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李，你可在家麽？
馬周咬緊牙關，強忍住心中翻湧的羞惱，不讓自己被情緒左右。
裴承先剛剛說的話，擊碎了他一直以來強加掩飾的內心。
馬周眼角泛紅，語中含恨道：“你哪裏知道我……”
“我不必知道，就如同世人在薑子牙為相前絲毫不知其釣魚數十載一般！”
裴承先麵色淡然，似是根本未被眼前人激動地情緒所影響。
縱使你一身才華又如何？
再怨天尤人又能改變什麽？
世人從來隻知功成名就者的不易過往，用以自勉。
誰會多看失敗者一眼？
馬周雙目瞪圓，嘴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反駁，卻又說不出一個字。
裴承先再次看了一眼這個未來貞觀年間的大宰相，便大踏步的離開院落。
他還有許多事要做，沒空在這裏繼續幹耗下去，這種開解人心的事情，他屬實做的不順手。
馬周望著裴承先離去的背影，心中始終無法平靜。
他真的對現狀毫無辦法麽？
未必。
他真的沒有機會一展才華麽？
也未必。
至少那日在酒樓，馬周能看出，那位李先生，在朝中地位應當不一般。
而且看李先生對裴承先的態度，能推知他對有用之人極為寬和，自己當時若能稍稍表現，如今也許會是另一番景象。
隻是當時他是怎麽做的呢？
心中已對世事絕望，對權貴李先生鄙夷不屑，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馬周想到此處頹然一笑，原來竟真的不是這世事不容他！
馬周將酒葫蘆提至嘴邊，灌了一大口，心中有所釋懷，眼神清明了幾分。
一旁桌邊的青寧，忙中偷閑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馬周，現在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副醉態，卻又與之前有了不同。
怎麽說呢？
也許是陡然間多了幾分生氣？
青寧用筆杆子戳了戳臉頰，叫道：“馬先生！快來幫忙！”
馬周聞言將酒葫蘆別在腰間，嘴角帶笑，眉眼間鬱氣少了許多。
“就來！”
幾日後，清晨。
徐廷在晨光中站在院外。
一日前他就養好了身子，去了裴府管事處說明，第二日便可上工了。
自從徐廷在張大處聽說，是新主子仁慈，為他請醫買藥，又特準張大從旁照顧，他這才能從鬼門關闖過來。
徐廷便在心中積起一股子勁兒，暗自打算，自是要好好做工，才能報主子的救命之恩。
且這裴府還有一道規矩，那就是憑本事拿銀子，對自己的本事，徐廷是極有信心的。
就算拿不到這裴府中第一等的例銀，也是要拿到第二等的！
“進去吧，主子在裏間兒等你。”
四壯領著身形還有些單薄的徐廷進了屋。
屋內的裴承先穿著自己改良的古代睡衣，正窩在榻上端詳自己方才描摹好的曲轅犁圖紙。
一抬眼，便看見了徐廷。
“過來看看，憑你的手藝，可能在秋耕之前帶人做出來？”
徐廷聞言一愣，到時沒想到新主子這般直截了當，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一見麵便直奔主題。
看來這新主子，真的同張大說的那般與眾不同。
徐廷上前幾步，躬身接過圖紙，隻看了一眼，他就呆愣在原地。
“敢問主子，這器具是做什麽用的？”
徐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著圖紙，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將這圖紙給毀掉。
裴承先並未回答徐廷的提問。
他眼下隻關心一點，“依你的技藝，這東西可能製的出來？”
這圖紙是裴承先按著《農業知識大全》中曲轅犁的詳解圖描摹出來的，也就花了他一刻鍾的時間。
徐廷點點頭，在心中已然確定這圖紙就是眼前人所畫。
但這東西是幹嘛用的，任憑他這個經年木匠都瞧不出。
“能做出來！”
徐廷的心中滿是疑問，消瘦的臉頰還泛著紅暈，看來自己這新主子，不僅僅奇怪在對他們這些匠人的態度上，更奇怪在這所需物件兒上。
徐廷心中對眼前這個新主子的好奇心更甚，隻想趕緊將這怪模怪樣的東西做出來，好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器具。
裴承先見徐廷一口答應下來，十分高興，這紫色級別的人才就是不一般，自己也算是淘到寶貝了！
“那便去做！需要什麽，盡管跟四壯去提！”
徐廷躬身應是，他還從未享受過如此待遇，主家竟能親自許諾提供所有所需材料，隻要他能製出圖紙中所畫之物！
在躬身退至門邊的時候，徐廷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心，終究是抬眼看了一眼依舊半躺在榻上的裴承先，心中升起了一絲絲希望。
此人救了他的性命，賞識他的技藝，寬厚相待，希望這位新主真能像他表現出的那般，是個明主！
裴承先對徐廷內心情緒的翻湧毫無察覺，他此刻正滿腦子都是整治自己在長安郊外的田莊，將那裏的數百畝良田物盡其用。
除了當下所必須的小麥、粟米之外，若是能在秋耕之前，在係統那裏獲得諸如玉米、土豆、紅薯等高產作物，那年底的李藝謀反、來年的蝗災就都不足為懼。
甚至這些高產的作物，還能讓他在朝中地位更近一步，獲得更多的來自權利的保護！
所以，現在的裴承先迫切需要再打一次卡！
“四壯，備車，咱們去老李家溜一圈兒！”
這老李顯然在朝中地位不低，應當也是青史留名的大官兒，既然是大官兒，那他的府邸也應該是現成的打卡地點。
……
甘露殿內，李世民還在悠哉的把玩著琉璃廠新鮮燒製出的琉璃駿馬。
他手上這隻可是這一批中品相最好的一隻。
一旁的長孫皇後和長樂公主也是各自捧著一隻琉璃花瓶，愛不釋手的觀賞。
“父皇，這般精美的琉璃瓶真的是那位裴公子所製麽？”
長樂公主腦海中不斷回想起酒樓開業那日，那人手拍父親肩膀，大喊“老李”的模樣。
李世民得意一笑，道：“當然是他，這裴小子就像是個無從無盡的寶藏，隻待有心人潛心挖掘，方能將他的才華顯現於世間！”
長孫皇後和女兒對視一眼，忍不住撲哧一笑，調侃道：“而陛下您就是那慧眼識珠的挖寶人！”
李世民聞言頻頻點頭，得意洋洋，語中盡顯其傲嬌本色，“那是，那是，除了朕，誰還有這氣運能遇到這樣的人才？”
突然，內侍林朗腳步匆匆，前來稟告：“稟陛下，暗衛來報，裴公子正朝您宮外的別院趕呢，似是要拜訪！”
“什麽？！”
李世民當下差點將手中的琉璃馬掃下桌麵。
怎麽這般突然，這裴小子，要上門，竟也不提前送上拜帖？
“快走！快走！”
李世民衣服都來不及換，便催促內侍趕緊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