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風雲

1

滿大街貼滿尋貓廣告,上麵印著我可愛的容貌,賞金巨額,轟動全市。無數男女老幼手持捉貓工具,大街小巷亂竄,見黑貓就逮,有殺錯沒放過,盼望借此發筆橫財。導致我在回家路上,陷入圍攻,多番突圍,爬樹鑽洞,方甩開洶湧人群,跑回家中。

鸚哥見到我,匆忙放下冰淇淋的勺子,跑去打電話叫威廉。

紅羽過來揪著我脖子,提到半空,虎著臉開訓.美女發怒,渾身火苗亂竄,鳥啼尖銳,煞是恐怖,我被罵得頭暈目眩,魂飛魄散,隻恨不得找個地洞蹲著再不出來。

約莫三刻鍾後,威廉抱著大疊廣告傳單,一頭從門外撞進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來,手一揚,傳單滿天飛舞,他好像怕失去肉骨頭般,將我緊緊擁抱,又是摸耳朵,又是扯尾巴,待確認身份後,喉嚨裏“嗚嗚”動了兩下,才定下心來。然後腦子又開始抽筋,不知道看了那部電視劇,學著裏麵男主角的模樣,飽含熱淚,抓著我肩膀死命搖:“你到底去哪裏了?快擔心死我們了!沒受傷吧?沒出事吧!”

我終於體會到言情小說女主角為何會在咆哮下百依百順的心情,他這副模樣真是太惡心了!我嚇得呆滯半晌,縱使被**,也忘了揍他。

紅羽勸:“威廉,你先冷靜一下,她平安回來,定是沒遇到那人。”

“貓三不五時離家出走不是很正常的嗎?”我以前偷溜出門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威廉不知道,紅羽卻是知道的,總該給他解釋一二,如今連紅羽都有點不淡定,讓我心裏慢慢浮出一絲疑惑,抓住重點問,“我會遇到什麽人?”

威廉依舊抱著我不放手。

紅羽靜靜看了我一會,煩悶地歎了口氣:“黑獄的結界破了,部分妖怪逃離監牢,闖入人間。”

我心中警鈴大作,慌忙搖手撇清:“這次的壞事絕對不是我做的!我在黑獄的時候挺老實,別冤枉貓!”

“誰說是你做的?你倒有自知之明!是不是還瞞下了什麽壞事?”紅羽恨鐵不成鋼,敲了我一下,最終沒追究,解釋,“是天字號牢區裏的蚩離君,耗費千年,打通結界,逃離出來。天界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黑獄裏共有三百窮凶極惡妖魔隨蚩離君出走,潛入人間,消失不見。我與藍淩見你數日不歸,毫無音訊,唯恐被他找上,心下擔憂,沒想到你這混賬卻是為小事離家出走去玩!”她越說越怒,身上火苗再起,咆哮道,“今天不把你全身毛都燒了,我紅羽名字就倒過來寫!”

熱浪陣陣撲來,我見勢不妙,趕緊縮頭,躲去威廉背後,眼睛四下查探,尋路逃跑。

威廉戰戰栗栗地頂上,護著我,語序混亂道:“紅羽師姐,別燒夜瞳的毛,要燒就燒我,夏天來了,我毛厚,怕熱……”

患難關頭見真情,我感動:“威廉師弟,你是好狗,下次生氣我不用爪子撓你了。”

威廉欣喜之餘,反應也很快:“夜瞳,我不要收好狗卡。”

鸚哥不屑,高叫:“白癡白癡!兩個白癡!”

紅羽終於給我們囧得沒脾氣了,怒火終歇,坐旁邊喝悶茶。

我見事態稍平,在威廉背後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提出心中最大困惑:“蚩離君是誰?他為何要找我麻煩?”

紅羽驚訝:“你忘了?”

鸚哥鄙視:“你忘了?”

威廉狂喜:“你忘了?!”

我撓頭:“這名字聽著好耳熟,他到底是誰?”

恰逢此時,藍淩從門外走來,由於登門機會難得,他穿著整潔,嘴角掛著溫和笑容,眼睛盯著紅羽,對我說:“是為你撈金魚的那個雙頭蛇妖!”

我終於想起那個混蛋了。

2

洪荒時期,天下大亂,妖物橫行,以實力論尊。我帶著上千隻小妖,霸占黑山稱王,魚肉鄉裏,胡作非為,名聲大噪。與周圍燕山、霞山、洪山、白山的四位妖魔,並稱五大聖,其中掌管霞山的妖魔,就是蚩離君。

蚩離君是我們之中最強的妖魔,世間罕見的雙頭蛇,一頭可吐火,一頭可噴毒,聰慧歹毒,尋常妖物難以匹敵。所以五大聖裏,其餘幾位妖魔都以他為尊。唯我天生傲氣,性喜獨居,對其不屑一顧,就連酒宴都不去參加。

蚩離君有兩個頭顱,也有兩個性子,輪替出現,日夜不眠,白天的他殘暴,晚上的他好色,唯日夜交替時的三刻鍾,是他兩個性格都清醒的時候。

那天,有西方來的大鵬妖欺我女流,率眾攻打黑山。

我領群妖,血戰三日,蚩離君聞訊,按五山之間的協議,帶兵趕來相助。

恰逢日落,金烏落下,晚霞滿天,黑山處處血跡。

蚩離君站在雲端上,穿著黑袍,那張雌雄莫辯的妖孽外表上金色眸子,閃耀著謎樣流光,看著我。

“你來晚了。”我拋著繳獲的黑曜石鑲嵌青銅匕首玩,坐在屍骨堆裏,帶著滿身傷痕,抬頭朝他得意一笑,然後將匕首插入大鵬妖身上,一邊**傷口一邊甩尾巴,然後站起大石頭上,很有大姐頭氣勢地命眾妖收拾殘局。

以前幾次相見,我都是用貓身去的。所以蚩離君呆呆站在空中,愣愣地看著我,過了好久,方問:“你是夜瞳?”

我怒,指著腦袋問:“貓耳朵貓尾巴,貓妖別無分號,我不是夜瞳,難道你是夜瞳?!”

蚩離君降下雲頭,問:“我從未在宴會中見過你。”

我不喜他的眼神,轉了個圈,諷刺問:“現在不是見著了?!”

蚩離君笑了:“我隻是沒想過黑山的夜瞳,如此美麗。”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對自己的漂亮皮毛極自信,聽見誇獎,立即豎直尾巴,昂首而立,不要臉答:“自然!”

夜幕降臨,可是蚩離君的眼睛在發光,看得貓心裏發寒,他期待再問:“可否請夜瞳來霞山做客?”

我後退一步,皺眉:“有空吧。”

蚩離君殷勤:“我可替你療傷。”

我直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拒絕了。

蚩離君所有所思:“黑山之主可有夫君?”

我覺得這個人很討厭,跑了。

蚩離君還想糾纏。

黑山二大王是虎妖,同屬貓科,皮毛豐厚,長相帥氣,性格憨厚老實,是我最信任和倚重的左右手,他見對方難纏,便替我擋了句:“喜歡黑山之主的妖怪能從山頭排到山尾,她的夫君,輪到我都還沒到你。”

三天後,他出山替我尋魚,被幾隻厲害妖怪圍攻,死在黑山腳。我怒極,發誓複仇,排查凶手,可是我仇人太多,現場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凶手難辨。蚩離君趁機來到我身邊,說是看見流雲山的狼妖最近出沒黑山腳,殷勤地說要和我共同追查凶手。

我想了想,應了下來。和他一起去挑了流雲山那夥正在殺人放火的狼妖,狼妖頭子倒是好骨氣,至死都說沒見過我家虎妖。

線索中斷,我繼續勘察,又有蚩離君死纏著,伴隨左右,恨不得日夜不離。可他不喜歡我的貓身,隻喜歡我變成妖身的模樣,當我寫字的時候,他想抓住我拿刻刀的手一起寫,我吃魚的時候,他就要拿筷子把魚往我嘴邊送,我睡覺的時候,他這兩個腦袋,永遠不用睡覺的家夥就在洞口徘徊,不是彈琴,就是念酸溜溜的詩歌。白天出沒的蚩離君邀我去打架,晚上出沒的蚩離君想動手動腳,而妖族的女人沒有很強的貞操觀念,亂來的居多。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看他那副德性,就算是瞎子,也明白他在想什麽。

有認識的妖怪來做說客:“霞山和黑山很近,可以練成一脈,蚩離君強大,與你聯手,正是天作之合,周圍妖怪都要俯首稱臣,就算天界也未必敢輕舉妄動,這是天大的美事。”

於是,我去問他:“你喜歡我什麽?”

白天的蚩離君說:“我喜歡你在鮮血中的殘忍狠辣。”

晚上的蚩離君說:“我喜歡你在屍骨堆裏笑起來的慵懶美豔,就好像在勾引人。”

那時天界沒有嚴格規定,妖怪們喜歡逞凶鬥狠,不將人命放在眼裏。我雖混賬,但隻喜歡搶劫偷竊和欺負弱小,殺人倒是不多,隻要不是沒長眼惹我發火的人類或妖怪,我也願意睜隻眼閉隻眼放過去,遇到討厭的家夥,頂多是狠狠揍一頓,隻要他不再繼續糾纏,也就罷了,哪來的殘忍狠辣?而且我最討厭那些沒本事,靠美貌依附的女妖,讓我去勾引男妖來壯大勢力,我寧可抹脖子自盡去!

可蚩離君卻以殺人為樂,他每日必殺一人,用心肝來下酒,無論男女老幼,落入他手中,就是被養起來吃的家禽。他見我不理他,竟胡猜亂想,冷血無情,殺盡霞山被包養的女妖,還有許許多多惡心事跡,無法一一盡數。

我直截了當告訴他:“蛇妖的身體是冰冷的,心也是冷的。我喜歡溫暖,躺在太陽下打滾,才是貓生最高的追求。”

他半眯著金色雙瞳,鮮紅薄唇輕輕勾起,極曖昧地在我耳邊道:“我可以陪你曬太陽,也可以把身子捂熱了再抱你。”

我瞬間對這渣男討厭得無與倫比。奈何我粗心大意,疏忽調查,不知他為人,曾與他聯手簽過五山協議,根據協議的內容,我們五個山頭的妖怪情同手足,有互幫互助的義務,不能翻臉為敵。

妖族之間的契約,有強製效力,違反會受到嚴厲處罰,饒是任性如我,也不敢輕易亂來。

蚩離君吃準這點,死纏爛打不休,甚至找人對我下了追蹤咒。

我惱極,痛罵,痛毆,幾次發動大戰。他實力略高與我,隻是有心相讓,不願下殺手 ,我卻無所顧忌,打起來旗鼓相當,鬥了十幾年,都沒有結果,再加上他百般遷就退讓,眾妖輪番洗腦勸說,他們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惜我天生驕傲,視讓步為恥辱,怎麽也不願接受。

猶豫中,我在巡山時,遇到了一隻女妖。

她的名字叫素素,是隻美豔的蠍子妖,簽訂五山協議的時候,我讓虎妖帶我去過霞山,完事後提前離開,臨行前,見她在席間跳舞,國色天香,媚態百生,便好奇問了問名字。妖怪是不會老的,可如今的她已憔悴得失了顏色,原本還過得去的妖力,所剩無幾,幾乎連人型都無法保持。

我知蚩離君自作主張,打著為我的旗號殺盡姬妾,這隻蠍子妖僥幸逃生,找上門來,怕是要找我麻煩。雖然她很無辜,我也很無辜,整件事都很晦氣,但人家找上門來,我也不能傻乎乎站著讓人打,於是彈出指甲,做出應戰的準備。

素素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她仰頭媚笑,憔悴的容顏裏煥發出幾分動人,然後冷冷地問我:“黑山之主,你可曾發現以前找你表達過傾慕之情的妖怪都不見了?”

我對拒絕過的男人從不放在心上,搖搖頭,否認。

素素再問:“黑山之主,你可曾發現最近沒人找你求婚了?”

我覺得沒人求婚是好事,從不放在心上,搖搖頭,再否認。

素素又問:“黑山之主,你是無心無肺之人,可曾發現那些妖怪都死了?”

這次沒有否認,我想起一些事,遲疑半晌:“我知道阿虎死了。”

虎妖是喜歡我的,我對他雖說不上什麽深情厚意,卻有幾分好感,如果真**要找男人,矮子裏麵拔將軍,他還是勉勉強強能接受的。可現在我們之間還很清白,是好兄弟。

“喜歡就是罪,”素素死死盯著我,“蚩離君決不允許有人窺視他的東西,就算是念頭也不準轉。”

我問:“證據呢?”

素素咬牙切齒:“黑山二當家武功出眾,蚩離君不願親自動手,被你發現破綻,所以派熊妖出手,又知虎妖勇猛,唯恐熊妖不敵,命我用蠍毒加上毒草混合,塗在刀上,那種毒藥我還可以煉製出來,你與虎妖屍骨上的毒對比就知。我居住在霞山,為蚩離君禁臠,絕無可能與黑山二當家有什麽恩怨,若非蚩離君威迫,平白無事,何苦製毒殺他?”

我冷問:“你說出真相,不怕我殺了你?”

素素恨道:“我從他手上逃出生天,妖力散盡,妖骨盡毀,你要殺就殺,還有什麽好怕的?可黑山之主不同,你是那麽強大的妖魔,真能甘心被他玩弄?受製與他?”

我聽完,轉身離去。

素素愣了,追上去問:“你不報仇?”

我扭頭答:“你想借我做刀,五山協議尚在,我怎能讓你如意?”

素素氣急敗壞,在後頭跺著腳罵:“窩囊廢!飯桶,沒用!我看錯了你的能耐!”

跟我出巡的黃鼠狼,聽見罵聲,憤憤然道:“不殺了這臭婆娘?”

“她妖骨毀了,很快就會打回原形,重墮畜生道受苦,”我笑:“她抱必死決心來,既想複仇,也求解脫,我什麽身份的妖怪?豈能如她所願?”

黃鼠狼怒道:“蚩離君實在不是東西,咱們黑山妖怪不是好欺負的,和他拚了!為二當家報仇!”

我搖搖頭:“五山協議很麻煩。”

黃鼠狼急了:“貓老大,就這樣算了?”

我舔舔鋒利的爪子,陰森森道,“殺人何須用刀?”我吩咐黃鼠狼,“去告訴蚩離君,讓他過來一下,務必要兩個腦袋都清醒著聽我說話。”黃鼠狼雖不明白,也不服氣,但他最大好處是聽話,於是乖乖去了。

貓的勾魂,盡在眼睛,貓的美豔,盡在慵懶。

待蚩離君來時,我穿上身火紅絲裙,頭發盡數垂下,掛著黃金鏈子,露出半個白皙的肩膀,頸帶鈴鐺,懶洋洋地斜躺在軟榻上。蚩離君聞訊,放下所有事情,急忙過來,坐在我身旁,含笑替我斟酒,精致漂亮的相貌,秋波暗送,在燈火晃動中,若不知他本性,也有幾分勾人的色彩,可惜當他冰涼的指尖滑過我的手腕那刻,我瞬間就被冷得起雞皮疙瘩。

我按捺脾氣,勾勾手指,靠近他道:“我想了好些日子,你的提議倒也靠譜。霞山與黑山合並,我們的勢力在這方圓千裏,也是首屈一指了,以我們倆的戰鬥能力,若再努力一把,整個北方都能橫著走。”

蚩離君歡喜不盡:“正是!”

我問:“你用什麽做聘禮呢?”

蚩離君不假思索:“霞山為聘!”

我怒道:“你用霞山為聘,我用黑山做嫁妝,何來誠意?!”

蚩離君唯恐事情不成,討好問:“你想要什麽?”

我勾著他的脖子,慢悠悠道:“我夜瞳身份不比尋常,要娶我,就要用不比尋常的東西做聘禮!”

蚩離君道:“天下奇珍,隻要你想要,我盡為你尋去。”

我說:“我是貓,隻愛魚,可天下的好魚,都給我吃遍了,唯獨三種沒有嚐過,東海裏的團扇魚,王母座下的五彩錦鯉,菩薩紫竹林裏的七色金魚。”

蚩離君猶豫半晌,為難道:“團扇公主乃東海龍王的義女,五彩錦鯉早已修煉成仙,備受寵愛,都是有了仙氣的妖物,紫竹林的七色金魚也是菩薩的愛物,怎能給你拿來充口腹之欲?”

我冷哼一聲,回過頭去:“滾!還以為你算個本事的男人,心裏琢磨著還可勉強相與,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蚩離君千求萬求,我咬緊牙關不放,還慫恿道:“團扇公主和錦鯉仙子會跑路,會喊叫,不好抓。七色金魚數量卻不少,而且紫竹林守備鬆懈,你趁著菩薩閉關打坐時,偷偷跑去撈一條就跑,菩薩察覺已是幾日後的時,他也未必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好,誰讓我喜歡你這隻饞貓。”蚩離君輕輕地吻了吻我的手,帶著無盡情意,低聲道,“你發誓,若我拿來七彩金魚,你便嫁我為妻。”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好,我發誓。”

妖族最重誓言,蚩離君一直看著我笑,眼睛彎彎的,很開心。

我悄悄探聽清楚菩薩閉關的日子,又探聽清楚他準備動手的日子,在他動手的前幾天,親自跑去紫竹林囂張胡鬧,臨行前,聲稱三天內,讓主人再來盜取七彩金魚,然後溜走。待蚩離君按他原先調查好的線路和計劃來到紫竹林後,剛抓起金魚,就落入天界設下的陷阱,他百口莫辯,又牽扯出他以前的種種惡行,被天界殺一儆百,關入黑獄。

我報仇成功,還趁機接管了他的霞山,勢力大漲,威風了幾年。後來覺得管兩個山頭太麻煩,就把霞山送人了。

3

前塵往事,娓娓道來。

鸚哥聽得目瞪口呆,指著我鼻子道:“你這隻貓,還真不是東西,他若不是對你愛之入骨,怎敢冒生命危險去盜金魚?你討厭他就砍死算了,騙他落入這般淒慘境地,哀莫大於心死,實在是……夜瞳可恥!可恥!”

威廉舉起大旗,堅定不移地站在我這邊:“那家夥不是好東西!花心風流,惡貫滿盈!明明夜瞳不喜歡,還使盡卑鄙手段來死纏爛打,夜瞳擺脫不了他糾纏才下的狠手,活該被抓!”

鸚哥不屑:“蚩離君喜歡夜瞳是死纏爛打,你呢?!你呢?!”

威廉無言以對,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覺得他這段時間表現很好,於是摸摸他狗頭,安慰:“你雖然得罪過我很多次,性格也很討厭,但沒殺過我兄弟,我頂多就揍你個滿頭包,不會那麽殘忍的。”

威廉又開始搖尾巴了。

鸚哥受言情小說裏邪魅冷峻渣男男主影響頗深,有點腦殘,仗著自己牙尖嘴利,以一敵二,繼續對我們喋喋不休,爭吵不停。

“夠了,”沉默已久的藍淩終於開口,冷靜分析,“蚩離君盜金魚雖有不對,可是他被判終生監禁的主要原因還是平時為惡太多,犯了天怒,不能全怪在夜瞳頭上,但夜瞳確實是將引子點燃的火星。他被幽禁多年,對你滿腔情意早已化作無窮盡的恨意,此次出來,有可能就是找你尋仇的。”

我推己及人,想象一下在黑獄裏呆的日子,心有戚戚然。

鸚哥嘲諷:“若是被他抓到,你肯定會變成貓肉鍋!貓肉鍋!”

我無法反駁。

紅羽做出決斷:“黑獄裏的妖魔都是窮凶極惡的家夥,他們入世後,四處作亂,我奉師命,要與藍淩去將他們捕捉歸案。那蚩離君在黑獄裏刻苦修行多年,比起懶惰的你,怕是差距拉開不小,我擔心我們離開後,若他找上門,夜瞳你會應付不來。”

我撇撇嘴,強撐:“胡說八道!打架我才不怕呢!”

紅羽不理我,繼續道:“你帶著威廉和鸚哥留在此處,我已在屋子裏布下隔絕你妖氣的陣法,隻要你不出門,就不會被發現。”

藍淩聽見紅羽跟他去抓妖怪,高興得腦子都傻了:“我給你留兩張千裏傳音符,如果蚩離君找上門來,你就撕了它,我們馬上趕來。來,我告訴你千裏傳音符怎麽用……”

紅羽不留半分情麵,截斷他的話:“有事打我們手機。”

藍淩焉了。

鸚哥和威廉立刻把她的號碼設置到報警電話的快捷鍵上。

4

紅羽千叮萬囑,確認屋子裏沒有危險後,跟藍淩走了。

我們三個無所事事地蹲在屋子裏,看動漫的看動漫,看小說的看小說,打遊戲的打遊戲,到處都靜悄悄的,沒有人有心思說話。到了傍晚,我打完遊戲,肚子餓得頂不住,戳戳翻了半天都沒看完一本漫畫的威廉,低聲道:“我餓了。”

威廉給嚇了一跳,抬頭見是我,方鬆了口氣,從沙發上爬起,奔向廚房:“我給你們弄飯吃,要吃什麽?”

“別急,”我製止他的忙亂,吩咐,“沒胃口,簡單吃就好,來個金槍魚切片,吞拿魚沙律,燒秋刀魚,燉魚頭、煎三文魚腩、蒸帶子、烤龍蝦就好。”

鸚哥跟著叫:“炒瓜子仁、烤白果、五香杏仁、核桃酥!”

威廉打開冰箱門,關上冰箱門,拿著一根火腿腸回來,不好意思地對我們說:“對不起,這幾天顧著到處貼海報,忘了買菜……”

三個好胃口的妖怪,哪能隻吃一根火腿腸?

若不是想著這些日子實在對不起威廉,我鐵定要暴走了,鸚哥也有些怨念,低著頭嘀咕個不停。奈何紅羽沒回家,我不能出門,隻好每人吃了半根火腿腸,硬生生按下食欲,沮喪地蹲在黑暗的屋子裏繼續玩電腦。

我不習慣挨餓,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兩聲。

威廉不舍得我挨餓,思前想後,果斷拿起電話叫外賣。

外賣的小哥卻是新來的,不熟悉這帶環境,迷了路,於是他苦哈哈地求威廉去門口來指路。威廉聽見我肚子又響了兩聲,沒多想就跑去門口接外賣了。

我們這帶別墅很多,沒明顯標誌,確實很難找,幾乎所有新送外賣的小哥都會迷路,而且接外賣的地方就在門口,威廉是隻新妖怪,又是好好先生,和誰都沒仇,於是我和鸚哥不疑有它,歡快地圍著餐桌,拿著刀叉等著開飯。

一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

威廉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鸚哥問:“該不是外賣小哥看他漂亮,又纏上了吧?”

我心裏忽然產生不好的感覺,丟下遊戲副本,不顧鸚哥製止,衝出門外。

門外空****的,沒有威廉的身影,地上丟著兩個外賣全家桶,雞翅膀灑了滿地。

巨大的妖氣從半空中壓迫而來,“是你?”我抬起頭,低聲問。

“五千六百七十三年零二十四天,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等待,可是痛苦的終點到了,”電線杆上,悄然站著高挑男子,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他身材瘦了許多,入鄉隨俗地穿著普通的黑色T恤,牛仔褲,襯得原本就很白皙的膚色更加白皙,妖嬈的金色眼睛,雌雄莫辯的麵孔依舊,唯獨那頭漆黑亮澤的青絲,化作銀白,在風中微微飄**,宛若漫畫裏的吸血鬼,他看著我,輕輕地說話,聲音不再清澈,就好像地獄中沉浸過的沙啞,“好久不見了,我回來了。”

我喝問:“蚩離君!威廉呢?!”

“你是說那頭愚蠢下賤的雜種狗?”蚩離君眯了眯眼,臉上的微笑紋絲不動,“夜瞳,那麽多年,你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

我伸出爪子,用最潑辣的方式痛罵:“本貓的眼光關你屁事!”

蚩離君居高臨下,俯視著我,一直笑。

鸚哥戰戰栗栗跟出門,探了探腦袋,拿起手機就想打電話。

“威廉還在他手上。”我製止了她魯莽的行動。

“聰明,”蚩離君彈彈手指,一隻白色的紙蝴蝶輕飄飄地飛來,在風中旋轉了幾個圈,剛好落在紅羽布置的結界旁。我打開紙蝴蝶,上麵寫了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蚩離君縱身躍上屋簷,陰沉嘶啞的笑聲傳來,“夜瞳,和前未婚夫約會是要偷偷摸摸獨身來的,若是讓人知道了,約會泡湯,或許我會忍不住吃點狗心狗肺來撫慰自己痛苦的心啊。”

瘋狂的笑聲,越行越遠,在夜色裏格外可怕。

鸚哥除狐假虎威外,毫無戰鬥能力,她顫抖著問:“怎麽辦?”

我尖尖的指甲掐入肉裏,流出幾滴鮮血,劇烈的疼痛壓抑不住瘋狂溢出的殺氣,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上千年沒開過的殺戒封印,在蠢蠢欲動,戰鬥的欲望強烈得無法克製,我想砍下他兩個腦袋來血祭。

鸚哥見我久久不答話,再問:“怎麽辦?還是打電話吧?”

“紅羽走的時候,蚩離君並不在附近,他是借外賣電話,將威廉誘騙出去,顯然他有監視我們的手段,隻要你通知紅羽,威廉就不具備人質的價值,必死無疑。”我深呼吸一口氣,做出決定,“可是事情的罪魁禍首是我,蚩離君的目標也是我,我親自過去,試探他的底線和要求,威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鸚哥結結巴巴道:“可……可是,他要殺你。”

“是的,”我果斷道,“如果我在約定時間的一小時後沒動靜,就是凶多吉少,你立即打電話告訴紅羽和藍淩,讓他們去殺蚩離君,替我和威廉報仇。”

鸚哥不敢置信地問:“可是,你不是最討厭那頭狗嗎?不是我淡薄,電視劇裏經常有這種倒黴情節,就算你去了,也是中陷阱機會高。一個人犧牲總比兩個人犧牲好……”

我說:“你不懂。”

鸚哥眨巴眨巴眼睛,在外頭很會裝蒜,處處討人喜歡,有眾多朋友的她絕對不懂。

像我這樣脾氣糟糕,性格惡劣,處處惹人討厭的貓。

如果威廉死了,這世上就沒第二個蠢貨會無條件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