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紫霄跟著白爾玉衝出去時,卻沒來得及在她跳下樓前拉住她。

後來見她憤恨的瞪自己一眼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終於也被她的無理取鬧給激怒,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管她。

自從司望溪死後,她的人生樂趣儼然變做了自甘墮落。

她要瘋玩,要做惡,他卻不能置之不理,一來二去兩人也產生了不少矛盾,越到後來,逐漸發展成為貓追老鼠的遊戲。紫霄怕的是白爾玉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或是怕不抓緊製止,最終向了邪魔歪道,然而處處如屢薄冰,卻被她好心當作驢肝肺。

他轉身又回了剛才那間廂房,見衣衫淩亂頭發披散的柳詩佝僂著身子試從倒斜的櫃子縫裏爬出來,他走過去幫了一下忙,順便問了問:

“你還好吧?”

柳詩心裏有氣,想她一個嬌滴滴的紅牌姑娘向來是被客人捧著手心裏,擱在心尖尖那樣的疼愛,哪受過這番待遇。

她沒好氣的說:“還死不了。”

柳詩在紫霄幫助下爬了出來,她忙著整理了下狼狽的自己,這才抬起頭來看他。之前因為打鬥打的電光火石的,她根本沒看清楚他的模樣,這下子一抬頭,對上他也看自己看的出神的眼睛,一下子被他的驚世容貌震驚了。

那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詞來溢美,不僅心跳莫名其妙的快了半拍,還覺得十分眼熟。

“你叫什麽名字?”良久以後,他出聲打斷已經失禮太多的她。

柳詩急忙移開眼神,含羞帶怯地望向一邊:“柳詩。”

“生辰呢?”

問了名字,似乎就有些特別的暗示在裏邊。她是風月場的**高手,卻沒正二八經的喜歡過一個男人。現在卻又不懂了,問了名字一般都不帶問生辰的。不過柳詩還是依言相告。

然後她便見他陷入了某種沉思中,他的眼神是那般淡漠,毫無波瀾。

“你,受傷了,”她試圖打破這靜謐的僵局,並希望有進一步的發展,於是指著他還在滴血的手臂,臉不由自主的發燙:“要不,我還是幫你包一下吧。”

然而紫霄眉頭一皺,欲待說話,又將到嘴的話收了回去,他撫著下巴沉凝片刻,然後微微一笑,這一笑如同春風拂水,吹暖了一汪澄澈。

“不用,謝謝。”

自從上次一鬧後,紫霄便每日都會來春意閣找柳詩,大多時候僅僅是說上一兩句話,便離開。

柳詩以為他常常來,是對自己有意,然而卻不全然。他問了些自己的身世,日常起居,再後來閑談,他就會給她講許多典故,再引經據典開闊她的視野,教她悟道。

剛開始柳詩還是很有興趣的,一來她信佛,但不大信,二來,她喜歡他,也想經常見到他,三來,反正他出手闊綽,自是金主,願意怎麽揮霍浪費是他的事。

早早的便把昨夜的客人請了回去,然後又是沐浴,又是熏屋,盛裝打扮的比過年還隆重。結果沒想那蕭公子一進來,她那滿室香鬱撲鼻,又見她濃妝豔抹,非但沒有半點沉醉,還止不住的直皺眉。

柳詩像隻花枝招展的蝴蝶旋在他身邊,兩個翡翠金耳墜隨之搖曳:“怎麽了?我這樣打扮不好看?”

她並非像傳言中說的,淡若空穀白蓮,心如柳素,隻是懶心梳洗給那些齷齪的客人看罷了。而今天白紗明花薄上衣,下搭一條桃紅色緗綺羅裙,腳穿鋪了玉石的金履鞋,頭上也是插了那套她舍不得用的頭飾,好不千嬌百媚,勝作芙蓉。

現在的不一樣了,一言以蔽之,不過是女悅己者容。

然而辛苦了一上午,卻弄成了反效果。

“我覺得你淡雅的裝束比較好看。”紫霄不動聲色的繞到一邊,竟抽了三隻香點燃了,插進香爐裏。

“我們難道不能說說別的嗎?”

比起用這種講經說法的特別方式來吸引注意力,她覺得她對他本身更感興趣。柳詩不會相信這樣一個頻繁來**找自己的男人是沒有企圖的,或者他隻是想特別一點,讓自己對他的印象更深刻。

不過越是相處的長久,就越發覺得離不開他了,他像是毒蛇藤蔓般,一點一點將她捆縛的緊,然後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沼澤。

“我還什麽都沒說,”紫霄從衣袖裏掏出一張絲絹來,用力蹭掉柳詩唇上塗的鮮紅的胭脂:“你想說什麽?”

他的舉止溫柔和緩的,讓她覺得很愜意,很舒服,好象什麽煩惱都沒了。當然,她本來就是沒什麽煩惱的,除了怎樣才能多少幹活兒多賺錢。

柳詩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口氣卻不善:“我覺得你的目的達到了,其實我們可以更一步了。”

她說這話時一點也不覺羞恥,反而覺得這是給他的一種榮耀,她是誰,是無數男人爭搶的頭破血流的春意閣的頂梁柱。

紫霄不鹹不淡的繼續裝傻:“你是指?”

柳詩杏目一瞪,心想既然你要裝,姐姐我也敢做。於是墊起腳尖要去親他,又把纖細柔軟的手指伸進他薄薄的衣衫中。

他沉默的微笑,悄悄的把頭別開,輕而易舉的躲開了她親吻,不著痕跡的把她的手從自己衣服提了出來。

柳詩第一次遭到拒絕,羞的無地自容,性急起來便有些情緒失控:“你到底想幹嘛?”

然而薑還是老的辣,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眯起眼睛對著她溫柔一笑,就把這頭快要爆發的母獅子給馴服下去。

他說:“其實我隻是不希望你再做這個。”

她心裏是暖的,有人關心她的將來,還是她喜歡的人,怎不感動。眼眶一紅,又怕再落了他的陷阱,強裝冷淡道:“我不做這個你想要我做什麽?難道你想替我贖身,然後娶我回家做老婆?”

“我可以替你贖身。”

柳詩仿若被雷劈了一般,不可置信的抬頭望著他。

不過,接下來他說的話,又把剛升上雲端的她一腳踢進了地獄。

他又說:“但我不能娶你,我已經有過妻子了。”

她看著他薄薄的唇片吐出那麽幾個簡單的字眼,卻像是一把針插在她心上。忍不住眼淚就這麽湧了上來,她還真沒這麽委屈過。

此時若有把刀的話,說不定她會一刀子捅死他,這個混蛋,既然有妻子了幹嘛還來招惹她,如果招惹了她,幹嘛又不要她。

真不知道這個人腦子在想什麽!

柳詩垂眸沉默了一下子,然後終於明白過來了,於是一邊負手看著他。唇邊有著冷冷的笑,提高了音調嘲弄著他這般虛情假意自以為是:

“哦,我明白了。你該不是自認為自己是聖人,是神仙,可以救貧苦的人們於水火?然後我就成了你最好的試驗品?我問你,若是我今天答應下來,我不做娼妓難道去做尼姑?”

她把娼妓兩字咬的特別重,像是扇耳刮子般把已經麻木的疼再次拉扯開來,這樣的自我毀滅不過是為了讓他也難受,當然,如果那人是真的心疼她的話。

“除了娶你,什麽都可以。”紫霄說著,同時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動容:“你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你還年輕,可以重新來過的。”

看慣了麵無表情的他,第一次看到他臉上露出心疼憐憫的表情,如同一個刺蝟的柳詩終於軟了下來。又想到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心關心她的,以為她有心,實則無心,卻又是有心,若是生下來就可以選擇,她也可以不那麽麻木。

可是柳詩是**女子,**女子的感動隻是一刹那,她們的鐵石心腸堪比到手的珠玉。她想要的,她是一定會弄到手的。一個念頭閃過,她的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笑。

不過她似喘似猶豫:“我從不反對上天既定的命運,既然我必須得做這個。”

“沒有人生來就該做什麽,你可以改變。”紫霄伸出手去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看著那雙細嫩的玉手,他的語氣越發柔和了:“我本來以為你是心如堅石,無可救藥……我可以幫你。”

“容我再想想,”她揉了揉額角,好似這是讓她十分頭疼:“你也知道,我從小就生活在這裏,除了出賣色相以外,我不知道我還能靠什麽過活。”

她頭一疼,連著全身都疼,這便跌跌撞撞的摔進他懷裏。紫霄剛扶住她,卻被她死死的拽住手臂向前一推,然後他的胸前便抵上了她溫香軟玉的身子。

她一粘上他,就像塊狗皮膏藥般不鬆手了,所謂白煉鋼哪抵繞指柔,她看似柔弱,反倒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