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林相下獄
慕容星軒見有外人在場，不好大聲說好，來到李南星耳邊小聲耳語：“剛剛，林相下獄。”
張如是隔得老遠，似乎還是感受到什麽，“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迅速的往府外跑去。李南星臉上陰晴不定，看向還在哭泣的趙憐：“你們做兩手準備是吧？一邊求情，一邊威脅，難道不知道我軟硬不吃？”
趙憐則是一臉惶恐，跪在地上向星軒公主痛哭：“殿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隻想來看看孩子，以後多照顧一下他們，以彌補我的過錯。”
星軒公主連忙扶起她，讓她先回去，改天再談。待趙憐走後，慕容星軒對李南星說：“這個女人應當不知道林相的事情，她隻是一個不得不往前走的棋子。”
李南星不想廢話：“林相下獄，什麽罪？”
“其實還是為了打壓，林相最近有些過了，父皇那邊也有些生氣”慕容星軒有些遲疑，環視四周，對李南星耳語道：“左相秦開元翻出了一樁舊案，柳雅樂的父親，也就是前禦史中丞柳山雨，他被貶與林相有些關係。”
李南星心裏罵了一句厲害，左相果然出手了。一方麵找那個女人來求情，一方麵打壓林相威脅張如是不要寫稿。重點是，林相是促成兩國聯盟的重要成員，皇帝雖然支持聯盟，但卻因為林相有通國之嫌而打壓他。秦開元深得聖意，所以拿出此案讓林相下獄，同時又因為柳雅樂的關係，惡心了他們。
李南星因為自己順國皇子的身份，不能去為林相說清，否則就坐實了林相通國的罪名，而他們也不能再拿兩國聯盟說事。這裏麵的關係像一團亂麻，李南星思前想後了半天，也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於是將柳雅樂叫過來，將此事告訴了她：“我認為不應該瞞著你，即便是我們之後到底要不要救林相。”
柳雅樂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後，跪下來說道：“公子，雅樂對現在的生活很知足，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即便追究起來，我的家人也不能複生。所以之後怎麽做，都憑公子吩咐。”
李南星急忙將他扶起來：“好端端地跪下最什麽？我又沒說怎麽樣。放心，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保你周全，，而且盡量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張如是沒有直奔林府，而是先去大理寺看望自己的老師。結果臨到監獄門口，大理寺獄丞辛磊把他擋了出來：“行了行了，林爺在裏麵過得好好的，有吃有喝，你別像哭喪一樣。”
張如是說：“那你總得讓我進去看一眼。”
辛磊上次被降職，雖然是田家父子教唆，但與李南星張如是這些人也脫離不了關係。所以對他們也沒什麽好臉色：“看什麽，謝絕入內，姓張的，你是林相關門弟子，更應該知道，此時該不該與林相接觸。你離他越遠越好。”
“做官，當如此，但做人，不該這樣。”張如是急昏了頭：“你讓我進去，我見老師一麵，隻要他平安，我立刻就走。”
辛磊正要罵對方，反正張如是沒有官身，不過他停住了，揚了揚下巴：“我和你說不清楚，問問你後麵那位。”
張如是一回頭，身軀一陣，連忙行禮。來的人，是燕國太子。
慕容星雲麵帶微笑，沒有因為張如是是平民百姓而歧視他，辛磊也立刻行禮。慕容星雲連連擺手：“我今天連官服都沒穿，不必拘禮。張兄，咱倆之前見過麵，可否過來一敘？”
張如是不敢違背，與慕容星雲一道進了一處私人院子。慕容星雲早有準備，他親自為張如是上茶說：“林相在裏麵一切都好，過不久就會放出來，我會找人照看。張兄如此重情重義，難怪林相會視你如掌上瑰寶。”
張如是一激動，跪下說道：“殿下，我張如是此生從未跪過別人，即便是老師，拜師時他也沒讓我跪，因為他說我這個人學術不精，隻剩一點傲氣還能看了。但是今天，我求您在陛下美言幾句，老師年事已高，實在是經不起折騰啊。”
慕容星雲沒有立刻去扶，他端著茶杯，稍稍低眉，小聲說了一句：“張兄，你說這句話，妄談聖意，被人聽了可不得了。”
張如是痛哭流涕：“殿下，所有的責罰，我都可以替老師去受。”
慕容星雲咧著嘴笑了，他依然不讓張如是起來，站起來繞著圈，邊走邊說：“咱倆第一次見麵，是在林府，彼時那個林輔堂還在與你爭風吃醋。你兩次科舉不中，林輔堂把你請出來，是想當眾取笑你的。我當時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有一種常人難以察覺的氣質。因為你見我，都沒有跪。”
張如是一直在聽，沒有說話。
慕容星軒一手端著茶，將臉逐漸向下伸，湊到了張如是的耳邊：“聽說後來，林相為此事發怒了，最重要的是，林相不是為了他兒子嘲諷你而發怒，而是為了將你介紹給我們認識而發怒。他想將你藏著，不給我看。張如是，我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麽？”
張如是還是沒有說話。
“好，既然你不想聊，我們聊點別的”慕容星軒接著說：“最近聯盟事情敲定，民間卻傳出來了一種風聲。明明周國要打的是順國西門關，燕順合縱聯盟卻是我們提出的，是我們示弱怕了。所以，此時需要有一個背黑鍋的人出來，替陛下攬下這個通國之罪。而最該明哲保身的林相，卻突然不知進退，便成了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張如是的身軀漸漸顫抖，他說：“師父說，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還請殿下看在老師為國為民的麵子上，救他。”
“這話你對我說沒有，百姓不買賬，他們隻看眼前的得失，看不見將來大計”太子聳了聳肩：“林相下獄背後的原因很複雜，但在打敗周國之前，他不會有危險。”
張如是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覺得，林相為國鞠躬盡瘁，不應該是這個結局。張如是還想辯解，但慕容星雲突然說：“雖然林相屬於背黑鍋，但是，他真的是一心為燕國嗎？張兄，你比我更加清楚。”
張如是冷汗直流，他顫抖地說：“殿下，草民願效犬馬之勞，萬死莫辭。”
“好，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慕容星雲才將張如是扶起來，他笑道：“我要‘新報’。”
張如是回來的時候，李南星正在府中商討著接下來的計劃。慕容星雲也沒走，她雖然不能插手，但熟知朝中百官利害，可以幫忙出謀劃策。見張如是回來，李南星連忙招呼他坐下：“林相怎麽樣？我們分析過了，朝廷此時不能動他，陛下關林相，也無非是為了平民怨。既然如此，新報就從兩個方麵入手，一邊寫林相為國為民，一邊寫周國的野心以及兩國聯盟的重要性。你覺得如何？”
“老師挺好的，”張如是回答有些含糊，他抱歉說：“這兩天我不適合繼續寫東西，你們多費心了。”
李南星連忙說沒關係，讓他多休息。慕容星軒冰雪聰明，眼見張如是進屋睡覺，她小聲問：“張如是，怎麽了？”
李南星示意她別多心：“世道如此，怨不得他，恐怕是見林相受苦，於心不忍了。”
林相下獄的第二天，李南星正風風火火的在搞新報的事情，韓老師一個人寫兩篇稿子，熬夜通宵才趕出來，但他曾經為官，知道林相在扮演怎樣的角色，所以在李南星給加班費的情況下，他表現出了義憤填膺義不容辭。不過，還沒來得及發出去，這兩篇文章便夭折了。因為有人前來阻攔，阻攔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林相的親兒子，林輔堂。
李南星是第一次見到林相這位公子，聽說對方是太子侍讀，也是太子的親信，所以向來不屑與他這個便宜皇子為伍。而且觀其言行，林輔堂說話辦事很有林相的影子，受他爹影響很深，顯然對未來新朝的宰相勢在必得。林輔堂進了府門，張如是也收拾一番待客，雖然聽聞二人不對付，起過衝突，但畢竟是熟人。
李南星開口說：“林相的事情，我也深感悲痛。如果有能幫得上的，林大人盡管說。”
“殿下客氣了，父親對您的評價很高，我今天也確實為此事而來。”林輔堂不是迂腐書生，對時事的猜測能力很強：“殿下的新報，是不是要有所動作了？”
李南星點點頭：“正是如此，我打算為林相正名。”
“不可，不可，家父入獄，乃是聖上親自下令，你們若是為家父正名，不是打了聖上的臉嗎？”林輔堂急忙阻止：“還請殿下，饒過我們把。”
李南星皺緊了眉頭，對方明顯是要順聖意，舍民心，這樣的做法他很是不喜歡。李南星看了看張如是，發現最應該反對此事的他，卻沉默不語。不管怎麽樣，人家做兒子的開口，自己也不能怎麽樣，李南星無奈說道：“文章我可以不寫，不過林大人是有辦法了？”
“沒錯，這也是我此行的第二件事。”林輔堂輕輕環視四周：“貴府是不是有一個叫柳雅樂的女子？父親這次下獄，應該是與她的父親有關。”
“不錯，我聽說了此事。”李南星又緊張起來，他擔心林輔堂會對柳雅樂出手，急忙辯解說：“柳雅樂已經對我保證，絕對不會對林相落井下石，這一點請林大人的話。”
林輔堂連連擺手：“哪裏，我是想讓殿下幫助柳雅樂去告官作證。實話實說，當年禦史中丞柳大人被貶，與我林家無半點關係。但此時此刻，父親需要汙點。殿下是聰明人，應該比我明白。”
李南星了然，他帶著柳雅樂去告官，什麽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用這些小錯，蓋過林相的通國之大過。而李南星這個異國皇子出頭，也斷絕了林相與順國交好的傳聞，可謂是一舉兩得。李南星有些不滿意，他這樣根本就是棋子，任人擺布：“太子殿下，允諾你了？”
“是的，”林輔堂並不避諱：“一旦柳雅樂告官，家父的陷害柳家的罪名就落實了，屆時太子殿下會去討一道特赦令，家父便能順利退隱，也就能在家安享晚年了。此乃林某所願，還請殿下成全。”
李南星思考了許久，見向來話多的張如是也沉默不語，隻好點頭答應。林相好歹給過自己一千兩銀子在燕京立足，而且兩國聯盟確實是林相一手促成，既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救。林輔堂走後，李南星問張如是的看法，沒想到他覺得此法合理，盡管不符合他的作風，但李南星也隻當做是救師心切。
李南星將柳雅樂叫出來，盡可能的向她解釋情況。好在她是官家出身，稍稍一點，便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他們收拾一下，直奔大理寺。大理寺卿也是久居官場，對這些操作輕車熟路，不出半天就將事情打理清楚，說案件有待調查，讓李南星帶著柳雅樂回去等消息。李南星順道調查了一番，有詢問柳雅樂是否記得當年的事情，大概摸出了此案的經過。
幾年前，禦史中丞柳山雨打探了到了一個消息，說林相與順國皇宮有書信往來，按燕國曆法，六品以上官員與鄰國官員私交需要報備，像林相這樣的大人物寫信到燕國皇宮，更應該先打招呼，或者陛下有旨，否則就有通國的嫌疑。柳大人發現這樣的事情後，第一時間報給了陛下，然而林相做事小心，他沒有留下證據，所以隻找了一堆人證，因此林相沒有獲罪。而得罪了林相的柳大人，從此成為了林相黨羽的攻擊目標，在參本無數後，最終被貶。可能是因為急火攻心，柳大人最終死在了被貶的路上。柳雅樂一家，也在顛沛流離的旅途中，家破人亡。
時至今日，如果林相不開口，恐怕誰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了。李南星帶著柳雅樂回府，發現所有人都在，他剛想笑著上前報平安，隻見文瑩姑娘一摔杯子：“你還有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