈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清清嗓子:“我說,你除了長得好看,還有什麽優點?”

沒想到兩人首次對話,就這麽有衝擊性。

這不是普通的阿姨,時深乖巧地回答:“成績好算嗎?”

“排名在我們家淺淺之下,就不算成績好。”裴靈想到北齊嘉說過小豌豆當初努力很久才超越時深,又說,“那當然了,我們家淺淺也是靠自身拚搏來的。”

“嗯,她很厲害。”

在誇讚小豌豆這件事情上,他們倒是行為一致。

裴靈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著自己的炫耀會不會給女兒帶來不好的影響,於是她就開門見山,長話短說:“接下來的幾個月,是你們的關鍵時期。我希望你們以學業為重,不必要的話不說,不必要的事不做。聽明白了嗎?”

她擺出家長的氣勢,頗為淩厲,擔心他會不會跑去跟小豌豆告狀,又端起架子:“你要是敢……”

“我聽明白了。”時深點頭,很是認真,“我也不會多說一句。”

眼前少年一副冷靜的模樣,令裴靈不得不另眼相看。末了,她還忍不住小聲嘟囔:“你倒是跟小餅幹一樣啊,幹幹脆脆的。”

12)

為了響應衝刺高考,教室後的黑板也特地留了區域寫倒計時。

小豌豆抱著新鮮出爐的卷子給大家分發,時深應該是剛從球場回來,脫得隻剩單衣,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嚕咕嚕猛灌。

小豌豆將卷子對折放在他桌上,就聽見時深的女同桌說了一句。

“時深,這是我的水杯啊。”

“噗——”

小豌豆漠然地看著手上的水漬,再掃向時深漲紅了的臉龐。

女同桌蹙眉,弱弱地說:“你要是想要就給你吧,我看你喝了不是一次兩次了。”

時深感受到那抹特殊的目光,覺得此時辯解就是狡辯。他當初就不想跟同學們團購這個杯子,都是一個色一個形,要不是擔心大家覺得自己不合群,根本就不會買這個禍害啊!

他咽咽口水,悄悄看一眼。

小豌豆沒什麽表情,繼續發卷子。

中午課間在小賣部,趙木子在裏頭挑零食,時深跟小豌豆站在外頭曬太陽。小豌豆喝著桃子味的蘇打水,旁邊的人打哈哈:“今天天氣真好。”

她越不作聲,越讓人緊張得起雞皮疙瘩。

時深突然奪過她喝了一半的蘇打水,仰頭喝淨。

他亮澄澄的眸子望著她說道:“還是這個好喝。”

裴靈的警告雖猶在耳邊,但是求生欲這種東西是情不自禁的。小豌豆忍不住笑出聲,時深這才鬆了口氣。

13)

教室窗外的玉蘭樹蒼翠欲滴,預示著炎熱即將到來。小豌豆刷題刷累了,就喜歡托著腮,稍微放空了思想,呆呆地看著外頭。

樹葉搖晃,發出沙沙聲響。

時深的生日,就是在這璀璨的夏日,這一年,他十八歲了。

小豌豆決定,要為他的成人禮送上最美麗的禮物。

隔日,時深來到教室,座位上放著一個盒子。沒有做什麽絢麗的外包裝,但是裏頭裝著一個精致的琉璃瓶。

時深拿出來,看著那些晶瑩剔透、五彩繽紛的小星星,他晃了晃,裏頭的小星星塞得滿滿當當。他沒有想到班裏會有人知道自己的生日,也從未告訴過別人。

正想著,同桌背著書包走進教室,來到座位前象征性、友好地衝時深笑了笑。

喝錯水杯的事件還在敲著警鍾,看來這個星星來路不明。時深麵無表情地抱著瓶子走到教室後麵,毫不思索地連盒子一起扔垃圾桶裏去了,回來的時候還給同桌遞了個“我才不想要”的眼神。

人家同桌一臉蒙,怎麽了?她現在連笑都不行了嗎?

另一邊,早早來教室的小豌豆還立著課本,微微側的小腦袋僵硬地扭轉回來。她咬著唇瓣,眉頭蹙起,還很抑鬱。

14)

小豌豆要重新思索,與時深是否還存在“默契”一詞了。

她鄭重地捧著那個瓶子,再次放在了時深的桌子上。

第二天在垃圾桶與星星重逢的時候,她終是沉了目光。

當天開早會,小豌豆作為班長,有時候會說一些關於紀律的事項。這一次,她站在台上,斂著神色,言語冷淡:“最近大家學習都很緊張,衛生小組重新安排了一下,隨後會貼在後麵。另外,希望個別同學注意一下,大型物體不要扔在垃圾桶裏,請拿回家去——”她降低音量,很不悅地說了最後一個字,“扔。”

被點名為個別同學的時深,抱著那個星星瓶子,縮了縮手。

他特地當著小豌豆的麵扔東西,以示自己清白,現在讓他拿回家扔,是個什麽意思?

於是時深隻能將那瓶子暫且放在了包裏,放學回到家要掏書本,將那糾纏不休的瓶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裏。

時媽例行倒垃圾,把那瓶子扒出來,她喜歡這種bling bling的東西,索性就占為己有。臨睡前她還在數裏麵的星星,時爸第三次懇求:“關燈吧,我想睡覺了。”

“別說話,我數數呢。”

時爸隻好閉嘴,躺下把被子拉到頭頂。

直到時媽數完了,她將星星全部捧回瓶子裏,喜笑顏開:“整整一千顆啊,不多不少,又是哪個少女的青春哪。”

時爸探出頭來:“能睡覺了嗎?”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能有點情趣嗎?”

“我又怎麽了我?”時爸好心累。

“你看看別人,”時媽拍拍瓶子,“多有心啊,這輩子你都沒送過我這樣的手工,時深也是,好歹是別人心意,隨隨便便就扔掉,多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馬上高考了,他還能有什麽異樣的想法不成?”時爸言外之意是時深會不會有早戀的問題,但壓根就不信兒子會是這樣的人,又說,“他現在智商是長開了,但這個情竇啊,是什麽都不知道。”

時媽突然冷冷一笑,轉過身來:“你知道個屁。”

“哎呀,你怎麽能說髒話呢。”

時媽不再理他了,將瓶子擺在梳妝台上。她本來還想跟老公分享時深的小秘密的,現在看來,躺在**的那個中年男士,已經不配跟自己說話了。

15)

時深生日的那天,小豌豆被舞院正式錄取了,接下來的高考隻要達到舞院的錄取分數線就可以了。這對於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幾個小夥伴在群裏聊著天,小豌豆捧著手機盯著聊天內容,生怕錯過了某人的消息。屏幕被刷了一波又一波,他卻始終沒有音信。

時深看到信息的時候,正在小區的商店幫媽媽買調料,老板零錢還沒找,他抓起調料就跑。也不知道跑什麽,反正就是想跑。

他繞著小區的公園一圈又一圈,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時深太過興奮了,他邊笑邊喊,從未這樣酣暢過。當時小豌豆過了三試,他就覺得成功了,後來聽說很多人過了三試,也沒有錄取,因為名額極度有限。他為此擔心許久,又覺得小豌豆專業能力很強,擔心是多餘的。

反複憂心且持久性煎熬,現在終於過了這關,時深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散架了。

他捏著那袋皺皺巴巴的調料回家,腳不停地又上樓回房間寫卷子。他要加油,要穩重了,舞院在新城,他想考的Q大也在新城。

他發了信息:“祝賀,加油。”

她回:“你也加油,生日快樂。”

想來這就是年少的歡喜了,可以與你一同努力、進步,就是最美好的事情。

16)

百日誓師大會的到來,學生們才覺得真正有緊張的感覺。

致遠此次將大會辦得很是隆重,小豌豆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去發言,光是演講稿就寫了兩千字,整個高三年級隻有她這一位代表,自然是萬眾矚目。

很多人都很羨慕小豌豆,覺得她隨便學學就能考第一,人生的道路似乎能看到盡頭了。但是她演講的時候說道:“我從很小就有一個認知,覺得學習成績好,聽話懂事,都是為父母的,因為我要討他們的歡心,再來換我想要的東西。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我們做任何事情,比如即將到來的高考,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去努力。因為到那個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日日夜夜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小豌豆站在高高的講台之上,她的聲音在整個學校回**。

於千人之中,她與他一眼相見。

小豌豆微微一笑,對著話筒說:“謝謝,謝謝大家。”

時深跟所有人不盡相同,看著小豌豆的那十分鍾,像是凝望了一生,傾盡他的所有。

小豌豆合上紙,垂下長長的睫毛。

她都懂。

那天晚上,外灘在放煙花,小豌豆四人對著絢爛的天空狂喊,盡情將壓力釋放。此時情緒高漲,趙木子握緊拳頭,要跟大家碰拳頭。

“不管我們今後在哪兒、在做什麽,都不要忘記對方。我們歃血為盟,分離也不棄!”

耳畔爆竹聲響,星光升空,璀璨了整個天際。

大家碰拳,重複趙木子的話。

唯獨一人,話語不同。

在火焰彌漫的那刻,時深看著小豌豆的臉,輕聲說道:“歃血為盟,不離也不棄。”

17)

考試越來越近,好多人都在圖書館溫習。趙木子和北齊嘉則呼呼大睡,呼嚕聲此起彼伏,後來小豌豆經不住**,再加上天氣炎熱,也加入了昏睡大軍。

等她中途醒來,發現時深在整理她的筆袋。

直尺、圓規、三角板等都是新的,橡皮擦的菱角給打磨得很圓潤,黑色簽字筆的油芯也被逐個抽出來確認是不是滿的。

最重要的2B鉛筆,時深拿著小刀仔細地削著,他從來不用鉛筆刨,說是手工削的用起來舒服。在這個知了聲聲入耳的桑拿天,他就像可以讓人清涼的風,在心上靜靜拂過。

小豌豆剛睡醒,嗓子也有些沙啞。

她說:“我可以自己弄。”

時深抬頭看了她一眼,帶著笑意:“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但我就想給你準備。”

旁邊沉睡的兩人突然就動了動,趙木子換了個姿勢,時深便噤聲。過了一會兒,他輕抬下頜示意小豌豆再睡會兒。

“等你醒了,什麽都好了。”

18)

高考三天,天氣炎熱無比。

致遠是高考站點之一,小豌豆和時深都在本校考試。小豌豆出來得比較早,鍾爸和裴靈就在門外等著,看人出來又是撐傘又是擦汗。

小豌豆聽到身旁有大人在說:“這麽早就出來了,題寫完了嗎?”

“我告訴你,這裏頭首先出來的,不是學霸就是學渣,半吊子的都在裏頭掙紮。”

然後聽到話的所有人都看向小豌豆,眼神來回探究,看是學霸還是學渣。

鍾爸撐著傘,裴靈擰開礦泉水,舉到小豌豆唇邊:“來學霸,咱喝水。”

小豌豆在喝水的時候,看到時深也出來了,他的父母沒有過來,中午都是自己隨便在飯店吃的。小豌豆的午飯都是裴靈在家做好的,放在車裏帶了過來。

鍾爸一直在跟小豌豆說:“乖女兒,咱不要緊張,我們又不去考什麽Q大,隨便考考就行了。”

裴靈難得在一旁附和。

“嗯。”小豌豆吃著飯,應答。

她也覺得不用那麽緊張,舞院的分數線已經達到了。

就這樣,抱著隨便考考的心態,小豌豆成了那一年的理科狀元,致遠上下領導班子喜報接到手軟,他們還去了小豌豆家裏,給小豌豆發了鼓勵獎金。

時深達到了Q大的錄取分數線,甚至超出了幾十分,趙木子和北齊嘉都是一本,大家的期望都實現了。

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暑假,所有人如脫胎換骨般自由,覺得空氣再潮濕再悶熱,都是新鮮的。

因為他們的人生,都即將翻開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