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浮生幻夢·前塵(3)

也是他倒黴,他下凡的那日,仙界被魔族侵入,藏書殿的典籍被毀了大半,一些重要的典籍更是落到了魔族的手裏,不少仙家因此被魔族逐一剿滅。

北荒老人自知難辭其咎,便負荊請罪,自願進了洪荒。

(5)前塵·北荒老人

“你是怎麽在洪荒過了三萬年的?”那日,他跟我講了他的來曆之後,我好奇地問道。

北荒老人看著遠方,慢慢道:“其實這時間啊,過著過著就過去了,你以為時間無涯,其實不然,不管人仙妖,終有一日要壽終正寢。”

我托腮望著廣褒無垠的遠處,悶悶道:“可我不想要就這麽日複一日地老去,在我壽終正寢之前,我想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

北荒老人睨了我一眼,道:“別想了,即便我告訴你出口在哪兒,你也出不去。”

“為何?”我瞪著眼問。

北荒老人將我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道:“修為太差!”

“那你告訴無塵,他的修為高,他一定能出去!”

北荒老人嘿嘿一笑,若有所悟地看著我,過了會兒又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你這丫頭怎麽這麽笨呢?我告訴他出口,他未必會帶你出去,可我若不告訴他出口,他就隻能留在洪荒陪你,難道你就不開心嗎?”

“他若是真留在洪荒陪我,我自然開心,可他才不會陪我……”我嘟囔道。

可我若能幫他找到出口,即便不能跟他一起出去,可好歹也算是償還了他的救命之恩,還能讓他對我另眼相看,簡直是一舉兩得。

這日,我幫北荒老人去處理山雞,回去的路上,突然看到一道閃電從天上劈下,直接竄進山洞,隻聽轟地一聲,山洞瞬間坍塌。

我連忙把手中的山雞一仍,飛快地奔了過去,將堵在門口的大石悉數搬開,然後衝進了被亂石堆滿的山洞。

“北荒老人!你沒死吧?”我扯著大嗓門問道。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角落傳來一陣悶哼聲,我連忙走了過去,隻見他被壓在一塊大石下,鮮血染滿了衣裳。

我連忙將大石搬開,將他抱出了山洞,緊張道:“你可千萬別死,你還沒把出口告訴我呢!”

北荒老人聽了,猛烈地咳了兩聲,他並未看我,隻是看著天空,道:“三萬年了,看來老朽大限已至。”

“那你能在臨死前把出口告訴我嗎?”我忐忑不安地問道。

北荒老人搖了搖頭,道:“老朽答應過天帝,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洪荒的出口,如今,便讓這個秘密與老朽長埋地下吧。”

我突然想起無塵給我的還魂丹,於是連忙掏出來塞進北荒老人的嘴裏,氣呼呼地道:“不告訴我出口,你休想這麽一走了之!”

那還魂丹果真有效,沒過一會兒,北荒老人原先蒼白的臉色便慢慢變得紅潤起來,他似是也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倏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我吹胡子瞪眼:“你給我吃了什麽?”

“還魂丹。”我老實回答道。

北荒老人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哭天搶地:“誰讓你給我吃還魂丹了?你知道老朽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三萬年啊,整整三萬年,你以為洪荒的日子是這麽好過的嗎?”

“……那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出口?”

北荒老人沉默了會兒,突然利落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破舊的錦囊,粗魯地塞到我手裏,道:“給給給,你趕快去找你的無塵,咱倆兩清了!”

“這是出口?”我瞬間喜上眉梢。

“對!但隻有無塵能打開,你若不要便還給我!”

“要!怎麽不要?我這就找無塵去!”我歡天喜地地說道,便朝外奔去。

“回來!”北荒老人突然吼道。

我的腳步一頓,走回去問道:“怎麽了?”

北荒老人伸手幻化出一隻小鳥,道:“你知道他在哪裏嗎?就這麽橫衝直撞!跟著這隻鳥,它會帶你找到無塵的。”

我感動地熱淚盈眶,拉著北荒老人的袖子,問道:“找到無塵之後,能把這隻鳥烤了吃了嗎?”

“……有本事你就烤!”

得到了北荒老人的回應,我更開心了,揣著錦囊踏上了尋找無塵的路途。

我趕了十天的路,才終於找到無塵,那是洪荒的盡頭,那裏有一片浩瀚的海域,隻是可惜的是,那是一片死海,沒有魚蝦,也沒有海草,海麵常年平靜如鏡麵,永遠不會起一絲漣漪,海水的顏色亦不是晉伯曾經提過的藍色,而是黑色的。

我看到無塵的時候,他正安靜得站在那片四海麵前,白衣黑海,形成了強烈又鮮明的對比。

四周萬籟俱寂,無塵幾乎立刻便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猛地轉過身來,當他看到我時,眼裏顯然浮現出一抹震驚。

“青瑤?”他從前一直叫我青瑤姑娘,這會兒倒好,震驚地連“姑娘”倆字都忘加了,可不知為何,我卻分外高興。

我跑到他麵前,將破舊的錦囊遞到他麵前,道:“我幫你問到出口了。”

無塵的臉上驚訝的神情越發明顯了,他沒有伸手拿走錦囊,隻是問:“你如何問到的?”

我直接拉過他的手,將錦囊放進他的手心,道:“自然是北荒老人看我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所以才被我打動,你快看看裏麵寫的是什麽!”

無塵遲疑了會兒,這才打開了錦囊,一隻小小的喜鵲撲騰撲騰飛了出來,在無塵麵前嘰嘰喳喳說了一通。

無塵聽得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我卻是二丈摸不著頭腦,完全聽不懂這隻喜鵲在說什麽。

喜鵲說完之後,撲騰了兩下翅膀就消失不見了,我連忙湊上去問道:“它說了什麽?有說出口在哪兒嗎?”

無塵看著我,眸光裏含著抹溫柔,道:“說了,”他指了指麵前的海,道:“它就在海裏。”

“那你還等什麽?還不快去看看?”我催促道。

無塵看了我一會兒,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開口,隻在下海前說了一句:“你在這裏等我。”

我看著他消失的身影,心頭忽地跳了跳,腦海裏有個問題盤旋不去:如果找到出口,他還會回來嗎?

我想,他肯定不會回來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他永遠不要找到出口,可我知道,即便那樣,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在這裏陪我。

那天我坐在海邊一直等著他,從下午等到晚上,從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又從早上等到晚上,我一直等一直等,可他一直沒有回來。

那是第七天的傍晚,我想,等這一天結束,我就不等了,等一個人太辛苦了,我要回浮荒山的棚屋,晉伯還在那裏,我要去告訴他,我等到了他要我等的人,可是那個人沒有陪我度過餘下的時光,也沒有帶我走出洪荒,他隻是把我扔在了海邊,然後就一去不複返了。

天終於完全黑了,我抱著膝坐在海邊,呆呆地看著波瀾不驚的海麵,突然失聲大哭起來,這裏離浮荒山有十萬八千裏,晉伯一定聽不到我在哭,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在傷心,他死的那一刻我控製住了自己的眼淚,他離開後的這三百年,我也從不曾掉過淚,即便我為了食物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即便我一次次地從鬼門關路過,即便我永遠都是孤零零一個人,可我其實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無堅不摧。

我是洪荒小霸王,可是小霸王也會傷心難過。

我並不怪無塵拋下我不管,我難過的是晉伯給我編織的這個希望破滅了,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說服自己去度過這漫長的時光。

“我又不是不回來,你哭什麽?”我正哭得天昏地暗,一道無奈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我愣了愣,猛地抬起頭,隻見無塵站在我麵前,仍舊是纖塵不染的白衣,仍舊是風姿綽約的眉目,隻是這眉目裏含了抹溫柔的無奈。

我覺得一定是我眼花了,可我不敢眨眼,我怕我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無塵輕歎了口氣,朝我走了過來,他蹲到我麵前,伸手輕輕拭去我的眼淚,溫柔道:“別哭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猛地撲到他的懷裏,更加大聲地哭了起來,“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

無塵的身子微微一僵,過了會兒,他才道:“我沒有找到出口,想必是北荒老人記錯了。”

“什麽?難道那老頭子騙我?”我努力掩飾住內心的喜悅,佯裝生氣地問道。

雖然幸災樂禍是不道德的,但我還是忍不住高興,洪荒的時光如此漫長,我不求他能陪我永遠,我隻想讓他陪我度過小小的一段。

無塵一眼就看出我這生氣的表情不夠真摯,輕笑一聲,道:“既然找不到出口,那便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我也想好好曆一番洪荒的生活。不知青瑤姑娘可願收留在下?”

“願意!當然願意!”聽到無塵這麽說,我高興地差點跳起來。

(6)前塵·結發

我喜滋滋地帶著無塵回了浮荒山,頗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榮耀感。

無塵用法術將我的棚屋改善了一番,又在我的棚屋旁邊變了一個新的棚屋,就此住了下來。

有了無塵之後,生活好像頓時變得有滋有味起來,無塵的法術還能為我解決很多生活上的問題,我覺得的生活質量不止翻了一番。

那日,我決定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因為無塵為我變出了很多幹淨的清水,我可以好好地洗一個澡。

可是,等我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搓得幹幹淨淨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需要一套新衣服,我原先的衣服實在是太舊太破太髒了,平時不洗澡還好,穿在身上也能將就,可當我把自己拾掇幹淨之後,我發現要讓我把那又髒又舊又破的衣服穿回身上,實在是一件不堪忍受的事。

“無塵,你能給我變一套幹淨的衣服嗎?”我在房間裏琢磨了會兒,還是決定向無塵求助。

沒過一會兒,一套嶄新幹淨的淺碧色衣裙便出現在我的**,我摸了摸那衣服,質地柔軟,很是舒服,我開開心心地穿上了。

我走出棚屋的時候,無塵正坐在屋前看著天空,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原本無波無瀾的神色在看到我的瞬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也許是我太在意他的反應了,所以即便是一點細微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裏。

我有些高興,轉了個圈,問:“怎麽樣?我沒騙你吧,你不肯娶我是你沒眼光。”

無塵聽了,微微一笑,竟也不反駁,道:“是,我沒眼光。”

我更高興了,連忙湊上去問道:“那你現在願意娶我嗎?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無塵沒想到我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他顯然是低估了我的奔放,一時竟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起來,道:“好。”

我原本也是隨口一說,正想轉移話題,忽然聽到這一聲“好”,我震驚地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連忙扯住他的衣袖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被我這麽一問,無塵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他看著我,實在是受不了我期待的眼神,隻能再次含笑道:“我說好。”

“為什麽?”這回輪到我疑惑了。

“送上門的,哪有不要的道理?”無塵勾了勾唇角,敲了敲我的腦袋,揶揄道。

“可我第一次送上門,你沒要啊……”我反駁道。

“……第一次被嚇著了,一回生二回熟……”無塵琢磨了會兒,回道。

“……那若是其他女子送上門,你也要嗎?”我叉腰問道。

無塵搖了搖頭,他握住我的手,認真道:“一個足矣。”

這話說得我心裏喜滋滋的,那是我這三百多年來都不曾經曆過的快樂,我興奮地晃了晃他的手,問道:“那我們何時拜堂成親?”

“你想何時?”他問。

我歪著腦袋琢磨了會兒,打了個響指,開心地道:“擇日不如撞日,那便今天吧!”

“……好。”

一聽他說完,我便拉著他的手往山上跑,我一邊跑一邊喊:“晉伯,晉伯,我找到你女婿了!”

我拉著無塵一口氣跑到了晉伯的墳前,我對無塵說:“晉伯與我雖無血緣之親,可在我心裏,他就是我爹,我們便在我爹麵前拜堂可好?”

無塵聽了,點了點頭,道:“好。”

他的手指在我衣服上輕輕一拂,我身上的衣服便化作了一件火紅的嫁衣,我抬頭看他,他的白衣亦變成了火紅的喜服,這樣的他,少了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多了抹紅塵的喜氣,那喜氣是因我而起,一想到此,便忍不住高興。

我看著他溫柔的眉目,眼睛突然便濕了,這是我在夢中想象過的幸福,我與我愛的男子一起,在晉伯墳前拜堂成親。

第一拜,一拜高堂:我和無塵朝著晉伯的墳墓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拜,二拜天地:我和無塵轉身,朝著天地拜了一拜。

第三拜,夫妻交拜:我和無塵相對而立,無塵看著我,眉眼溫柔,眼含笑意,我們相視而笑,朝著對方,深深一拜。

那想必是三界最簡陋的一場婚禮,沒有親朋滿座,沒有鞭炮齊鳴,甚至沒有喜堂,可於我而言,那便是最盛大的慶典,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比擬的幸福,這幸福如此純粹,純粹到容不下多餘的人。

晉伯是唯一的見證。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無塵的棚屋裏,桌上有龍鳳燭,閃著醉人的光芒,仿佛要為我們的大喜之日添上一抹暖色。

無塵為我倒下一杯合巹酒,我們交杯而盡。

喝完之後,我們兩兩相望,氣氛本該曖昧得恰到好處,可是不知為何,我腦子突然一抽,站起身道:“好了,我回去睡覺了。”

無塵愣了會兒,見我真要往外走,連忙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扯了回去,我一不小心跌到了無塵的**。

我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問道:“拽,拽我作何?”

無塵俯身看著我,唇角勾了抹勾魂的笑容,在我耳邊輕聲問道:“洞房花燭夜,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我的臉立馬燙了起來,連忙扯過一旁的被子,把身子埋進去,打哈哈道:“你的床好軟好舒服,一起就一起吧,我先睡一步……”

“……”

也不知過了多久,無塵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我正要偷偷張開眼睛看他在做什麽,身上突然多了一道重量,我猛地睜開眼睛,無塵柔軟的雙唇已經覆了上來。

我嚇得渾身僵硬,臉上的溫度直線飆升,無塵微微抬起頭,深邃的眸光直直地看進了我的心裏,他輕輕地撫了撫我的臉,絕色容顏在我眼前明明滅滅,像是我幻想出來的幻覺。

我忍不住伸手撫向他的臉,溫暖的觸覺直抵指尖,我突然覺得喉嚨幹得很,像是著了魔一般,喃喃喚道:“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