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世上再無神祗(1)(1)削骨成人

“你說什麽?”我猛地站了起來,問道。

“你若是不信,不妨問下你身旁的好姐妹。”雁緋指了指玉清,道。

我朝玉清看了過去,隻見玉清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看著我,眼中含了一絲憐憫,我被她看得心頭一跳,連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我拉住她的袖子,顫著聲問道:“他真的在離恨天了?他在離恨天做什麽?”

“他去離恨天做什麽,難道你不清楚?”雁緋冷聲譏笑道。

“鳳鳳,你莫要聽她挑撥離間。”玉清連忙開口道。

“你若是玉清,你便告訴我他去離恨天做什麽。”我看著玉清,嚴肅地開口。

玉清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削神骨。”

“什麽?”我的身子踉蹌了下,隻覺得晴天霹靂,絲毫不敢相信。

玉清扶住我,道:“你不要擔心,他即便削了神骨,也不會有事的。”

怎麽不會有事?他削了神骨,便等於棄了神的身份,萬載修行毀於一旦,怎會沒事?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看著玉清,顫著聲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他要自削神骨?”

玉清看著我,不說話。

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猛地退後了一步,不敢置信地問道:“是為了我?”

玉清垂了垂眸,似是默認。

我隻覺得心中悲愴,欲哭無淚,他削了神骨,便不再是神,神之血於我,便再也不會有危害,他是要斷絕這世上能傷我性命的最後一樣武器,沒有神之血,即便是誅魔劍也要不了我的性命。

原來他不是在蓬萊山修仙,而是在離恨天削骨,怪不得他每次回來,我都覺得他的臉色蒼白了幾分。

“連我都不忍他受如此痛苦,你身為他的結發妻子,難道便能忍心?”雁緋收起了唇角的譏笑,說道。

我茫然地看向雁緋。

“你若不想他為你如此犧牲,現在跟我去找他,還來得及。”

“鳳鳳,你千萬不要聽她的!她沒這麽好心!”玉清連忙說道。

“我是沒這麽好心,可我對神君的一片心意,未必比你鳳隱少。”雁緋冷聲道。

我看著雁緋,她也許想要我死,可她一定不希望神君成為一介凡人,她為了蓮澤神君,甘願放棄帝姬的身份,在他身邊做一個普通的小仙……那麽此刻,她肯定跟我一樣不希望他出事。

“鳳鳳,你聽到我說了的沒有?”玉清見我不說話,著急地問道。

“玉清,對不起,我一定要去找他。”我垂了垂眸,輕聲說道,伸手便用定身術定住了玉清。

“鳳鳳!”玉清怒瞪著我。

我不敢看她,走出山洞,和雁緋一道飛上了離恨天。

這個一度將我折磨地生不如死的地方,如今我卻是迫不及待要進去。

我跟著雁緋一直往前走,突然,她停了下來,看著前方道:“神君,你看我帶了誰來。”

我猛地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光圈形成的結界中,一個染血的身影席地而坐,那人背對著我們,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刀鋒所過之處,鮮血淋漓,白森森的白骨觸目可見,可他卻不哼一聲,手中的刀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

我的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隻厲聲喊道:“無塵!住手!”

前麵的人的動作驀地一頓,他猛地轉過身來,一張蒼白的臉上冷汗淋漓,他看著我,眸光中閃過一抹震驚。

“無塵,我不要你為我這樣,算我求你,不要再削了,我不值得,不值得……”我淚流滿麵地哭喊。

他的臉上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擠出兩個字:“值得。”

我哭得更凶了,正要說話,突然見蓮澤神君麵色一變,我的脖頸上瞬間襲來一股涼意,隻聽身後的雁緋冷聲道:“你活著一天,他便不會停止削骨。”

雁緋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我猛地驚醒過來,卻又似陷入了恍惚,我看著渾身是血的蓮澤神君,想起當年洪荒初見,他一襲白衣勝雪,讓我驚為天人,那時他不曾陷入情苦,來去無牽掛,可他遇到了我,在洪荒一呆就是四年,又為我死在雷陣下,如今,他為我背棄了眾仙,又要為我削去神骨,我的一顆心,幾乎要痛得麻木,若早知他要為我受諸多苦難,當初在洪荒我便不會固執地跟著他。

如今,也該由我了結這一切。

我麻木地接過雁緋手裏的誅魔劍,劍身已經浸過神之血,想必現在這血對我尚有效用。

我將劍尖對著自己的胸口,正要刺入,突然聽到一聲暴喝聲:“鳳隱!你敢!”

我的手猛地一頓,眼睛好像清明了一些,我看著蓮澤神君,隻見剛剛的結界應聲而破,他渾身是血地走了出來,一雙通紅的鳳眼裏充斥著滔天的怒意。

“鳳隱,你怎麽敢?你怎麽敢!”他拖著血染的身軀一步步地朝我走近,氣得渾身發抖,難掩失望的臉上染上了濃烈的殺氣。

“你若敢死,我便讓四海龍族為你陪葬。”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眸中的寒色讓人不寒而栗。

我握著劍柄的手不住地顫抖,我不敢看他,卻也沒把劍放下。

“鳳隱,你看著我。”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絲冷冽和無情,卻不容拒絕。

我慢慢抬眼,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隻見他微微一笑,眸中含了抹決絕,手起刀落,血霧翻飛。

我隻覺得眼睛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了,隻餘滿目血色,擦不掉,忘不了,仿佛是刻進了眼睛裏,痛得我渾身發抖,手中的劍哐當一聲便落在了地上,我哭著跪倒在地,捂著臉泣不成聲。

耳邊突然響起雁緋的尖叫聲,我恍惚間清醒了幾分,慢慢抬起頭來,看到剛剛還站立在我麵前的人此刻已經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雁緋越過我飛奔了過去。

“無塵……”我喃喃喚了一聲,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了過去。

“你滾開!”雁緋袖子一甩,我便被一股力道掀飛出去。

我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看到雁緋抱著無塵,崩潰地哭喊:“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不值得!不值得!”

“無塵……”我哽咽著喊了一聲,然後拖著顫抖的身子,慢慢走上前去。

這一次,雁緋沒有對我動手,可我的腳步卻怎麽也挪動不了,隻見雁緋的白衣上沾了大片的血跡,她懷中的人麵色慘白,氣息微弱,無半分仙氣,分明,分明已是肉體凡胎……“無塵……”我的眼淚再次決堤。

他的眼皮微微地動了動,他緩緩睜開眼睛,曾經盛滿溫柔的眼底此刻隻剩漠然,他掀了掀唇,聲音很輕,卻如寒冰般冰冷:“你既一心赴死,從今往後,我必不再阻攔你。”

我一怔,還未開口,便見他慢慢閉上眼,似陷入了昏睡,無半點聲息。

“你聽到沒有?從今往後,你的生死再也與他無關了。”雁緋看著我,冷聲道,說完,又輕聲在蓮澤神君耳邊道:“我們走。”

雁緋抱起蓮澤神君,看到我擋在前麵,她隻冷哼一聲,道:“滾開。”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蓮澤神君昏睡在雁緋的懷裏,雁緋一路走,他的血便滴落了一地。

我猛然追了上去,卻見雁緋猛地轉身,手指翻飛之間,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在我們中間,我再不得前進一步。

雁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離恨天該是你的歸宿。”

說完,她便抱著蓮澤神君消失了,離恨天的入口也隨之失了蹤影。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無力地跌坐在地。

和我一並留在離恨天的隻有那把誅魔劍,可劍身上的血已經暗淡無光,我伸出手指慢慢觸碰上去,無一絲痛感,神之血已然失效。

恍恍惚惚的,我明白,這世上已經再無神祗了。

(2)鐧雲弓傷,還魂丹救

我不知我在離恨天呆了多久,隻覺得眼前始終是一片血霧,眼淚仿佛成了灑在傷口上的鹽,讓眼睛的刺痛一日甚過一日。

我一刻也不曾睡過,隻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雁緋他們離開的方向,也不知看了多久,那裏終於浮現一束亮光,入口被打開,一個火紅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

“小……鳳兒,我帶你出去。”長離見我這副模樣,眼中閃過一絲震痛,他快步走上前,聲音裏不自覺地喊了一絲顫抖。

“寒淵……”我嘶聲輕喚了一聲,雙眼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我不停地做同一個夢,我夢到蓮澤神君在我麵前削骨成人,漫天血霧紛飛,白森森的骨頭像一把利刃,直戳我的心窩,他失望又漠然的眼神在夢中一次次重現,仿佛在跟我說:鳳隱,你這般自私,自私到不配我為你如此犧牲。

我哭著醒了過來,眼前一片血紅,過了好一會兒,那血紅才慢慢散去,我看到長離坐在床沿上,玉清和晉伯在床邊站著。

“別哭了。”長離的聲音在耳邊溫柔地響了起來,他的手指輕輕地觸碰我的臉頰,將我的眼淚一點點拭去。

我慢慢坐了起來,肩膀上的傷口傳來陣陣疼痛,可我卻仿佛無所覺,隻啞聲道:“無塵他,削了神骨……”

長離沉默了會兒,道:“我知道。”

我看向晉伯,他和玉清一樣,眼中流露出一抹憐憫,卻並不驚訝,我呆呆地問道:“你們全都知道?”

他們不說話,玉清心虛地垂下了頭。

“你們全都知道!隻瞞著我一個?”我提高了音量,聲音帶了絲顫抖的憤怒。

“告訴你又能如何?他鐵了心要做的事,你以為你知道便能阻止了?”長離輕聲問道,眸光裏帶著一絲憐惜。

我怔了怔,隻覺得眼睛又要被離恨天的那一抹血紅蒙住,我連忙閉上眼睛,隻是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從眼睛裏流出來。

“別哭了!”玉清看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我旁邊,使勁地在我臉上擰了一把,道:“如今木已成舟,你若把眼睛給哭瞎了,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片苦心?”

我咬了咬唇,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如今無塵在雁緋手上,你也不必擔心,雁緋對他癡心一片,想必會把他照顧地很好,你的當務之急,是把傷養好。”玉清繼續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給你帶回來。”

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幾日,玉清長離等人輪流守在我身旁照顧我,不讓我邁出房間一步,其實我的傷並無大礙,隻是精神上的打擊稍微重了些,也不敢多睡,因為一睡就會夢到蓮澤神君削骨的畫麵。

這日,我趁玉清還沒來,特意早起走出房間,哪知剛一出去,就看到長離拎著一壺酒,斜倚在門口,一雙桃花眼眨啊眨,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不過在房間裏關了幾日,就受不了了?”長離笑問道。

“我的傷本就沒有大礙,難道我還不能出門曬太陽了?”我瞪了他一眼,又繼續問道:“玉清呢?今天不是輪到她來監督我麽?”

長離忍不住一笑,道:“她去禦膳司偷烤豬蹄了……”

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沒想到在這麽劍拔弩張的關頭,玉清都掩蓋不了吃貨本色,竟然冒著被圍攻的危險,勇闖敵軍大本營。

可我又不得不佩服她,能夠為了吃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這天下,怕也隻有玉清一個了。

“走吧,我帶你出去。”長離扶住我,笑道。

“去哪兒?”

長離挑了挑眉,似是在鄙視我的記憶力,過了會兒才道:“這龍宮可曬不到太陽!”

長離說著,伸手攬住我的腰,我隻覺得腳下一輕,沒過多久,便出了海麵,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地浮現,溫暖的光線照耀到身上。

長離扶著我坐在沙灘上,我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味道。

我們安靜地坐著,一直不曾開口說話,可我卻一點都沒覺得尷尬,從前在洪荒,我們也時常坐在浮荒山上,看著連綿的荒野,可以一整天都不說話。

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在想,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那個毫無生機的地方。

太陽曬得我全身暖融融的,我開口問道:“現在的局勢如何了?”

長離怔了會兒,道:“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那我需要知道什麽?”

長離轉過頭看著我,唇邊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容,道:“你隻需要知道,我們不會輸。”

長離如此自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為他和玉清是單打獨鬥,可有一次無意間聽到玉清說話,才知道原來仙界的一部分神仙,一直都忠誠於當年的天帝禦曷,所以長離一動手,他們也就紛紛倒戈了。

曾以為仙界是清修之地,可其實它與凡間並無本質區別。

我看著海麵,突然,一滴紅色的**從天而降,暈在海水中,轉瞬便被淹沒。

我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可下一刻,又有紅色的**落了下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在海水裏翻滾。

長離猛地拽著我站了起來。

我們抬起頭,隻見盤古斧從天而降,重重地落進海水裏,激起巨大的水花。

我的心在看到那把盤古斧的時候,便忍不住顫了顫,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以飛快的速度從高空中墜了下來。

“玉清!”我震驚地大喊。

長離一個起身飛躍過去,將玉清接住。

我連忙跑上前去,隻見玉清毫無所覺地躺在長離的懷中,她的胸口有鮮紅的血液汨汨流出,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安靜的時候,她閉著雙眼,一動不動,與我熟悉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怔怔地看著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麽,猛地抬頭看向天上,隻見朝翎上仙站在雲端,手中拿著鐧雲弓,臉色漠然。

我的腦袋轟了一聲,以極快地速度飛上雲端,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竟能一把就將朝翎上仙撲倒在地。

我往他臉上狠狠地揍了一拳,紅著眼睛吼道:“是你下的手?”

朝翎上仙不吭聲,似是默認。

“為什麽?”我既失望又憤怒,一拳拳地揍在朝翎上仙的臉上,“你忘了你在人間與她結為夫妻?你忘了她是你的妻子?你即便已經對她無意,也不該對她下這個手!”

朝翎上仙被我揍得鼻青臉腫,唇角亦沾了血絲,他看著我,隻無聲一笑:“我沒忘,可她從不承認。”

他沉寂的眼中暗藏著洶湧的波濤,裏麵泛起的痛苦和絕望看得我一怔。

“你難道還不了解她?她一向死鴨子嘴硬!你既沒忘,為何還要傷她?難道你不知道鐧雲弓會要了她的命嗎?”我見他並無反抗的意思,一把奪下他手中的鐧雲弓,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將鐧雲弓對著他,厲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