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當沈希聲和呂孟趕回警局時,被炸得麵目全非的刑警隊隊長辦公室還籠罩在薄薄的黑色煙霧中,萬幸那些放入項鏈裏的炸彈威力有限,並未波及旁邊的辦公室,除了呂孟的辦公室損失慘重,其他的資料和證物都完好無損。

沈希聲拉住一個警官就問:“尹沉夏在哪兒?他是跟我一起來的,剛才應該在……”

“哦,是你哥哥對吧?”這位刑警給他指了一個方向,說,“剛才跟著我們師兄去審訊上官半夏了,現在不知道出來了沒有。”

還未等他說完,沈希聲就跑了出去。

呂孟趕緊跟了過去,同時對幾個部下命令道:“防爆組的人過來了讓他們等會兒我,我要知道這些炸彈的結構和成分!”

說完,他連忙加快步子,一把拽住準備闖進審訊室的沈希聲。

“你急什麽?跟我來……” 呂孟強硬地把他拉向隔壁的一間屋子,推開門就是一片玻璃牆,從這邊能夠看到審訊室裏的一切,那邊的人卻看不到這裏。

沈希聲冷靜下來,隔著玻璃牆,把尹沉夏上上下下瞧了好幾遍,沒發現他身上有什麽傷口,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剛才是我衝動了。”他側過頭對呂孟說,“我哥會進去,應該有他自己的打算。”

呂孟拍了拍他的後背,咧了咧嘴,說道:“知道你擔心,我也擔心自己的兄弟們。”

沈希聲笑了下,開始認真聽審訊室裏的對話。

尹沉夏此刻剛才提到那串斐波那契數列,沈希聲立刻翻出他們在休息室找到的那個本子,瀏覽了一遍,又遞給呂孟看了看,說:“鑒定筆跡比較慢,但還是要做,這東西是上官半夏親筆寫的可能性不高,他這麽小心謹慎,不太會留下這種證據,但很可能是他的同夥寫的。我看那三個嫌疑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是時候來點兒刺激的遊戲了!”

“嗬……”呂孟心說你這是真的打算搶走我的主角戲份了?

但轉念一想,人們對偵探的防備心總比對警察的要小一點兒。他自己在本地還算有些名氣,這些人隻怕都認得自己,但卻肯定沒聽說過沈希聲,說不定讓他唱主角,真的能有更好的效果。

沈希聲拍了下他的胳膊,指著門口道:“那兩個實習警員回來了,說不定能有線索。”

“你們兩個,趕緊進來!”呂孟這個大嗓門一張嘴就噴了兩個新下屬一臉的口水。

兩個實習警員在尹沉夏的提點下查到了段廣晨名下的一處公寓,運氣不錯,剛過去就碰見他家的保姆和樓下的保安都在。原來,段廣晨好幾個月沒交物業費了,保安受物業之托上來看看他是否在家。保姆則是每天都來幫段廣晨做飯的,今天段廣晨出事後,她在家就接到了通知,隨後她告訴了段廣晨老家的親戚,等著對方過來。保安來敲了門,才知道段廣晨被人殺了,唏噓不已,一個不留神就和保姆聊了一個多小時。

“這兩人都是話癆,我們一問,他們就打開了話匣子。簡單歸納了一下,我們覺得值得參詳的線索有三個:第一,段廣晨常常帶漂亮的女孩子回家,據說都是他的徒弟,最近一個星期倒是帶的人少了。就前兩天,他帶回家一個長相可愛清秀的女孩,被他家保姆意外看見了。據他家保姆的描述,我們覺得應該就是閔羽。她不知道閔羽是上官半夏的助手,還以為她是段廣晨的新徒弟。第二,段廣晨每隔一段時間會去牙科醫生那兒檢查,昨天他才剛去過。第三,段廣晨的確沒有讓別人碰他假牙的習慣,但他家保姆說,前兩天就沒在家裏看到他的第二副假牙了,盒子也沒瞧見。”實習警員A條理清楚地說完,得到了呂孟一個讚賞的眼神。

沈希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道:“原來如此……真聰明啊。”

“誰聰明?”瞧他一副了然領悟的表情,呂孟有些疑惑。

見呂孟不解,沈希聲勾起嘴角說道:“現在可以實施我們之前商量好的計劃了,而且我們要配合尹沉夏來演一出戲。呂隊,你也是主要演員,可要演得逼真點兒啊!”

呂孟看了他片刻,又往審訊室裏看了幾眼,一拍腦門,恍然道:“哦!好好……我知道了。”說完便掏出手機來打了幾個電話。

站在他們對麵的兩個實習警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啊?貌似要有什麽大行動了?

不一會兒,兩個刑警拿著閔羽、張恩京、李默的資料走了進來,遞給他們,問:“呂隊,等一下我們就把三個嫌疑人帶過來,上官半夏那邊怎麽辦?”

呂孟指了指腳下,笑道:“把上官半夏送到這裏來。”

他們有些不能理解,但看到呂孟自信滿滿的樣子,也沒有開口詢問。反正聽老大的總歸是沒錯的,誰讓每次不按常理出牌都能抓到凶手的人總是他呢。

接著,呂孟把尹沉夏從審訊室裏喊了出來,又叫來一位小女警,把一隻微型耳麥塞進了尹沉夏的耳郭裏。

尹沉夏不舒服地揉了揉耳朵,瞧見沈希聲正看著自己,心虛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沈希聲你回來了,有新線索了嗎?有什麽話,等下通過耳麥告訴我。”

“我是有話想對你說……但是擔心說了沒用。”沈希聲冷聲道。

“嗯……”尹沉夏木然地應了聲。

沈希聲歎了口氣,語氣鄭重地說:“哥,我沒有怪你。我隻是有點兒害怕,你是我的親人……我不想多年前的事重演,你明白嗎?”

尹沉夏目光欣慰地看著他:“你長大了。”

“那當然!對了,待會兒機靈點兒,千萬別砸了場子,這可是呂隊的地盤,砸了他的場子我可沒錢賠。”沈希聲不再和他兄弟情深,立刻投入案情。

尹沉夏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才是,不要拖我的後腿!”

“我絕對不會拖的,因為我根本拖不動,你想想豬腿多重啊……”

尹沉夏:“滾!”

就這麽幾分鍾,三個嫌疑人和上官半夏交換了場地,呂孟和沈希聲押著三個嫌疑人走進的是上官半夏之前待著的審訊室,而尹沉夏和其他兩個刑警押著上官半夏來到了嫌疑人接受審訊的那間房。

上官半夏看著這一整片的玻璃牆,慢慢揚起兩側的嘴角,說:“這道具真不錯,如果我把這麵牆給你們變沒了,瞬間消失……警官,你們覺得怎麽樣?”

“哦?”尹沉夏斜著眼挑眉看他,“那就變唄,讓我們瞧瞧你多麽神通廣大,知道不知道蓄意謀殺警察的罪有多大?”

“你不用套我的話,還是那句話,有證據就起訴我,不然就把我放了。”上官半夏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欠揍。他泰然地靠在椅子上,囂張的笑容像開水裏的胖大海一樣在臉上膨脹起來,卻令人看不出半分美感。

尹沉夏眼睛眯起一半,抬腳就朝著他的褲襠踩了下去,眼角斜吊著,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別以為我不敢打你。警察不能毆打犯人,但我不是警察,打了你頂多被當作故意傷人被抓起來,到時候賠你一筆錢就夠了。”

“你!”上官半夏吃痛地叫喊,“你們警察就不管管?”

兩名刑警抬頭看向天花板,擺明了和尹沉夏是一夥兒的。

之前尹沉夏在他麵前展現的是自己斯文沉穩的表象,如今眼神突然變得猙獰而狠辣,確實有點兒教人適應不了。

尹沉夏高高挑著眉梢,腳尖用力,稍微碾壓了幾下。他看到上官半夏的臉唰地一下就黑到了底,痛苦地叫喚起來,尹沉夏心裏湧現出一絲快意——這個人或許並不算個徹底的壞人,但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失去了理智。

上官半夏原本是可以得到救贖的,然而他卻親手葬送了這個希望。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認罪!”他高聲叫嚷著。

尹沉夏嗤笑道:“那如果你的同夥認罪了呢?不要著急,我們很快就能讓你看到他是如何招供的。”

上官半夏的臉色瞬間變了。

“李默、張恩京,你們加上馮瀾,三個人都說與段廣晨私下裏並無什麽交情,但他家的保姆怎麽說,她曾經多次在郊外的公寓裏見過你們呢?”呂孟故作凶狠,黑著臉把一條腿踏在椅子上,把筆錄本往他們麵前一扔,吼道,“還不老實!是不是非要老子把你們勾結段廣晨,誘騙那些無知女孩的醜事揭露給魔術師委員會,你們才老實?”

張恩京最膽小,一嚇就被嚇破了膽,額頭上冷汗直下,說道:“呂隊長,不不,我不想做這種事的,是、是、是……段廣晨逼我的!他說如果我不幫他幹這個,就斷了我在這一行的出路。你們大概不知道,魔術界很小的,來來去去就那麽些魔術師,新人是有很多,但真正能依靠著賺錢的也隻有地位高的那麽幾個人,如果我不聽話……是很可能會丟掉飯碗的!”

呂孟斜睨著他,說:“一兩句話就想把自己給摘幹淨了,哪有那麽容易?我們在段廣晨家裏搜出了一些視頻,你猜他都錄了些什麽?”

其實他才剛派了部下去搜段廣晨的家,什麽都沒搜出來,自然不會見到什麽視頻。但沈希聲說可以詐詐他們,這兩個隻要心虛,十有八九是會上當的。

果不其然,張恩京和李默同時臉色一變,神色恐懼起來。

隻有閔羽依然鎮靜,但她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手指彎曲得更厲害了些,頭也一直沒有抬起來。她並不害怕,神色裏卻有刻意的隱忍和憤怒。

得到了想要的反應,呂孟卻不著急逼他們開口了,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幾口,等著他們承受不住壓力,主動招供。

這時,沈希聲對呂孟耳語了起來。

三個人都強行打起精神,希望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斷斷續續的有幾個詞從他倆的嘴裏漏了出來:“上官半夏嫌疑……這次……死定了……主謀……確鑿證據……爆炸案……都在他頭上……同謀找不出……沒關係的……”

沈希聲終於看到閔羽沉靜的臉色發生了變化。

在她再一次聽到沈希聲說出“上官半夏有重大嫌疑”後,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低下頭鬆開手捂住了嘴。

就在這時,坐在中間的張恩京驀然瞪大了眼,兩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拚命地抓撓起來。一瞬間,他張大了嘴,急促地倒吸了幾口氣,就“砰”的一聲倒在了右邊的李默身上。

“啊!”李默頓時驚恐地從座位彈了起來,神色駭然地盯著他,失聲道,“他死了,他死了!啊,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