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處

來了倆妞,頭發染得五顏六色,各開一輛普通轎車,孬九安排幾句把兩人支到小區不遠處的路邊,然後快步走進小區。黑暗中邢猛誌、葛二屁已經等著了,三人繞著樓層往車庫出口的方向走。

車人出入都需要門禁卡,處處監控探頭,防備好的三人把風帽扣得很低。孬九小聲問:“猛子,你確定能搞到卡?”

“放心吧,這和兔子走熟路、土雞不趴窩一樣,習慣。”邢猛誌道。

“啥意思?”孬九問。

葛二屁笑著解釋:“意思是,兔子在固定的地方轉悠,土雞不會,笨死你。”

“咦,我去。”孬九愣了下,葛二屁沒理他,緊緊地跟著邢猛誌。這倒好了,三人的重心已經隱隱偏向邢猛誌,連孬九也莫名地開始服從了。

沒辦法啊,江湖永遠是技高為尊、能者為大啊。

這兩人不是一般的技高,自出口繞進車庫,孬九依言到車庫進入樓層的門前等著。邢猛誌隨手揭了張物業清繳管理費的通知讓他去貼,當然不是真貼,而是等在門口,不一會兒有回家的業主刷卡進入時,孬九背過身,作勢貼著,業主進入時他順腳一掂,把門掂住了,那位匆匆的業主根本沒注意。

OK,第一步由車庫進入樓層的門搞定,孬九打了個口哨。

這時候貓在車後的邢猛誌和葛二屁動了,兩人各執一把彈弓,用手機的光亮照著泊停的車內,找到目標時,彈弓對著車玻璃一拉皮筋,啵一聲悶響,玻璃上圓溜溜戳了個洞,鋼珠飛進去了。兩人用彈弓把子一敲,伸手進去拿走了車裏放著的出入卡,迅速奔向孬九。

那彈弓初速極快,打玻璃隻打出一個窟窿而不是一地碎片,且聲音極小,饒是如此,也觸發了一輛車警報。那車嘰嗚嘰嗚亂響著,孬九心怦怦亂跳,接過卡凜然看了兩人一眼,邢猛誌催著:“發什麽呆?趕緊跑。”

“這事鬧的。”孬九鬱悶了下,往車庫出口就跑。邢猛誌和葛二屁進門時,已經聽到了保安淩亂的腳步聲。

電梯裏,葛二屁有點心虛地問著:“不會堵咱倆吧?”

“保安肯定會去追敲車窗的賊。喲,二屁,你不是膽小的啊?”邢猛誌笑道。

葛二屁聽得不好意思了,臉上發熱道:“明搶還成,這當賊偷,不頭一回嗎?”

“緊張個屁啊,被堵住你還啥都沒幹呢,怕什麽?”邢猛誌道。

這麽一講,葛二屁瞬間安生了。兩人直上十一層,躲在樓層中間的樓梯上,透過窗戶看到保安在亂找敲玻璃的賊,這事還真難為孬九兄弟了,不知道跑遠了沒有。

氣喘籲籲的孬九先一步擺脫了追兵,兩張卡塞給兩位女司機一人一張,然後鑽到一輛車裏,兩車即時啟動,向小區駛去,進門一揚卡,暢通無阻地進去了,進去時保安還在四下找人。

保安都想著賊偷完東西跑了,誰可能想到,“賊”是為了偷一張出入卡二進車庫呢?

孬九也安心了,暗讚邢猛誌這辦法玩得好,他在手機上聯係著葛二屁,發了幾個字:進來了。

兩車刷卡進了車庫,保安剛剛奔著回了崗位,駛進偌大的地下車庫,孬九指著其中一輛,示意它繞了個大圈,自己乘的這輛他教著那妞:“那輛大眾跟前,撞它。”

“九哥,車上沒人,咋碰瓷啊?”那妞問。

孬九怒道:“你看老子像碰瓷的嗎?”

“那不碰瓷,碰人車幹啥呢?”那妞不解了。

“這狗東西把哥一個相好的撬了,蹭個車把人勾引出來扇倆耳光,這不過分吧?”孬九瞬間編好一個借口。

那妞柔情綿綿地看了孬九一眼道:“喲,九哥這麽癡情呢,那必須不過分啊。”

“別扯,小心點……上。”孬九道。

另一車迎麵而來,孬九這輛車一拐一刹車,嘭一聲撞到了一輛大眾帕薩特上,狠狠地撞了下,那車的警報居然都沒響。

這時候未走遠的保安又奔回來了,一看業主的車給撞了,暗叫苦也,再看是傳說中的女司機,更苦了。兩個人像潑婦似的,站在車前互懟上,保安一邊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一邊聯係著這位業主,先把自己的責任推了再說。

“喂,我是物業的,有人把您的車蹭了,車號981是您的車吧?”保安如是道。

“怎麽了?”

“車庫裏把車蹭了!”

十一層某間,兩男,一男在數著成摞的錢往箱子裏放,另一個接著電話,打開了遠程攝像——這是嵌在車上的,能看到兩個女人正在互指著吵架,一輛車離自己的車很近。

數錢的湊上來一看道:“女司機真行啊,車停在那兒都給撞了。”

“去看看,別讓報案了,咱們的車牌都有問題。”另一個道。

“哎呀,把這車忘了。”數錢的趕緊起身,一披衣服,噔噔上前開門下樓。

門一開,嘭一聲一個黑影飛來,是一隻大腳,一腳踹得他像炮彈一樣倒飛回去,嘭一聲栽倒在地。沙發上坐著的驚聲回頭,手就往茶幾上拿那兒擱著的短管槍。邢猛誌眼疾腿快,朝葛二屁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葛二屁此時恰在發力直撲,嗖一聲人像飛起來一樣,幾步距離一躍而至,死死地把那人撲到身下。

鎖上門奔進來的邢猛誌撲向了第一個被踹倒的,他剛爬起來,邢猛誌就勢一騎,又壓在地上了。一瞅桌上的玩意兒,邢猛誌左右開弓,老拳劈裏啪啦一頓招呼,那人喊都來不及,頭一歪,嘴角流血眼見昏了過去。邢猛誌搜搜他身上,錢包、鑰匙,還有把刀具,順勢往身上一揣,跳起來去支援葛二屁。

那位也不好過,人高馬大的葛二屁像狗熊一樣壓著他,邢猛誌上前搜著身,沒武器,順手扯著沙發巾往那人頭上一蒙,腰帶一抽手一綁,拖著靠沙發一坐。葛二屁嘭嘭幾拳,那人吃疼叫喚著:“饒命,饒命,好漢饒命。”

“媽的,錢呢?”葛二屁急問。

“茶幾上。”

“就這麽點?夠老子跑一趟嗎?”葛二屁詐道。

“衛生間還有,別殺我……”

感覺到有硬東西頂臉上了,那人嚇得渾身哆嗦,褲襠裏不受控製地濕了。

“快。”邢猛誌使著眼色。茶幾上四個箱子,開著的箱子裏成捆的錢,沙發上的一箱,卻是碼成整齊塊狀的藥片,正是讓支隊長遍尋不到的目標:藍精靈。

葛二屁奔向衛生間,搬出來了一箱也是錢,兩人一人拖一個,把這兩個倒黴蛋拖進了衛生間,手捆著,腦袋上扣了個桶,關上衛生間。葛二屁掩飾不住地興奮道:“發啦,發啦。”

“快走。”邢猛誌搬著成箱的錢。

“這個比錢還值錢。”葛二屁收拾著成箱的藥片。

“那什麽東西啊?”邢猛誌愣著問。

“毒品。”葛二屁兩眼放著邪光。

“他們居然是販毒的?”邢猛誌怒道。

“是啊,全虧你才搶到這麽多毒品,嗬嗬。”葛二屁樂歪了。

“坑老子是吧?惹了販毒的能有好事嗎?”邢猛誌罵道,他四下看著,沒有發現異常,肯定不是個製毒地方,卻意外地存著這麽多毒品。

“沒事,平哥也是幹這個的,這頂多算同行打擊競爭對手,快走。”葛二屁道。他臂長力氣大,三箱兜著,邢猛誌兩箱抱著,兩人出門,進電梯,放下箱子葛二屁往手機輸了兩個字:得手!

車裏的高久富接到信息,一陣狂喜,他順手敲了敲車窗喊著:“行了,別吵了,該賠就賠。”

“那人沒來,賠給誰呀?”一個女人道。

這是信號,另一個故意道:“保安你看到了,我也沒碰到誰,沒我的事吧?”

“啊。”保安蒙頭蒙腦道。

“那我走了,誰肇的事誰活該啊。”她一扭頭,上車,倒回去,保安覺著哪兒不對,回頭瞄,另一個女人拽著他連珠炮似的道:“大哥,你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那賤貨別了我的一下,我才撞上的……你給我作證啊,趕緊叫人家下來啊,我還有事呢。”

“哦哦,我再撥下,沒人接啊……”保安再撥電話,沒人。他似乎瞄到了走了的那女司機在另一側過道停了下,兩人上了她的車,覺得有什麽不對,“嗨”了聲跑過去,邊走邊嚷著:“你們等等,哪棟樓的?”

那車嘎一聲起步,一加速溜了。

又是嘎一聲車響,回頭時,另一輛也溜了。

保安看傻眼了,怔了半天才喃喃自語道:“咦,從來沒見過這業主啊,車也沒見過啊,怎麽進來的?”

想著不對勁,他用步話呼叫著:“門房,攔下兩輛車,灰色現代和奇瑞。女司機,剛出車庫。”

“不早說,早走啦。”

步話傳來了同伴的聲音,他想不對,急急奔向管理處。

此時,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被撞的帕薩特車裏,一點微弱的藍光正一閃一閃,像暗夜裏的小精靈,閃得煞是好看。在邢猛誌離開的房間裏,地下雖然滿地狼藉,可在牆上的掛畫裏,也有一點藍光若隱若現地閃著,隻不過在房間的燈光下,根本看不到而已……

“被搶了?!”

樓下是隱約的鶯歌燕舞,樓上是汪冰瀅辦公室,此時慢搖吧和KTV生意正忙,卻不料來了一個讓她如遭雷擊的消息,她一接到消息一路快步跑回來。

她撥弄著手機上剛剛收到的視頻,一段影像,兩個男子像兩頭野獸,撲進去,打人,搶東西,抱著幾個箱子離開,拍到的畫麵像段武打片,不到兩分鍾把房間裏席卷一空。

兩人都不認識,她嚇得心裏狂跳,又看一遍,然後坐在辦公桌前,直接拿出了壓在紙張下的手機,撥通,憤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他們沒按規矩準時聯係,我遠程看了下,應該是被搶了。”對方機械、低沉的聲音像是電子合成的。

“誰的人?”汪冰瀅問。

“我還在找,麵生,以前沒見過。”對方道。

“趕緊通知人,那地方撤了。”汪冰瀅道。

“已經通知了,我覺得可能是……”

“是誰?”

“自己人,幹這麽利索,策劃得太好了。不會是外人,肯定是了解咱們的人。”

“查,看看誰去過那一片。”

“在查了,這個容易。”

電話即時中斷,她重重地把手機拍在桌上。巨大的驚恐讓她渾身汗毛倒豎,這事一捅出去可就是要命的事,初時的恐懼全成了憤怒。如果不捅出去,那該要別人的命了。

拿起手機,第二個電話直通過去了,她輕聲道:“徐虎,出事了,把人召起來,告訴你大哥一聲。”

出事了?!

外勤拍到了晉昊娛樂的異動,那個汪助理駕著老板的奔馳離開了,之後徐虎召集了數人坐上了商務車離開,看樣子走得很急。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娛樂場所需要很多人維持秩序,不打烊是不會下班的。

“連天平在什麽地方?”譚政委問。

“又消失了,我們外勤不敢追得太近,他在這一帶。”周景萬道,指著城郊的方向。

“他沒一點消息?”譚政委期待地問。

“沒有收到,緊急通信碼、暗碼、傳訊方式都沒有發現。”邱小妹道。

自從飯店接觸到現在數小時了,再沒有找到蹤跡,放出去的自己人比嫌疑人倒還難捉摸了,急得譚政委直歎氣。

“少安毋躁,結夥辦事,不可能有抽身機會啊。”支隊長道了句。

“可是之前徐虎在晉昊一直沒動啊,他要報複的徐老虎和徐虎是同一人嗎?”武燕道,她拿著打印的照片,是個方方正正的男子,比較帥,標準的國字臉,一點也不像壞人。

“所以我們才需要前沿的信息啊,否則我們連起碼的識別都無法判斷。現代科技對付普通犯罪是比以往升級了,可對付這些職業犯罪的,還是缺乏震懾力啊,他們根本不用親自動手。”賀炯歎道。

“他這也沒結夥幾天啊?能有什麽事?”馬漢衛好奇道。饒是老緝毒警了,也無法猜測會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幾輛車的方向不一樣,汪冰瀅的車到濱河路上了,另外兩輛……好像是千峰路一帶,那兒沒什麽啊,有所教堂,涉外公寓旁的酒吧街倒是很出名。”邱小妹匯報道。

此時會議室裏的人思想高度緊張,這些詭異的行徑總需要一個解釋,可通過這些表象卻無法測知真相。

“看,她的車停了,有個人上了她的車。”邱小妹指著模糊的交通監控道,那輛奔馳即停即走,路邊等待的一人閃身上車,她呼叫著外勤,要求確認此人身份。

隔了好一會兒,外勤的跟蹤拍攝發回來了,估計是事急忽略了細節,上車的人就坐在汪冰瀅車的副駕上,雖然稍顯模糊,可辨認得清就是上榜的另一位大人物:曹戈!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賀炯眉頭皺著,憂慮地道。

就像應和他的憂慮一樣,桌上那台新添的固定電話,響起了老式的丁零零的電話鈴聲。

一室皆愣,這是應急通信碼的呼叫,隻有一個人知道,而且永遠不會接通。

“快,查找號碼,定位。”

“追蹤,如果出現危險,就近外勤馬上支援,人員撤回。”

“所有外勤,向信號地靠近。”

號碼被提取了,支隊長和政委連續發了幾道命令。話音落時,邱小妹輸入的號碼在天網上找到了位置,一個移動的亮點,沿西中環路前行。接續的交通監控迅速還原,和信號對應的一輛藍色商務車呼嘯而過。畫麵被截獲後,一幀一幀放大,副駕的位置正坐著消失很久的邢猛誌,似乎什麽也沒發生。

可肯定發生了什麽。

那個電話號碼隨即聯係另一號碼,追蹤隨即找到了連天平,也正在路上。而連天平的這個號碼也在通話,通話的追蹤信號點,奇怪地吻合到了汪冰瀅行駛的車上。整個天網屏上,一個號碼神奇地把這幾撥人聯係在一起。

“彼此都有聯係,這是一家人啊,有點意思了。”賀炯道。他的思維被帶偏了,站到了案件板前,此時很確定地,把連天平、曹戈、汪冰瀅連接到了一起,又把曹戈和徐虎連到了一起,徐虎的方位出現在千峰路,邱小妹適時匯報著,四十分鍾前,這輛車就是從千峰路離開的。

“派兩輛外勤監視車輛過去,電子地圖調出來。”賀炯道,他直勾勾地盯著電子屏幕顯示出的市區建築圖,比對著那輛急馳進入的車輛,甚至還有輛警車到場,他回頭看了眼。周景萬知意,帶著馬漢衛、武燕離開,迅速趕往現場。

警車到了,恐怕有事也瞞不住了……

急馳的車上,邢猛誌把電話交給了開車的高久富,懊喪道了句:“可能睡了,打不通。”

“這當口兒還想得起給老娘打電話來,真是的。”高久富嘟囔了句。

邢猛誌解釋道:“這婁子捅大了,一跑路還不知道得多久,過了今晚我都不敢打電話了。”

“你丫連手機都沒有?”高久富不信道。

“那天打架丟了,這幾天一直在山裏,要手機幹嗎呀?九哥,我們是不是得跑了?”邢猛誌道。

他現在有點鬱悶了,沒想到被販毒分子給支使著端毒窩去了。現在滿車毒資加毒品,可全是他的戰果,隻可惜隻能算連天平的繳獲。

一說到這兒高久富狂笑幾聲道:“跑吧,遠點,讓他們哭也找不著地方……哈哈,太牛了……嗨,二屁,又往褲襠裏塞錢?”

不經意看後麵,葛二屁正做小動作,聞言嘿嘿直樂,得意道:“我這才拿多少呀,九牛一毛,九牛一毛。”

“嗨,那倆妞不會長嘴吧?”邢猛誌問。

“放心吧,波姐認識的都是十年八年的老婊子,很有職業道德的。”高久富道,他讚歎地瞄了邢猛誌一眼,好奇地問著,“咋了,猛子?幹得這麽漂亮,怎麽反而愁眉苦臉的?”

“九哥,要壞事啊。”邢猛誌道。

“什麽?”高久富嚇了一跳,朝後視鏡裏瞅瞅,根本沒有車跟著,他不信了。

邢猛誌解釋道:“要是傷個人、搶倆小錢,都沒啥大事。您這搶了人家三箱錢,還有兩箱那什麽貨。大哥,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回頭得往死裏追咱們。”

“徐老虎就是這麽折騰我們的,要不是他挖秦壽生,哪有後麵這事?黑標、毒強、豬皮他們都進去了,平哥快給整成光杆司令,這仇能不報?”高久富怒道。

“對,必須報,就這麽報。”葛二屁興奮道,又把兩捆錢揣到了懷裏。

“也不一定就是人家挖人啊,再說秦壽生不是抓了,平哥也是猜測不是?我還是整不明白這關係啊,怎麽覺著徐老虎和咱們是一路啊。不是你們說秦壽生出事,還去擦屁股了?”邢猛誌道。

“別想了,這裏頭水深著呢,我們上頭有個無所不知的老貓,誰出事,老貓一準第一個知道。老牛逼了,隻要他知道你的手機,基本就都知道你幹啥了……這不是防著這貨呢,我手機卡一星期換倆。”高久富凜然道。

一股子冷意自邢猛誌脊梁冒起來,他壓抑著心裏的狂跳,暗道著,黑客,黑客叫老貓。

不對,如果有黑客在掌控著全局,那連天平這麽幹是在作死了。

高檔小區、監控、現代住宅……這些與販毒成鮮明對比的景致掠過邢猛誌眼前,他迅速做了這樣一個判斷:自己投錯人了,這個作死的連天平恐怕要把所有人連累了。

車戛然刹停,就在西環路邊,有人在用手機的電筒功能打著信號。人影湊到車窗前時,赫然是連天平那張醜臉,搖下車窗孬九和他相視而笑。

“有多少?”連天平問。

“兩箱貨,三箱錢,錢有一百來萬。”孬九匯報著。

“臥槽,這把玩得大啊,哈哈……猛子兄弟,行啊你。”連天平讚道。

葛二屁伸頭問著:“平哥,咋分呢?”

“你倆分上一箱,自己走,風頭過了再回來,走得越遠越好……剩下的孬九藏起來,就當我不知道啊。”連天平安排道。

“哎,平哥,這三……”葛二屁急得要說,嫌分少了,不過嘴被邢猛誌捂上了。連天平又回過頭來,邢猛誌趕緊道:“平哥,謝謝了啊,不過我們走了,就剩你一人,你可一定小心啊。我覺得這事不大對勁。”

“什麽?哪兒不對勁?”連天平愣了下。

“雖說我們是生麵孔,把這事扛了、跑了他們也沒轍,可我怕牽扯到你身上啊。畢竟二屁跟了你有一段了,萬一漏風了,不得找你麻煩?”邢猛誌關切道。

連天平一撓腦袋,想想道:“問題不大,找不著你們就賴不上我,再說借他徐老虎一百個膽,也不敢跟我來橫。我他媽弄死他……家夥呢?”

他一伸手,孬九趕緊把懷裏的武器遞出去。連天平揣到腰裏,低頭看了眼邢猛誌,一豎大拇指讚了個:“好兄弟,夠意思,這當口兒還想著我……回頭見,去吧,換個地兒吃喝嫖賭,等著信。找不著我就找波姐。”

“哎,好嘞。”邢猛誌點頭,車隨即開走,後視鏡裏,連天平的影子越來越小。

人送走了,連天平上了路邊隱蔽處的車,倒出來,心情頗好地打開了隨車音樂,邊聽著DJ邊跟著嘚瑟,尋思著今晚安睡在哪兒。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老辦法,隨機找個地兒,那些檔次不錯的酒店一般沒人查,會很安全,隻要你住得起,前台才不管身份證的照片像不像入住的本人。

想到此處,他加快了車速,一拐彎,向市區駛來。不料剛行駛不遠,有輛車不近不遠地跟上來了,他警惕地不時看看,確認是跟著他的。這位膽大的主兒根本不懼,把車往邊上一靠,等著那輛車。那輛車也靠邊停下了,車上下來了兩位,一高一矮,高的趕得上葛二屁的塊頭,矮壯的那位比普通人塊頭也大不少,兩人一左一右走向連天平的車。

不是警察,熟人,連天平放心了,慢慢地搖下車窗,伸頭看了大個子一眼,笑著問:“喲,老鬼,什麽風把你吹出來了?”

“平子,你玩大了啊,跟我走一趟。”老鬼道。

“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呢?”連天平把手慢慢伸進了腰裏。

“聽不懂就準備掏家夥啊?你還是沒長進啊,我們是兩個人,喏。”老鬼不屑示意了下。

另一頭,黑洞洞的槍口在玻璃上磕了磕,連天平手不敢往腰裏伸了,似乎對這兩人極為忌憚。

“讓我看到你的手……請吧,下來。”老鬼命令著,嗒一聲開門,一露身連天平被他整個人揪起來了,利索地一摸身上,掏走了家夥,像拎小雞一樣拎著連天平走。連天平氣焰消了,直道:“鬼哥,總得告訴我什麽事啊?砍頭都有碗酒呢。”

“你幹的事確實夠砍頭了,東西呢?”老鬼問,同伴在車裏搜了搜,幹幹淨淨的。

連天平笑了,笑看著老鬼猙獰的臉道:“捉奸拿雙,捉賊拿贓,這兒啥都沒有,要什麽東西啊?雖然我走背字了,可要錢,我還是有點的。”

“嗨,小子。”另一個喊了聲,連天平下意識回頭,然後老鬼猝然發難,缽大的手裏不知道攢的什麽東西,咚一聲直敲連天平後腦勺,連天平兩眼一翻軟軟地倒了,恰好被老鬼一把拎著,直拖著上了後車扔到了後座上。

“這小子窮瘋了,真敢劫老大的點啊。”同伴拍著車門,有點歎服道。

“鬱悶的是這貨還真劫走了,那地方居然能劫走,這兔崽子什麽時候學聰明了?”老鬼道,發動了車,同伴上了連天平的車,兩車一前一後,駛向市區。

一輛車開著大燈自遠而近,引起了老鬼的注意,等這輛車加速通過時,見是輛標著“醫療器械”的運輸車,就放心了。

不過這輛車裏,卻是回放著車載監控,播放著兩人如何挾製、打昏、帶走連天平的全程。外勤原本不敢輕易驚動對方,此刻上級命令超車,隻能服從並錄下兩車駕駛位置人員的體貌特征回傳。

畫麵直聯禁毒支隊的大屏上,兩個彪悍男遠景、近景、側景,碎片化的體貌特征信息通過電腦拚接、成像過濾慢慢地顯示出了真容。真容進入信息中心模板,跳躍比對著犯罪信息庫的數據,很快跳停,比對的數據顯示出了這二人的真麵目。

高個兒男,絡腮胡,姓名袁玉山,綽號“老鬼”;矮個兒男,姓名鄭魁,綽號“麻子”。

兩人均是齊四齊雙成被滅口一案的重大嫌疑人,信息比對結果剛一出來,邱小妹就拿著打印的資料,幾乎是奔著往會議室跑。

似乎今晚是個特殊的日子,魑魅魍魎要全部粉墨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