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往事(6)

“也是,想想確實如此,你那時候就是誰也不信、誰也不理,剛開始連話都不肯說,無論誰說什麽,你都隻是看著,頂多給個點頭或者搖頭。”向父回憶著,話裏話外的已經認同了向尋的說法,並且已經將向揚和向尋等同起來。

“對吧!那是不是後來那時的我還是相信了您和媽,才給自己取了個向揚的名字?”向尋繼續誤導。

“信沒信不好說,因為你那時候根本不怎麽和我們說話,但是向揚這個名字確實是你自己取的,而且你還是跟我們回了家,開學也同意去上學。”向父回憶道。

“還是的,那就是認可你們了嘛!”向尋自己給下了個結論。

“可你為什麽就是不承認自己的名字呢?還說向揚是向揚,向尋是向尋,還讓我們別把你們混為一談。”向父難得的,跟向尋吐露出了一些當時的真實情況,而不是以往的三緘其口。

“我猜測,還是因為對過去的自己一無所知吧!就好像我現在,對那兩個月完全沒有一點記憶,誰要非說那時候的我怎麽怎麽樣,我也得打個問號,因為我什麽都記不得,當然不能承認。而我隻是失去了兩個多月的記憶,可那兩個多月裏,我是失去之前人生的全部記憶,又不知道還會不會記起來,索性全盤否認掉過去的自己,隻承認當下的自己。”向尋說完聳聳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

“唉……”聽完向尋的話,向父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吃飯吧!”

“您不送我去精神病院了吧?”向尋一邊看父親給自己張羅吃食,一邊問道。

“我什麽時候說要送你去精神病院了?”向父詫異。

這……

“嘿嘿……”向尋隻能傻笑以對。

當知道了自己可以和向揚無障礙腦內交流以後,向尋就開始無限製騷擾向揚。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隨時隨地,隻要向尋高興,就直接在心底【向揚,向揚】的叫個不停,而這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向揚一旦不耐煩,就會直接接管向尋的身體,而向尋就會失去意識。好處就是,大概由於向揚和他本身人格替換地太過頻繁,以致現在向尋恢複自己意識恢複得特別快。一開始是兩三個小時,再後來是二、三十分鍾,然後向尋發現自己失去意識和清醒過來的時間僅僅相隔五分鍾,這曾讓向尋疑惑了一段時間,為什麽隻有五分鍾?直到向揚再一次因為不耐向尋的騷擾而直接頂替掉向尋的人格,這一次向尋居然沒有失去意識,於是他就清楚的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眼睜睜看著剛剛接管了自己身體的向揚瞬間又撤離了他的身體,然後沒人使用的身體就直接攤在**呈現出了一種近似昏迷或睡眠的狀態。

【這,這什麽情況?】向尋驚叫。

【嗯?你居然清醒著?】向揚顯然也沒料到向尋這次居然沒有失去意識。

【我,我怎麽了?】向尋問,也隻能問向揚。

【什麽怎麽了?人格替換而已,又不是沒經曆過,大驚小怪什麽?】向揚仍舊那副不耐煩的聲音。

【可,可我怎麽出去,怎麽換回來啊?】向尋試了幾次,都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笨!】隨著向揚的一聲輕哼,向尋最終是被向揚給踹出去的,導致他在剛剛接管身體後,發出了一聲不小的悶哼,“嗯!”

“怎麽了?哪不舒服嗎?”不巧,卻正好被剛剛進來查房的護士小姐姐給聽到了。

“沒有。”向尋搖頭否認,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還是你想上廁所?要不要我幫你?”護士小姐姐麵不改色、心不跳的一本正經問道。

“不,不用,沒有,真的,什麽事都沒有。”向尋卻莫名其妙的又是臉紅、又是結巴。

【你怎麽了?】護士小姐姐出去後,難得的,向揚主動找向尋說話。

【沒怎麽啊!】

【沒怎麽你緊張什麽?】向揚對向尋的反應很是奇怪。

【我那不是緊張,是尷尬。】向尋解釋。

【尷尬?】向揚嘟囔了一句,又沒聲了。

……

【向揚,向揚,我們來練無縫銜接吧!】一個人及其無聊的在**養傷的向尋,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騷擾向揚。或者應該說,現在向揚的存在已經占據了向尋的全部注意力,以致他連養傷都不是那麽專心了。

【無縫銜接?什麽東西?】向揚也對向尋的騷擾漸漸妥協了似的,回應他的次數已經明顯增加。

【就是我們的人格替換啊,我們要秒轉換。可是我現在自己出來還費點勁兒,每次都得你助我一腳之力。】

【哼,我為什麽要陪你練?】

【當然是為了我們人格轉換的時候可以不露馬腳啊,也許以後用得著呢!】

【……】向揚足足沉默了頓飯的功夫,才幽幽對向尋道,【好吧,那你先從身體裏出來吧,我會秒接管的。】

【好。可是……我怎麽出來啊?】向尋欲哭無淚。明明他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格,可是偏偏他什麽都不會,都要向揚教。

【……】向揚似乎也很無奈,反正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稍一猶豫,就再一次強擠掉了向尋的人格。

然後之後的幾天住院時間裏,表麵上看向尋安靜地乖乖躺在病**休息,時而睜開眼睛眨眨眼,或看看周圍,更多的時候卻是在閉著眼睡覺;實則在向尋的身體裏,他的人格正忙得不可開交。

【向揚,向揚,我又退不出來了。】

【向揚,向揚,我出不去。】

【向揚,向揚……】

經過幾天的練習和試驗,證明了幾點讓向尋覺得非常可悲的事情。

第一點,就是無論向尋如何努力,他都不可能擠掉已經占據了他身體的向揚的人格,除非向揚主動離開,他才能再次接管自己的身體;第二點,就是無論他怎麽反複練習,他接管或退出自己身體的速度都沒有向揚快,向揚秒接秒離的速度是他無論如何也趕超不上的;第三點,則是在驚動了大夫之後他們才發現的,就是根據心髒檢測器反應,在向揚占據這具身體的時候,這具身體的心跳強勁而穩健,每分鍾的速度也與常人無異,而當占據這具身體的人格是向尋的時候,則心跳明顯放慢,跳動雖然不能說軟弱無力,但也比向揚在的時候差很多,而他們頻繁替換人格的結果就是導致心髒檢測儀上的數據忽高忽低,直至驚動了大夫,直接給他下了個心律不齊的診斷。

向尋簡直欲哭無淚,到底誰才是主人格啊?而讓向尋更鬱悶得想撞牆的事情還在後麵。

出院回家第一天,還沒有複課,那天是個星期六,陽光明媚,溫度正好,不冷也不熱,用向尋的話說,正好是個曬太陽睡懶覺的日子。可是,才早上六點鍾,向揚就把向尋給吵起來了。

【起床了。】向揚一貫冷淡的腔調。

“嗯?”向尋還迷糊著,根本沒反應過來哪裏傳出的聲音。

【起床。】向揚的聲音冷了幾分。

“別吵……”向尋用被子蒙住臉,腦袋還往被子裏鑽了鑽。

【起床!】向揚一聲斷喝在向尋的腦子裏轟然炸開,向尋嚇得“噌”一下坐了起來。

“起床,起床……”可等向尋稍稍清醒一點後,才反應了過來,【起床幹嘛去啊?】

【鍛煉。】向揚給了簡潔明了的兩個字。

【鍛煉?】可向尋仍舊是一臉懵的,【鍛什麽練?】

【這個身體的體質太差了,需要加強。】向揚難得解釋得這麽清楚。

【可我現在是個病人。】向尋反駁。

【你已經出院了。】

向揚此時的腦回路向尋不是很明白。什麽意思?出院了不等於病好了啊,他右胳膊上可還打著石膏呢!

向尋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對向揚說了,【我胳膊上還打著石膏呢!】

【胳膊打石膏不影響你腿跑步。】向揚如是道。

什麽玩意?向尋以為自己聽錯了。胳膊打石膏不影響腿跑步?那他剛長上不久的肋骨呢?他是人,一個整體的生命,不是機器,東邊壞了還能使西邊。【沒可能的,我不去。】

【你去不去?】向揚又問了一遍。

【不去。】向尋再一次果斷拒絕。

【再問你最後一次,去不去?】向揚警告。

【問幾次也一樣,不去。】但和向揚相處了這些日子的向尋,早就忘記了向揚的威嚴,一點也不把向揚的警告當回事。

然後下一刻,向揚直接接管了向尋的身體。於是向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向揚的操縱下,穿衣疊被、洗漱出門。

【喂,喂,向揚,向揚這樣真的不行,傷口會長不好的。】無奈向揚根本不聽向尋的碎碎念,依舊我行我素。【喂,向揚,哥,大哥,親哥,我都叫你哥了還不行嗎?咱不帶這麽玩的,身體會玩壞掉的。】向尋的話並沒能阻止向揚跑出去的腳步。

於是,當向揚盡興地跑了兩圈回來,把身體還給向尋後,向尋又華麗麗地再次住進了醫院,原因是,胸部斷掉才剛長好的肋骨再次複發。

【哥,親哥,讓我叫你祖宗都成,咱能悠著點不?這好歹也是你的身體吧?你也有義務維護它的是不是?就算是輛車,還得定期保養,壞了還得維修呢不是?更何況是咱的身體,得用一輩子的,中途想換可都換不了。別說換整個了,連壞個零件都沒有原廠配件可替換。所以咱得小心保養著,不能作,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向尋盡情地數落了向揚一頓。

【……】向揚也就一直默默地沒出聲,由著向尋碎碎念。

向尋想不到的是,他也就念了向揚這一次,而後果是,往後向揚念了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