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貓的報恩事件

整理屋子時遭遇一隻鼠輩,差點兒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啊哈哈哈哈哈。”跟我一起租屋子的室友大叔知道後果斷表示嘲笑,“老鼠都怕!是不是男人啊?”

“每個人都有天生害怕的東西啊,那跟是不是男人沒有一毛錢關係!”我誓死捍衛性別。

“不過這種破屋子有老鼠也難免的。”大叔說,“話說,你以前上大學住宿舍的時候,就沒遇到過老鼠?”

“有!”

“那你們怎麽對付它的?總不會是養貓吧。”

“你說對了,還真的跟貓有關。”

【鼠輩神馬的最討厭了!】

眾所周知,大學我就讀於一所三流學校,地點也十分三流,郊區。雖然校內校外的生活設施也算應有盡有,但整體依然**漾著鳥不拉屎的氣質。

大學生涯有過無數趣事,但是環境與氛圍的關係,怪事也有不少。

那樁怪事首先是以囧事的麵貌拉開序幕的——我們415宿舍出現了鼠輩!當我打開抽屜發現自己的碗裝泡麵被啃了一個洞而麵碗裏有一隻鼠輩擺出“快泡我”的姿勢時,我的慘叫淒厲得能讓全校聽見。

我必須再次聲明每個人都有天生的弱點。所以這絕對不能算娘。況且我熱愛的哆啦A夢也怕鼠輩,我自豪!

當時我嚇得手一抖就把麵碗掉在了地上,鼠輩火速逃出,在桌子椅子床底下亂躥,這下其他有份目睹的室友也Hold不住了,尖叫此起彼伏。以肥碩著稱的金氏更在一瞬間跳到了上鋪,輕功之精湛令人歎服。

接著大家開始交流“我真的不怕老鼠,隻是覺得它們太惡心”、“我隻是覺得它們不衛生”、“況且我們才沒叫得像你那麽難聽”之類之類來搪塞驚慌。好吧不管怎麽樣,至少我們達成了“才不要跟一隻鼠輩分享宿舍呢!”的共識。我們又不是迪士尼。

門和窗都是關緊了的,那隻鼠輩肯定還在屋裏。但是我們怎麽也找不到它,究竟它躲到了哪裏?想想就讓人不舒服。啊,真羨慕三號鋪的鍋爐工啊。那段時間他正因為闌尾炎入院,因此不住宿舍,不必跟我們共赴患難。

我們努力把豬窩般的宿舍翻了個遍,結果除了讓宿舍徹底變成豬窩外,一無所獲。

可惡,堂堂人類居然被鼠輩小看!我們跟它卯上了。當即動用舍費買來了老鼠藥、老鼠夾和粘鼠板,在宿舍裏布下天羅地網,晾它插翅難飛!

結果是令人欣慰的。第二天那隻醜陋的生物就被逮到了。它被牢牢黏在粘鼠板上,因為掙紮得太厲害,都掉毛出血了。

415宿舍的九個男子漢相互看看,都露出了“果然我們才是萬物之靈”的自豪表情。

“所以我說粘鼠板最奏效,別的不必買,你們偏不聽!”五號鋪的八達說。他的家境比較貧寒,對錢一向精打細算。

“抓到是當然的。誰能抗拒那麽香的花生啊。”坐擁大量零食的金氏提供了粘鼠板上的誘餌,他得意得全身肥肉亂顫。

“都讓開!我幹掉它!”證明自己勇氣的機會來了,我操起掃帚……然後掃帚就被粘鼠板一起黏住了。大家齊聲唾罵我智商在哪裏?!

“根本不必打死它。粘鼠板一合,丫就給完全困住了,接著隻剩餓死的份兒。”宿舍最老的排長敲著我的腦袋說。

最後我在大家的指責中去把粘鼠板、鼠輩和那柄掃帚一起丟掉了。又要湊錢買掃帚這件事讓八達心疼不已。

【解放軍來了!】

粘鼠板戰術的旗開得勝沒能讓我們高興太久,因為宿舍很快又發現了其他鼠輩的蹤跡。頭疼的是,這次的對手不輕易上鉤了。我們的陷阱統統形同虛設。

“都說老鼠一生生一窩,我們宿舍該不是有個老鼠窩吧?”身高位居宿舍之最的大衛,提出的假設也是恐怖之最。

“聽說老鼠之間有某種神秘的情報傳達方式。”二號鋪的爛操經常看些奇奇怪怪的書,因此掌握了許多奇怪的知識,“上次我們得手了一次,恐怕別的老鼠不會再上當了!”

“屁咧。我以前也用粘鼠板抓到過一次老鼠,故意不丟掉,擺那裏示眾了一天。到晚上,黏住的老鼠變兩隻了。”十號鋪的遊戲狂人老蝸說,“你說這算是殉情呢還是怎樣?”

“晃增偶民多光擦釀天唄(反正我們多觀察兩天唄)。”宿舍頭號俊男一燦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提議。

觀察的結果是我們發現自己的鞋子被啃了、東西被偷吃了、桌麵上有黑色的小顆粒……而落網的老鼠,一隻都沒有。我們都開始懷念那隻輕而易舉被抓到的善良鼠輩了。

這件事說大不大,卻令我們十分焦慮。我們都沒心情聽課做作業了!雖然平常我們好像也是這樣的。

還好,轉機說來就來——以喵喵叫的形式。那天,外號十分娘舉止偶爾娘卻莫名其妙有一身健美肌肉的容嬤嬤回到宿舍時,捧著一個盒子。

“你們看你們看我撿到了什麽!”

我們湊上去,隻見那盒子裏裝著一隻——貓!

一隻中等個頭的貓。毛色為黑白相間,很髒,多處擦傷,癩痢嚴重。它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瞟了我們一下,目光充滿警惕,卻終究沒法做些什麽。

“哇,你從哪裏撿來的?”金氏大叫。

“學校後山的小樹林啊。我剛去散步……它傷得很重,不知發生什麽事了。”容嬤嬤說。

“這應該不是家貓,是野貓。”八達分析。

“好髒。是不是有病?”排長皺眉,“沒準兒快死了。”

“不能讓它死掉啊!”容嬤嬤的外號雖然很惡毒,但他的心地可善良了。

大家交換目光,說實話我們沒人喜歡貓。我們本質都不壞,但也沒慈善到能加入動物保護協會。嬤嬤的義舉顯然需要全宿舍支持,這就有點為難我們這些純爺們兒。

“等等,有了貓,我們就不用擔心老鼠了吧?”身為舍長的我忽然發現了盲點,“野貓彪悍,更能鎮得住鼠輩啊!”

此話一出,大家恍然大悟,臉上紛紛露出抗戰片裏“解放軍來了!”的表情。養貓的提案就這樣全員通過。

我們馬上忙了起來。因為這隻貓是如此狼狽,在它幫忙掛掉鼠輩前,我們得先確保它不會掛掉。

富得流油且胖得流油的金氏忍痛為貓咪提供了糧食。鹹魚幹、魷魚絲、鱈魚絲、沙丁魚罐頭等等……都被上繳國庫了。

藥品是大家各自出的。有碘伏、雲南白藥、紫藥水、風濕膏、腳氣膏……咦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容嬤嬤必須承擔更多的責任。我們一致這樣認為。所以給貓咪洗澡、吹風、上藥之類的瑣事都歸他。

雖然我們幹得熱火朝天,但那隻野貓真心不討人喜歡。它從頭到尾都在亂叫亂撓,就跟我們要吃了它似的。一番折騰下來,我們的手都掛彩了。

無論如何,我們短暫的養貓生涯就這樣開始了。一旦全宿舍決定一起做一件事,馬上就會形成人人不甘落後的風氣。我們都搶著喂貓,一邊喂一邊順便自己也吃點兒(金氏對此極端不滿,但有人在乎他滿不滿嗎?)。感謝這個破學校鬆散的管理製度。舍管已經很久不做事了,別說我們在宿舍裏養了一隻貓,就算養的是一頭牛,隻要牛糞不臭到讓左鄰右舍抗議,沒人會對我們說不行。

轉眼兩天過去了。那野貓看我們時仍是一副不懷好意的眼神。精神也沒有好多少。不過有貓畢竟不一樣,這兩天宿舍裏,鼠輩是安分多了!

如果不是小蘋果和武則天忽然來訪,我們大概永遠不會懂……那貓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來,喝點蒙牛吧】

小蘋果和武則天是我們的同學。女生。住我們樓上的520宿舍。如同外號所示,她們倆一個是萌妹,一個是悍婦。我們宿舍許多人對小蘋果有意思,雖然對武則天不太來感,但礙於小蘋果跟她是好姐妹,兩人總是一同出場,我們也沒有辦法——當然容嬤嬤是例外的,他對武則天懷有詭異的好感。

小蘋果和武則天來串門的時候是周五中午,當時老蝸正拿著個小碗往貓咪嘴邊湊,“來,喝點蒙牛吧……”

在弄明白了我們宿舍為啥會有隻貓、我們又是如何在照料這隻貓的時候,一貫好脾氣的小蘋果氣得整張蘋果臉都紅了。

“你們是在虐待動物吧?絕對是吧!”小蘋果心疼地抱起那隻貓,顫抖。

我們對這樣的控訴表示委屈,七嘴八舌告訴她我們多麽有愛心。

“有愛心個頭!”小蘋果尖叫,“不要小看貓咪的自愈能力啊!就算要上藥也得先確實消毒好吧?貓的毛很多的你們有仔細搜查過每一道傷口嗎?現在這都化膿了啊!你們給它塗什麽?!勁大的藥不要隨便亂用啊!還有你們喂什麽?鹹魚幹?你們知道成年貓的鹽分攝入標準嗎?知道魚幹裏含有多少鎂嗎?什麽都不知道就去看獸醫啊!!!”

最有愛心的415宿舍轉眼變成以虐貓為樂的不人道組織,我們集體灰頭土臉。

“可憐的家夥……”小蘋果撫摸著懷中那憔悴的貓咪,“不行,我要帶它走!”

“呃,我們宿舍養?”武則天詫異。從這句話我們可以看出她為什麽不如小蘋果受歡迎。

“不是。我有個親戚是獸醫。我這周回家,可以帶它去看病。”

“哦哦,那就帶走吧。再留下去絕對被他們玩死。”武則天幫腔。

我們有資格說不嗎?我們忙不迭地點頭。

必須說,因為習慣了宿舍裏有一隻貓在,這個周末我們過得稍微有點不適應。而鼠輩真是一種見縫插針的生物啊,它們似乎知道貓咪不在了,立刻又鬧騰起來。我們咬牙切齒地期待著貓咪完成治療後精神煥發地回來給它們好看。

一般回家過周末的學生都會在周日晚上返校。估摸著小蘋果該回來了的時候,我和容嬤嬤跑520宿舍去了。我們要對她表示感謝,順道接貓咪回來。

結果小蘋果告訴我們一個噩耗:“它跑掉了。”

“跑掉了!?”我們一驚。怎麽就忽然跑掉了啊?

“我帶它看過病了。打了針上了藥,正常來說很快就會複原。”小蘋果解釋,“傍晚,我抱著它,想從後門回宿舍……它就在那時忽然跑了,跑向後山的小樹林。”

我們沒法懷疑小蘋果。她沒有窩藏貓咪的動機。況且那本就是隻野貓啊。我們隻是有些悵然若失。

“幹嘛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啊?”一旁的武則天見狀揶揄,“人家鐵定是害怕再被你們虐待才跑的。你們也不打算一直養著它吧?你們有給它起名嗎?知道它幾歲嗎?知道它公的母的嗎?”

“……如果告訴你,我們誰也沒興趣調查一隻貓的隱私所以至今不知它的性別,你信嗎?”

“滾回去喂老鼠啦!”

我和嬤嬤返回宿舍。想到接著又得人力麵對最厭惡的老鼠,我就頭大。而嬤嬤似乎真對那隻貓有感情,很是悶悶不樂。

不過,雖然貓咪不在了,當我們回宿舍時,卻看到了一個久違的麵孔。三號鋪的鍋爐工同學,終於出院回歸集體大家庭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見我們進門時,臉上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緊張的神色。

【不燒水的鍋爐工不是鍋爐工!】

鍋爐工人雖然回來了,卻有些不大對勁。

首先,他變得沉默了。盡管我們剛認識這家夥時,他就不是個健談的人。雖然戴一副方大同的眼鏡,但是表情嚴肅起來絕對能去演潘冬子。是在大家熟悉起來後鍋爐工才展示了他的好玩。可是他忽然又不好玩了。

幾天沒見鍋爐工,我們都親熱地拉他說話,但他卻表現得很難融入,幾乎不開口。我們開他的玩笑,他也一副不知道笑點在哪裏的樣子。

比如爛操握著鍋爐工的手說:“手術還順利吧?唉,做女人就是辛苦。孩子好嗎?”正常情況下鍋爐工應該說:“都好。他好,我也好。”更投入一點還可以假哭:“嗚哇~~~生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就已經……”

然而當時鍋爐工隻是一臉茫然地看著爛操,讓我們大失所望。爛操掃興地推了他腦袋一下,被鍋爐工不高興地瞪了一眼。

……鍋爐你怎麽了,不會搞笑的人在415宿舍是活不下去的啊!

性格之外,他一些別的地方也變了。尤其是對待學業上。

鍋爐工當初是以我們宿舍的最高分考進這所學校的。雖然未來的三年裏,他逐步墮落成一個視成績如糞土的好男兒,可是大一時的他還是很上進的。經常晚自習到必須我們喊他回家睡覺才肯罷休的地步。這樣的鍋爐工竟忽然不做作業不晚自習了!如果不是我們提醒,他差點兒連課都不打算去上。

鍋爐工的這一轉變帶給了我們很大困擾。要知道他本來可是號稱“宿舍作業供應商”與“考場友情作弊器”的人啊!這算什麽!

這人隻在我們叫他一起去吃飯時才會表現得比較積極了。不過那同樣不正常。因為鍋爐工本來是很挑食的,不吃肥肉不吃芹菜不吃蛋黃不吃內髒……現在他忽然來者不拒。仿佛一個從沒吃飽過的流浪漢。他對食物的興趣甚至超過了原本暗戀的食堂打工妹阿玲。

好吧,就算以上變化都不值得大驚小怪,那麽有一點是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鍋爐工竟然喪失了燒開水的自覺!當我們吆喝他去幹本職工作時,他竟一副“那是什麽?可以吃嗎?”的嘴臉!靠!不燒水的鍋爐工還能算鍋爐工嗎?當初的你可是視燒水為存在意義的啊!你以為我們為什麽給你起這個外號!

“老鍋,大家都是兄弟,你就告訴我們吧。”八達語重心長地對鍋爐工說,“是不是動手術時發生了什麽事?比如,醫生失手切除了你某些重要器官?所以你才會承受不住打擊而性情大變?”

八達問這話的時候,正跟鍋爐一起走在從食堂到宿舍的路上。據八達描述,鍋爐一副不想進行這個話題的樣子,眼神閃爍。

“你再這樣下去,大家會討厭你的喔。”八達好心地提醒。

鍋爐工卻加快了腳步,一不小心撞上個迎麵而來的人。那人正在上樓梯,被這麽一撞直接滾下去了,又因為他正捧著一份盒飯,那飯菜就糊了他一頭一臉……

八達臉立刻嚇白了。我說過,我們就讀的是一所不怎樣的大學,三教九流的人物蠻多,眼前的這位穿唇環,看樣子就不好惹。

果然唇環君怒吼一聲就朝鍋爐撲上來了,但鍋爐卻將身形一矮,哧溜避過了他那一抓。

唇環君不料鍋爐還敢反抗,大怒,開始對鍋爐拳腳相向,而鍋爐竟以敏捷的動作一一閃過,最後更踏著對方的膝蓋身輕如燕地跳上了走廊的水泥圍欄,不顧隻要踩偏一步就會從樓上掉下去的危險,像飛一樣逃走了!

八達、唇環君和所有有份目睹的路人集體傻眼。

【吾輩是貓】

415宿舍裏,鍋爐工之外的成員薈萃一堂,聽八達像說書一樣把上麵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我發誓絕對是親眼看見的!”八達賭咒,“否則我就讓你們睡!”

這麽悲壯的毒誓他都發得出來,我們沒理由不信。況且最近鍋爐工的確很不正常。

“會不會,”八達吞吞吐吐地說,“現在的鍋爐……已經不是鍋爐了!”

“不是鍋爐?那是誰?”大衛啞然失笑,“被外星人取代了?”

“也許是克隆人。”老蝸說。

“也許是機器人。”爛操說。

“我覺得比較像某種動物變的。”我不甘示弱地發揮想象力,“比方說,貓。想想啊,貓身體輕盈,動作敏捷,這不正符合八達剛才看到的嗎?”

扯淡本就是415宿舍的拿手好戲,被拓寬思路的大家紛紛補充意見。

“有道理。我們宿舍之前不就來過一隻貓嗎?搞不好就是它變成了鍋爐!”排長說,“因為是貓,所以不會做作業。”

“流浪貓總是饑一餐飽一餐,所以它現在有得吃才拚命吃。”金氏說。

“所以啦,怎麽能指望一隻貓給我們燒水呢?”容嬤嬤笑著說。

“芥末梭乃,墜竟腦鼠都木粗乃鳥(這麽說來,最近老鼠都沒出來了)。”一燦作若有所思狀。

我們越聊越嗨,隻有八達的臉色越發難看。“不要說了!”他抓狂地叫起來,“越、越說越覺得像啊!現在的鍋爐是貓變的!”

“別傻了,你以為這是童話還是聊齋啊。”我們哈哈大笑。

“不,貓本來就是神秘的動物。黑貓很不吉利。埃及人還崇拜過貓咪呢!”八達的樣子十分認真,“其他像九命貓、八尾貓、貓臉老太……各種傳說應有盡有,變個鍋爐算什麽?”

片刻八達又想起什麽似的掏出他的小靈通:“有了!給鍋爐打電話!如果現在的鍋爐是假的,那麽真的他應該還在醫院!”

我們啼笑皆非地看著八達真的給鍋爐打了過去。不一會兒鍋爐那熟悉的聲音就在我們宿舍響起:“噢!你們總算還有良心,記起該給我打電話啦!我在醫院無聊死了你們也不來看我!啊,好想快點兒回宿舍去燒水喔……”

我們的笑容瞬間凍在了臉上,無巧不成書,這兩天跟我們在一起的那個“鍋爐工”此刻走進了宿舍,那時,八達的小靈通裏還持續傳來:“你們想不想念我燒的水啊?”……

事實勝於雄辯。眼前的鍋爐和電話裏的鍋爐,我們分得清哪個是真的——當然是以燒水為己任的那個啊!所以現在的這個鍋爐是誰?!

“怎、怎麽了?”被我們如臨大敵地盯著,偽鍋爐有點慌。

“別演了,我們知道你是誰了。”八達這時反而顯得勇敢了,也或許是證明了自己的猜測讓他有些興奮,“你這隻野貓……變成人的樣子想幹什麽?”

偽鍋爐顯然嚇了一大跳,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

“想不到會被你們發現。”他說,“對不起,不是故意想欺騙你們。實在是覺得說出來你們也不會信。”

這話等於是默認。

“我之所以這麽做,是想要……”偽鍋爐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報恩。多虧你們把我救回來,不然我早就死了。”

報恩!居然是這麽可愛的理由?我們的腦海裏一下子掠過仙鶴報恩白蛇報恩宮崎駿的貓的報恩……剛才還對偽鍋爐心存的三分忌憚登時煙消雲散,想不到這年頭還能碰上這麽有情有義的生物!

“你打算怎麽報恩啊?”八達笑著問,“叼些錢來給我們好不好?”

偽鍋爐看來是沒有那種功能,八達的話讓他不知所措,容嬤嬤忙說:“別聽他的,能幫我們鎮鎮老鼠已經感謝你了。”

“不過你幹嘛變成鍋爐的樣子呢?要是變成貓耳娘該多好啊!”想交女朋友想瘋了的爛操恨鐵不成鋼地說。

“下次扮成別人時,要記得先做好調研啊。”排長邊喝水邊說,“假如你會燒水,我們肯定不會懷疑你。”

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和樂。

這時,排長忽然叫了一聲,水杯掉在地上打翻了。他緊緊地捂住肚子。

“怎麽了?”我們一驚。

“肚、肚子疼……”排長的臉色變得極難看。

緊接著,金氏和老蝸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們的手裏各有一隻一次性水杯。

【哪天團滅都不是沒可能啊!】

排長三人忽然就犯病了!我們用最快速度將他們抬去了校醫務室。這個過程中,他們持續發出痛苦的呻吟,造成一種馬上就會嗝屁的緊迫感。然而就在即將抵達醫務室的時候,他們義無反顧地跑進了一間公廁。

我們幾個沒病的站在廁所外,聆聽著裏麵傳來的不堪入耳的聲響,麵麵相覷。

過了一會兒,三人扶牆出來了,蠟黃的臉色猶如剛掉進過糞坑。話說扶牆一般不是飽餐後的動作嗎?你們這樣會讓人誤會……

“你們沒事吧?”我們關切地問。

“不疼了……”金氏用帕金森動作擺手。

“以防萬一還是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吧。”嬤嬤心細如塵地提議。她真不愧是伺候過皇後娘娘的呢!

來到醫務室,校醫聽我們介紹完狀況後立刻下結論道:“你們誤吃老鼠藥了吧?”

老鼠藥?我們的確曾把那玩意兒夾在吐司裏丟牆角引老鼠上鉤,但老鼠沒碰。那幾片吐司現在還好好躺著呢。

“你們把吐司撿來吃?”我鄙夷地問傷員。

“靠,我又不是八達!”排長惱羞成怒,他的辯解深深傷害了隻不過是比平常人更珍惜糧食一點的八達。

“前兩天我還看過一個誤吃老鼠藥的同學呢。錯不了,症狀和你們一模一樣。”校醫說,“那老鼠藥是我們學校附近買的吧?鄉下人自己做的,藥性比較低,吃了頂多拉個肚子,不至於要洗胃或者翹辮子。”

應該跟食堂沒關係。因為我們這幾個健康的,午餐也都在食堂吃。這麽說問題出在別的地方?經過交流,我們發現排長、金氏和老蝸都喝了水。

宿舍桌麵上常年擺著個公用水壺。以前都是鍋爐工負責填滿它的,這兩天則是誰有空誰自力更生。

有人把老鼠藥投在了裏麵?!

帶著滿腹的疑問和憤怒,我們告別校醫,返回宿舍。

半路,我們碰見了小蘋果和武則天。排長當即向她們訴苦。

“老鼠藥殺人事件?!”武則天吐舌頭,“你們也算命大了。”

“是不小心嗎?還是你們招惹誰了?”小蘋果關切地問。

“怎可能是不小心。”我說,“要說招惹了誰,頂多隻有……老鼠。”

“總之你們還是多注意吧。”武則天難得地表示出溫柔,“真心覺得你們宿舍哪天團滅都不是沒可能啊!”

兩位姑娘遠去後,我問其他人:“你們覺得,會是老鼠給我們下的藥嗎?”

“開什麽玩笑,老鼠怎可能做到那種地步!”金氏拒絕承認自己栽在了鼠輩手上。

“難說。老鼠可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物種之一。恐龍滅絕了它們都還沒滅絕啊。”爛操又在賣弄他的學識了。

“最近宿舍裏老有一隻貓在,那些老鼠想必很不爽。”大衛說,“所以它們趁我們都出去時,把老鼠藥丟進水壺裏,想害死我們?”

我們想象著那離奇的情景,都有些不寒而栗。

回到415,我們檢查了放在牆角多日早已發黴的吐司,發現裏麵的老鼠藥內餡還真不見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鼠輩的嫌疑又加重了!

“沒事吧?”留守的偽鍋爐送上慰問。

“暫時沒事。”排長咬牙切齒地說,“對了,你如果要報恩,就幫我們幹掉所有老鼠吧!”

【貓的報仇?!】

當天晚上我們很早睡下。包括總是熬夜飆遊戲的老蝸,也因為白天的元氣大傷而暫時休戰。臥談會也沒心思辦了。每個人心裏都循環播放著一首名為《忐忑》的神曲。

我很快就睡著了。半夜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就覺得自己的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給咬住了。我嚇得倒抽一口涼氣爬起來,發現自己腦袋上黏著——粘鼠板!

是誰?誰搞的這種惡作劇,居然把粘鼠板放在我的枕頭邊?這貨有多粘你們知道嗎?不去理個光頭是絕對取不下來的啊!

我的動靜驚醒了其他人,很快宿舍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我迅速打開電燈,隻見八達正四腳朝天飆淚,他的腳趾被老鼠夾夾住了!與他同一命運的是爛操和嬤嬤,他們被夾住的分別是屁股的左半邊和右半邊,那撅著臀部呻吟的慘狀,令人浮想聯翩……跟我一樣中了粘鼠板的還有大衛。他的整張正臉都被粘鼠板纏住了,正處於天昏地暗之中。

白天已經遭過罪的金氏、排長和老蝸坐在各自**,目瞪口呆。排長氣急敗壞道:“媽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真的是老鼠嗎?”金氏難以置信。

“那這老鼠該成精了!”老蝸說。

我們六神無主了一陣,齊齊看向偽鍋爐,他坐在三號鋪,一臉的同情與無辜。

“表磚鳥!”

一燦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不知什麽時候下了床,走到門邊把掃帚抓在了手裏。他的肩膀上也貼著一張粘鼠膠,那令他看來仿佛聖衣沒有完全穿好的聖鬥士。

一燦舉起掃帚,將棍子的那一頭對準偽鍋爐。

“係他!”一燦鎮定地說,“偶本乃睡著鳥,卻被一贈很親的新鷹草醒……迷迷福福中就抗見,它債布茲信阱!”

伴隨著一燦鬼斧神工的講話,偽鍋爐慢慢站起,居高臨下地掃視我們所有人。

我們趕緊集中到宿舍的另一側,與他形成對峙之勢。

“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來報恩的嗎?”容嬤嬤忍痛問。

“泡恩?”一燦輕輕地笑了,“幾細想想,偶民做了神馬,茲得它泡恩?”

老實說如此緊張的時刻聽到這種普通話真是太破壞氣氛了。但我們還是冷靜思索了起來。

一燦說得有道理。在小蘋果到來之前,因為我們的不懂照料,那隻貓可是吃了不少苦。

所以,貓的報恩?

它其實是來報仇的吧!!

【貓的報恩!】

我們在最短時間內達成了共識,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溫馨甜美童話一秒變怪談,這太讓人難以承受了。

一股妖異的氣氛在室內彌漫,我們手忙腳亂地做好了自衛的準備。金氏握緊啞鈴,排長手持衣叉,八達高舉洗衣板……一時沒東西可拿的大衛甚至左手牙杯,右手牙刷,輸人不輸陣,順便說一句他還沒把粘鼠板從臉上取下來,隻是象征性地在上麵先挖了幾個洞應急。

爛操率先發出一聲咆哮,忍痛從屁股上扯下老鼠夾,朝著偽鍋爐丟去,隻見偽鍋爐閃電般從上鋪躍下,以流暢無比的動作來到桌子上又來到了對麵的七號鋪然後是九號鋪……轉眼已經靠近了窗戶。那感覺完全是飛簷走壁啊!

偽鍋爐回過頭來對我們恨恨地一笑。我們從沒在鍋爐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那麽邪惡,那麽奸猾!

我們原本以為415今晚搞不好真會像武則天詛咒過的那樣“團滅”的。結果偽鍋爐沒有戀戰的意思,他打開窗,沿著窗外的排水管道頭下腳上地往下爬去。我們蜂擁到窗前觀看,天啊,那動作必須不是人類的啊!

不過他既然溜了,我們也鬆了很大一口氣。為了表現出我們的勇氣,我們紛紛將手裏的道具稀裏嘩啦朝他丟下去,但那家夥著實敏捷,完全砸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看見了一輩子不會忘記的情景——

一個女孩子從樓上跳了下來!她的長發與薄紗睡衣在風中飛揚,曼妙得令人心馳神往。足有五層的落差被她輕易逾越,著陸時她以四腳著地,那樣子,多麽像……

貓!

“小蘋果!!!”我們異口同聲大叫。是的,那個果斷跳樓的奇女子正是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蘋果啊!

偽鍋爐猛地回頭,看見小蘋果氣勢洶洶地朝他殺了過來,嚇得當即拔足狂奔,小蘋果窮追不舍,兩人一前一後地往操場而去。詭異的是跑著跑著,竟不約而同地采取了手腳並用的姿勢。

這這這這到底什麽情況?我們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還是一燦反應快,他第一個朝門外跑去。

我們立刻一窩蜂地跟了上去。下樓,直奔操場!因為趕場心切,我們都還維持著非主流的造型,背心短褲粘鼠板神馬的。其中習慣**的大衛甚至隻在下身圍了一條毛巾被,他的犧牲實在太大了!

雖然對415來說,剛才經曆了宛如死裏逃生的浩劫,但這個沒心沒肺的學校此刻卻依然處於沉睡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520宿舍大概也沒有一個人發現小蘋果跳樓了。

當然,前提是那真的是小蘋果。

我們還是來遲了。當我們趕到操場的時候,一場可以想見的惡鬥已經分出勝負。操場上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小蘋果。而偽鍋爐已經消失不見,被小蘋果傲然踩在腳下的是——

一隻惡心斃了的鼠輩!

夜晚的操場十分空曠,涼風吹過,掀起小蘋果,不,偽蘋果的長發和那件畫滿草莓圖案的睡衣,那場景真是既颯爽又微妙。

“你不是小蘋果吧?”我扶著後腦勺的粘鼠板小心翼翼地問。

“絕對不是!”容嬤嬤激動地說,“剛才那身手,絕對是貓……是貓啊!”

“貓不是鍋爐嗎?”金氏傻呼呼地問,顯然這件事超出他的智商範疇了。

“真抱歉,貓這種高等動物才不屑變成臭男人咧。”偽蘋果眯縫著眼睛,輕輕舔著手臂上的傷口,“要變也變美少女。”

“……所以鍋爐的真相其實是老鼠?他騙了我們?”八達大聲說,“老、老鼠怎麽會有那種本事啊!”

“真奇怪。你們可以接受仙鶴白蛇貓咪擬人報恩的設定,為什麽不能接受鼠輩擬人報仇呢?”偽蘋果輕蔑地說。

……那當然是因為老鼠擬人一點兒也不浪漫啊魂淡!

“別小看鼠輩。它們能夠在地球上存活那麽久、並一直由我們貓類來扮演‘天敵’的角色,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偽蘋果說,“想想你們對它做過什麽,就不難理解它為什麽想報複你們了。”

我們恍然大悟:敢情偽鍋爐就是我們拿粘鼠板抓到的那隻鼠輩!當時沒有果斷打死真是錯誤的決定,搞到它居然死裏逃生,回來報仇!

“可是那家夥既然這麽強大,當初又怎麽會被我們抓到?”金氏還是沒搞懂。

“某些動物,在強烈怨氣的催化下偶爾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你把這理解成突變或者進化都行。”偽蘋果叉著腰上普及課,“順便說一下,這種老鼠的危險程度應該會讓同類都聞風喪膽,這幾天你們宿舍應該沒鬧老鼠吧?”

原來如此。自從偽鍋爐來了之後,別的老鼠都安靜了——不是因為他是貓,而是因為他是一隻Boss級的老鼠!它Hold住了場麵,讓其他鼠輩不敢造次。

重點是我們九個大男人竟然被一隻老鼠玩得團團轉還差點兒賠上性命!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我們大概隻能通過退學來逃避了!

“那麽,你就是我們救的那隻貓嗎?”排長問,“真正的小蘋果呢?”

“她帶我去了寵物醫院,然後臨時得到一個全家去旅行的機會。”偽蘋果得意道,“她想去,但又不敢曠課那麽多天,所以我就自告奮勇扮成她,替她來學校啦……”

……鬧了半天,這才是真正的“貓的報恩”啊!

“你們啊,一個兩個,沒養過貓就不要亂養啊!養寵物的首要條件絕不是有沒有愛,而是先衡量自己的覺悟與能力!”偽蘋果瞪著我們,“你們可知道我那幾天受了多少苦?還好有人救我出苦海,我不報答她報答誰啊。”

我們被訓得無地自容。

“不過,”偽蘋果話鋒一轉,“無論如何,沒有你們收留我在先,我恐怕早就掛了。這點來說,還是必須謝謝你們。剛才幫你們消滅了大害蟲,也算是我的報恩吧。”

這番話說得剛中帶柔,且隱隱散發出一股傲嬌氣質,我們立刻覺得被治愈了。方才的驚險、被挖苦時的尷尬,頓時都不算什麽了!

“那麽我該走啦。”偽蘋果說,“你們那位真正的小蘋果明天就會回到學校。流浪貓還是該早點退場,喵~~”

她在最後發出了一聲嬌俏的貓叫,頭頂冒出了雙耳,臀部長出了尾巴,完全是動漫裏萌不勝收的典型貓耳娘!月色下,她向我們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跑遠。

沒有人可以馴養桀驁自由的野貓,但是那幅動人的剪影,久久地留在了我們心中,成為我們大學傳奇生涯不可磨滅的組成部分。

【犬耳娘,要不要?】

“貓的報恩”第二天,真正的小蘋果就回來了。她在見到我們時,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我們感慨著好人有好報的世界終極真理,同時無可抑製地懷念起貓耳貓尾句末帶喵的偽蘋果,恨不能逼小蘋果Cosplay一把。

順便,真正的鍋爐工也終於回來了。由於在今次的事件中,這廝的缺席直接導致了鼠輩的有機可趁,我們不由分說地把剛出院的他扁了一頓。

“這麽久沒見了不是該想我才對嗎?不是該擁抱嗎?為毛打我啊?!”鍋爐工哭喊。

鍋爐工一邊抽抽搭搭、罵罵咧咧,一邊敬業地去燒水時,我們感歎,果然是真正的鍋爐工啊。

於是這次的事件真正結束了。不知道是偽蘋果還是偽鍋爐的殘存氣場,總之415宿舍後來再沒鬧過老鼠。這又是福音一件。

生活恢複秩序後,我們有了新的愛好,就是沒事去學校後山的樹林走走,期盼再遇到什麽奇跡,結果我們還真碰到了——一隻被丟棄的小狗!

“狗耶。”八達說。

“好像是女孩子呢。”大衛說。

“長得還挺俊俏的。”爛操說。

“受傷了,好可憐啊!”容嬤嬤說。

我們用目光交換訊息——“養不養?”

當然養啊!因為犬耳娘,也是很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