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第二天早上,文雅是被雨聲吵醒的,豆大的雨點兒打到窗玻璃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從軍訓開始,李如就天天祈禱下雨,這會兒願望達成,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老天有眼,終於可以休息了,我要睡一天,誰都不許喊我起床。”

“美得你。”汪旭沒有李如那麽樂觀,她一邊伸懶腰一邊憂慮道,“咱們這些教官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保不準給咱們一人發件雨衣,到操場上站軍姿去。”

“不會那麽沒人性吧!”李如破罐子破摔,四仰八叉地癱在**耍賴,“我不管,反正我病得起不來了,哪兒都去不了。”

“不想起,好啊。”文雅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調侃道,“看來隻能給許默師哥打電話,讓他送你去醫務室了。”

“許默”兩個字就像遙控器,下一秒,李如就像彈簧般從**彈了起來:“文雅,你少亂來!”

“哎,還不是有些人做賊心虛。”文雅無奈地直搖頭,“陷入愛情的女人啊,智商果然都是負數。”

李如抓起抱枕就砸:“你這死丫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汪旭揚了揚手機,“群裏來消息了,讓我們帶著刑法教材去大自習室。”

“還沒開始上課呢,帶教材做什麽?”沈月凝說出大家的疑惑,“刑法是下學期的課程吧?”

“去了就知道了。”文雅從櫃子裏翻出一本比《新華字典》還要厚的紅色書本,催促道,“下雨路不好走,咱們趕緊出發吧。”

雨下得越來越大,雖然撐著傘,到教學樓時,文雅的連衣裙還是濕了大半,她正準備在門口擰擰滴滴答答淌水的裙擺,卻聽教室裏傳來陣陣笑聲。

她好奇地向裏探了探頭,隻見一個男生斜倚在桌子上,他周圍滿滿圍了一圈人,一群人正熱鬧地談論著什麽。

文雅微微挑眉,總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不自覺地又上前走了幾步。

“師哥,聽說你對所有法律條文倒背如流,你是怎麽做到的?”一圈人絲毫沒發現文雅靠近,熱情高漲地繼續提問。

“開什麽玩笑,同學,你看我長得像人工智能嗎?”男生微微搖頭,似調侃道,“為什麽要背法律條文,沒有人規定法官和律師不能翻書嘛!”

“師哥,都說刑法最難學了,你讓我們帶刑法課本過來,是要給我們傳授些學習經驗嗎?”另一個人繼續問道。

“刑法裏的許多故事,除了百年一遇就是喪盡天良,要麽就是百年一遇的喪盡天良。”男生輕笑一聲,補充道,“還有,除了買彩票之外,所有能快速發家致富的辦法都寫在刑法裏了,誰有興趣可以試試,保證你每年都會出現在老師的反麵教案上,永遠活在師弟師妹的罵聲裏。”

在法學院,名垂校史很不容易,想要遺臭萬年,辦法還是有的。

“師哥,咱們係管逃課管得嚴嗎?”

“咱們係從不反對逃課,畢竟從法律角度來講,那是你們的自由,但是……”男生輕咳一聲,笑嗬嗬道,“老師扣起學分來也是絕對不會手軟的,因為扣分也是他們的自由。”

他說得直白,眾人都笑了,文雅也笑了。

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陸逸寒了,風趣幽默接地氣,就像一個強大的磁場,走到哪裏,都能牢牢吸引住周圍人的目光。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果然不假。

又聊了幾句,陸逸寒抬手看了看表:“到時間了,大家回位置上坐好,下次再聊。”

“師哥,能留個聯係方式嗎?”不知是誰先說了一句,剛要散去的眾人又紛紛圍了回來。

“能,一會兒我把二維碼投到投影儀上,誰都能加。”

眾人得到承諾才肯散去,男生含笑轉身,正好跟文雅四目相對。

文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是他……”這個毫無道德底線的家夥,竟然是自己的嫡係學長!

法律係這是多久沒開思想品德課,才培養出這種無賴?

迎著文雅憤怒的目光,一雙白色球鞋緩緩走近,陸逸寒仿佛完全不記得昨天的過節,若無其事地笑笑:“這位同學,你擋住我的路了。”

文雅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絕不會在公眾場合泄私怨,正要側身讓路,然而目光落到那雙纖塵不染的白球鞋時,她心中微動,然後不假思索地踩了上去。

“哎呀,師哥對不起,真對不起。”文雅認錯的態度要多真誠有多真誠,她急得都快哭了,“師哥,我真不是故意踩你的,我這就幫你把鞋擦幹淨……”

陸逸寒看著那一鞋麵的汙泥,擦幹淨?當他瞎呢。

文雅低頭在包裏找濕巾,順便掩掉眸中那絲得意的笑容。

有仇報仇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痛快。

可是,文雅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陸逸寒輕輕勾唇:“不用擦了,一會兒下課,你幫我刷幹淨就好。”

把別人的鞋踩髒了負責刷幹淨,跟欠債還錢一樣天經地義。

文雅活了十八年,從來沒給男人刷過鞋,更何況還是個讓她厭惡到爆表的男生。可是就像陸逸寒不能當眾黑臉一樣,她也不能當眾拒絕彌補過失。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從牙縫裏咬出一個字:“好。”

陸逸寒淡淡一笑,走到講台前:“書都帶了吧?”

“帶了,帶了。”新生們一半被陸逸寒的美色所惑,一半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配合得不得了。

“法律條文一定要記準確,記不準確不能隨便胡說八道,否則丟的是咱們法律係所有人的麵子。”陸逸寒停頓一下,似乎無意地補充著,“就好比敲詐勒索罪,在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不是二百七十三。”

嗯?

文雅猛地抬頭,隨後快速翻閱書本。

她自認為記得清清楚楚,昨天回去後並沒有查證,現在一看……果然。

合著繞那麽大圈子,就是為了嘲諷她胡說八道?

真是個錙銖必較的家夥!

文雅隻覺得好後悔,早知如此,剛剛就該把那家夥兩隻鞋都踩黑!

“你怎麽了?”見文雅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坐在她旁邊的汪旭關切道。

“沒事,好好學習。”

原以為上了大學會稍稍輕鬆些,如今看來,她得加倍努力,在專業課上把陸逸寒遠遠甩到後麵。

她自己丟人事小,但絕對不可以丟林清怡的麵子!

一堂自習課在陸逸寒的侃侃而談以及同學們此起彼伏的笑聲中度過。正如傳言那般,大多數人都很吃陸逸寒這一套,下課後仍有大批人圍著他。

文雅在座位上等啊等,又困又餓。

沒辦法,答應了要幫他刷鞋,就不能食言。

“走吧。”等到花兒都謝了,頭頂才終於傳來聲音。

文雅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角:“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陸逸寒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現在把我的鞋拿走,我穿什麽回去?”

“我……我憑什麽跟你回家。”文雅的臉漲得比手裏的刑法書皮還紅,“你回去把髒鞋換了,明天帶給我。”

這家夥顯然人品有問題,她可不想深入虎穴。

見文雅臉紅得厲害,陸逸寒嘴角微揚,故意又靠近了些:“有點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白色鞋子髒了要立刻刷,隔天就刷不幹淨了。”

“那就……”

“其實你不想刷也行。”

“真的?”文雅以為陸逸寒突然良心發現。

“這雙球鞋是路易威登剛推出的新款,也就九千塊而已,你買雙新的賠我就好。”

“九千……而已?”文雅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要知道,她們一年學費才五千塊,陸逸寒竟然穿著這麽貴的鞋子招搖過市,簡直太沒有天理了。

“還不走,看來你是選擇賠錢了。”陸逸寒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回頭我把尺碼和店鋪地址發你。”

“別別別,不就是回家刷鞋嘛,我去。”

“兩雙。”陸逸寒化身奸商,坐地起價。

“憑什麽?”

陸逸寒抬手看看表:“因為你,我已經在這兒耽誤八分鍾了,生命誠可貴,明白嗎?”

你大爺。

“現在已經九分鍾了,要是超過十分鍾,那就……”

“陸逸寒,你別得寸進尺!”文雅忍無可忍。

金錢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可是——

對文雅這種一窮二白的學生來說,別說九千,九百塊都是命啊。

衝動是魔鬼,前人總結出來的果然都是血淚教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學樓,文雅偷偷哀怨地瞪著陸逸寒,恨不得把這討厭的家夥扔火鍋裏涮了。

“陸師哥好。”

“師哥好。”

一路上,時不時有女生笑容滿麵或含羞帶怯地跟陸逸寒打招呼,當她們的目光掃到文雅時,又分分鍾變成羨慕嫉妒。

估計那些女生一定在想,她到底用了什麽手段,剛進校門就引起了陸逸寒的注意。

文雅埋著頭無奈歎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以她對陸逸寒粗淺的了解,這家夥根本就是故意報複,好讓自己成為眾多女生的箭靶。

卑鄙無恥黑心小氣……文雅把自己能想到的貶義詞,統統往陸逸寒身上套了一遍。

“離我那麽遠做什麽?”陸逸寒看著文雅,不滿地停下腳步。

“這陰雨天,我擔心一會兒天上劈下個雷,受你連累。”文雅斜了陸逸寒一眼,換了個方向繼續跟他保持距離。

“想得還挺多。”陸逸寒長臂一揮,文雅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被結結實實“壁咚”到牆角,“告訴你個秘密,雷就喜歡劈嘴硬的人。”

兩人離得很近,陸逸寒身上清淡的香水味如同一個無形的磁場,牢牢將文雅禁錮其中,文雅緊張又窘迫,連說話都有些結巴:“我不去了!”

虧她還覺得這家夥的痞氣中帶有一絲文藝氣息,這麽看,他就是個痞子。

純的!

文雅的窘態大大滿足了陸逸寒的玩心,他突然笑了:“昨天誰放狠話說見我一回打我一回,怎麽,現在怕了?”

文雅心裏緊張得很,卻不肯輸了氣勢,輕哼道:“誰怕誰?邪不壓正知道不?”

“那還不趕緊走,等我抱你?”陸逸寒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文雅。

“走就走!”文雅用力推開陸逸寒,頭也不回地走到前麵去了。

看著文雅倔強的背影,陸逸寒嘴角微勾,無聲無息地笑了。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對眼前這個女孩是什麽感覺,隻知道,自打第一眼遇見,他就記住她了。

因為她的眼神,像極了林清怡。

那個他很排斥、很厭惡,偏偏又一直影響著他喜怒哀樂的人。

“往哪兒走?”文雅在一個三岔路口處停下腳步。

“右邊。”陸逸寒收回思緒,快步跟了上去。

法大家屬樓在校園北側,是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跺一跺腳恨不得整棟樓都要掉渣兒,幸虧是在校園裏,否則文雅一定會認為陸逸寒圖謀不軌。

鑰匙在鎖孔裏輕輕一轉,門應聲而開。見文雅愣愣地站在樓梯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陸逸寒嘴角勾了勾:“進來,我家不需要門神辟邪。”

“你才是門神呢。”文雅對陸逸寒的印象太差,跟他回家,總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警惕道,“陸逸寒,我姐姐可是刑警,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招。”

“就你,還沒兩塊發糕值錢,有什麽值得我浪費腦細胞的。”陸逸寒換了涼拖,把髒球鞋往文雅麵前一踢,“二十分鍾刷幹淨,計時開始。”

“鞋刷,洗衣液。”

陸逸寒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隻從門縫裏傳出一句話:“自己拿。”

得了,這家夥還真不把她當外人。

唯一的涼拖被陸逸寒穿了去,文雅隻好換上了鞋架上的一次性拖鞋,正準備拎著髒鞋進衛生間找刷子,卻突然驚訝地定在原地。

並不算大的客廳被兩個長長的紅木書架占去了多半,書架上按套係、顏色、尺寸大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上千本書,哲學、曆史、法律條文等各類書籍一應俱全,乍一看還以為進了圖書館。

書架右側是一張同款紅木桌子,各種各樣的獎杯獎章擺了滿滿一桌子,右側的窗戶下麵支著一個精致的銀色箱子,文雅見過,是沙畫台。

如此有文化氣息的擺設,不用想也知道陸逸寒的父母一定是高級知識分子,隻是……怎麽就培養出這麽個痞子,真是匪夷所思。

沙畫台上方的窗台上擺著一個精致的白色相框,大約是陸逸寒早些年跟父母的合照。文雅遠遠看了一眼,隻覺得照片中的女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走上前想要看清楚些,某個胳膊比她長的家夥卻先一步撈走了相框。

“胡亂看什麽。”陸逸寒打開抽屜,把相框扔了進去。

在別人家四處走動的確不禮貌,文雅沒有想太多,隻當陸逸寒不喜歡別人探究他的隱私,連忙道歉:“對不起。”

“沒事。”陸逸寒心裏悶悶的不舒服,卻不想被文雅看出來,隻好把人支開,“還不快去刷鞋?”

“放心,肯定給你刷幹淨。”

衛生間不大,卻出奇的幹淨整潔,連最容易藏汙納垢的邊邊角角都收拾得纖塵不染。洗漱架上,電動牙刷、牙膏、洗麵奶等常用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最上層的位置,擺著足足十幾瓶發膠,堪比理發店。

一個大男人,要不要這麽臭美?

文雅輕哼一聲,嫌棄滿滿:“噴噴噴,早晚噴成禿子。”

“再禿,也比你頭發多。”

嗯?

文雅回頭,就見陸逸寒倚在門邊,用同款嫌棄表情看著她。

“你……”陸逸寒的頭發的確又直又密,發質好得不得了,文雅想反駁都不行,撇嘴冷哼,“頭發多,見識短。”

“不錯,還蠻有自知之明的。”

“一邊待著去,別礙事。”文雅覺得她現在不能看見陸逸寒,否則分分鍾有奓毛的衝動。

“不看著,怎麽知道你偷沒偷懶。”陸逸寒雙臂一撐,把門擋了個嚴嚴實實。

“你確定要在這兒?”文雅看著陸逸寒紋絲不亂的發型,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惡作劇的俏皮。

“怎麽了?”

“沒什麽。”文雅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在陸逸寒頭發上揉了幾下。

囤那麽多發膠,說明這家夥很在意自己的發型,她偏要搞破壞。

陸逸寒沒想到文雅突然襲擊,一個愣神的工夫,精心打造的發型瞬間如路邊的野草般亂成一團,乍然看去,倒有幾分犀利哥的風範。

“哈哈哈……”文雅瞬間笑開了花。

捉弄仇人的感覺,果然很爽。

“文雅!”陸逸寒一張帥臉黑如鍋底。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頭發,別人輕輕動一下都會被打出去,這丫頭竟然敢揉。

還揉了好幾下!

見鬼的是,他竟然沒推開!

“我在!我在!”文雅好不容易忍住笑,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跟臉黑成炭的陸逸寒拉開距離,提醒道,“你不會要打我吧?故意傷害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知法犯法,更要罪加一等。”

打?他的確想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可是為什麽,他心裏並沒有那麽生氣?

“你給我等著!”陸逸寒放了狠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哼!”文雅努努嘴,得意地做了個鬼臉。

出了氣,再看麵前的鞋子也覺得順眼了許多,文雅動作麻利地拆了鞋帶,將鞋子放入加有洗衣液的盆裏浸泡,新沾上的汙漬並沒有多頑固,簡單刷了幾下就化作一團汙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九千塊錢,總算保住了。

為了防止晾曬的時候返出黃漬,文雅取過麵巾紙,不厭其煩地纏了一層又一層,一包紙很快見底。

“太不經用了。”文雅想出去找陸逸寒再要包麵巾紙,無奈起得太急,突然眼前發黑,晃了兩下,鞋底又沾了好多泡沫,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滑了出去。

“啊……”

眼看著就要跟大理石瓷磚來個親密接觸,一雙有力的手牢牢撐住文雅的胳膊,將她從失控的地心引力中拯救出來。

文雅抬頭,跟陸逸寒四目相對。那張幾乎毫無瑕疵的帥臉,任誰看了都會臉紅心跳,文雅卻是個例外。

倒不是她審美獨特,隻是某人欠妥的話,輕輕鬆鬆把外表營造的好感砸得七零八落——

“這麽急著投懷送抱?”

送你個大頭鬼!

文雅如夢初醒,甩開陸逸寒的手,順勢把人推到門外:“找麵巾紙去!”

陸逸寒低頭一看,自己的球鞋被纏得裏三層外三層,連鞋底都不放過,活像個木乃伊。

腦子裏不知不覺閃現出另一個畫麵,同樣的衛生間,同樣的球鞋。那一板一眼的樣子,跟林清怡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陸逸寒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隻淡淡道:“吃飯。”

還有飯吃?

文雅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轉念一想,就陸逸寒那腹黑勁兒,怎麽可能好心給自己準備午飯,估計又有什麽圈套,立刻回絕道:“我不餓,你快些找麵巾紙,要趕緊把另一隻鞋包好。”

自己這是被嫌棄了?陸逸寒眉心微皺,語氣有些不悅:“在桌上,自己拿。”

“哦。”

文雅點點頭,然而剛走出衛生間,就被一陣撲鼻的香味引到餐桌前,清炒菠菜、肉末粉條,外加西紅柿雞蛋湯,雖然是很簡單的菜式,卻色香味俱全。

“這是你做的?太厲害了吧!”作為典型的吃貨係少女,文雅早忘了她是出來拿紙巾的,理所當然地坐到陸逸寒對麵開吃。

“你不是不餓嗎?”

“剛剛不餓,這會兒突然又餓了。”文雅隻顧著往碗裏夾菜,看也沒看陸逸寒一眼。

以這家夥的速度,晚點就什麽都吃不到了。

陸逸寒手裏的筷子頓了頓:“口是心非。”

“哎呀,你少吃點,減肥很困難的。”眼見盤子裏的菜就要被陸逸寒掃去大半,文雅急得恨不得把盤子抱進懷裏。

看著文雅那張圓鼓鼓的臉,陸逸寒輕嗤:“就你,還好意思說我?”

不能搶盤子,文雅索性把菜都夾進碗裏占著,眼見小碗摞得跟山頭一樣高,這才心滿意足地抬頭:“我又不靠臉吃飯,胖點有什麽關係。”

合著他靠臉吃飯?

陸逸寒嚴重不滿,直接將盤子裏剩下的菜全部倒進自己碗裏。

“你個小氣鬼!”

“吃完了洗碗,然後……”陸逸寒指了指鞋架,“把那兩雙鞋刷了。”

什麽!

文雅差點兒把剛喝進嘴裏的湯噴出來:“憑什麽?”

“有句古話怎麽說的來著,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陸逸寒臉上有種陰謀得逞的驕傲神色,此刻說起話來,理不直氣也壯,“誰讓你自己意念不堅定,我可沒強迫你吃,所以呢……好好刷,紙巾已經備好了。”

“……”好像真是這麽回事。

“陸逸寒,你祖上姓周吧?”不,就這無孔不入的剝削手段,就算周扒皮活著,隻怕也得甘拜下風。

“也不是沒可能。”陸逸寒並沒有生氣,而是斜倚在桌邊,居高臨下地端詳著文雅,“要這麽說,那麽你家祖上可能姓黃。”

黃?文雅微微愣了一下,不明就裏。

“回頭好好學學曆史,對智商有好處。”陸逸寒輕輕拍了拍文雅的肩膀。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合著她不僅吵架吵輸了,連帶著智商也受到了鄙視?

“陸……逸……寒!”文雅真想在鞋裏放幾枚大頭針,最好把這腹黑的家夥紮得半個月走不了路!

兩次交鋒,雖說一比一打了個平手,但看著陽台上擺了一排的運動鞋,文雅怎麽都覺得自己更虧。

絕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要想辦法扳回一局。

當文雅的目光由洗潔精轉到調料盒上時,一個巧妙的想法湧出腦海。

為了不讓陸逸寒從顆粒大小上分辨出來,文雅並沒有簡單粗暴地直接用鹽把糖替換掉,而是把兩者摻到一起,這樣,除非有火眼金睛,否則根本發現不了。

完美。

想到陸逸寒那家夥被鹽齁得連連往嘴裏灌水的滑稽模樣,文雅就開心得恨不得飄起來,難得給了他一個笑臉:“我走了。”

“不送。”

“不用不用,啊……”樂極生悲,文雅換鞋時一個踉蹌,腳不小心撞到牆上,拇趾處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她忍不住喊出聲來。

“怎麽了?”陸逸寒三兩步迎上來,看到文雅有些發腫的腳趾,瞬間明白了什麽,“腳趾還疼?”

文雅疼得五官擰到一起,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沒好氣地橫了陸逸寒一眼:“你說呢?”

都怪這個討厭的家夥,他就是罪魁禍首!

從昨天疼到現在,多半是傷了骨頭,陸逸寒當機立斷:“走,去醫院。”

“隻要不碰到就沒事。”文雅搖搖頭,“下午還要軍訓呢。”

上次那麽一鬧,她算有前科的人了,可不能給教官留個偷奸耍滑的不良印象。

“軍訓場不歡迎殘疾人。”陸逸寒扣住文雅的手腕,語氣不容置疑,“你有兩個選擇,自己走或者我抱你走。”

陸逸寒突然靠近,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毫無征兆地灌進鼻腔,讓文雅條件反射性地往後閃了兩步,小聲嘀咕:“男生噴什麽香水,臭美。”

“連香水和香氛都分不清的女生,應該更奇怪。”陸逸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還不走,真等我抱你?”

“不用。”文雅白了陸逸寒一眼,一蹦一跳地走到前麵去了。

到了醫院掛號、拍片,診斷結果很快出來,拇趾輕微骨裂,好在不是太嚴重,醫生給簡單固定一下,纏了幾層厚厚的紗布,叮囑文雅回家好好休養。

這下真的不用軍訓了。

“瞪我做什麽,又不是我讓你偷襲我的。”陸逸寒看了看手裏的病假條,調侃道,“踢個椅子能把腳趾頭踢骨裂,這得用多大勁兒,唉,可憐那把椅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踹出內傷。”

文雅繼續瞪著陸逸寒。

“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不用表現得這麽明顯。”陸逸寒臉上的笑容越發顯得幸災樂禍,“你該不是故意受傷,逃避軍訓吧?”

“我可是上過思想品德課的,不像某些人那樣沒底線。”文雅越看陸逸寒越來氣,甩開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她是不喜歡軍訓,卻也沒不喜歡到自殘的地步,這個討厭的家夥就不會說句好話!

“你要去哪裏?”

“回宿舍。”陸逸寒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危險分子,還是離他遠遠的比較安全。

“跟我回去吃藥。”下午天氣轉晴,新生們繼續軍訓,文雅一個人在宿舍,他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想來也行。”陸逸寒太知道文雅的軟肋是什麽,明目張膽地威脅她,“錯過林清怡的消息,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出陸逸寒所料,聽到“林清怡”三個字,文雅頓時兩眼放光,連蹦帶跳靠近幾步:“你說什麽,你認識林法官?”

這……可能嗎?

“機會隻有一次,信不信隨你。”陸逸寒勾了勾唇,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逸寒,你把話說清楚!”

“喂!”

無論文雅怎麽喊,陸逸寒都沒有停下的意思,文雅隻能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好不容易追到樓梯口,麵前早已沒了陸逸寒的影子,文雅沒辦法,隻能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還沒走出兩級台階,頭頂上多出一人,單臂把她提了起來。

“陸逸寒,放我下來!”這家夥拔蔥呢!

“老樓隔音不好,你要想讓所有人都聽見,盡管使勁兒喊。”

“……”

陸逸寒速度雖快,手上動作卻很有分寸,輕輕把文雅放在沙發上。

“陸逸寒,你到底認不認識林法官?”文雅氣還沒喘勻,就急匆匆追問道。

天知道她有多想見林清怡,想到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想放過。

陸逸寒沒有回答文雅的問題,隨手從書架上取過一本書,扔到茶幾上。

文雅拿起那本封麵微微有些泛黃的書,定睛一看,正是林清怡前幾年出的那本《典型法律案例分析》。這本書出的數量不多,並沒有大範圍流通,當年文雅把S市大大小小的書店逛了個遍都沒有買到,陸逸寒怎麽會有?

“你在哪裏買的?”

“撿的。”

“嘁!”

“態度這麽差,看來是不想要。”陸逸寒挑挑眉,作勢就要把書拿回。

“不行!”文雅緊緊把書抱在胸前,如獲至寶。

“我能拿回去看嗎?”這麽厚的書一時半會兒肯定看不完,文雅又不能一直待在陸逸寒家。

“看我心情。”

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鑒於對陸逸寒“人品”的精準了解,文雅早有心理準備,爽快道:“什麽條件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應你。”

“心甘情願?”

“當然……”不是!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被陸逸寒吃得死死的,這種感覺實在是憋屈,可為了把書拿走,麵子什麽的就暫且靠邊吧。

“很簡單。”陸逸寒挑挑眉,一副“我的要求很簡單,並沒有故意為難你”的表情,“幫我刷一個月的鞋。”

“什麽?”這家夥免費勞動力用上癮了?

“不願意啊,那算了。”陸逸寒擺擺手,表示自己絕不強人所難。

“願意,我願意。”為了書,她忍了。

“真的?”陸逸寒態度真摯,“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勉強別人。”

“不勉強,一點兒也不勉強。”文雅努力擠出一個違心的笑容,“我最喜歡刷鞋了,保證刷得幹幹淨淨。”

“那就好。”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她必須要離這家夥遠遠的,否則保不齊哪一刻控製不住自己,撲上去狠狠咬他兩口。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宿舍裏,文雅被其他三人團團圍住。

“刷個鞋的工夫能把腳趾弄骨裂?”李如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八卦心四起,“說,你跟陸師哥到底幹什麽了?”

“大姐,就你這想象力學什麽法律,應該學編劇去。”解釋起來隻會越描越黑,文雅索性不費口舌,專注看林清怡這本案例書。

這可是刷一個月鞋換的,來之不易。