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釣魚計劃

李南星將筷子甩出去之後，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身上沒有多少錢，僅存的一包碎銀最後為了耍酷丟給了巴童。平日裏自己從來不必擔心錢的事情，需要什麽東西直接問，隻留一包碎銀在身上應急。如今那包碎銀已經送人，隻剩下幾個銅子在身上了。

李南星歎了一口氣，人總不能不吃飯，他硬著頭皮走出院落，迎麵就是一家包子鋪，上麵掛著一塊招牌：“張記”。包子鋪隻有一間平房，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顯然飯點已經過了。

李南星走進去，包子鋪的店小二說：“這位爺，飯點過了，您這是……”

“有事耽擱了，現在餓得慌”李南星歎了口氣：“還請店家行個方便。”

店小二笑笑：“瞧您說的，哪有攆顧客的道理，隻是包子涼了，我吩咐後廚給您熱一熱，您要多少？”

李南星零零散散摸出了十三個銅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些夠買一籠包子嗎？”

“剛剛……”店小二拿起銅錢一愣，把要說的“好”字咽了下去：“爺，您這是南邊的錢。”

李南星更加尷尬，小聲說：“不瞞店家，我是來這邊做生意的，結果生意沒做成，還賠了一大筆。隻剩下這些，店家能通融一下嗎？”

店小二掂量一下，說道：“客，南邊的錢也不是不收，隻是收了的話，我們要去城西的商行兌換，這十三個銅子，要打個八折。這樣的話，就不夠一籠包子了。”

李南星連連搖手：“沒關係沒關係，有吃的就行，麻煩您給我打包一份，我帶回去。”

店小二收起零錢，吩咐後廚熱包子，李南星則在坐在旁邊等候。等店小二收拾完桌椅，自然地坐在李南星的桌子上：“客，是打南邊來的？南邊那地方好呀，我小時候去過一次，不說別的，起碼吃的不差。”

李南星也就跟著他聊：“小二哥您貴姓？此去南方雖然有官道，但一路上也要花不少錢。你在這包子鋪一個月掙多少？要攢好久才能去一趟吧。”

“客，我免貴姓張，這包子鋪就是我開的，”店小二一臉自豪：“咱家祖上也闊過，曾經去南邊做過生意。”

李南星連連稱是，雖然肚中饑餓但隻能順著他。不一會兒，熱騰騰的包子就上來了，店小二笑嗬嗬地端上：“客，瞧您餓了，要不先嚐一個？不瞞您說，我這手藝也是從南邊學的，您吃著覺得親近。”

李南星沒有吃，而是用紙包了起來：“我那邊還有急事，回去再吃吧，張老板，生意興隆哈。”

“得嘞，借您吉言。”

李南星拿著包子回到使臣府邸，他警惕看了看周圍，剛想拿出一個包子放進嘴裏，突然一個石子丟過來，打掉了他手裏的包子。李南星知道是保鏢在提醒他，於是罵罵咧咧的自袖口掏出一枚銀針，從包子上紮了進去。取出來沒一會兒，銀針就變成了黑色。

李南星將包子摔在地上，罵道：“坑爹呢你，出門就中招！”他越想越氣，拎起佩劍便往包子鋪走。燕國尚武，一個公子哥拿劍走在街上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所以無人在意。當李南星第二次走進包子鋪時，姓張的包子鋪老板已經橫屍當場。包子鋪裏裏外外站滿了官兵，李南星招呼一聲，進到裏麵看見了正在處理後事慕容星軒。

與那天相見不一樣，慕容星軒此時身穿輕甲，真有一種巾幗之風。李南星見她這副模樣拿著劍劃拉屍體，剛才的氣焰消失了一半，撇嘴罵道：“合著我是誘餌啊。”

慕容星軒點點頭，開始為李南星細數：“自從你入燕龍開始，一共有四波奸細跳出來要殺你，前三組均被我們的人守株待兔，直到你走出院門，第四組人才正式出現。”

“合著你們不給我吃飯，就為了讓我這個魚餌活動一下，多給魚上鉤的機會。”李南星罵了一句：“那也不能不給飯啊！把我餓死了，這幫奸細得開心死，剛好以逸待勞。”

“隻是權且之計，少吃一頓餓不死”慕容星軒白了對方一眼：“你以後要多出來活動，我們會派人盯著，爭取在使團到來之前，將這批奸細清理幹淨。”

李南星說：“明白，讓我提前來燕國，就是為了協助你們的鋤奸，好讓真正使團更加安全。這計劃叫什麽？”

“簡單”慕容星軒點點頭：“釣魚計劃。”

“真沒水平，一聽就是個沒文化的”李南星罵了一句：“既然如此，我要加一個條件。”

“什麽？”

“錢，我要自己應有的那一份俸祿或者獎金”李南星搓了搓手：“沒有活動資金，我還怎麽活動？我是冒著生命危險，先來一千兩銀子。”

慕容星軒一愣，對此人又看低了幾分，釣魚計劃是為了保證順國使團的安全，他身為順國皇子還斤斤計較，氣量太小了。星軒公主沉吟少許：“我得為你申報，等父皇批下來，可能需要幾天。”

李南星不樂意了：“幾天？我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了，你們要是像今天這樣不管飯，我去喝西北風啊。”

“以後盡量不會斷飯”慕容星軒白了他一眼：“讓你逛街又沒讓你花錢，叫喚什麽啊。”

李南星剛想據理力爭，被慕容星軒不耐煩的揮手攆了出去。他真是有苦沒處說，一方麵自己成為了魚餌被異國他鄉用來釣魚，另一方麵他一個堂堂皇子身無分文還要以身做餌去讓人刺殺，這上哪兒說理去？

實際上，李南星在大順國時，出門即便沒錢也沒有關係。大哥太子主政，二哥主軍，他隻負責吃喝玩樂就可以了。順國首都的那些風月場合，哪次去他用得著花錢？老板恨不得直接送錢給他。但燕龍不同，他要是去吃一頓霸王餐，說不定就被人吊起來打，因為兩國本來就有間隙，忍著不罵他這個異國皇子已經很給麵子了。

李南星看了看手中的劍，稍加沉吟，哼道：“那就別怪我不要臉啊。”

不久之後，燕龍街頭出現了有趣的一幕。那個自稱大順皇子的家夥，坐在一群小攤小販的堆裏買劍。隻見他衣裝華麗，坐姿端正，劍柄與嘴裏各插了一根草簽。在他的前麵還有一幅字，用石頭壓著，上麵有一副對子：“識寶者，分文不取；不識寶者，千金不賣。”還有一個橫批：“大周天子劍”

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李南星的神態稍稍放鬆：“老少爺們，既然不買，就別盯著看了，一會兒巡邏的官兵過來，我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有人鄙夷地問：“你這也太假了，周國的劍怎會落到你的手中？”

“是不是真的，行家上來一看便知”李南星伸手指了指麵前的字：“大哥您不識貨，我可是不賣。”

眾人又喧鬧起來，有說騙子，也有說一個皇子這番姿態成何體統？李南星充耳不聞，閉目養神，他等得當然不是這些小魚小蝦，而是大魚。不一會兒，他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從人群湧出，李南星睜開眼睛，發現一個少女踩在了自己的字上，態度極其跋扈：“姓李的，你還要不要臉？”

“閣下是……”

少女身穿官服，麵容清秀，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抬了抬自己的尖下巴，居高臨下地說：“我叫吳伊人，如今在巡防營任職，有人報案說此地聚眾鬧事，結果是你引起的，按照大燕律法，我能即可捉拿你！”

大魚來了。李南星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吳伊人，鎮南將軍府的千金，也是吳一鳴的親妹妹。此女極其崇拜慕容星軒，受父輩影響自幼習武。然而因為吃不了苦，做什麽事都是個半吊子。為人好逞能，礙於她爹的麵子，謀得了巡防營一個小職位，天天嚷嚷著要追隨星軒公主的步伐帶兵打仗，實際上吳家對她十分不放心，決不會放她去參軍。

李南星腦海裏將此人的簡曆過了一遍，然後賠笑說道：“大人冤枉，我隻是擺攤賺一些生活費，因為東西太好所以大家都圍觀。你要抓我的話，倒不如將這裏所有的小攤小販都抓走，否則怎會服眾？”

“胡攪蠻纏！”吳伊人一腳要踩到李南星的臉上，李南星拿劍輕鬆擋過去，順勢勾住了吳伊人的衣領，稍一用力，吳伊人就與李南星拉近了距離。李南星在其耳旁低聲說道：“大小姐，差不多就行了，真打起來誰都討不了好，讓大家小瞧了燕國的待客之道，高興的隻會是西周奸細。兩國聯盟因此不能達成，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吳伊人驚歎於李南星的武功，原來此人不是傳說中的那麽廢物，聽對方說完後，冷哼一聲奪過他手中的劍，抽出來把玩問：“你憑什麽說此劍是大周天子劍？”

李南星搖搖頭：“我若是說了，所有人就都識貨了，我也就掙不到錢了。”

“裝神弄鬼，”吳伊人從懷中掏出一千兩銀票：“這是一千兩，在城中任何一個銀裝都能兌換現銀，你說出道理，銀票歸你，劍歸我；說不出，你便是非法聚眾，劍充公，我一分都不給。”

上鉤了，李南星內心樂開了花，燕人好武，此女尤甚，把故事說圓了，這張銀票就到手了。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周天子姬無雙，大人可認識？”

吳伊人說：“當然認識，鐵馬無雙周太宗，當年打架天下第一，如果沒有他，周國就不會有那麽遼闊的疆土，也不會對燕順兩國構成威脅。”

“說得好，姬無雙此人不但打仗厲害，而且十分迷信。此劍跟隨他征戰沙場多年，每逢戰事，他必先祭劍，以劍飲血。他認為這樣就能戰無不勝，攻無不破。”李南星說得頭頭是道：“然而，姬無雙一生隻有一次敗績。”

吳伊人稍加沉吟，說道：“西門關之戰。”

李南星一拍手，仿佛說到了興奮之處：“沒錯，在西門關時，姬無雙輕敵了，我二哥李淩霄率領兩萬精兵攻破他的防線。姬無雙在人群中逃竄，有人喊‘有胡子的是姬無雙’，姬無雙便割了胡子；又有人喊‘沒胡子的是無雙老賊’，姬無雙又掩麵跑；最後有人喊：‘手拿寶劍的是周天子！’，姬無雙便丟掉寶劍，最終逃離了戰場，苟活至今。”

說著，李南星從吳伊人手中抽出寶劍：“此劍乃精鋼所作，身經百戰劍刃不壞，唯劍柄有一處被周國鐵馬蹄踏過的痕跡，這是當年戰亂時所致。我二哥李淩霄將此劍帶回後，我父皇將它送給了我。”

“說來說去，你隻是編了一個故事，”吳伊人拿著劍鞘，指著李南星的鼻子，一臉的不信。

“我說你不識貨吧？”李南星笑著向她展示劍柄兩麵的金印，一麵印著“周天子印”，另一麵印著“如朕親臨”。

吳伊人還是猶豫：“就算是真的，南順皇帝憑什麽把它送給你？”

“不瞞你說，我大哥善政治，我二哥善行軍，所以順國的人才足夠了，我這個老三，生來就是多餘的，可能是父皇覺得虧欠我，從小得到賞賜都比別人多一倍。”李南星好不害羞地說：“因為大哥二哥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讓他們憑本事掙，隻有我什麽都不會，隻能依賴賞賜過活。”

吳伊人一把奪過寶劍，笑罵道：“你還真不要臉。”她仔細觀察寶劍，此劍的做工屬於上乘，再配合李南星所說，竟然看起來像真的那麽回事。此時身邊有些富家公子已經開始商量著要不要出價，她也在猶豫要不要真的掏一千兩買下這把寶劍。

李南星看出了對方的猶豫，正當以為要得手之際，一個李南星最不想見的人出現了，吳一鳴。他見到此地聒噪，便前來觀望，結果發現自己的傻妹妹要花一千兩銀子買一把破劍。吳一鳴上前一把奪過吳伊人手中的劍，像扔垃圾一樣丟給了李南星：“故事編的不錯，隻可惜我見過此劍一次，在如今的西周太子手中。”

李南星悻悻地將寶劍收起來：“起碼這把寶劍真的存在。”

吳伊人一聽，大呼騙子，並號召周圍的人散去。李南星在原地呼喊：“仿製品也不便宜的，打個折一百兩行不行？大不了十兩銀子我也認了……”

百姓知道這是假的之後，紛紛離開，這年頭生活不易，誰會沒事聽一個騙子在這邊忽悠。李南星失望之際，突然看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來：“公子，我家老爺出一千兩，可否去府上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