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一屆的同學不好處

小豌豆:我喜歡做算數,看這個,九和三。

星星碎:嗯,怎麽算?

小豌豆: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還是你。

1)

小豌豆擔心新生報名人多擁擠,特地早來了半小時,沒想到好多同學都提前來了。她站在十字街口等紅燈,遠遠就瞧見學校門口簇擁的人頭,感覺今年致遠高中招生人數比報紙上說的還要多。

她前麵站著一個留著短發,看起來也是個學生模樣的女生,這位同學耐不住性子等綠燈亮,抓著書包拔腿就跑了過去。女生跑前還在拉著拉鏈,沒留意一個文件袋從包裏掉了出來。

“同學你的東西……”小豌豆的聲音被鳴笛聲蓋過,丟了東西的同學早已跑得老遠。

與小豌豆一同看見那女生掉落東西的還有一人,他穿著白襯衫,戴著耳機,頭上的棒球帽拉得很低。男生的臉龐看不清,隻覺得下頜消瘦,就如同刀裁一般利索,卻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感。

不知為何,小豌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隨即發現他目光在文件袋上停留。

他是也想……撿起來?

男生往前走兩步,再低頭,看來是要撿了。

可下一秒,小豌豆看著他邁開腿,將那東西一腳踢飛,此時信號燈跳躍,他昂首離去。

小豌豆直接愣了,這人真是奇葩……

趁著周邊的機動車都停下,她小跑到那袋子跟前,趕忙彎腰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再把上麵的灰撣幹淨。等她要過馬路的時候,紅燈又亮了。沒辦法,她隻能折回原處。

小豌豆打開袋子,裏頭裝的文件跟自己一樣,都是報名的資料。

她抽出一頁,上頭的照片是個短發女孩,旁側寫著名字:趙木子。

2)

因為小豌豆的物歸原主,樂於助人,趙木子把她喜歡得不行,加上兩人都分到了高一(2)班,更覺得是天賜的緣分。小豌豆還有個叫北齊嘉的朋友,也分到了同班,性格爽朗又聒噪,跟趙木子見麵就掐,從軍訓至今,小豌豆的耳朵都不得閑。

難得輕鬆的下午,小豌豆特地躲開兩人,一個人待著。

周邊紮堆站著同學,都在閑聊,小豌豆正要遠離些,突見眼前飛來橫物,出於本能,她直接翻了個跟頭躲過。

前方的肇事者還做著扔東西的動作,小豌豆站穩的同時,那瓶還剩了點的礦泉水穩穩投入身後垃圾桶中。

兩人均是一愣。

小豌豆知道這人,他叫時深。

少年澄亮的眸子帶著銳氣,抬頭的瞬間墨眉微微揚起,他隻是抿了抿唇,好看的酒窩就顯現出來,那酒窩醉人,似世間的喜怒都在其中。

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更是一腳踢飛趙木子報名文件的人。即使當時沒有看清他的臉,小豌豆也知道,就是他。

目睹該場景的同學們不知該為時深的神投手稱讚,還是為小豌豆隱藏的“絕世武功”而驚歎,隻管嘴巴張成圓形,久久沒合攏,有人還吹了兩聲響亮的口哨。

時深絲毫沒有要道歉的意思,轉身就走了。

他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給她,看似無感又排斥。

小豌豆看著那道背影,捏著衣角的手緊了緊。

3)

小豌豆與時深的第一次對話,是在教官挑人到前麵練習行進間轉法,喊第二排左邊第四個(時深)上前,人沒動時。

教官又喊:“第二排第四個!”

還沒動靜。

小豌豆就站在第二排,她心中再次默數,確認自己是第五個。那這第四個還不動彈,小豌豆忍不住轉頭看他,發現時深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時深麵無表情,隻是那雙眸子有點深意。

他問:“同學,你要把我的鞋帶踩到什麽時候?”

小豌豆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自己將人家的鞋帶踩了大半。

身邊傳來笑意,就連教官都忍不住咧嘴,一般女孩子這種情況下多數會害羞,抑或紅著臉說聲不好意思,可是她沒有。

小豌豆波瀾不驚,小巧的鼻翼還冒著汗珠,耳郭捋上去的發絲又掉了下來,她拂了拂,輕聲道:“明明是你的鞋帶封印了我的腳。”

時深聽聞這話扯起嘴角,酒窩再次吸引了小豌豆的目光,她沒有回避,反而恍若無人地直視他。就像是故意一般,兩人比賽似的,看誰先收回眼神。

隻不過三秒,卻像是過了好久。時深別過頭去,說了聲好。

這聲好,不知是在回她之前的話,還是針對這場比眼神大賽輸了記仇,放了個“你等著的”意思,小豌豆也不想在此事上做思想停留,畢竟太無聊了。

不知自己為什麽要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小豌豆在時深轉身的那一刻,垂下思緒萬千的眼眸。

4)

小豌豆與時深的無形硝煙還沒彌漫,身旁就有人先“叛變”了。那個整天口中嚷著豆子長豆子短的北齊嘉跟時深熟絡起來,就是一場籃球賽的時間。

北齊嘉一上球場就把上衣脫掉,在空中揮呀揮,突然往遠處拋過去:“豆子,接聖旨!”

衣服落在小豌豆跟前,她就看了下,不管。北齊嘉訕笑著跑上前去再拿起來穿上。

籃球架下,時深扔給北齊嘉一瓶水,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喝。

北齊嘉找話題:“你哪個學校考過來的?”

“二中。”

“哇,重點學校啊,你怎麽沒有直升啊?”

“不是致遠更厲害嗎?”時深問。

“那當然,我跟我家豆子就是在致遠念的初中,這裏人麵獸心,啊,不是,人傑地靈,你放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學霸。”北齊嘉大拇指一歪,一臉榮耀,“豆子,就踩你鞋帶的那個,大名鍾淺,學霸中的霸天虎,我們青梅竹馬,哥們兒以後多照顧下啊。”

“哦?”時深眼中滿滿的笑意,望著他,“青梅竹馬?”

“當然,我們兩家是世交,她不僅漂亮學習好,心還特別善,一直是班長呢。”說到話題重點,北齊嘉強調,“回頭咱們班要是選班長,你可要支持她。”

時深起身,撈起籃球就飛奔,撂下一句:“看心情。”

“嘿!”北齊嘉賊眉鼠眼地撲上去,“有個性,我喜歡啊。”

就是這樣,男孩子玩起來就沒女孩子什麽事了,北齊嘉整天跟時深黏在一起,短暫脫離了小豌豆、趙木子的組織。

按他的話來說:“兄弟情,大於天。”

5)

北齊嘉在練習站軍姿的時候還偷偷練習鬼步舞,時深就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兩人就都被教官給叫到前麵去站軍姿了。

沒多久,兩個女孩也陸續加入此行列。

小豌豆突然來“親戚”了,趙木子陪她在廁所折騰了一會兒,回來就碰到北齊嘉他們被罰。教官衝她們揮揮手,再指指北齊嘉,意思是滾到一處站。

於是,時深與小豌豆一行人外加兩個看戲不要錢的男同學,一共六個人,跟大部隊脫離開去前麵站軍姿,同學們到了休息時間他們還在站,因為教官拿了一個碩大的沙漏擺在台子上。

教官說:“沙子什麽時候流完了,你們什麽時候休息。”

有個同學湊到沙漏旁觀察一番,摸摸下巴:“親們,保守估計,流完最起碼要一兩個小時。”

“那你給看下能不能快些流?”小豌豆問。

“好嘞。”該同學手賤,拿起來搖晃的時候又給倒過去,沙子往回流了,嚇得他趕緊放下,“恕我愛莫能助,告辭。”

趙木子看小豌豆猛出汗,問了句:“要不你去跟教官說一下吧,讓你休息休息。”

小豌豆確實想休息,她四周看了下,沒尋到教官的身影:“等教官來吧。”

北齊嘉後知後覺,探頭問小豌豆:“怎麽了?”

“沒事。”

“這得漏到什麽時候,都半個多鍾頭了。”北齊嘉剛嘟囔完,就看到身旁的時深離開位置,“哎,你幹什麽去?”

時深沒說話,直接往前走,利索地單手翻上擺沙漏的高台。他在上麵轉了轉,看到了卡在磚縫中的木棍,那是教官平時拿在手上示威用的。

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奇他要做什麽。

時深掂了幾下棍子,徑直走到沙漏跟前,想也沒想一棍揮下。

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沙漏爆了,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女生們顯然都被眼前的情形給震懾住了。

北齊嘉先是驚訝,然後緩慢舉起那根無所不在的大拇指:“兄弟,這操作可以啊……”

小豌豆與時深的視線,就在那熠熠的光芒之上再次交接。應該是有那麽幾秒,腦海中閃過些吉光片羽,但很快也就消失殆盡了。

時深收回目光,將那棍子扔掉,長腿一邁,跳下高台。任憑那些同學吹口哨高呼,抑或有人邊跑邊嘶喊“教官教官你快來啊,你的沙漏被人盤啦”,他都麵無表情,好似事不關己。

這個人行為不規範,小豌豆心想。

她不太喜歡。

6)

事後所有人都想看教官怎麽整時深。

時深先是繞操場跑了二十圈,俯臥撐、深蹲、站軍姿輪番來幾遍,北齊嘉一開始還在旁邊哼哧哼哧陪著,嘴裏念叨:“老子最重義氣了,你既然為了兄弟揮棍,我也要為你兩肋插刀……”剛說完,“咚”的一聲,摔進草坪裏——

氣一下子沒上來,熱暈過去了。

小豌豆站得離人群較遠,但還是可以清晰地瞧見那番場景,時深滿頭大汗,他軍訓的帽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汗水浸濕了他的頭發,在那炎日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對於他的一舉一動,有人尖叫,有人說好樣的,還有人拍手稱快,那麽多人當中,唯獨沒有小豌豆。她站得累了,捂著小腹緩緩坐在一旁,再沒有看他。

軍訓的教官很年輕,他拎著棍子歪頭看時深,問了一句:“錯了沒?”

時深咬牙做著俯臥撐,默不吭聲,汗水順著好看的側臉滑落,像是他最後的倔強。

教官輕笑,點點頭:“像我剛當兵的時候啊,嘴硬。行,你沒錯,那我讓剛才和你一起罰站的那些同學都過來陪你。”

“我錯了……”時深突然開口,撐著顫抖的手臂,抬起頭,一字一句道,“我錯了。”

教官很滿意地點點頭:“錯了好,既然錯了就給你一個機會彌補。”教官撓撓鬢角,正中下懷,“咱們的軍訓會演,你就帶大家走方陣吧。”

7)

其實教官早就看好時深這個小夥子了,又高又帥還有點悶騷,讓他帶頭做一些事情肯定有些號召力。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在選取另一名女生作為協助的時候,幾乎班裏的所有女生都舉手自薦。

北齊嘉夾在一群女生裏頭舉手,臉都被她們打得生疼。

“教官教官,選鍾淺,選鍾淺,她是舞蹈生呢!跳古典舞的!”

教官看北齊嘉那麽賣力,硬是在一幫女生當中擠出天地,他隻好問了一句:“誰叫鍾淺?”

鍾淺無奈地舉起手來,惹得一些女生翻了白眼。倒是男生們興奮了,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深不用側耳都能聽見他們在議論。

“原來她是舞蹈生啊,怪不得那麽漂亮。”

“早叫你去打招呼你不去,白給你機會了。”

“有本事你去,你敢打招呼我頭摘下給你坐!”

當時大家圍了個大圈坐在草坪上商議此事,教官就挑了幾個女生,挨個表演下才藝。輪到小豌豆的時候,她不太想做。

北齊嘉操碎了心哪,都快急死了,他衝上去王婆賣瓜似的介紹:“我們豌豆從小就跳舞,下腰、翻跟頭都不是事兒。來,豆子,給大家劈個叉瞧瞧。”

小豌豆幽怨地看著他:“……”

底下的趙木子更是跳脫,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豆子豆子你最棒!大招放得最敞亮!”還加了個勇往直前的衝鋒動作。

如果她再磨蹭,難免讓人覺得擺架子。於是小豌豆脫了外套,隻穿裏麵的白T恤,她緊了緊肥大的軍訓褲子,在所人驚歎的目光下連翻十幾個前橋,把北齊嘉要求的所有動作都來了個遍。

北齊嘉蹲坐在時深的旁邊,調動著同學們觀看的熱情,還不忘撞撞時深,他嗬嗬道:“快,鼓掌,給我鼓起來。”

時深側眸瞥了他一眼,按下想打人的衝動。

實在忍不住,時深說了句:“她特殊時候你讓她翻跟頭?”

時深的話被呼喊浪潮蓋過,北齊嘉賣力鼓掌,目不斜視隻湊過去耳朵,然後“啊啊”了兩聲:“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有病。”

8)

於是他們班的軍訓會演,主要帶頭人員定了時深和小豌豆。

那一天,天色湛藍,綠色的跑道上站著一幫朝氣蓬勃的少年。

時深扛旗帶頭走,他一米八五的個子,英姿颯爽,步伐有力,同學們光是看到他的高顏值就興奮不已。難怪教官那麽喜歡他。

小豌豆見時深到位後,踏步上前,翻了前橋還做了一套優美的舞姿,與時深一同握住旗杆,後續大部隊就開始上場。

時深握住旗杆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小豌豆,隨即她不著痕跡地、極其緩慢地將手往下挪。在等待的時候,耳畔全是回**的廣播聲,腦中卻是空空如也,靜謐得讓人窒息。

小豌豆和時深,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刹那間風頭十足。

那日放學就有兩個女孩追上時深,將手中的一盒粉色巧克力遞上去,青春的臉頰盡顯羞澀,她們自報家門,想要交個朋友。

小豌豆經過的時候還特意佯裝什麽都沒看見,就怕給人家女孩子帶來尷尬。她輕輕走過,時深看到她的身影,本已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他的聲音清晰又響亮:“糖啊,我喜歡。”

小豌豆聽見了,隻得加快了腳步。

直到她走遠,再也聽不到任何對話,時深在那兩個女孩盈盈目光之下,冷然吐出幾個字:“但我不吃。”

話語前後,幾秒不到,恍若兩人。

好似怕人家受的打擊還不夠,時深又補了一刀:“都那麽胖了還吃。”

9)

學校正式開課後。

時深和小豌豆兩人被班裏的同學挖出了點料,即便大家來自不同的學校,但偌大的致遠,幾千號人,總有人是知根知底的。

傳言說小豌豆家有千萬財,從小就不知人間疾苦,連在哪家上舞蹈課都被扒出來了,她過的是比公主還要公主的生活。這個很好證明,光看她每天穿的運動鞋就知道價格不便宜。大家說不嫉妒是假的,但更多的是羨慕。畢竟人美心善、溫柔可人,誰看誰喜歡。

至於時深,有個別傳言說他性格很暴戾,還打過架,壞起來的時候連自己都怕。女生們聽了後第一反應都說“不是吧”,麵上還有掩蓋不住的小興奮。

男生們會“嗯”一聲:“有點。”

小道消息總是越傳越真,可能就是一節課的時間,連隔壁班都知道了。因為剛開學,大家都當成課後閑聊談資,沒有人會去驗證。

北齊嘉就不跟大家去閑扯,倒是對排座位這件事情很是鬱悶。沒跟小豌豆坐一起也就罷了,就連新交的好兄弟時深都被安排到了趙木子的身邊,北齊嘉托著腮發了會兒呆,一回頭看到自己同桌那張大餅臉,著實嚇了一跳。

真造孽啊。

小豌豆的同桌叫初音,小眼睛大眾臉,話也不太多,是個單純的姑娘。

初音撕開了新買的一本小說的塑料膜,她嗅了嗅新書的油墨味,說了聲“好香啊”。小豌豆從課本中抬起頭來,說了句:“那都是香蘭素、苯甲醛的味道。”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初音說起這個話題,悄悄看了眼趙木子的位置,說道:“那你知道時深以前的那個事情不?我覺得木子好倒黴喔,跟時深坐一塊。聽木子說,時深都不說話的,要麽寫作業要麽睡覺,可沒意思了。”

“是嗎?”小豌豆隨口答著,指尖翻了書本一頁。她覺得,時深與她不過說了一句話,究竟有意思還是沒意思,她其實也不太想過於關注。

當初班主任劉天明開班會選班長的時候,她就曉得了。

10)

小豌豆和另一個女生宋風晚票數相當,劉老師心裏是想讓小豌豆做班長的,剛鋪墊了一堆話要引出下文,趙木子突然發現時深沒有交選舉票,她舉手:“時深還沒投票呢。”

趙木子當時想的是時深跟北齊嘉處得好,就相當於和小豌豆處得好,正好把票投給自己人啊。這廂還在為自己偉大的舉措感到得意呢,卻不想幹了錯事。

劉老師一算票數,還真少一張。

時深將票送上去,劉老師打開:“好,班長定了,宋風晚。”

趙木子當即傻眼:“我,你……”

眾目睽睽之下,時深此舉無疑給同學們透露出一些有效信息,這個沉默寡言、脾氣不太好的少年也是有自己的審美,比如,宋風晚這種編著麻花辮、丹鳳眼的女孩。相對的,外表清麗柔軟像小水仙,卻能連翻十個前橋的小豌豆,他不“感冒”。

北齊嘉還在操場問過時深為什麽不投豆子,時深說:“誰?”

“鍾淺啊,坐在靠窗戶的那個。”

他輕描淡寫地回了句:“哦,我以為她叫宋風晚呢。”

北齊嘉仰頭長歎,指著牆頭搖曳的粉薔薇說道:“看到那個花沒?宋風晚再美都是綠葉,因為隻有我家豌豆才是鮮花,才是公主。”

時深聽聞挑眉,心思不明:“你家豌豆?”

“嗯啊。”

“那不一定。”

“什麽意思?哎,你說完再走,怎麽就不是我家的了?你還沒說到底為什麽不選鍾淺?到底為什麽?是中午的飯不好吃,還是作業不好寫啊?”

……

11)

致遠的課間操相當有特色,聽說是校長的喜好,選的歌曲是《北京的金山上》。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多麽溫暖,多麽慈祥……”曲子是好曲,就是舞種編得類似於廣場舞。

老生們習以為常,所有新生卻是瘋狂吐槽,還有人偷拍了校長欣賞學生們跳操的模樣,做成了表情包頻繁傳播。

小豌豆班上的男生們都不願意跳,後來硬是被逼著學。劉老師給男生們分組,分別讓女生去教,小豌豆帶的那幾組學得最快。

他們積極踴躍地伸展四肢,隻為小豌豆能上前給他們扳扳手,撇撇腿,但凡有丁點兒肢體接觸都能飄到天上去。

時深和北齊嘉那邊就不行了,教他們的女生不好看,三兩句就被擠對走了。北齊嘉把小豌豆拉過來的時候,她沒動。

時深手插口袋玩著腳下的碎石子,不是不把跳操當回事,也得看教的人是誰了。他正準備立正站好,就聽到某人說:“不教。”言語清冷地補充,“我又不是班長。”

不用問,這就是說給他聽的。

時深抬眸看向發聲處,小豌豆在視線投過來的時候就轉身走了。集體跳操即將開始,大家隨意占位置,她要去站前麵。

北齊嘉看時深緊隨其後,很是好奇:“你不是不跳嗎?”

“我又想跳了。”

時深不僅要跳,他長腿一邁,站到了眾人爭搶的某人身側,還要霸占最好的位置跳。

12)

趙木子愛跟初音看小說,說保持少女心,北齊嘉不怕死地點評一句:“別裝了,你的少女心就是鋼鐵焊出來的。”

趙木子握緊拳頭,甩了下秀發:“我是不是鋼鐵焊的不知道,但你真不是人裝的。”

於是高一(2)班,隔幾天就要上演一場你追我趕的“生死之戰”。

今天趙木子難得不受打擾,初音坐在時深位置上,兩人紅著臉悄悄地看小說。時深回來的時候,初音先發現了,她咧出自認為最和善、最能套近乎的微笑:“我可……”

“不可以。”時深冷不丁打斷。

後麵未說出口的“我可不可以坐你這兒”就這樣被她生生咽回肚子裏去。

果然這人好凶。

初音隻能坐在趙木子前麵那個位置,再轉過身來。兩人看了一會兒小說,聊起物理冊子沒寫,初音想要寫。

趙木子說:“別寫,我們抄豌豆的。豌豆物理成績可好了,絕對是咱們班第一。”

時深轉動圓珠筆,隨便拿過一本書看起題來。他垂眸,麵無表情。

另一邊,初音就說:“我聽說宋風晚物理成績也很好。”

趙木子翻了個白眼,還在為宋風晚搶走班長之位耿耿於懷,她撇嘴說道:“我不喜歡那個姓宋的,你沒瞧見她看豌豆的眼神,不對勁。豌豆肯定也不喜歡她。”

“不是吧,我覺得豌豆不會關注這些事情的。”

時深突然就插話:“那她喜歡關注什麽?”

初音和趙木子莫名瞧著他。時深平時從不搭話,現在主動聊天,看著有點怪怪的啊。

初音當即閉嘴,趙木子有些尷尬,碰碰初音。初音被時深盯得難受,隻好想想說了句:“呃,學習吧,她喜歡理科,物理、化學這些。”

13)

二班的物理是班主任劉老師帶的。

今天這堂課,劉老師叫時深和小豌豆一同上黑板做題。時深快一步寫完,回身放粉筆的時候,小豌豆剛轉身,正巧嗅到氣流帶來他的味道,清涼的、有點點檸檬的香氣。

兩人交叉走,時深沒有要讓的意思,要不是小豌豆停頓一下,就被他踩著腳了。

而他,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瞧她一下。

劉老師在兩人解完題後說了這次物理小測的得分情況,黑板上就是試卷中大部分同學做錯的題,目前解答的兩種方式,就是出自第一名和第二名之手。

劉老師帶頭給時深和小豌豆鼓掌,隨後念名字上來拿試卷,說第一名是時深時,小豌豆感到很意外。所以她忍不住抬頭看時深,他握著卷子,與小豌豆對視,毫不退縮。

甚至還有些……挑釁?

小豌豆瞬間明白了,這個她不喜歡的人,也不喜歡自己。

她曾想過上了高中之後,一定會有很多比自己成績好的人,她不需要跟別人比,要挑戰的永遠都是自己。道理想得明白,現實看不真切。

她再是心寬,也經不住失去班長職位、失去物理第一名的連續打擊。

但這還不是最讓人鬱悶的。

她那幾天因為總是看物理卷子,初音就把這事告訴趙木子,意思是這姑娘得了第二名心裏很不舒坦。

趙木子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為朋友做點什麽。按正常邏輯來說,一般別人比你成績好什麽的,總想知道自己輸在哪兒或是哪個地方需要改進。

嗯,是這樣沒錯的。

14)

小豌豆上個廁所回座位的時候,又拿出那張物理試卷。她一直在分析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三種解法,誰知一打開卷子,就發現最後一道大題上寫著她想要的第三種解法。

再翻看,是時深的卷子。

她來不及想時深的卷子為什麽會在自己桌子上,當即就拿上想放回去。她將卷子擱在時深的桌子上又想,卷子都講完了他應該收起來才對,就去書桌裏頭找他的物體課本,仔細疊好夾進去。

就在這時,卷子的主人回來了。

時深剛打完球,把手中的校服扔到書桌上。他穿著一件深色T恤,額前頭發微濕,領口處還沾著水漬。他抓著衣服微微呼氣,試圖釋放身體的熱浪。

血氣方剛的少年,渾身上下都彌漫著荷爾蒙。

小豌豆有些不知所措,將書僵硬地塞進去。

兩人都沉默數秒。

時深開口:“怎麽,你想裝作自己看不見,還是我看不見?”

小豌豆:“……”

時深:“不做點什麽解釋嗎?”

小豌豆:“……”

時深:“沒事,我時間多,你可以想。”

小豌豆從不編說謊言,她道:“不知道你的卷子為什麽會在我桌子上,我給你拿回來。”

“哦,我還以為你會說我的試卷被你桌子給封印了。”

時深覺得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應該會生氣,或是有點其他反應。

小豌豆當然不會生氣,她的“其他反應”是,四個字:“你話好多。”

時深頓時一噎。

他還是說不過她。

15)

小豌豆過了一個月才去舞蹈室上課,之前她的老師去了國外學習。老師回來後,將小豌豆的上課時間調整到了周三和周五晚上,還有周六日全天。周三那晚,小豌豆練完舞回家已經快九點了,鍾點工阿姨將晚飯做好就放在鍋裏頭溫著。

鍾爸依舊是在外應酬著生意,也許又是半夜兩三點才能回來。

今天第一次的月考成績出來了,她排在了年級第四,第一名是時深,這次她不意外了。

做了會兒作業之後,小豌豆從書櫃上頭把一個大玻璃瓶抱下來,又從櫃子裏拿出一遝彩色塑料細管,坐在那兒開始疊星星。

在不會發脾氣,也不想說話的時候,小豌豆就這樣宣泄著壓力與寂寞。

其實小豌豆現在心裏很不舒服,或者說是自責。念初中的時候無論大小考試她都能得第一,可是現在,她發現做第一這事開始變得困難了。

也許是她的努力還不夠。

她不停地疊著手中的東西,雙目無神,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獨自坐在燈下,疊著星星,窗外是風是雨還是雪,都與她無關。此時腦海中浮現出一雙眼睛,但是記憶略有些模糊,隻記得那雙眼圓溜溜的,瞳孔裏像是彌漫著一層霧,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正當她回憶出神的時候,聽到有人拍門的聲音。

原來是北齊嘉端著飯盒來了,說是他爸燉的紅燒肉。小豌豆將廚房溫著的飯菜擺出來一起吃,北齊嘉就坐在她身邊,搜尋一圈:“叔叔還沒回來啊?”

“嗯,要晚點。”

“那你害怕嗎?”北齊嘉趴在桌子上瞧她,“去我家睡唄。”

小豌豆看也不看他:“不用。”

“哎呀,我們就跟小時候一樣嘛,怎麽長大了你還忸怩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成績不好,跟我一起玩拉低智商啊?”

小豌豆嚼著蔬菜,想了想:“是有點。”

北齊嘉**著嘴角。

“但沒有辦法,誰讓你是北齊嘉。”

誰讓你是北齊嘉。

這句話暖了北齊嘉許久,即使在那懵懂的年紀裏,他也牢牢記住了這句話。要說他對小豌豆什麽感覺,他還不太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從記事起就陪在小豌豆身邊,將來老去,也應該還要守在一塊吧。

北齊嘉開心,將凳子挪近一些,乖順地趴在小豌豆的身邊。

16)

周五放學,小豌豆上完舞蹈課,跟同學在門口分別。北齊嘉白天在學校說要和時深打球,晚點來找她一起回家,直到她都下課了也不見人。

她拎著舞蹈室同學分給自己的橘子拐進小路,準備把書包拉開,試圖將橘子全部塞進去。

因為明後天休息,所以這個時間點還有不少人在外頭玩,尤其高中生居多。小豌豆在拉開書包拉鏈的時候,聽到幾下清脆尖厲的口哨聲,她抬頭便看到七八個同齡學生站在路旁,流裏流氣地衝著她笑。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了,本可以無視走過去,誰知她沒有托好書包,在塞橘子的時候,塑料袋往外翻了口,裏頭的橘子調皮地蹦躂出去。

速度不快,但總體流向是朝吹口哨那幫學生的方向。

小豌豆彎身一個個認真去撿。

那些人笑聲不斷,還說著:“妹妹需不需要幫忙啊?”

他們言語上的嘲弄讓場麵變得有些尷尬,小豌豆有想過不要了,但還是追著橘子走。直到離那幫人越來越近,一雙白色板鞋擋住了橘子的滾動。

來人帶有微風,他看她撿,卻沒有要幫她。

小豌豆直了直腰,借著微黃的路燈,看見了時深。他的校服被脫下隨意搭在肩上,不知為何看著有些痞意,他就那樣站在她與那些高中生的中間,擋住了橘子,擋住了那些人的目光。

最後一個橘子了。

在她蹲下的時候,時深突然回頭,看向那幫人。

他的眸子似一把寒劍,隻是輕輕一眯,嘴角的笑還沒綻開,那些人像是得到什麽信息一般,安靜下來,再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這幫學生都知道,接收到無聲的信息,是來自眼前人的警告。

小豌豆將書包背好,也許是碰到認識的人,她不慌不忙,拉拉自己的校服,甚至是別在麵前的學生的胸卡,她都給弄正。

即便時深沒有幫自己,但他的出現就能得到聲謝謝。

誰知這聲謝謝剛出口一個字,時深就與她擦肩而過,還略帶一絲嫌棄的意味說道:“撿得真慢。”

他明顯就是故意的。

小豌豆想試著與他搭話的可能性徹底為零。

這個行事作為不規範,還總想看別人出醜的討厭鬼,剛才她怎麽就眼盲還覺得他會幫自己呢。果然同學們說得沒錯,他真的有點壞。

小豌豆第一次這樣去猜測別人。

17)

劉老師叫時深和小豌豆兩人到辦公室幫忙整理一些卷子。時深負責分類,小豌豆負責標號,時深拿一張,小豌豆就拿鉛筆寫個號。

小豌豆每每寫號的時候都要稍微彎腰,偏偏時深還拿得特別慢,如果拿得快一些,她也不用來回彎腰。她的手指又細又長,筆下的數字寫得規規整整,低頭的時候馬尾掉落在卷子上,有幾次還會拂過時深的手背,輕柔的、很快的,都還沒來得及感受。

“能翻快一點嗎?”小豌豆忍不住開口。

誰知時深悠悠地說道:“快與慢是相對的,從物理角度上來說,無非是你選擇的參照物決定了看到的物體的快與慢。如果你覺得我慢了,可以換一個參照物。”

他在耍賴。

時深抬眸,看她依舊一臉平靜,還揚了眉,怎樣?

如此近距離的挑釁太明顯了,小豌豆眨了兩下眼睛,繼續標號。

這種無聲的抗擊讓時深很不舒服,他倒是希望她跟別的女生一樣,咋咋呼呼,鬧天鬧地。

時深故意又放慢動作,小豌豆也不急了,就這樣等著他。

兩人消耗著時間,直到窗外的斜陽從時深的臉上落到卷子上,小豌豆盯著那束光線,它正用著肉眼難以觀測的速度在移動。

像是不舍或是眷戀。

“這光,對於它來說,我們倆都太快了。”

小豌豆突然這樣說,時深停了手中的動作。

她眼中有星芒閃耀,他一時看了進去,久久不能自拔。

18)

小豌豆之前就想好了,如果時深再給她使絆子,絕不客氣。

大家最愛的體育課,同學們都在操場玩,劉老師又安排時深和小豌豆去做事,讓他們抄一些題在黑板上,下節課他要用。

於是兩人分工,一人抄半個黑板。小豌豆一米六二的身高,粉筆抵在高處的時候需要踮起腳來,時深就很方便了,兩條大長腿還分開站著,意思是黑板太矮了。

黑板擦隻有一個,還被時深占著,他為了方便,就將黑板擦立在黑板的上頭,方便取用。可這樣小豌豆就不方便了,黑板擦在他腦袋上方,自己又不想去要,就用手掌在擦,後來擦不幹淨了。她就問:“能不能把黑板擦放講台上?”

時深停筆,轉頭看著她,又看看上方的黑板擦。

“可以。”他抬抬下巴,“自己拿。”

又是很明顯的刁難。

小豌豆從他兩側試著拿沒夠上,又站到他身後,還差一些。

時深就直挺挺地擋在那兒,這時候小豌豆心中有些氣了,但還是耐著性子說:“你能不能讓一下?”

果然,這個人從不讓她失望。

時深轉過身來,腳下不挪動一寸。

“你自己夠不到嗎?”

從來不發脾氣、好好姑娘的小豌豆,此刻忍不住了,她伸手就將時深按到黑板上,右腿噌地踢起壓至他的肩上方——一字馬的“腿咚”就在時深毫無防備之下,上演了。

小豌豆輕輕踮下腳,時深感受到了她按在自己心口處的微力。小豌豆輕鬆拿到黑板擦。

“我當然夠得上。”她湊到他的麵前,咬字清晰,簡單明了。

時深憋住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臉上浮現一道紅暈。小豌豆極其淡然地看他一眼,收回長腿。她回到自己那塊把板麵重新擦幹淨,再隨手往後一拋,黑板擦平穩落在講台上。

這一眼被小豌豆捉住,她輕輕昂頭,潔白無瑕的下巴盛氣淩人的傲嬌,她輕啟紅唇:“你還想放上頭嗎?”

“不……”時深回眸,“不放了。”

他突然有些不敢再撩撥她了,回想之前惹她的種種,真是太後怕了。

他的心狂跳得要炸了。

小豌豆決定再也不忍他了,要好好治治他。

這隻披著狼皮的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