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上官半夏頓時驚恐地喊了起來:“怎麽會?他剛才還好好的……你們是什麽人,怎麽隨便就說人死了呢?”

“報警吧。”沈希聲沒有回頭去看他,視線仍然停留在呼吸已經停止的段廣晨身上,對尹沉夏擺擺手,示意他讓點位置出來,走到屍體頭部旁邊,掏出手帕裹在手上,才扒開了他的嘴,聞了聞。

兩人對視片刻,對上官半夏說道:“他中毒了,是氰化物。”

“中毒?”上官半夏驚駭地看向屍體,指著地上摔碎的那隻碗,膽怯地問,“該不會,是我的半夏濃湯裏被人下了毒吧?但是這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呢?!”

此話一出,趕到舞台上來的工作人員立刻被嚇得臉色蒼白。一些前排的觀眾也聽到了他的話,都恐懼地看了看剛才喝了半夏濃湯的那些人。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中了毒,一位穿著紅色運動鞋的觀眾身子往前一撲,捂著肚子倒下來,麵色扭曲,痛苦地喊道:“好痛!啊,痛死我了……完了,我是不是也中毒了!”

緊跟著,又有幾個觀眾抱著肚子倒了下去,同樣是肚痛難忍。

宛如星火燎原一般,剛才喝下半夏濃湯的觀眾一個接著一個發作起來,紛紛捂著肚子歪倒在座位上,轉眼之間就引起了劇場裏其他觀眾的恐慌。

好在上官半夏已經叫來了救護車,醫生看到這個情況,初步判斷是集體中毒事件,立刻給疾控中心打了電話。不久之後,所有肚痛的病人都被送往了最近的醫院,並且有疾控中心的調查人員過來詢問情況。觀眾在劇場工作人員的勸說和安撫下,慢慢疏散離場,場麵總算得到了控製。

同時,D城刑警隊隊長也帶著人及時趕到,開始清場,發現沈希聲和尹沉夏蹲在屍體旁邊不走,馬上走上前來請他們離開。

尹沉夏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對沈希聲說道:“杏仁味是從他口腔裏傳出來的,可以確認毒是從口腔進入的,他在喝湯時毒發身亡,這碗湯的嫌疑很大。但是其他觀眾並沒有中氰化物的毒,症狀根本不一樣,那麽應該是其他東西導致他們肚痛,是不是中毒還不一定。”

沈希聲對他點頭,伸手把他拉了起來,對麵色不滿的刑警隊隊長說道:“請問這位隊長怎麽稱呼?我們是從J城來的,我是一名偵探,名叫沈希聲。這是我的哥哥,尹沉夏,我們也是目擊者。”

“我叫呂孟,是D市的刑警隊隊長,你就是沈希聲?不會這麽巧吧?你們看到他中毒的過程了?”呂孟仔細打量了沈希聲一番,心說這小子很年輕啊,不過還是謹慎地給了身邊人一個眼神,讓人去查沈希聲的信息。

尹沉夏皺眉道:“呂隊長是吧,你可以打電話給Y城重案組的代理組長方躍,一問便知。我們是在段廣晨毒發之後趕到台上來的,親眼看著他咽了氣。”

呂孟幹笑了幾聲,說道:“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是挺多疑的。打電話不用了,我相信這位就是沈希聲。怎麽樣,你們剛才發現什麽線索了嗎?如果可以的話,正好可以協助我們警方調查……”他嘴上這麽說,在身邊的人看過來的時候還是和對方點了點頭,意思很明顯,還是要查。

尹沉夏雖然不生氣,但是也並不想再留在這裏:“凶手就在這個劇場裏,就在死者的身邊,你們可以仔細查一下。”說著便拉著沈希聲要走。

“等等,你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呂孟這才仔細看尹沉夏,心說這個小夥子長得夠好看的呀!別是信口胡謅吧。

見他一臉的不相信,沈希聲淡淡地牽起嘴角,說道:“請問呂警官,你破獲凶殺案的最短時間是多久?”

“哦,八個小時之內抓捕到盜竊犯。”呂孟驕傲地回答。

呂孟長得有些虎頭虎腦,一雙眯眯眼,表麵看起來不大精明,但是沈希聲聽方躍提起過這個人。據說是D市最出色的刑警之一,好幾個全國流竄犯沒栽在其他地方,就偏偏到D市這巴掌大的小城裏翻了船,還都是被呂孟親手抓獲的。

這應該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若是酒囊飯袋,沈希聲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的,但如果是高手挑釁,他倒是很有興趣和他比一比。

“這樣吧,就以八小時為限。八個小時內,我們比一比看誰能先抓到凶手,這包括找到切實的證據,並且迫使凶手主動認罪,如何?如果八個小時到了,我們都沒能成功,那就聯手合作破案,怎麽樣?”沈希聲說得有點兒漫不經心,看尹沉夏點頭,才放下心來,唯恐他不同意自己自作主張。

隻是,他們才剛剛檢查了屍體,還沒展開調查,就放出大話,實在是沒有什麽可信度。

呂孟笑了笑,把旁邊的同事喊過來了兩個,為他們作見證。

“你們都聽到了吧?我要和這位沈希聲偵探進行比試,看誰能先一步抓到凶手。時間就從現在起開始計算!對了,警方錄下的目擊者的口供,取證方麵的資料都可以共享,這沒什麽問題吧?”

沈希聲笑道:“自然沒問題。”

“好,那就開始計時吧。”呂孟和沈希聲互相核對事件情況,設置了八個小時後的鬧鍾,並對他說道,“有什麽事要使喚人的,我隊伍裏正好有兩個實習生,借給你怎麽樣?”

這明顯有些不公平,但他也說了,資料什麽的都可以共享,因此有沒有人跑腿辦事也都差別不大,反正可以從他那裏找到現成的筆錄、驗屍報告等資料。

沈希聲笑著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尹沉夏在旁邊道:“我也留下來幫你的忙。不過別指望我提點你,你自己做決定、做判斷,我隻在這個時間段聽你使喚。”

關心我還這麽別扭?沈希聲在心底笑了笑,看了看還站在舞台上的上官半夏,說道:“哥,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要是累了,隨時跟我說。這樣,你先去問一下上官半夏,和他聊聊,打聽一下他在魔術界的人際關係,以及半夏濃湯的製作過程。”

尹沉夏挑了挑眉毛,雙手插兜走了過去。

沈希聲對那兩個剛被指派來的實習警員說:“麻煩你們二位去後台看看,主要問問所有接觸過上官半夏和段廣晨的工作人員和助手,看他們能不能提供什麽線索。最重要的是,要調查他們與死者之間的關係,事無巨細都記下來,社會背景之類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兩個小警員摸摸頭,拿起筆錄本朝後台走了過去。

沈希聲看著他們一臉忐忑的樣子輕輕搖頭,不指望他們真的能問出什麽來。破案這種事是要靠經驗累積的,這兩個實習警員應該是才來呂孟隊裏沒多久。

但這件事也必須得有人去做,要是他們真的沒用,大不了他待會兒再重新去一次。

沈希聲給自己布置的任務則是把舞台徹底檢查一遍,並從法醫那裏獲取更多的信息。

這次的法醫是個中年男人,花了一番工夫,從段廣晨的嘴巴裏找到了氰化鉀的殘留物,還有一丁點兒沒有完全化光的糯米紙。他服下去的是固體形態的氰化鉀,在融化前應該是用糯米紙包裹著。

法醫又在他嘴裏掏了掏,用專用的小鏡子伸進去照了照,“嘿”了一聲,伸手進去摸索,隨後將半副假牙取了出來。

沈希聲和呂孟聽見他頗為感慨地說道:“氰化鉀被分別鑲嵌在好幾顆假牙裏的,挺精巧的活兒,不死盯著看根本看不出來,側麵都有兩條丁點兒大的空隙……看見沒?這些假牙裏麵幾乎是空的,製作假牙時就得把糯米紙裹著氰化鉀放進去,再封好,也不知道凶手是花了多大工夫弄成這樣的。人的唾沫滲透穿糯米紙需要時間,不喝水還好,一喝水,水會產生壓力,從這幾毫米的縫隙滲透進去,糯米紙就化了,氰化鉀很快就能溶解,他就中毒了。”法醫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被兩個人這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真是不舒服。

“這麽說,這半夏濃湯裏並沒有毒了?”呂孟一邊拿著筆在小本子上寫著什麽,一邊問道。

“得檢驗過後才知道,不過湯都灑了,還有的檢查嗎?”法醫說道。

沈希聲對他點頭,說:“不知道有沒有備用的湯在後台……剛才上官半夏變出的湯,我座位上還有一碗,沒喝,離開座位時因為太心急,灑了一部分,但還保留下半碗,被我放在椅子上了,可以帶回去檢驗。”

法醫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馬上叫助手過去拿。

“不過,我不看好能從半夏濃湯裏檢查出什麽,這畢竟是給許多人備的湯,在這裏麵下毒,難道是無差別殺人?這不太可能,因為這樣做既冒險又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凶手要殺的……”沈希聲遲疑地看了段廣晨的屍體一眼,心道,凶手要殺的,應該隻有這個人而已。

觀眾喝不喝這碗湯其實是無法掌控的事情,畢竟有些人性格警惕,對陌生的食物不太信任,未必就一定會喝。但段廣晨站在舞台上,為了表現這個魔術的神奇效果,肯定會喝下這碗湯,所以肯定會死。

但是,凶手是用什麽方法將毒下在他的假牙裏的呢?如果是他想自殺,自己將毒藏在了假牙裏還說得通,但有什麽原因促使他非要選擇這種方式,在這個時候死?還有個可能,那就是有人替換了他的假牙,讓他不知不覺戴上了藏有毒藥的假牙。

沈希聲認為,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兒。

托腮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座位上,沈希聲觀察著案發當時在舞台周圍出現過的幾個工作人員,其中有上官半夏和段廣晨的助手。隨即,他的視線往旁邊移了移,發現在幕簾後,有一張他看過的麵孔,正是那個在進場時,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

沈希聲正在思考該不該找她搭話,詢問一下,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往下一沉,是尹沉夏回來了。

“這麽快?”

尹沉夏嘴角上揚,說道:“那當然,我是誰?怎麽,你也注意到她了?她是上官半夏的助手,叫閔羽,二十二歲,是個啞女。”

“哦?”沈希聲盯著這人看了半晌,莫名感覺她看向上官半夏的神情很緊張,問尹沉夏,“上官半夏有殺人動機嗎?”

尹沉夏坐下來蹺起腿,微微勾起嘴角,說:“有!不但有,他還主動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