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就在他們兩人談話的時候,呂孟已經將上官半夏作為第一嫌疑人押回了警局。

這時,疾控中心傳來消息,那些被送去醫院的觀眾並沒有中毒,隻是因為喝下的湯汁中加入了少量導致腹瀉的藥物,與半夏本身的藥性發生了一定衝突,才會導致他們腹痛。但因為量少,並不會對患者造成什麽傷害,頂多腹瀉一兩次。醫生已經針對這種情況,對症下藥了,沒什麽大問題。

尹沉夏和沈希聲則遲遲沒離開劇場,就坐在舞台的邊沿分析案情。

“這麽說,半夏濃湯裏被下了腹瀉的藥物,隻是為了製造混亂?”尹沉夏托著下巴,皺眉思考著,問,“你怎麽不跟呂孟一起去審問上官半夏?”

沈希聲望了他一眼,說:“你覺得他真的就是凶手?”

尹沉夏搖搖頭,低聲說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上官半夏這人不簡單了,他很會偽裝自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雖然蛛絲馬跡表明他脫不了幹係,他自己也表露出了殺人動機,但想要讓他說實話,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讓呂孟先去審,把警察能用的那一套用完了,我再去。”沈希聲笑了笑說。

尹沉夏讚同地點點頭:“你還挺狡猾的嘛,在沒有證據之前,他肯定是不會說什麽的。不過他的確有殺人動機,段廣晨是他媽媽的師兄,與他媽媽在同一時期成名。但是後來出了件大事,段廣晨指責上官半夏的母親偷了他的魔術創意,還偷了他的筆記本。這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在當時鬧得挺大,但沒有等到付諸法律,上官半夏的母親就自殺死了。”

沈希聲覺得奇怪,問:“他主動對你說的?”

“嗯,我不過是問他與段廣晨的關係如何,過去有沒有發生過口角或爭吵,他幾乎不假思索,就對我全盤托出了這件往事。還說,反正警察遲早會查到這些的,還不如他自己說了,還能幫大家節省點兒時間……”尹沉夏覺得他配合得有點兒太積極了。

沈希聲道:“一般人對這種事,能不提是不會提的吧,諱莫如深。按道理他應該很痛恨段廣晨,卻還願意和他同台演出,不是別有用心,就是心機深沉到普通人都察覺不了。”

尹沉夏和他的看法一樣:“他好像唯恐警察懷疑不到自己有動機似的,說了這些話之後又奇怪地保持緘默,擺出一副‘我就是有動機,但人卻不是我殺的’姿態來。”

“但是,他母親真是清白的?”

“上官半夏說,他母親就是想用自己的死來證明清白,當時還留下了一份遺書。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的母親偷過段廣晨的創意。他還說,段廣晨有幾斤幾兩,他小時候就看出來了,這人總是抄襲或改編別人的魔術,但那個筆記本著實讓他活躍了幾年,不過之後還是被逐漸興起的新秀給壓下去了。如果他真有才華,不該這麽快就江郎才盡。”尹沉夏覺得,上官半夏說的這些話,不像是假的。

“他應該很想為母親洗刷冤屈,為母親報仇也在常理之中,但他遲遲沒有動作,也不利用媒體進行申訴。以他現在的名氣,做到這些並不難。但他卻選擇和誣陷母親的人同台,這確實很像是殺人凶手會做的事。”欲蓋彌彰,引人入甕,這在犯罪手法中,也不是沒見過。

尹沉夏瞄了他一眼,說道:“不要太早下結論,某些表麵證據是很容易誤導人的。”

“這是當然,我不過多猜測一下。先把兩位大魔術身邊的人都調查清楚了再說。”明明是在跟人比賽,沈希聲卻一點兒都不著急,看到尹沉夏打了個哈欠,他起身道,“我們先去吃飯。”

說罷兩人走出劇場,找到一家專門煲湯的小店坐下,點了一堆東西,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大半。

沈希聲正準備去結賬,看到有兩個警察從門外走了進來,對他驚喜地喊道:“天啊,可算找到你了!不是說好了我們倆給你跑腿的嗎,怎麽也不留個電話給我們哪,害我們一通好找。”

這不是呂孟派給他的那兩個實習生嗎,沈希聲一拍額頭,差點兒把他們給忘了:“對不住兩位,你們還沒吃吧,來來,一起坐下來吃飯。我這就把手機號告訴你們,順便加個微信,可以隨時聯係。”

兩人也沒客氣,坐下來叫了幾道菜,菜一上來便狼吞虎咽起來,看來是累慘了。

沈希聲順便又給尹沉夏又加了個雞蛋羹,這麽多天都沒讓老哥吃點好的,確實有些對不住他。

“把你們調查的情況說一說吧。”尹沉夏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

實習警員A說:“後台大部分的工作人員都與上官半夏接觸過,對他的印象很好。對於段廣晨,他們的印象就不太好了。他們對於多年前的那件事都有耳聞,覺得段廣晨當年是誣陷了他母親,對於上官半夏很同情。說話都向著他,我們還沒問什麽呢,都搶著幫他說話。”

實習警員B接著說:“這些工作人員,除了工作關係,目前還未發現有人和段廣晨有別的聯係。段廣晨的助理為他工作五年了,但兩人走得不近,在工作時間之外,兩人從不在私下有什麽來往,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很少。對了,段廣晨的假牙有兩套,但他的助理從來不幫他保管,段廣晨這個人很小心,不會把私人物品給別人保管的。可奇怪的是,他應該還有一副假牙在包裏,但是鑒證科的人把整個後台都檢查過了,沒找到。”

“凶手有必要拿走這副假牙嗎?”沈希聲喝了口湯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們。

尹沉夏慢吞吞地咽著雞蛋羹,把一隻手放到了胃上,揉了揉。

“嗯,我想,會不會是凶手偷偷進入後台,把他的備用假牙給換了?這樣當段廣晨換假牙的時候,就把裝有氰化鉀的假牙安放進了嘴裏。”好歹是警校畢業的高才生,實習警察A推論的還算靠譜。

沈希聲不置可否,隻是問道:“段廣晨的假牙幾天換一次,有沒有在演出中途換假牙的習慣?他換假牙時,有沒有人在身邊?”

“嗯……這個……工作人員都說沒發現他今天換過假牙,但他很長時間都獨自在休息室,即使換了假牙也可能沒人發現。”實習警察B回答道。

“監控錄像查了沒有?整個後台一共有幾個監視器?”沈希聲又問。

兩個實習警員麵麵相覷,回答:“沒,還沒查。”

“那吃完了飯就再回頭去查吧,當然,如果局裏的其他同事比你們快了一步,已經查了的話,你們直接去找他們問情況,把結果告訴我。然後,把錄像重新看一遍,把你們的發現都記錄下來。”沈希聲這架勢,比他們頭兒還像頭兒。

尹沉夏推了推他——行了,別欺負人。

沈希聲看了他剩了一大半的雞蛋羹,問:“吃飽了?”

“嗯”了一聲,尹沉夏揉著胃部的手動了動,眉梢緊擰了起來。

沈希聲沒注意到他的這個小動作,起身去付賬,轉回來看到尹沉夏彎著腰雙手都捂著胃,很難受的樣子。

“哥,你胃病犯了?”

“我這是餓太久,剛才一下子吃太多了,誰知道吃完就胃痛……”尹沉夏一臉的苦大仇深。

沈希聲對兩個小警察擺擺手告辭,便扶著尹沉夏往外走。他抬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找家舒適點兒的旅館,幹淨些的。”

出租車開動起來,尹沉夏堅持說道:“沒事的,可能是撐著了……”

沈希聲自責,自然不肯讓他跟著自己去做事:“隻是湯和雞蛋,應該不至於撐著,米飯也沒見你吃多少啊……要不然還是去醫院吧!”

“不去。”尹沉夏使勁搖頭。

“可把你一個人放在旅館能行嗎?”在醫院好歹能有醫生和護士照看一下。

尹沉夏還是搖頭:“吃點兒藥就行了,也許是胃炎犯了,買我常吃的那種藥就好……你別大驚小怪。”

沈希聲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到旅館開了間房,他讓服務員幫忙去買了胃藥,又燒了開水給放在床頭櫃上,本還想再多陪尹沉夏一會兒的,但手機突然就響了。

呂孟在電話那頭問道:“你現在在哪兒?後台有一個人中毒死了!”

“怎麽會這樣?你現在在劇場?”

呂孟道:“你趕緊過來吧。”

尹沉夏朝他擺擺手,催促道:“快去吧。”

幫尹沉夏蓋好了被子,沈希聲擰著眉頭往外走,突然停住腳,又回頭跑過來,叮囑了一句:“你哪裏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尹沉夏凝望著被關上的門,手臂搭在額頭上,這小子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