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日風和日曆,天氣正好。
白爾玉看著樹上結的果子又心癢癢了,便爬到樹上去摘果子吃。
龍奉雪那時爬樹初有小成,不過還沒爬過像這棵樹那麽高的,在白爾玉的幫助下,幾經失敗,幾經驚嚇,好歹還是爬上來了。
兩個女孩子很是愜意的趴在樹上摘果子吃。
白爾玉一手抱著粗壯的枝椏,一邊遞上了手中的賣相有點難看的果子。
“你那個不甜,這個才甜呢?”
奉雪可憐巴巴的望著她,猶豫著要不要接過去:“小玉,這是小鳥啄過的呢。”
“這不是小鳥啄過的,是蜜蜂蟄過的,所以特別甜。”
她信誓旦旦的向龍奉雪保證,並拿自己的袖子往那果子上費勁擦了擦,把它擦的亮澄澄的。
龍奉雪拗不過她的熱情,不安的接過,她張開櫻桃小口,輕咬了一口表麵光潔幹淨的那塊區域。
果然甘甜清爽入口生津。
她接著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龍奉雪帶著敬佩的目光誇讚道:“真的很甜呢!”
“那是當然啦,”白爾玉有些沾沾自喜起來:“雖然我別的不會,但是偷雞摸狗的事就比你在行多了。”
“嘻嘻。”
“有什麽好笑的?”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過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她把嘴湊到她耳邊,充滿曖昧與戲噱的音調:“因為我也有!”
白爾玉心一沉,臉緩緩僵硬起來,嚼的正起勁的果子也難以下咽,勉強把東西咽下去後,她小聲的說了一句:“蚊子血。”
“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奉雪似乎很理解白爾玉此刻的心情,頓了頓又說:“羨慕死小玉了,這種時候還能活蹦亂跳的,還能爬樹,每到那幾天,我就跟要命似的,爬都爬不起來。”
“大概是吃了那個藥吧。”白爾玉依舊沮喪,誰說她也是時刻活蹦亂跳的,比如說她心情也變的很陰鬱,就跟要落未落雨的天似的。
“那藥吃了很好?要不以後我那幾天,你也給我吃吃?”
白爾玉嚇了一跳,那東西可不能隨便給人吃啊,於是急忙擺手道:“不行,你吃了會死掉的。”
“真是小氣,有好東西也不拿出來分享一下”奉雪假裝生氣的拍了拍她的肩:“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藥是不能隨便吃的。”
然後白爾玉點頭說是。
其實前兩天宣淮叔叔來過,那麽多年沒見,她已經完全忘記這個人了,反而搞的宣淮十分鬱悶。
後來還是陸亦寒打圓場說:“小玉剛才來時才多大,你們八年來連個影子也沒冒過,她怎麽可能還記得?”
宣淮說:“因為我出場說明就是有不好的事發生啊,你又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陸亦寒和宣淮閑扯了一會兒就出去了,留下宣淮和白爾玉單獨談,宣淮先給白爾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提了提以前的事情,還問了白爾玉的身體好不好。
大致了解了她的身體情況後,宣淮又問她:“小玉最近在月圓夜,會不會覺得不舒服?或者有什麽不正常的?”
“很冷,全身血液都跟凍住了似的。”
因為太冷,有次硬要和奉雪一起睡,結果奉雪第二天就感冒了。
宣淮把了把她的脈,欣然一笑:“果然,你師父算的好準,小玉快要變大姑娘了。”
白爾玉聽不大懂,歪著頭看著他。
這時宣淮拿出一個黑色小瓷瓶來:“你自己知道你是半妖吧,等你變成大姑娘了,妖性會增強,可能會變回白骨精的模樣。你師父托我研製出了克製妖性的藥,你吃了以後,就算是那幾天,也和普通小姑娘無別。”
白爾玉聽的個雲裏霧裏的,豪不害臊的問宣淮:“宣淮叔叔,什麽是那幾天?”
她這麽一問,倒把一個大男人給問住了,宣淮咳了咳,扯了扯衣領,又咳了咳,但是半天沒個解釋。
白爾玉收下藥後,又問他:“難道宣淮叔叔是專程給我送藥來的嗎?為什麽紫霄師父他自己不來。”
“你紫霄師父他脫不開身。”
“難道八年來一個時辰的時間也沒有?”白爾玉惱怒道。
宣淮看著她突如其來就換了個態度,楞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原本宣淮先和白爾玉談起紫霄時,他發現她談及紫霄態度極淡,熱情程度竟敵不過陸亦寒。又想到紫霄為她做了這麽多,儼然覺得這丫頭有些沒意思。
雖然有點說不上的味道,但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想通,誰叫她離開紫霄離開的太早,和紫霄相處的時間又太少,若要論及過深情誼,的確有些勉強。
不過意外剛才白爾玉主動問起紫霄時,他又從白爾玉眼中看到一絲別樣的情緒,儼然有點像怨恨。俗話說的好,有愛才有恨,想來白爾玉心底裏,紫霄依舊是根特別的刺。
宣淮點點頭,為紫霄感到高興。
他又摸摸白爾玉的頭,端出長輩的口氣說:“你師父快回來了,應該快了,這次回來不但要接你走,還會給你帶個大驚喜回來。”
“驚喜?”白爾玉挑高了眼角,端出了一副欠扁的死丫頭模樣來。
然後她感覺到摸著她的頭的手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嘖嘖,真的是又驚又喜,真是!都把我給嚇著了。”
宣淮天還沒落就說要,走前又是畫蛇添足的叮囑白爾玉不要告訴任何人自己是妖怪的事。
白爾玉麻木的點頭,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個,紫霄師父一個,還有陸叔叔一個,都死命提醒我不要暴露身份,要暴露身份我早就暴露了,還用留到今天嗎?”
“知道小玉乖嘛?有時間你可以帶朋友到陰司來玩玩,我請你們吃東西。”
“得了吧,你請我們吃香燭紙錢嗎?”
“這孩子!”他揉了揉額角,心想不虧是紫霄的徒弟,這麽多年沒見,說話的語氣倒是如出一轍。
後來白爾玉按照宣淮的吩咐每日一粒的吃著小瓷瓶的藥,身體倒是再也不冷了,每天身體都暖呼呼的,很舒服。
再後來,也就是昨天晚上,一覺起床,一片鮮紅嚇的她尖叫著差點哭出來,她還以為她要死了,還好龍奉雪時過來人,趕緊告訴她這是怎麽回事,還教她這個時候該做些什麽,注意些什麽。
這件事發生以後,白爾玉才明白那天宣淮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的那幾天,到底是哪幾天。
這兩個丫頭聊著聊著,又扯到司望溪身上去了,龍奉雪又給白爾玉講了許多他們小時候的趣事。
“那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不過,他的確是個溫柔的人吧。”說完這句,龍奉雪朝空中吐了口氣,略有所思。
“是的,他的確是個很溫柔的人。”白爾玉也一並若有所思,這一若有所思就想起去年她在蜘蛛林迷路,然後是他第一個找到被捕獸夾夾住腿的她,然後一路抱著她跑回了家。
以前她真的是依戀他,夾雜著蠻橫與獨裁的依戀,隻是不知何時,那份依戀,逐漸還是變成了無端的難過
“奉雪小玉!”
樹下再次傳來那低沉柔和的喊聲,她們倆不約而同的低頭下探。
奉雪丹鳳眼一翹:“呐,這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樹下的司望溪見兩人久久不回話,仰頭望著她們兩人微笑著問:
“你們還沒玩夠嗎?快下來吧,特別是小玉,你不餓嗎。”
白爾玉眉頭一挑,怒氣更甚,他是故意拿她飯量大的事來笑話她嗎?於是她舉起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就朝他扔去。
“哎呀!”奉雪大驚失色輕呼出來。
不過司望溪輕靈的一閃身,那果子連衣服都沒擦著就飛進了水塘裏。
白爾玉見他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笑臉,氣更甚,接連扯了好幾個又青又沉的果子兜在懷裏,奉雪看著她這鹵莽衝動的樣子便知道她要做什麽,既是小心翼翼的維持自己的平衡,又伸出一隻手去摟她的身子:
“好了好了,小玉,別鬧了。”
“不要你管!”她正氣在當頭,什麽話也聽不進去的,結果在和奉雪一推一聳之間,兩人均保持不穩而摔下樹來。
“呀!”兩個不同音色的慘叫響徹雲霄。
白爾玉是整個身子正麵著地。
即便她是天生的經的摔,可是還是被砸的眼淚橫飛,況且,她現在還肚子疼。
但是她爬起來第一時間不是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事,而是四下尋找龍奉雪。
她擔心她擔心的要死,那麽高的樹上摔下來,如同大富人家裏擺設的名貴瓷器一般嬌弱的奉雪一定傷勢嚴重。
然而事情並沒像一貫的往壞處發展,因為司望溪穩穩當當的接住了她,也是這個時候,白爾玉發現司望溪是會飛的。
雖然飛的不高。
這麽一來,她又想起他當初答應她的,除了摘星星摘月亮,還有帶著她在天上飛,其他什麽事他都能答應。
他果然還是騙了我。
她在心裏小聲說。
司望溪雖說是接住了龍奉雪,但在落下時,龍奉雪還是不小心杵了腳,她將整張臉都埋在了司望溪懷裏,纖細的身子因驚嚇過度不住的發抖。
白爾玉咬了咬唇,放下衣袖背著手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他們麵前。白爾玉心中充滿了歉意,抱歉的話一直哽咽在喉嚨,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讓她怎麽也說不出口這個對不起。
她伸出右手去想撫摸龍奉雪的頭,卻被司望溪一把打開。待到他看清楚眼前是她是,才鬆了一口氣,渾身的警覺才逐漸散去。
他對她吹胡子瞪眼:“看吧,都是你太貪玩太任性才把奉雪弄成這樣,奉雪的身體跟你的身體又不一樣。”
白爾玉低下頭,聲音細若蚊音:“我不是故意的嘛。”
“好了,好了。”他本來隻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這樣責怪她,但看她那樣子好象真入了心,便不敢再多說。
他騰出一隻手來摸摸她的頭,柔聲關切道:“我隨便說說的,你別胡思亂想,你自己有沒有事,畢竟那麽高?”
白爾玉依舊低著頭,拚命的搖腦袋。
“沒事就好,那我們回去吧。”司望溪笑了一笑,將龍奉雪橫抱起,走在了白爾玉的前頭。
白爾玉站起身來凝視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後低頭,拉開自己的衣袖。左手,一條正冒著血,被樹杈劃傷的口子從手腕一直拉到手肘,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她跟在後麵越走越委屈,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他眼裏隻看的到瑟瑟發抖的奉雪,哪還有血肉模糊的小玉,我討厭死他了。
庭院中芳菲初綻,白爾玉跟在他們身後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到最後竟與前麵那兩人脫離開來。
等司望溪在大堂上被大家問到小玉的去向時,才恍然發現小玉在不知不覺中蒸發掉。
陸亦寒自然是叫所有的人翻山遍野去找,司望溪也沒閑著,和龍奉雪一起把她常去的不常去的,包括一些犄角旮旯全找了一遍,可就是沒找著人。
這麽找了一天,也沒個頭緒,倒是夜逐漸暗了下來,找人的工作難度越來越大。
到了傍晚吃飯時,陸亦寒又神色淡然的叫大家安心吃飯,小玉很安全,明日就會回來。
奉雪剛想問是不是小玉有消息了,司望溪的手在桌下拉了拉她,這時,她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位置是空著的。
那個位置的主人平日並不怎麽惹眼,龍奉雪也是一邊喝湯一邊在腦海裏思索了好久才想起那人。
知道那人是誰後,她暗暗稱奇,原來還有這層意思麽?於是側頭過去看一旁莫不做聲臉上依舊風清雲淡的司望溪,頗有深意的笑了笑。
“怎麽光吃白飯不吃菜?”她幫他夾了塊鹵鴨肉放進他碗了。
司望溪扭頭向她微笑,不鹹不淡的回了句:“謝謝。”
隨後一直盯著碗裏的白飯,恨不能把碗燒出一個洞的樣子來。
這樣的回答,這樣的反應對龍奉雪來說,是不滿意的,他從來沒在她麵前露出過這幅恍惚的神色。
奉雪的聲音突然變的有些尖刻:“但願你隻是想把碗裏的鴨子看好,免得她啊,飛了。”
她把那個飛字拖扯的老長,聲音雖細小,卻還是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自以為是小兩口在鬧什麽別扭,看著他們也隻是露出曖昧的笑。
司望溪聞出她話中的別有深意,淡笑了一下,將碗中的鴨肉夾起:“雖然一點都不喜歡吃鴨肉,但某人的盛情難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