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塵(二)

第13章 前塵(二)

自從踏進娛樂圈,簡葇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在拍一部漫長的電視連續劇,每一幕都要嚴格按照劇本上的設定演下去,不管那是不是她想要演的。但與拍戲不同的是,她的人生ng了,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她不能出一點的差錯。

猶豫了很久,她抽回已被握得滾燙的手,從冰涼的石階上站起來。“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她以為他想借來打電話,從包裏翻出手機遞給他,他純熟地在手機上輸入了一連串號碼,撥通。

悅耳的和弦樂響起,如果她沒記錯,正是她剛演那部電視劇的片尾曲,曲子出自一位著名的作曲家之手,很是動人,也正是她的手機鈴聲。

他將手機合上,還給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找我,比如……丟了錢包。”

提起丟錢包的事,她不禁想起年幼無知的自己。無知得弄丟了僅放了二十塊錢的錢包,她便站在街邊悲痛欲絕,好像丟了個錢包就是天大的悲傷,把全世界都填進去,也填補不了她心頭的悲傷。幸好鄭偉幫她找了回來。

“錢包倒是沒丟,”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終於想到了一件,“我的電腦壞了,不知道找誰幫我修……因為裏麵存著很多我和家人的照片,我不想被別人看見。”

“我算是‘別人’嗎?”

“如果你會修的話,不算!”

不過,她看看手表,這個時間貌似有點晚,讓一個男人去她家裏修電腦,會不會讓他以為這和“請他去家裏喝杯咖啡”表達著同一個意思。

她正猶豫著要怎麽委婉地表達出她“不是很急著用”的意思,聽見他說。“你明天什麽時間方便?我就住在對麵這棟樓,隨時可以過來。”

他指了指與她家毗鄰的另一棟樓,估計從他的家出來到進她的門,步行也隻要兩分鍾,果然很方便。

“我明天沒有通告,也沒有課……”驀然想起嶽啟飛臨走時說的話,好心情消了大半,“不過我晚上有事,你上午能來嗎?”

他點頭。

“我家在20樓3號門。”

“嗯。”

簡葇走回公寓樓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正幫她拉開沉重大門的鄭偉。她再忍,又是沒忍住,“那晚,你在電影院門口等了我多久?”

“等到最後一場電影散場。”

……

這一夜,簡葇始終睡得不安穩,剛一睡著就會夢見一個孤單的人影站在電影院的門口,從黑夜站到天明。她清楚地記得,那晚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從日落下到日出……

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快要天亮,她才睡沉,再睜開眼時,一輪紅日在林立的高樓大廈裏探出半個圓,像是畫在半空中的油彩般豔麗。

每次隻要他出現在她身邊,陽光都會特別燦爛,照得她心底都是暖意,慢慢蕩漾。過去是,現在亦是!

然而,人不是植物,隻要有陽光就能維持生命。人需要的太多,*太多,為了滿足這些需要和*,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就必須放棄,比如愛情,比如自由......

所以,既然錯過了那場電影,便是錯過了,再見,也隻能是朋友。其實仔細想想做朋友也沒什麽不好,就像過去一樣,淡淡的關心,淡淡的在意,淡淡的相處,不用想未來,也不必怕迷失。

這樣想著,她頓時神清氣爽爬起來,收拾完自己,又開始整理房間,那種振奮的情緒真是久違了。

房間剛剛打掃完,她正在一目了然的衣櫥裏挑衣服,門鈴響了。透過模糊的貓眼,她看見門前站著同樣神清氣爽的鄭偉,他的手中提著一個袋子。

與昨晚冷硬的軍裝相比,鄭偉今天簡單的牛仔褲白襯衫隨性許多,可不知為什麽,這最不奪目的顏色穿在他身上,都會讓周圍的景物形同了虛設,世界好像隻有他一種沉靜的色彩。

她回頭看牆上的時鍾,才七點鍾,這也太早了吧,難道軍人的時間觀念都是如此的超前?

為了跟上他超前的時間觀念,她隻能素麵朝天,穿著肥大的白t恤和幾乎隱沒在t恤衫下的牛仔短褲打開門,為他拿了一雙男款的拖鞋,那是她為經紀人威爺準備的。

他看了一眼,遲遲沒有穿。

一時間,有點冷場。

“你的襯衫很不錯。”她隨便找了個話題。

雖說這是在她們這個圈子裏最常用的社交辭令,可她說的沒有一絲虛情假意。這件襯衫設計剪裁雅致精細,質地輕柔,無一處不與他剛毅有型的身體曲線完美貼合,低調卻又格調,米蘭時裝周上那些大師之作也不過如此。她特意找了找logo,一無所獲。

“謝謝。我會幫你轉達給我表姐。”

“你表姐?”

“嗯,她是個裁縫,不過,她非說她是個‘藝術家’。”

後來她才發現,他大多數的衣服都是他表姐為他私人定製的,應他強烈的要求,logo都繡在衣服內側最隱蔽的地方,她一直沒有留意。所以她很久以後才知道他表姐的法文名字叫amber,而出自amber li之手的服飾,都是當紅的一線女星用來走紅毯的。

“我剛去買的早餐,一起吃。”他將手中包裹得嚴嚴實實還冒著熱氣的袋子遞給她,她嗅到最愛的油條豆漿的香氣,頓時饑渴難耐。

迫不及待準備好餐具,他們坐下來一起吃早餐。

簡葇已經記不得自己多長時間沒吃早飯了,更別說如此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早餐。

她一不小心吃多了,於是吃飽了撐得問:“你為什麽給我買早餐?”

“因為......”

她端了豆漿到嘴邊,專心聆聽。

“......我十五歲的時候有過一個理想,就是每天給你買早餐。”

豆漿燙到了她的舌頭,她忍著疼,硬生生咽了下去。

這句話從其他男人嘴裏說出來,尤其是從她的少東家嶽啟飛嘴裏說出來,那絕對是不加掩飾的色~情。

然而,從眼前男人嘴裏說出來,配上他特有的輕描淡寫的語調,非但不會讓她產生除早餐以外的任何雜念,還會讓她有種暖暖的被寵愛的感覺。

直到不久之後,麵前這個披著羊皮的狼讓她有了透徹並且深入的認識後,她才真正懂得,但凡身心健康的男人,就沒有不想做的愛,隻不過沒良心的男人做完之後,抹一把汗,提上褲子就走人,有良心點的......會等著第二天共進早餐。

而當時,她真的被“理想”這個詞打動了,差點脫口而出了“好”字,幸好她馬上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前幾天她的舅媽打電話來噓寒問暖,誇她的戲演得好看,還說她的表姐要結婚了,想買個大點的房子,男方家條件不太好,他們兩家湊來湊去,也不夠首付錢。

她馬上領會了舅媽的意思,答應了這周末先還她五萬塊,剩下的錢等她的新戲簽了,一定還。

舅媽連聲說著:“怎麽好意思呢?”,卻沒有拒絕。

今天就是周末,她差點忘了!

將“還錢”兩個字在大腦的記憶層深化了幾遍之後,簡葇放下手中的杯子,望著杯中濃香誘人的豆漿:“我最近在減肥,戒了早餐。”

沒有聽到鄭偉的回答,她以為自己的拒絕不夠委婉,傷到了他的自尊。帶著深深的愧疚和少許的後悔,她悄然抬頭,想安慰一下他受傷的自尊,卻發現鄭偉的目光像激光掃描儀一樣把她從上到下全方位掃描了一遍,連她露在短褲外的大腿也沒放過。

她被看得全身發燙,她扯了扯t恤衫的衣襟,蓋住那雙的確偏瘦的大腿。

終於,他收回視線,淡定地陳述結論:“你已經很瘦了。”

“我,這是減肥的成果。”

“就算要減肥,也不該戒早餐,太傷身了......一定要戒,不如戒了晚餐吧。”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個時間狀語,“今晚的。”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好的提議,至少她這麽認為,可惜不是所有好的提議都容易實現。

有些事,不是沒有努力過,不是沒有堅持過,可終歸逃不過兩個字——宿命。

她幹笑了兩聲,殷勤地為他倒了一杯豆漿。“這豆漿真心不錯,你在哪兒買的?”

“對麵街新開了一家早餐店,很火。他們家的小籠包也不錯。”

“小籠包?很好吃嗎?”

“下周我買給你嚐嚐。”

“下周?”

如果她沒理解錯,他的意思是下周還要來她家送早飯。

“嗯,是蝦肉,我記得你很喜歡......”

她連連點頭。

不知不覺,他們的話題轉到了飲食上,從小籠包聊到北京烤鴨,後來聊起各種她鍾愛的美食小吃,聊得意猶未盡。

他們的話題貌似從來沒有離開過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