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突然就很用力的箍住蘭梓軒,力大的忘乎所以。

蘭紫軒齜牙齜嘴的大口呼吸,軟軟的她的小手錘著司望溪的後背:“父丸,小蘭要被你壓死了。”

這一句“父丸”把他點醒,他將她放在地上,眼底有淡淡的憂傷。

“對不起,紫軒,現在有沒有好點?”

她亦是得了便宜愛賣乖的性子,蹦噠上去抱住司望溪的長臂:“小蘭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但是父丸如果原諒小蘭私闖禁地,小蘭就會馬上變好。”

他憐愛的看著他嬌俏可愛幫他抹平眉心的隆起,眼角有些潤潤的。

“好,父親不怪罪你。不過,你先得告訴我你怎麽進來的?”

“是大……”她笑靨如花,差點就把那人的名字給說了出來,不過話剛到一半,馬上駭然的捂住嘴巴道:“不可以說,我答應別人的。”

司望溪臉上的神色變的嚴肅起來,良久以後才換上慈父的笑。

“走吧,紫軒,咱們爺倆兒去找你母後玩去。”

他們依然在一起,以前就在一起,以後還會在一起。

這麽多年來改變的隻是一個身份,以前朧姒是太女,他隻是一個為太女做事的臣子,如今她是青瑤國的女王,而他,自然是青瑤國的王夫。終究無奈的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有過七年前那場錐心刺骨的經曆後,其實很多東西看似模棱兩可的東西,已經再也找不回來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祭天祈福之日,浩浩****的大隊伍朝了雲寺,五百個僧侶齊刷刷的跪在大廳裏,念誦祈福箴言。

撞鍾聲清遠、雄渾,聲震全山。

司望溪穿的是平時不常穿的厚重禮服,左手持金杖,與同樣是素樸華服,右手持玉如意的朧姒攜手入大殿。進大殿隻要做兩件事,一是將金杖與玉如意放上青瑤龍神曇玉手上,齋戒期滿後再以同樣的大禮後從國神手中接走金杖與玉如意;二是行三拜九叩之禮,上香,祈福澤。

七是青瑤最吉利的數字,所以祈福也需得分成七日進行。

第一日必定是求國泰民安,第二日求風調雨順,依次下去,祈福前須沐浴齋戒,不進食且每日須的在龍神曇玉像前跪足一個時辰,然而結束了一天的繁雜瑣事,眾人便會迫不及待齊齊奔向了雲寺聞名遐邇的溫泉。

還有什麽比齋戒後泡在暖暖的水裏更讓人身心愉悅的呢?

此時夜色也已沉斂,幾棵高大的古柏,被雪白的積雪重重環抱,更添肅穆。

司望溪一個人,單手支著頭,頹然的泡在池子裏,微微的茫然。

雖然不知道是誰自作主張的點了香籠,一種特別的撩撥**的香散了過來,他目光微徠,有些不悅。與此同時,在熱氣騰騰的水氣中,浮出一張妖媚的臉來,雪膚紅唇,胸前大紅的肚兜鬆鬆垮垮的掛著,美好玲瓏的曲線,簡直比不穿更具**。

她逐漸的朝他遊走過來,她的臉因血液的沸騰而泛紅,又因水汽的滋養而水潤,她的手如新生的桑蠶絲,帶動著同樣輕柔的絲絹,摸上他的胸膛,滑過他的肩頭,又滑過他的背脊。

她將酡紅的臉貼在他的脖上,手微托著他的下巴,細語嚶嚀:“大人,我很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送上門的**,司望溪不留痕跡的搖了搖頭,默了默,他又拿食指輕挑起了她小小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著自己。

“哦?”烏沉深邃的眼睛突然一亮,笑意冰涼。

美人隻見他笑了,並不解其中深意,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於是揚起頭,輕咬他略帶胡喳的下巴,丁香小舌如蛇一般緩緩滑過,在泡的泛紅的皮膚上留下一路晶瑩。

他是任憑她撩撥,空出的手正好能拿到不遠處的銅壺,手中酒壺兀自汩汩流傾,上好的女兒紅香飄四逸。

夜色蒼茫,星鬥陣列,瑰色風流旖旎的片刻光陰裏悄悄盛放。

仰麵將酒一飲而盡,端起她的下巴,唇齒抵死纏綿之間將那烈酒悉數灌入,酒不醉人人自醉,微辣入喉,身體便越發發熱。

不到半壺,已是酒意上湧,醉意迷朦。

她自是又焦又燥,恐是再不趕緊,就完成不了任務。於是把頭偏離他的唇,輕咬他耳垂,手也一路直下。

“可以了,”他捏住她不安分的纖細手腕,撈起旁邊一條長長的素色紗,輕盈若雪蓋在她頭上。

上岸後裹好衣服,又將癱軟如泥漿的女子抱上旁邊休息的軟塌。

她抓住他的手臂,驚惶失措道:“奴家還是幹淨的身子,莫不是大人嫌棄?”

“我非柳下惠,豈能坐懷不亂,隻是在這清幽之地,總覺得老天在看著,實在沒什麽興致,”他衝她微微一笑,眉宇間散發出淡淡的憐惜:“過幾天我再招你,今晚你就在這裏休息吧。”

美人因著這如沐春風的一笑,腦子都蒙了,霎時隻能羞赧的笑,混混沌沌的就點了頭。

司望溪走出悶熱的溫泉池子,濕氣銳減,撲麵而來的習習涼風使人神清氣爽。

然而一想起朧姒,那股神清氣爽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最近這樣的事發生的頻率越發高了,朧姒對他是極好的,好的甚至十分樂意為自己的丈夫送上美人以供享用,但他若是真享用了,這個美人的下場,一定會相當的難看。

那天他隻是假裝和那個送來的宮女有過肌膚之親,三天後他便聽到侍衛從水井裏撈出一個名叫婉婉的宮女。雖然後來他私下交人給了婉婉家人很大一筆錢,但那正直青春年華的少女,還是回不來了。

不知何時風中傳來淡淡清雅的脂粉香,院中亦有琴音隱隱綽綽,他聽著那音律淒婉流轉,不由停了腳步,忽而如癡,忽而如醉。

捕捉那忽強忽弱的音色,卻經過長廊,到了一個廂房。

門未敞開,先聞茶香。

推開虛掩的門,桌上一盤殘局,兩杯淡茗,大師盤膝而坐,手上的佛珠飛快的轉動著。

看到又有人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司望溪環繞四周,並未見多餘的人影,隻是剛才風中傳來的淡淡淡雅的脂粉香,在這裏濃烈了許多。

房內隻有燭焰輕漾,連火爐也沒點,他又見大師穿的也並不多,好意道:“天寒夜冷,大師為何不燃炭火?”

“你心中放不下冷,自然就會覺得冷,坐吧。”

他毫不客氣的一揮下擺,隨之坐下,不以為意道:“這就是你們佛家所言,一念放下,萬般自在麽?”

他麵前的茶水果如他所想,是熱的,寒浸浸的月光下,杯口一點紅,那是女子的胭脂紅。

他心道,又是一道岸貌然的花和尚,又是鄙夷他年紀一大把了還幹些偷香竊玉之事……

他剛這麽想著,那大師便饒有深意地向一笑,好似看穿他心中所想。

他也不怕他裝神弄鬼,寒著臉將那饒有深意生生給頂了回去。

這時,大師祥和地淺笑,對著這個三十好幾的上位者像是看一個未開世的孩子。

“施主你到底想要什麽?”

一語便嗆住了他。

沉默了很久,他麵上勉強堆笑:“但求安穩。”

大師祥和地淺笑:“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司望溪眼中清晰地映著大師那張臉,心底倒奇怪的生出些念頭。他很快回過神來,捧了杯盞,仰頭而盡,茶水微涼,舌尖有些僵直,枯澀中混合的甜。

他喝完那杯茶便急著離開,大師看著那長身玉立而有蕭索的背影如唱經一般念著:“緣聚緣散緣如水,幾段唏噓幾世悲。向來菩薩畏因,眾生怕果,一來一去,因果循環,縱橫交錯,越發分不清誰是誰的劫難,誰又是誰的執念?”

白爾玉見他從大師房裏出來了,便悄聲尾隨他身後。

原來她就是剛剛待在大師房裏的女子。

白爾玉來了雲寺不過是為了拿一樣東西,後來卻不知怎麽的神差鬼使的亂進了大師的禪房。

大師似乎並不責備白爾玉的不請自來,還很友好的跟她聊天,聊了不知有多久,白爾玉突然聽的有人朝這邊來了,於是匆匆告辭離開。

因為這個院子裏隻有一條出路,牆又修的特別高,於是她先在一座假石後躲了起來,準備等人進了屋子再偷偷出去。

然後便看到了他。

再然後,她便走不動了。

也不知道僵直的卡在假山裏站了多久,然後她看到他出來了,帶著莫名憂傷的表情,她心裏也堵,就跟塞了塊大石頭似的,悶悶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看到他心事重重的在前邊走著,她竟麻木的尾隨其後。

月光靜靜的照著回廊,這晚的月亮很亮,但風卻很大。風從白爾玉脖子處灌進去,將身體裏的暖都吹走了,隻剩一片涼涼的。可是她看到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衣,風中飄揚的是他的黑如墨帶的頭發,發梢還有幾滴未滴透的水,依舊是那麽的玉樹臨風,儒雅蹁躚。

月光掃在他身上,他的背影變的極其飄渺,地上覆下一跳陰影,將他本就修長的身形拉的很長。

此時,不過是十多步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千裏之遙。

又想起年少無知時,那句“我跟你,跟著你一輩子”很是百感交集。

等到她看到他進了朧姒的房間,便不再跟下去,收緊了琴套的束帶,轉身瀟灑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