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時

“啥意思?想少個分錢的明說。”邢猛誌怒道。

連天平嗤笑道:“裝得不錯啊,繼續裝。”

“裝什麽了?”邢猛誌懵然問。

“真以為我傻啊?你聰明得有點過頭了吧?”連天平隱晦道。

“平哥,你個文盲出身,不要話裏有話行不?來,看兄弟不順眼,朝腦門上來,我要眨巴下眼,我是你養的。”邢猛誌杵著腦袋,橫橫地道。

“去你媽的,頭回見吃裏爬外的還這麽硬氣。警察窩裏出來的,真以為有人能相信你啊?”連天平怒道,槍頂上了邢猛誌的額頭,惡狠狠地道。

“哦,懷疑我是內鬼,這麽說你們幾個都值得懷疑啊!孬九被抓過,葛二屁被抓過,你也被抓過,還不都警察窩裏出來的?”邢猛誌道。

“狡辯。他們是被警察抓,你是當警察,臨時的也算。”連天平道。

“好,我把你們出賣了。”邢猛誌道。

“嗬嗬,終於承認了。”連天平陰笑了。

“我想承認,也承認不了啊,警察呢?你一車貨放那兒,那還不一逮一個準?你用槍頂著我,現在要有警察圍上來,不照樣一逮一個準?老子連手機都沒有,拉個屎都不出院子,你跟我說說怎麽出賣你們?”邢猛誌怒聲質問。

一下子把連天平質問蒙了,他用槍口撓撓腦袋,像是撓癢癢,或者是在思考,隻可惜思考不出結果來。邢猛誌稍一動,他槍又舉起來指著邢猛誌了,冷森森地道:“老大讓我滅了你,對不起啊兄弟,回頭我安排人給你家裏送筆錢。”

“老大讓你吃屎你也去啊?他不是讓你滅我,而是讓你走投無路,根本不給我們活路,如果說出賣,可能我們都被出賣了。”邢猛誌幽幽道。

“什麽?你扯什麽?”連天平愣了,這話似乎戳中了他的心病。

“我們在老大眼裏,和你送去高速路口送死的貨沒有兩樣,像我這樣和警察有瓜葛的,你懷疑我認了。可像你這樣被警察抓過的,也一樣。他還能用你嗎?即便不懷疑你說了什麽,萬一你被警察盯著呢?進過局子還不就等於有了汙點,找個人撂出來扛罪除了你還有誰啊?”邢猛誌道。

嘖……噝……連天平一下子猶豫了、狐疑了,槍口低了低,又抬了抬,抬起來蹭蹭太陽穴的部位,其中的關係太過燒腦,不過憑他的直覺判斷,邏輯是對的。

邢猛誌突然又爆了句雷:“孬九和二屁車裏根本沒貨吧?”

“啊?你怎麽知道?”連天平冷不丁被詐,嚇了一跳,槍口又指向邢猛誌。

“既然老大都不怎麽相信你,怎麽可能給你成車的貨?咱們這一撥都是被警察盯著的,最適合組個‘炮灰團’。你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根本就誰也不相信,準備撇下上頭和下頭,自己跑。”邢猛誌用最陰暗的思維洞悉到了連天平的想法,這裏距離高速入口不足一公裏了,一路平安,上去就是信馬由韁暢通無阻。

“猜得不錯,不過貨還是有的,你屁股下麵坐的就是。現在給你個選擇,下車自己跑,錢甭指望了;第二呢,替我開車走,那樣的話,可能命就甭指望了。”連天平慢慢地收回了槍,坐正了,沒有理會邢猛誌的感受,隻是在等著他的選擇。

“是不是手機得扔了?”邢猛誌問。

“對。”連天平道。

邢猛誌掏著口袋,把發的手機扔給了連天平,然後一踩油門,平穩地上路了。微微詫異的連天平前麵看看,左右看看,什麽也沒發現後,順手把兩部手機都扔出了車窗外。

車如離弦之箭,駛上了高速路,方向……未知。

丁燦和邱小妹是最後到場的,黑客據點已經結束了戰鬥。他們和任明星、王鐵路一行四人像上級來人一樣受到了警隊的最高禮遇,剛一進門兩旁的特警隊員就對著他們立正、敬禮。

“哈哈,你出名了啊,不過名字裏得給你打個×,叫薛×文。”任明星笑看著被銬著坐在地上的黑客。

仔細觀察薛銘文,發疏,黑眼圈,眼底發紅,小肚腩偏大,雙下巴,符合一切宅男的氣質,任明星又咧咧了:“看看,不要老坐著,也不能老吃外賣、老熬夜。我們盯你這些天,就看你天天晚上耗著,天天吃外賣,那怎麽能行?看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對了,認識這大叔嗎?不是你黑客才能化身,這位大叔臉熟不,不止一次見吧?”說的是王鐵路。

那黑客羞愧地低頭一言不發了。如果警察早盯上他了,那說明自己一切的掩飾都是笑話。

“好家夥,這比你那店隻高不低啊。”邱小妹歎了句,淩亂的桌麵上放著四五台電腦,書櫃裏放著成摞的手機、各種接線卡口、寫碼設備,還有沒有標誌的**電路板。丁燦指指道:“單片機高手,我猜對了吧,隻有硬件也通曉才能登峰造極。”

“什麽是單片機?”周景萬問。

“就是自己設計電路、焊電路元件,自己做一個完整的功能性電器,比如那些群發短信的設備、寫銀行卡的設備,都是單片機高手做的。”丁燦道。

“別吹了,趕緊的。”邱小妹斥了句,不過毫無責備的意思,語氣裏滿是興奮。

不光她興奮,所有的人都興奮,這裏直連的能看到幾屏的行車路線,那是車上的視角。丁燦試了試,撲哧一聲笑了,有一個視頻居然看到了孫仁和石國中的視角,兩人穿著警服,打著哈欠,正在路上。

“錯不了,就是他,王村高速口的視頻還沒來得及刪。”邱小妹道。

“明星,把他帶到衛生間,突審。”周景萬冷聲道。

“好嘞。”任明星提人。那黑客薛銘文像被蛇咬一樣**著,顫聲嚷著:“別打,我說我說……”

“嗬嗬,看看,虛擬世界待久了,太脫離實際了,現在警察誰還打人呢?手段比打人厲害多了。”任明星一驚一乍,把那黑客嚇得時不時地哆嗦。王鐵路趕緊拉開了任明星,周景萬蹲下開始問話。

虛擬世界的王者在現實世界裏往往反差很大,那黑客根本經不住三審兩問,很快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水域金岸別墅內,武燕笑著向譚政委點了點頭。

坐在政委對麵的汪冰瀅傲氣依舊。當過律師、見過世麵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不像那些土炮,心虛,見著警察就立馬服軟。這不,她笑吟吟地看著譚政委,挑釁道:“譚政委,如果沒有其他要問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急,這不是剛開始嗎?”譚政委笑道。

“你耗著有意思嗎?我可能比您熟悉法律,您這樣限製人身自由,有悖您的職業道德和操守啊。”汪冰瀅提醒道。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啊,先前你說對曹戈一無所知,這就不對了。”譚政委道。

武燕把平板遞到汪冰瀅的麵前,幾屏監視截圖,汪冰瀅眼睛一閉,無語了。那是兩人很倉促的一次會麵,被人偷拍到了。

“這是個涉毒嫌疑人,身上牽著重大案情,現在下落不明。汪女士,您不會恰巧不知道他的去向吧?”譚政委問。

“我怎麽可能知道?”

“那你們這麽親密的關係,如何解釋呢?”

“法律上講,叫不正當男女關係,可以嗎?”

“呃……”

完全低估了汪冰瀅的臉皮厚度,她侃侃解釋了這種關係,倒把譚政委給噎住了,汪冰瀅卻是兩手一攤道:“好吧,無恥、下流、不要臉,不管你們心裏怎麽評價吧,不要問我在車裏幹什麽,那是不可描述的事。”

“好,不問,換個問題。我們查到你在近六個月有大額的消費,包括出境旅遊、購買奢侈品,以及數額較大的流水賬,這個和您的收入似乎不符啊。”譚政委又道。

“嗬嗬,答案已經給過了,既然和一個或者不止一個男人有不正當關係成立,那其他就不用解釋了,願意為美女買單的男人可多的是,這隻能以道德水準衡量,不違法吧?”汪冰瀅笑道。

武燕聽得愕然不已,驚聲問著:“啊?你咋這麽不要臉呢?”

“恰巧我也要這樣問你們,無憑無據上門限製我的人身自由,執法者的顏麵還在嗎?”汪冰瀅很文明地反駁了一句惡心話,把武燕給嗆住了。

“好好,這個不用爭,我接受你的解釋,這樣吧……”譚政委作勢要起身,汪冰瀅心裏一喜,以為結束,可不料譚政委又安生坐好了,迸了一句,“對,還有個人你認識,叫薛銘文。”

“誰?”汪冰瀅皺眉。

“外號老貓啊。”譚政委道。

“不認識。”汪冰瀅眼皮一跳,手一抖,直接否認。

武燕微微笑了,譚政委笑道:“我覺得你還是認識的好,否則他把你交代出來證明你說謊,場麵會很尷尬的。認識又不違法不是?”

“我真不認識,我確實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汪冰瀅攤手道。

“這個問題也不重要,那再換一個。你說你不認識薛銘文,為什麽薛銘文那兒,和你這裏有通信聯絡呢?而且用的是很先進的軟件,看完就刪,叫什麽來著?”譚政委問。

“閱後即焚。”武燕提醒道。

“不可能,我根本不認識,這什麽跟什麽啊?”汪冰瀅否認道。話音剛落,包裏的手機響了,是個特定的提示音,清晨的鳥鳴,一聽這聲音她表情陡然劇變,先驚再愕,然後滿臉恐懼地看著譚政委。

武燕替她把手機拿了出來,放到她麵前,那上麵發了條信息:安全。發信息人是:老C。

“每隔十五分鍾匯報一次,準時吧?”譚政委笑著問。

汪冰瀅目瞪口呆地看著譚政委,良久無語,她咬緊牙關,一言未發,仇視著譚政委,早已經忘了自己急著要走。

不過恐怕走不了了,警察肯定有些證據。不對,不可能有證據,我是清白的,我和那些事根本無關……心裏模擬過無數遍的托詞開始發揮作用……

“這盤棋下得足夠大啊,我已經迫切地想知道棋手是誰了。”

徐局長歎了句,黑客、托家(中間人)、運輸路線,脈絡在漸漸清晰,而幕後依然雲裏霧裏。

“不急。”賀炯淡定道。

話音未落步話就傳來匯報:藏鋒4號匯報,燭光上了高速,似乎與目標嫌疑人發生了爭執,燭光似乎被對方挾持。

這可急了,賀炯命令道:現場監控發回來。

現場圖像出來了,應該是對麵駛過的車輛偷拍的,放大的畫麵裏,能看到副駕上的連天平用槍指著邢猛誌。徐局長眼皮跳了跳道:“這個人得先摁了啊,否則我們的人危險。”

“隻要對方沒有覺察到危險,那他暫時就沒有危險。”賀炯傳達著命令,“咬緊嘍,按約定的計劃辦,行動命令下達時給他一個橙色信號。”

四號得令,聽得出是馬漢衛的聲音。發布命令的賀炯隨即陷入了糾結。他剛下意識地摸煙盒,一支煙遞到了他嘴邊,他愕然叼著,徐局長笑著給他點火,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胃口是不是大了點?這幾路人馬都填不飽你?”徐局長問。

“大頭沒出來啊,黑客盯的沒有這一路,那這三路很可能也是被扔出來當炮灰的。被下套的都是曹戈的嫡係,哪怕有一個通知曹戈,那這條大魚想釘住就沒那麽容易了。”賀炯憂慮道。

“先是投石問路,測測深淺;然後明修棧道,吸引火力;最後才有可能是暗度陳倉。你的意思是,這幾路都是小雜魚?有可能都是他的眼線?”徐局長道。

“完全有可能,這是提著腦袋的活兒,不論哪一個毒梟都是詭計多端,不可能不層層設防。”賀炯道。

徐局長跟著憂慮了,他撫著下頜問著:“那我們的戰線可能要拉長了,現在的路線是幾個方向,連天平往南,孫仁往西,徐虎這一撥往北,不管追丟哪一撥都是後患無窮。”

“是啊,可為什麽大魚還沒露頭啊?該出來了啊。徐局,我們得有耐心,耐心越大,收獲越大,更何況終極目標還不知道是誰。”賀炯道。

想到這一層,兩人又覺得手到擒來的難度似乎又在無限提升,憂思中,又沉默了。

從會議室到信息中心,這裏回傳的信息幾乎全是監控的圖像。清晨的濃霧中,偶爾出現幾輛前行的車,乏善可陳的景色在霧霾中變得漸漸模糊,甚至有兩條高速因為霧霾已經暫時封閉了。隻有在天網示意圖上才能看到虛擬化的端倪,原來圍城的紅點分成了幾個箭頭,追著目標走,恢恢天網像被撕破了,變成了淩亂的幾簇。

此時,清晨六時三十分,霧霾更重了……

丁零零……

幾聲老式的電話鈴聲響起,連天平摸著身上,開車的邢猛誌問:“喲,不是手機扔了嗎?”

“嗬嗬,你知道得還不夠多嘛。”連天平笑了笑,掏出手機,放在耳邊接聽,“喂,哥,我出來了。”

“到哪兒了?”聲音聽得出是老鬼。

“到榆祁地界了,這麽大霧,看樣子高速都封路了。”連天平道。

“沒情況?”對方問。

“沒有,毛都沒一根。”連天平道。

“嗯,走遠點,下個口子,麻子接你,事辦完前麵走。”對方道。

“嗯。”連天平應了聲扣了電話,是台老式的鍵盤機,他往置物箱裏一放,笑著問邢猛誌,“猛子,好奇嗎?是不是和這霧霾一樣轉暈圈了?”

“你知道我的好奇心不大,知道得太多很麻煩。”邢猛誌不動聲色道。他隱隱地感覺到了一股危險,卻不知道來自何方,眼前的路迷茫而漫長,約定的橙色信號也看不到。他想可能是被組織坑了,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連販毒組織也把他坑了。

“半天不說話,你很鬱悶對吧?”連天平問,離市區這麽遠,他很放鬆了。

邢猛誌笑了聲道:“怎麽講?”

“嗬嗬,這個世界好人也好混,壞人也好混,不管好壞他們都心安理得。但最難的有一種不好混,就是那種不好不壞、不黑不白的人,比如……你。”連天平笑道。

“這不是沒事嗎?平哥你啥意思?怎麽一直認為我是內鬼呢?”邢猛誌罵道。

連天平長笑道:“我倒希望你能把消息傳出去,可惜你是個失敗的內鬼,現在該絕望了吧?說實話啊,如果你在高速口下車,說不定我會心軟放你一馬,再往前十公裏,路可就到頭了。”

“是嗎?不怕我和你同歸於盡,方向盤在我手裏。”邢猛誌惡狠狠地道。

“你一定沒注意到這是輛教練車,副駕的位置也有刹車。當然,你也可以嚐試一下,對於我這類人,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威脅有用嗎?嗬嗬……前麵那個小彎,往死裏撞。”連天平無所謂地道。

這是個亡命徒,邢猛誌知道這貨的腦子裏恐怕沒有恐懼那根神經,他歎了口氣,沒撞。

“看,你還是很理智的,這就對了。要不考慮一下跟我走,說不定咱們真能成警匪一家啊……哦,對了,你在警察裏是個什麽職位?不會真是臨時工吧?抓了我們能升幾級啊?……哦,判不了我們刑你也沒功勞可說,這個我可真幫不上你,你跟了這麽久都看到了,我是一點毒品都沒沾過吧?”連天平笑著調戲道。

上當了?露餡兒了?

邢猛誌腦子迅速轉著,卻無從知道破綻何在,他出聲問著:“憑什麽就非說我是內鬼啊?我他媽連手機都不帶,門都沒出過,有這麽當內鬼的嗎?”

“想知道嗎?”連天平笑著問,一隻手把玩著槍,玩味似的道,“第一個破綻是,你那麽重情義,都沒回去看過你老娘……嗬嗬,我去看了,她已經不在環衛上了,自從你和孬九、葛二屁搭上線,她就不在環衛幹了,是不是?”

“就憑這個啊,我給不了你解釋啊。我這樣的逆子都沒臉回去。”邢猛誌歎了聲。

“感情我不懂,解釋我也不要,如果這個不算的話,還有個更直接的你想起來了嗎?”連天平問。

邢猛誌心一跳:“什麽?”

“秦壽生老婆,劉淼淼。”連天平道。

這一下如同雷擊,邢猛誌心一抽,下意識地鬆了一下油門,刹那的失態讓連天平捕捉到了,他笑著道:“看來你想起來了,可以告訴你,其實我老大原來是經營過網賭的莊家,波姐是下線,秦壽生老婆是波姐的下線。也不算老婆,那妞原來坐過台,和孬九還有過一腿,後來勾搭秦壽生上線賭博,兩人還真搞一塊兒了……那傻逼成天抱著個爛貨當寶貝。”

邢猛誌的嘴裏發苦,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連天平笑看著邢猛誌的表情,看不清,不過他覺得應該是絕望的表情,他吹著槍口笑著道:“本來查誰賣假藥坑我們,這妞一描述,怎麽他媽覺得像你。嘿,悄悄讓她一認,還就是你……我說警察真夠損的啊,抓不著販毒的,就自己去販假毒品坑害吸毒人員?猛子,說說唄,這一茬你解釋得過去嗎?”

“過不去,我輸了。”邢猛誌坦然道。

“嗯,這才像你,有膽色。可以教你一課,越做大案越不喜歡有腦子有想法的人。即便你沒有什麽問題,也不會用你,頂多會用葛二屁、毒強、黑標那類人……前方榆祁口下高速吧,貨已經走了,抓我也沒有用了。你猜得不錯,我們都是炮灰,我是毒販的炮灰,你是警察的炮灰,同病相憐,我不為難你……有一天我要真落到警察手裏,不知道你會不會為難我。”連天平笑著道。

“不會,恐怕以後我沒機會了。”邢猛誌嗓子沙啞地道。

連天平笑了,前方,顯示的榆祁出口兩公裏的路牌,這趟臥底之路,走到了盡頭……

“快……快……合板子,麻利點。”

昏黃的燈光下,幾名彪形大漢把成箱的貨往一輛貨車上裝。體形肥碩的董小花在這裏赫然是指揮級別的,她偶爾叼上煙,袁玉山這號人物都趕緊給她點火。

“波姐,這幹啥?好歹我跟平哥是兄弟了,怎麽淨幹搬運工的活兒?”

拍著肩膀的葛二屁咧咧著上來。

波姐笑道:“咋了,替姐幹點活兒就累?過來過來。”

葛二屁湊上來。波姐掏出成摞的錢往屁哥兜裏一塞,順手揩了把油勸著:“跟上車,卸貨就得你這身板呢……今天包你大賺,回頭姐挑倆水靈的伺候你。去吧。”

“嗯……謝謝姐啊。”葛二屁喜滋滋地上了車,一上車愣了下,副駕空著,可副駕後的休息位置還有兩人,他坐下好奇地問,“往哪兒送呢?”

“別多問,自己數錢玩……老鬼。”波姐拍拍車門示意安靜,嚷了聲,她是向上喊的,站在貨倉頂部的老鬼順著一根杆溜下來了,波姐問道,“沒事吧?”

“有個球,啥也看不見。”老鬼道。

“走吧,差不多了。平子、孫二、徐老虎都出去了,老貓沒發現情況……直接走,手機。”波姐說著,伸手要過了老鬼的手機,車上幾人把隨身的手機都遞下來,老鬼袁玉山上車,波姐開著大鐵門,大貨車轟轟幾聲,緩緩地開出去了。

那車上的標誌居然是:太行藥業!

“壞了,這一路是暗線,他掌握不了。”

丁燦突然醒悟道。

“他”……是被槍指著的黑客薛銘文剛剛輸完一切正常的信息,他同意配合了,給外麵的三路都發出了假信息,可隻有三路,似乎都不像大宗毒源。

“薛銘文,和你聯係的女人你見過嗎?”周景萬迂回著問。

薛銘文愣了下,後麵持槍的特警槍口一杵喝著:“問你呢?”

“見過一次……沒當麵見著,是遠遠看見的。”薛銘文回憶道,是一次接收手機送來的,都是送到樓下的信報箱裏通知他,他是偶爾看見過一次。

“是不是她?”周景萬問,亮著汪冰瀅的照片。

薛銘文看著手機屏幕,機械地搖搖頭。

又亮出劉蓓蓓的照片,薛銘文繼續搖頭。

“你確定?”周景萬苦臉了,可能要錯了。

“確定,不是,絕對不是她。”薛銘文緊張道。

“明星。”周景萬喊了聲。任明星趕緊問著:“說說大致體貌特征,什麽發型?身高?你描述我畫。”

“不不……不……”薛銘文奇怪地噴著。

“敢說不知道,想好後果啊。”周景萬怒道。

“不是不是,不用畫,就是種特別胖的那種……有兩人那麽粗。”薛銘文戴著手銬的手比畫著。

在場的參案人員俱是一愣,馬上想到是誰了,不過都是驚恐和懷疑的眼光。邱小妹喃喃道:“壞了,就怕疏漏,還真出燈下黑了。如果還有一出大宗貨源,那前麵都是投石問路……快看高久富在什麽地方。”

丁燦趴在桌上瞄了瞄,車還在行進,已經在214道走了一大半,可這隻是個車上攝像頭,看不到車裏的人,如果中途下車的話,就無從判斷了。他回溯的錄像,在二十幾分鍾之前,確定有過停頓。

“壞了,我們被帶偏了。”丁燦看著監控停頓的地點,懊喪地道。

話說是禍不單行,這裏顯示手機提供的大致區域信號,消失了……

一室皆愕,麵麵相覷著。周景萬急急拿起通信呼叫著:“藏鋒3號匯報,我們可能出現疏漏,和老貓直接聯係的人是董小花……”

在撲朔迷離的辨識和追蹤內容裏,武燕也被搞蒙了,她以為自己接到的是最輕鬆的活兒,可沒想到,這裏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隨著時間的推移,汪冰瀅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舒緩了,十八時三十分的鍾聲輕響一下時,她臉上的微笑更甚了幾分,就像她聽到兩次手機短信的聲音一樣,每一次都讓她緊張的神經放鬆了一點。

“汪女士啊,咱們別兜圈子了,現在全國掃黑除惡的大形勢下,像晉昊然、曹戈這類人物,我們肯定會依法查清他們的犯罪事實。您呢,又是高知,又是有身份有麵子的人,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錯啊……嗯,實話實說,對於晉昊然我們暫時沒興趣。我們呢,掌握了曹戈涉毒的線索,我希望您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譚政委的語氣越來越客氣,越來越禮貌。

汪冰瀅注意到稱呼已經換成了“您”,她微笑著道:“我一直很配合啊,可是警官先生啊,您不會認為他販毒的事也會告訴我吧?假如他真販的話。”

“那他人在哪兒,以您和他的關係,總該知道吧?”譚政委道。

汪冰瀅搖搖頭,很羞澀地道:“除了上床的時候,他一般不會找我。我對他在哪兒,一般也不會有興趣……你們可以鄙視我,但這就是事實。”

最羞最難堪的事都擺到桌麵上,那信任度就提高很多了。

譚政委咂吧著嘴,征詢似的看著武燕,武燕莫名其妙地點點頭,然後譚政委更難堪了,他為難道:“汪女士,其實我們即將采取一項抓捕行動,別誤會,是抓毒販,萬一抓到的毒販和您有牽連的話,那樣就不好了……所以,我覺得,您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給我們提供點線索,萬一真有事,這也是個爭取寬大的態度嘛。”

汪冰瀅歎了口氣,欠欠身子,像是被觸動了,她直視著譚政委問:“如果沒牽連呢?我倒覺得你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向我道歉,對於今天非法限製我人身自由的事,我會保留起訴的權利。”

義正詞嚴,把譚政委嗆得尷尬了,而譚政委的眼光,卻在有意無意地瞟著武燕,武燕又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譚政委尷尬的表情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蔑的微笑。那微笑傳遞的信息讓汪冰瀅的心又跳了跳,不過她故作鎮靜,很矜持地坐正了,看來準備耗上了……

那個OK手勢傳回了家裏,信息大屏前,警裝鮮亮的兩位指揮員走到了正中央,所有已經熬得兩眼發澀發紅的技偵員回頭看著。最激動人心的一刻即將來臨,所有被疲憊煎熬的日子,所有被黑暗灼痛思維的長夜,終於在這一刻即將畫上句號。

賀炯心疼地看看手下的兵,向他們敬了個禮,揮手道:“姑娘們小夥子們,辛苦了,啟動紅色警報,通知所有藏鋒行動組成員,立即進入戰鬥準備。”

沒有應聲,這些技術警員坐的位置就是戰場,一轉身就是戰鬥,劈裏啪啦的鍵盤聲音和鍵盤上手指優美的影子,就是最精彩的戰鬥姿勢。

拿起指揮步話機的賀炯笑著遞給了徐中元道:“徐局,您來吧!”

徐局長笑著接過了步話機,他的視線停留在開始回傳的現場視頻上,整齊劃一的潛伏警力,正檢查著武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看得清熠熠生輝的警徽。像所有危難時刻一樣,這些可愛的小夥子會迎著刀尖槍口,會迎著生死搏殺,以雷霆之勢撲向罪惡。

按捺著這一刻的心潮澎湃,徐中元局長對著指揮器鏗鏘命令:“我是晉陽市禁毒局局長徐中元,所有參案的藏鋒隊員注意,現在我命令——立即行動!”

現場的紅藍警燈霎時亮起,像點亮了指揮部的所有信息屏幕,這裏被絢爛的顏色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